第二十四章
与魔女并列漫步于热闹的大街上，机械师的脸色阴沉得近乎窒息。
太糟糕了，简直是糟糕透了。
就在刚才，机械师追上了魔女，一见到魔女用那副既感动又惊讶的神情望着自己，机械师就知道、这家伙大概是迷路了。
“明明本来是打算去公园的，结果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吾辈没见过的地方了。”
魔女面色难堪地解释着，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迹。陈述事实的语气也少了一直以来高傲的感觉。
“吾辈一直跑到没力气的时候才停下，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场景已经变得陌生，但是吾辈又不记得旅馆的名字，所以也不好问路。”
哈，原来是这样。
得知前因后果的机械师差点赏给这个莽撞的宠物一拳。
不过看到魔女闷闷不乐的脸，机械师倒是有些不适应，因为魔女一直都保持着笑嘻嘻的样子，不知不觉才发现居然已经习惯看见她的笑容了。
忍不住地想要令其绽放笑容。
相当不妙呢……更不妙的是，此时此刻机械师还没意识到这份不妙的感觉。
城主这两天不在，因为需要等他回来之后才能办事。恰巧我这几天也正好没有什么预定……
特维拉在这里姑且算是有着悠久历史，经过漫长岁月，拥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千年古都了。反正都出来了……
不知不觉发起了邀请:要不要一起逛逛？
于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魔女已经露出了一副十分期待的表情，点头如捣蒜般用亮闪闪的星星眼巴巴地看着机械师。直视这束目光，本想立刻收回的打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真的说出来的话，那么机械师气喘吁吁跑着追过来的意义就没有了。
太糟糕了，简直糟糕透了。
对着和倾月一模一样的脸，令其蒙上失望神色的事情，无论怎么样也很难做到。如果性格是像鲸雪那样的还好说，不过是魔女的话嘛……
两人性格方面存在着相似的地方，虽然机械师一直都不想承认就是了。
等到机械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论心里有多么后悔话也没办法再收回来。应该是因为一时兴起心血来潮地产生了冲动所导致的呢，还是因为不想面对魔女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才想要令她高兴呢？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或动机，造成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然而不幸的是，机械师这才意识到了一件更为糟糕的事。
鲸雪不在身边。
/
说起最能彰显特维拉积累千年文化底蕴的东西，莫过于城中央那个大广场上的纪念碑了。
只见空旷的广场中间一座巨大的石质方碑静静地矗立着。它浅黄色的碑身上依旧流露出整齐的纹理，边边角角免不了有些破损的地方也看得出来被反复修复了好多次。至于背面上刻着的密密麻麻的那些文字，机械师压根看不懂，于是随便找了个旁边的路人询问才知道上面的文字是这里早已不再用泛用的〈古文字〉了。
不再被人们使用的理由也很简单，千年前的大贤者创造的所有魔法需要的吟诵和记载都是基于的时候的文字，导致文字本身具备的神秘力量是现今无法估量的。只要一不小心在使用这些文字的时候注入了魔力，周遭就会发生许多不可控制的事情，鉴于它十分危险，所以逐渐已经不再使用，甚至到了几乎失传的地步。
“现在只有那些高位阶的大魔导师，才能用〈古文字〉作为吟唱来释放魔法。而沿袭〈古文字〉用出的魔法比正规方法用出来的当然也是天差地别，〈古文字〉是那些魔法学院里的人才会花时间去研究的东西，像我们这种平民百姓，当然是看不懂上面写的东西啦。”
【但还是很奇怪啊，即便如此作为纪念流传下来的碑文，在这里应该也有相应的译文才对吧】
对此，路人只是无奈地摇着头叹息。
“这个碑文上面的〈古文字〉比较特殊，你应该是遥远大陆过来的外乡人吧，所以才有所不知……”
【哦】机械师顿时来了兴趣【只要是文字，要是不能够解读的话不就失去意义了吗】
“所以才说他比较特殊嘛……据说是当初大贤者还没有成为贤者时，在即将离开特维拉的那个前夜，用短刀将它们刻在了这块巨型石板上面，并由当时还没有成为的剑圣的初代剑圣把它嵌进了城中央的一块尚未开发的空地中。但是奇怪的是，谁也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上面每个字都是存在的，但是一旦将他们连起来，反而是读不通了——不过既然是贤者大人留下来的，肯定是对于和平与幸福的追求和渴望吧。”
“那么来自异乡的旅客哟，祝你们在特维拉玩的开心，我就先告辞了。”
谢过路人并与之告别后，机械师瞥向了魔女。
“就算汝这么看着吾辈，吾辈也不会害羞的。”
谁要看你害羞啊。
【喂，从刚才开始就一脸阴沉的模样，你是看得懂的吧】
“汝真是敏锐呐。”
气氛忽然压抑了起来。
魔女哀伤地笑了，她紫晶般澄澈透亮的美丽瞳孔中隐隐有泪花闪动。
刹那间，机械师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是与倾月临死之际回忆过往时相同的笑容，掺杂着对于现今无限的悲伤以及对过去的无比怀念的美丽笑容。
啊，多么动人，惹人痴醉，令人着迷，忍不住沦陷其中。
心中不住地咒骂:笨蛋，别露出这种笑容，看着你这副样子，我自己搞不好会先一步哭出来呐。
“汝难得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嘛。”
转眼间，魔女又变回了原本那个惹人生厌的样子。
【你不愿意讲就算了，只是顺便问一下而已的程度】
“艾尔加那个家伙真是的，不过他肯定也没想到这个当初一时兴起立下的石板会于后世以纪念碑的形式供人们观摩欣赏吧，其实上面写的也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东西。”
“我希望，人人都能够各随所愿，相安无事地在这个世界和谐共处，快乐地生存下去。”
【这番话……确实像是只有身怀绝世之才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豪言壮志啊】机械师表示理解地赞成道【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和他当面谈谈】
不过——
话锋一转。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就占满了整个石碑？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机械师明显不相信，他质疑道【一种文字如果记录效率很低的话，是根本不可能被广泛使用的，这个叫做〈古文字〉的东西当时应该还是很费用的才对】
【好了，告诉我吧，上面还写了什么】
“没有了，只有这些而已。”略带遗憾的语气。
“因为艾尔加那个家伙硬生生地把简单明了的话语用最复杂难懂的形式表达出来了。将一段的话在保持原意不变的情况下扩充拉长，这是任何语言都能做到的吧。”
尽管还曾有过少一点，不过倒也无法反驳。
【连其他专门研究〈古文字〉的学者都看不懂的碑文，你又是……】
话还没说完，似曾相识的一幕再度发生了。
魔女轻轻踮起脚尖，白若玉玑的手指抵住了机械师的嘴唇，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秘·密。”（题外话:本来这里作者是想加星号“☆”的说不定这样会显得更有味道，不过权衡再三后果然还是算了吧）
机械师于是不再深究，对于这类问题的答案本来就是可有可无，不影响制定计划的。当然没必要过于执着。
【说的也对呢，我们是以放松心情的目的过来的，还是不要追求过往了】
【话说像这种意义非凡的石碑，这么不加防护地露天放置真的好吗】机械师。走近了几步，手掌相亲服务的是被光滑的表面，及时的把话题回归到了观赏的方向【如果有人不小心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刮痕，修理起来不知道要费多少的功夫】
“呵呵，汝还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呢。”
机械师面带微笑地等待着魔女做出解释，然而当他听到对方十分自豪地说出“因为这个石碑可是吾辈亲自附过加固魔法的，怎么可能会轻易破损呢”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凝固了。
啊哈？
“汝不信的话就动手试试吧，用刀剑或是钝器也无妨。”
真要这么做了如果被看见肯定要被抓起来的吧。
应该确实会这样没错啦……
【不过他假如是你描述的那般坚不可摧，那么为什么上面还有很多修禊的痕迹呢？地震？还是说是自然风化成这样的】
“这可绝对不是因为吾辈能力不足导致的。”
然而当机械师继续追问缘由时，魔女却忽然。像是戳到痛处似的，说话变得支吾了起来。
“这个……这个嘛……呣……当然是有原因的啦……”
【不会有人会费尽心思地去加固一个破损的石板吧】
“因为嘛，当时想着如果稍微弄一些破损或者缺口，说不定看起来会显得很有年代感的说——”
【所以你还故意在加固之前用。魔法将它风化腐蚀掉了一些，让边角处出现明显的磨损是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因为有了吾辈的魔法加固，它的样子哪怕过了一千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当时还在想:如果留下一块完整无缺的石碑，人们大概只会觉得他是刚竖立不久的。但是如果破损了一个角或者磨平了部分的边缘，哪怕是过一会儿就路过的人也会误认为这是有相当历史的东西了吧。”
“这样会更酷一点不是吗？嘛……当时吾辈就是这样想的啦，结果没想到竟然一直能流传那么久——”
撤回前言。【你是笨蛋呢】机械师忍不住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喂，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蠢事啊？”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位不就是吗】
机械师低声窃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强迫自己止住了笑容，这种笑法一点也不适合他。
【你在城里有什么想吃的地方吗？难得出来一趟，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千年前值得怀念的痕迹】
【不过倒也不用抱太大希望就是了，毕竟过了那么久】
“听汝这么一说，这里好像是有几个吾辈非常怀念的地方。”
——不过肯定已经不在了吧。
“果然是这样，过了一千年还没有变化的事物，只有我记忆而已。”
沿着记忆中熟悉的方向走去，眼中映入陌生的街景，直到脚步停下，也始终无法将眼前这一幕与印象中的样子重合。
层台累榭
拔地倚天
干云蔽日
完全不符。
人们闹哄哄的吵嚷声和马匹车辆飞驰而过的震动声，把愣在原地的魔女拉回了现实。
机械师。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只能站在魔女身边保持沉默地注视着她。
世事变迁，这是无法阻碍的。
魔女没过多久又像平时那样地笑了。
“毕竟是千年的时光嘛，做出改变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么久都足够让树苗长成森林了……倒不如说特维拉连这种程度的变化都没有的话，吾辈恐怕反而还会觉得很失望吧。”
【在某些方面你挺乐观的。本来刚才还在想怎么安慰你——结果看来是多虑了】
“汝把吾辈当成小孩子了吗？连最基本的职务都没有的话，未免也太愧对吾辈活过的岁数了。”
【有些时候我常常会被你的外表所迷惑——看到你这么小一只，差点都忘了“啊，原来是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这个大的前提了……咦，你为什么看起来更生气了？听不出来我刚才是在夸你吗？……喂，你想干什么？……不、等等，冷静点……唔……住手，住手啊——】
机械师被魔女追着打的画面引得许多行人驻足观看，他们纷纷怀念的笑了，任谁见到这温馨和谐的一幕都会忍不住的感叹:“年轻真好啊”。
——鲸雪。刚想呼唤这个名字，才意识到她并不在自己身边。
在没有鲸雪保护的情况下惹怒魔女可真是个愚蠢的行为，看来是自己过于得意忘形了。
机械师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自己肯定再也不会觉得魔女可爱了，顺带趁现在一起大骂了一顿几个小时前的自己，竟然还蠢到当面夸赞魔女可爱——我不绝对不会承认的，她只是个粗暴无礼的老妖怪而已。
“汝该不会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魔女但眯着眼睛问道，似乎有所察觉。
【不，怎么会呢，我只是在想你生气的模样有时也挺可爱的呐～】
“平时可不见汝的嘴巴有这么甜。”
……
唉。机械师。不禁再次默默的叹了口气，刚刚一时没注意，不小心又得意忘形了，明明没必要像讨好般地去恭维魔女，嘴巴却仿佛是耐不住长年以来的寂寞似的变得异常活跃，不受控制地冒出许多以前绝对不会说的俏皮话——全是毫无意义没有营养可言的废话，对付普通人也就算了，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可是不能忽略的是现在这些话的对象是魔女:一个活的上千年的老妖怪。（虽然她本人貌似并不喜欢被这么称呼，但是现实还是喜欢这么叫）
这种程度的小把戏对于魔女这般境界的存在来说，如同幼稚的玩笑一样无聊。
刚才就是魔女隐晦的警告——汝和平时不一样呐，吾等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吧。
因为见到她好像从来都毫不掩饰地把自己的欲望和情绪表现出来，机械师下意识的是小乔的魔女，以为她只是停留在知识层面的强大而已。
既然如此，自己也得拿出与之相称的实力才行了。
【你还记得城里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吗？说不定现在还能看到过去他们残留下来的痕迹呢】
“以前吴备在这里的时候特维拉还是个很小很偏僻的城市，那时的城里倒是有一个少的可怜的学院。里面的学生全部加起来甚至都不满两百人，老师也仅仅只有三名，不过后来这些学生每一个都奇迹般地成为了举世闻名的大魔导师，被载入了史册。”
【喔，怎么？难道你当年也在里面读过书】
“吾辈虽然有幸在那里读过几年，但是遗憾的没有位列期间。”
【什么嘛？原来是被历史遗忘了吗？但这也是难免的事。在很多时候，人们会将a做过的事迹强行安加在B的头上，于是a就成为了传奇，B则是从记载中消失，后世再也无法追寻到他的事迹，不是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所以那个学院呢，现在被改建成什么了】
如果这么在意的话，肯定已经见过它现今的模样了。果然已经不在了吧，不然魔女刚才就该带着自己看过了。
“已经改建成酒厂了，反正在那之后它本来就已经是濒临废弃的状态，现今在这片地方上建立起能为特维拉带来繁荣的建筑，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以觉得不满地方的了。”
【是吗……】
【那么——】
机械师还想说什么却被魔女打断了。
“够了。”
魔女面带笑容，温暖如春。
“沉湎过去的环节就到此为止吧，再怎么感伤也是无法改变什么的。所以比起这个，还是把目光和心思放到而今、特维拉出现的，曾经却没有的地方去吧。”
【你是指食物和美酒吗】
轻而易举的就把魔女的心思说破了，对于对方点着头坦言“没错”时，机械师则是投之以鄙夷的目光。
【虽然我非常赞成你说的前半句话，但若是要把现金花费在这种地方的话，我心里可是一万个不乐意的】
“别这么说嘛——就当是为了抚慰吾辈受伤的心灵好了，别看吾辈现在这副样子。要是不好好地吃一顿来缓解痛苦，搞不好下一秒就会立马哭出来的哟。”
【我看只是为了缓解嘴馋吧】
而且如果真的看你哭泣的样子，好像还挺不赖的，应该会很有趣吧——姐姐是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应了回去。与其说出来招惹魔女的怒火，倒不如憋在肚子里更划算。
“嗯？难道说汝一点也不在意吾辈吗？如打算放任吾辈不管吗？”魔女愈加装得楚楚动人了。
慢着，这就有些过分了，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好啦好啦，吾辈再清楚不过了，汝不是那种人。”
【可是……】
响起了机械师不解风情的声音。
“没什么好可是的，走吧走吧——向食品街进军！”
【喂！你别拉我呀，住手……知道了，我知道了还不行吗——】
……
太糟糕了，简直是糟糕透了。
就在刚才，机械师追上了魔女，一见到魔女用那副既感动又惊讶的神情望着自己，机械师就知道、这家伙大概是迷路了。
“明明本来是打算去公园的，结果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吾辈没见过的地方了。”
魔女面色难堪地解释着，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迹。陈述事实的语气也少了一直以来高傲的感觉。
“吾辈一直跑到没力气的时候才停下，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场景已经变得陌生，但是吾辈又不记得旅馆的名字，所以也不好问路。”
哈，原来是这样。
得知前因后果的机械师差点赏给这个莽撞的宠物一拳。
不过看到魔女闷闷不乐的脸，机械师倒是有些不适应，因为魔女一直都保持着笑嘻嘻的样子，不知不觉才发现居然已经习惯看见她的笑容了。
忍不住地想要令其绽放笑容。
相当不妙呢……更不妙的是，此时此刻机械师还没意识到这份不妙的感觉。
城主这两天不在，因为需要等他回来之后才能办事。恰巧我这几天也正好没有什么预定……
特维拉在这里姑且算是有着悠久历史，经过漫长岁月，拥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千年古都了。反正都出来了……
不知不觉发起了邀请:要不要一起逛逛？
于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魔女已经露出了一副十分期待的表情，点头如捣蒜般用亮闪闪的星星眼巴巴地看着机械师。直视这束目光，本想立刻收回的打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真的说出来的话，那么机械师气喘吁吁跑着追过来的意义就没有了。
太糟糕了，简直糟糕透了。
对着和倾月一模一样的脸，令其蒙上失望神色的事情，无论怎么样也很难做到。如果性格是像鲸雪那样的还好说，不过是魔女的话嘛……
两人性格方面存在着相似的地方，虽然机械师一直都不想承认就是了。
等到机械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论心里有多么后悔话也没办法再收回来。应该是因为一时兴起心血来潮地产生了冲动所导致的呢，还是因为不想面对魔女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才想要令她高兴呢？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或动机，造成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然而不幸的是，机械师这才意识到了一件更为糟糕的事。
鲸雪不在身边。
/
说起最能彰显特维拉积累千年文化底蕴的东西，莫过于城中央那个大广场上的纪念碑了。
只见空旷的广场中间一座巨大的石质方碑静静地矗立着。它浅黄色的碑身上依旧流露出整齐的纹理，边边角角免不了有些破损的地方也看得出来被反复修复了好多次。至于背面上刻着的密密麻麻的那些文字，机械师压根看不懂，于是随便找了个旁边的路人询问才知道上面的文字是这里早已不再用泛用的〈古文字〉了。
不再被人们使用的理由也很简单，千年前的大贤者创造的所有魔法需要的吟诵和记载都是基于的时候的文字，导致文字本身具备的神秘力量是现今无法估量的。只要一不小心在使用这些文字的时候注入了魔力，周遭就会发生许多不可控制的事情，鉴于它十分危险，所以逐渐已经不再使用，甚至到了几乎失传的地步。
“现在只有那些高位阶的大魔导师，才能用〈古文字〉作为吟唱来释放魔法。而沿袭〈古文字〉用出的魔法比正规方法用出来的当然也是天差地别，〈古文字〉是那些魔法学院里的人才会花时间去研究的东西，像我们这种平民百姓，当然是看不懂上面写的东西啦。”
【但还是很奇怪啊，即便如此作为纪念流传下来的碑文，在这里应该也有相应的译文才对吧】
对此，路人只是无奈地摇着头叹息。
“这个碑文上面的〈古文字〉比较特殊，你应该是遥远大陆过来的外乡人吧，所以才有所不知……”
【哦】机械师顿时来了兴趣【只要是文字，要是不能够解读的话不就失去意义了吗】
“所以才说他比较特殊嘛……据说是当初大贤者还没有成为贤者时，在即将离开特维拉的那个前夜，用短刀将它们刻在了这块巨型石板上面，并由当时还没有成为的剑圣的初代剑圣把它嵌进了城中央的一块尚未开发的空地中。但是奇怪的是，谁也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上面每个字都是存在的，但是一旦将他们连起来，反而是读不通了——不过既然是贤者大人留下来的，肯定是对于和平与幸福的追求和渴望吧。”
“那么来自异乡的旅客哟，祝你们在特维拉玩的开心，我就先告辞了。”
谢过路人并与之告别后，机械师瞥向了魔女。
“就算汝这么看着吾辈，吾辈也不会害羞的。”
谁要看你害羞啊。
【喂，从刚才开始就一脸阴沉的模样，你是看得懂的吧】
“汝真是敏锐呐。”
气氛忽然压抑了起来。
魔女哀伤地笑了，她紫晶般澄澈透亮的美丽瞳孔中隐隐有泪花闪动。
刹那间，机械师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是与倾月临死之际回忆过往时相同的笑容，掺杂着对于现今无限的悲伤以及对过去的无比怀念的美丽笑容。
啊，多么动人，惹人痴醉，令人着迷，忍不住沦陷其中。
心中不住地咒骂:笨蛋，别露出这种笑容，看着你这副样子，我自己搞不好会先一步哭出来呐。
“汝难得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嘛。”
转眼间，魔女又变回了原本那个惹人生厌的样子。
【你不愿意讲就算了，只是顺便问一下而已的程度】
“艾尔加那个家伙真是的，不过他肯定也没想到这个当初一时兴起立下的石板会于后世以纪念碑的形式供人们观摩欣赏吧，其实上面写的也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东西。”
“我希望，人人都能够各随所愿，相安无事地在这个世界和谐共处，快乐地生存下去。”
【这番话……确实像是只有身怀绝世之才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豪言壮志啊】机械师表示理解地赞成道【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和他当面谈谈】
不过——
话锋一转。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就占满了整个石碑？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机械师明显不相信，他质疑道【一种文字如果记录效率很低的话，是根本不可能被广泛使用的，这个叫做〈古文字〉的东西当时应该还是很费用的才对】
【好了，告诉我吧，上面还写了什么】
“没有了，只有这些而已。”略带遗憾的语气。
“因为艾尔加那个家伙硬生生地把简单明了的话语用最复杂难懂的形式表达出来了。将一段的话在保持原意不变的情况下扩充拉长，这是任何语言都能做到的吧。”
尽管还曾有过少一点，不过倒也无法反驳。
【连其他专门研究〈古文字〉的学者都看不懂的碑文，你又是……】
话还没说完，似曾相识的一幕再度发生了。
魔女轻轻踮起脚尖，白若玉玑的手指抵住了机械师的嘴唇，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秘·密。”（题外话:本来这里作者是想加星号“☆”的说不定这样会显得更有味道，不过权衡再三后果然还是算了吧）
机械师于是不再深究，对于这类问题的答案本来就是可有可无，不影响制定计划的。当然没必要过于执着。
【说的也对呢，我们是以放松心情的目的过来的，还是不要追求过往了】
【话说像这种意义非凡的石碑，这么不加防护地露天放置真的好吗】机械师。走近了几步，手掌相亲服务的是被光滑的表面，及时的把话题回归到了观赏的方向【如果有人不小心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刮痕，修理起来不知道要费多少的功夫】
“呵呵，汝还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呢。”
机械师面带微笑地等待着魔女做出解释，然而当他听到对方十分自豪地说出“因为这个石碑可是吾辈亲自附过加固魔法的，怎么可能会轻易破损呢”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凝固了。
啊哈？
“汝不信的话就动手试试吧，用刀剑或是钝器也无妨。”
真要这么做了如果被看见肯定要被抓起来的吧。
应该确实会这样没错啦……
【不过他假如是你描述的那般坚不可摧，那么为什么上面还有很多修禊的痕迹呢？地震？还是说是自然风化成这样的】
“这可绝对不是因为吾辈能力不足导致的。”
然而当机械师继续追问缘由时，魔女却忽然。像是戳到痛处似的，说话变得支吾了起来。
“这个……这个嘛……呣……当然是有原因的啦……”
【不会有人会费尽心思地去加固一个破损的石板吧】
“因为嘛，当时想着如果稍微弄一些破损或者缺口，说不定看起来会显得很有年代感的说——”
【所以你还故意在加固之前用。魔法将它风化腐蚀掉了一些，让边角处出现明显的磨损是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因为有了吾辈的魔法加固，它的样子哪怕过了一千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当时还在想:如果留下一块完整无缺的石碑，人们大概只会觉得他是刚竖立不久的。但是如果破损了一个角或者磨平了部分的边缘，哪怕是过一会儿就路过的人也会误认为这是有相当历史的东西了吧。”
“这样会更酷一点不是吗？嘛……当时吾辈就是这样想的啦，结果没想到竟然一直能流传那么久——”
撤回前言。【你是笨蛋呢】机械师忍不住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喂，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蠢事啊？”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位不就是吗】
机械师低声窃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强迫自己止住了笑容，这种笑法一点也不适合他。
【你在城里有什么想吃的地方吗？难得出来一趟，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千年前值得怀念的痕迹】
【不过倒也不用抱太大希望就是了，毕竟过了那么久】
“听汝这么一说，这里好像是有几个吾辈非常怀念的地方。”
——不过肯定已经不在了吧。
“果然是这样，过了一千年还没有变化的事物，只有我记忆而已。”
沿着记忆中熟悉的方向走去，眼中映入陌生的街景，直到脚步停下，也始终无法将眼前这一幕与印象中的样子重合。
层台累榭
拔地倚天
干云蔽日
完全不符。
人们闹哄哄的吵嚷声和马匹车辆飞驰而过的震动声，把愣在原地的魔女拉回了现实。
机械师。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只能站在魔女身边保持沉默地注视着她。
世事变迁，这是无法阻碍的。
魔女没过多久又像平时那样地笑了。
“毕竟是千年的时光嘛，做出改变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么久都足够让树苗长成森林了……倒不如说特维拉连这种程度的变化都没有的话，吾辈恐怕反而还会觉得很失望吧。”
【在某些方面你挺乐观的。本来刚才还在想怎么安慰你——结果看来是多虑了】
“汝把吾辈当成小孩子了吗？连最基本的职务都没有的话，未免也太愧对吾辈活过的岁数了。”
【有些时候我常常会被你的外表所迷惑——看到你这么小一只，差点都忘了“啊，原来是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这个大的前提了……咦，你为什么看起来更生气了？听不出来我刚才是在夸你吗？……喂，你想干什么？……不、等等，冷静点……唔……住手，住手啊——】
机械师被魔女追着打的画面引得许多行人驻足观看，他们纷纷怀念的笑了，任谁见到这温馨和谐的一幕都会忍不住的感叹:“年轻真好啊”。
——鲸雪。刚想呼唤这个名字，才意识到她并不在自己身边。
在没有鲸雪保护的情况下惹怒魔女可真是个愚蠢的行为，看来是自己过于得意忘形了。
机械师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自己肯定再也不会觉得魔女可爱了，顺带趁现在一起大骂了一顿几个小时前的自己，竟然还蠢到当面夸赞魔女可爱——我不绝对不会承认的，她只是个粗暴无礼的老妖怪而已。
“汝该不会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魔女但眯着眼睛问道，似乎有所察觉。
【不，怎么会呢，我只是在想你生气的模样有时也挺可爱的呐～】
“平时可不见汝的嘴巴有这么甜。”
……
唉。机械师。不禁再次默默的叹了口气，刚刚一时没注意，不小心又得意忘形了，明明没必要像讨好般地去恭维魔女，嘴巴却仿佛是耐不住长年以来的寂寞似的变得异常活跃，不受控制地冒出许多以前绝对不会说的俏皮话——全是毫无意义没有营养可言的废话，对付普通人也就算了，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可是不能忽略的是现在这些话的对象是魔女:一个活的上千年的老妖怪。（虽然她本人貌似并不喜欢被这么称呼，但是现实还是喜欢这么叫）
这种程度的小把戏对于魔女这般境界的存在来说，如同幼稚的玩笑一样无聊。
刚才就是魔女隐晦的警告——汝和平时不一样呐，吾等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吧。
因为见到她好像从来都毫不掩饰地把自己的欲望和情绪表现出来，机械师下意识的是小乔的魔女，以为她只是停留在知识层面的强大而已。
既然如此，自己也得拿出与之相称的实力才行了。
【你还记得城里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吗？说不定现在还能看到过去他们残留下来的痕迹呢】
“以前吴备在这里的时候特维拉还是个很小很偏僻的城市，那时的城里倒是有一个少的可怜的学院。里面的学生全部加起来甚至都不满两百人，老师也仅仅只有三名，不过后来这些学生每一个都奇迹般地成为了举世闻名的大魔导师，被载入了史册。”
【喔，怎么？难道你当年也在里面读过书】
“吾辈虽然有幸在那里读过几年，但是遗憾的没有位列期间。”
【什么嘛？原来是被历史遗忘了吗？但这也是难免的事。在很多时候，人们会将a做过的事迹强行安加在B的头上，于是a就成为了传奇，B则是从记载中消失，后世再也无法追寻到他的事迹，不是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所以那个学院呢，现在被改建成什么了】
如果这么在意的话，肯定已经见过它现今的模样了。果然已经不在了吧，不然魔女刚才就该带着自己看过了。
“已经改建成酒厂了，反正在那之后它本来就已经是濒临废弃的状态，现今在这片地方上建立起能为特维拉带来繁荣的建筑，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以觉得不满地方的了。”
【是吗……】
【那么——】
机械师还想说什么却被魔女打断了。
“够了。”
魔女面带笑容，温暖如春。
“沉湎过去的环节就到此为止吧，再怎么感伤也是无法改变什么的。所以比起这个，还是把目光和心思放到而今、特维拉出现的，曾经却没有的地方去吧。”
【你是指食物和美酒吗】
轻而易举的就把魔女的心思说破了，对于对方点着头坦言“没错”时，机械师则是投之以鄙夷的目光。
【虽然我非常赞成你说的前半句话，但若是要把现金花费在这种地方的话，我心里可是一万个不乐意的】
“别这么说嘛——就当是为了抚慰吾辈受伤的心灵好了，别看吾辈现在这副样子。要是不好好地吃一顿来缓解痛苦，搞不好下一秒就会立马哭出来的哟。”
【我看只是为了缓解嘴馋吧】
而且如果真的看你哭泣的样子，好像还挺不赖的，应该会很有趣吧——姐姐是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应了回去。与其说出来招惹魔女的怒火，倒不如憋在肚子里更划算。
“嗯？难道说汝一点也不在意吾辈吗？如打算放任吾辈不管吗？”魔女愈加装得楚楚动人了。
慢着，这就有些过分了，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好啦好啦，吾辈再清楚不过了，汝不是那种人。”
【可是……】
响起了机械师不解风情的声音。
“没什么好可是的，走吧走吧——向食品街进军！”
【喂！你别拉我呀，住手……知道了，我知道了还不行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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