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本来想要出门打听一下有关副城主阿兹伦的事迹，结果一大早就见到鲸雪放在桌上留下的纸条。机械师见不到她的身影，她大概昨天晚上根本没有休息，通宵的过程中写了张留言后又早早的离开了。特维拉虽然不至于到彻夜灯火通明的地步，不过凌晨就有一些勤奋的人开始忙活起来，不仅如此，大部分的公共场所也已经开放，医院与市政厅自然不必说，像集市、商会都跟着敞开大门，如果是去查资料的话，一般来说要不选择市政厅，不然就是图书馆了。
这些并非重点，真正需要在意的是纸条上的内容。
用着卡伦尼亚的文字，整整齐齐的写着:主人想打听阿兹伦的话不妨去找马里佛奥·麦林道宾斯先生。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具体怎么样看主人自己了。
老板应该知道些什么——鲸雪做出了这个猜测，却没有将理由写下来。
总之先出去随便在街道上找几个居民问问好了，在此之前得安顿魔女才行，通知她一声，自己要出门就行了吧，反正是活得上千年的老妖怪，虽然昨天出了点问题，但毕竟特维拉是和谐的城市，一般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魔女拿起火球追着守卫满街跑的情景。
顿时好像不那么靠谱了。
让老板转告魔女叫她安分地待在旅馆里别出去——唉算了，以她的性格肯定是不会老老实实的乖乖听话的。
该怎么办呢，机械师苦恼地叹了口气，一边推开门往外走去。
【总不能让她跟我一起去吧】
“为什么不能让吾辈跟着一起去？”
一个家伙貌似不满地叉着腰。
迎面碰上了魔女，这是机械是没料到的。
【好可怕，吓了我一跳，原来是你啊】机械师故作轻松地拍了拍魔女的肩膀，嘿，这种打招呼的方式真不适合他。
魔女眯起了眼睛：“见到吾辈是这么害怕的事情吗？”
【……开玩笑的】
……
空气凝固的一瞬间。
【早上好】
“嗯，早上好啊。汝今天看起来有点可疑啊，是打算出门吗？”
【话说为什么你会在我的房间门口站着？有事情找我吗？还是说在偷偷地窥视什么】
机械师也同样眯起了眼睛，将怀疑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刺到了魔女的脸上。
“汝昨晚可是刚说过随时都欢迎吾辈过来呐，吾辈看汝今天比平时多睡了一会儿，所以才过来看看的。”
这是谎话吧……
但是它成立不是吗。魔女的眼睛仿佛能够说话似的卑鄙地弯了起来。
“比起这个，吾辈很在意刚才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不能带着吾辈一起？难道吾辈不是同伴吗？”
机械师头疼地闭上了眼睛。
啊啊，早该预料到的……
终于出现了吗——以“同伴”为名的指责。
是同伴就必须付之予信任，是同伴就必须得带她一起行动——这些都是什么正义的歪理啊！似乎有很多人都抱着这样的误解，所谓只不过是为了有着共同目标才一起行动的、同阵营成员之间的称呼而已。互相之间不能背叛，不能损害，不能妨碍。机械师认为做到以上三点就足够了。
至于互相信任和互相帮助这种事情得视情况而定吧。
“汝现在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原来是故意的。
机械师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根本不用找这种借口的了，我知道啦，你要跟着的话当然也不会反对，不过话先说在前面，我可不是出去玩的】
“吾辈又不是小孩子了，别想的那么恶劣好吗？”
形如小孩子的老婆婆如是说道。
/
怎么说呢，该赞扬真不愧是贤者庇护的城市吗？再一次与魔女两人漫步于繁华喧嚣的街道上，到处洋溢着的安定与和谐的气氛促使着人们放松警惕，即便是机械师也察觉到了一向以来紧绷的神经已经有了一丝麻痹的倾向，这恰恰证明了城市的和谐，但它们对旅人而言却是温柔的毒药。
虽然中间有一些小插曲，但是丝毫没有影响特维拉给人的感觉以及评价。“长久的平静会令人忘记危险。”这句话说的不错，若是放在之前在没有鲸雪的陪护下，机械师甚至是不可能外出的。就算是在室内，也基本上不会离开鲸雪的视野。更别像是与现在这个危险人物一起行动了。
好在魔女并没有打算再害自己的动机或打算，姑且两人也认同彼此间为同伴了，机械师不会神经质地整天怀疑个不停。何况说不定在真的遇上危险的时候，有大概率魔女应该会出手帮忙，特维拉在她的心里似乎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哪怕自身会因此被转入麻烦当中，她多半打算继续插手，没办法，魔女就是这样的人，村子里的事也好，昨天有盗贼偷窃也好，机械师才不相信，活了千年的魔女连见证这点残酷的觉悟都没有。可能只是因为特维拉对于他而言是特别的，不论如何也不想见到残酷的事情发生在这里而已。
事实是否如此机械师也只能做出猜测来推断，毕竟真相永远是属于当事人自己的。魔女到底是如何看待的——关于这点机械师不会也没有必要去了解，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向来是浅显地浮在表面上的。
不出意料的是魔女果然对这份差事感到厌烦了。
很正常嘛，本来就说了不是为了玩才出来的，所以觉得无聊的话也要乖乖接受才行。
魔女却无法忍受。
“那边的面包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吾辈想吃。”
【不行，昨天已经花了很多钱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妥协】
“前面的表演好像很精彩的样子，吾辈想看。”
【不行，刚刚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没那么恶劣吗？我们今天出门不是来玩的】
鲸雪已经动身了，机械师也不打算闲着，说起最在意的家伙还得是那个副城主阿兹伦了。
虽说是城主代理人，又被称为副城主。——不过问了魔女之后给出的答案是“吾辈不知道有这个东西。”说明早在千年之前特维纳中存在着一个城主，至于“副城主”职位，貌似是之后才出现的。
机械师暂时抛开魔女，无视他在身后发出的念叨抱怨，快步随便走向的路边，一个看起来比较空闲的知名面前，轻声说了句【打扰一下】之后便与他攀谈了起来，似乎是聊到了令对方比较兴奋的话题，两人越聊越热闹，只留下魔女在旁边冷清地站着发呆。
【其实你也可以过来一起的】
攀谈结束后，机械师走到了魔女身边。
【难道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东西吗？不是很在意吗？特维拉这座城市】
魔女别开了脑袋，厌恶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掠过机械师的脸庞，嘴里一点也不肯放松:“这座城市怎么样与吾辈有什么关系？根本不在意的好吗。”
和你的表现完全相反的说。这算是逞强还是回避？
【话说你现在手上没有钱了是吗】
“嗯？……对呀，之前给的都用来买衣服和零食了，现在确实已经没什么钱了……”
【喏，给你】几枚铜币塞了过来。
“怎么忽然……”
【我可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拿钱还磨磨增增的】
魔女似乎没有料到机械师会这样说，并没有立刻回答，在心里暗暗猜测着机械师的用意，于是慢了一拍后，带着惊讶的表情慢慢地接了过来。
“汝是转性了吗。”
【太夸张了，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趁我还没有改主意之前就赶紧心怀感激地收下吧】
“欸~可是明明刚才还非常不乐意的说~”
魔女超欠揍地笑着。
拜托很恶心好吗。
“有什么要想要麻烦吾辈做的事情就直接说出来吧，汝是想用金钱来收买吾辈对吧。”
——魔女话锋一转说道。仿佛被人指着鼻子嘲讽一样的感觉。
【不，我只是看你在旁边好像帮不上什么忙的样子而已……】
“啊？？”
【就算让你干些什么……你刚从洞窟里出来的其实只想痛痛快快地在城里玩几天吧】
“这……”
倒是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嘛。
【看你站在旁边肯定很无聊的样子，所以……】
“够了别说了，吾辈知道了不打扰汝了汝是个好人所以现在可以住嘴了吗。”魔女有礼貌地笑着回应道。
【假如你不要这些钱的话——】
“怎么会。”魔女死死地把钱攥在手心。
【安心啦，既然都已经给你了我就没有再收回来的打算】
“啊啦，汝可真是个好人呐。”
【你可别误会了，我又不是慈善家能够心甘情愿地为你掏钱、如果明白的话就尽早把之前欠我的钱全都补上。我需要的是同伴而不是同行的饭桶】
“话虽如此，汝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魔女欢快的笑了起来：“难道说汝是那种因为自己做了善事连做梦都会笑醒的那种人吗……哎呀，应该不是吧。”
机械师不禁有些恼火地沉着嗓子粗暴地赶走了魔女，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看来宁愿绕点远路也不想继续与魔女走在一起。
【好人？我看着像什么好人吗】机械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道对谁如此发问道。
当然，没有人回答，鲸雪不在旁边，如果让魔女听到这句话，机械师已经想象的到她捧腹大笑的难看模样了。
——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肯定是好人啦、要不就是不太聪明的反派。
自从代替师傅待在工坊里开始解决第一起暴乱开始，卡伦尼亚的每个人只要见到机械师就笑着感激他，所有人都在称赞机械师“是个好人”，所有人都在歌颂机械师“十分伟大”。
“银牧大人是卡伦尼亚最伟大的人。”有一次机械师在街道上碰见有人这么高声的称赞，声音响得像是想让整条街的人都听见。
【是、是吗】机械师当时并没有这方面的自觉，在他看来这些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大肆夸耀的事情。
机械师只是随口应了一声。不过传到别人耳中，感觉反倒像是在推辞应有的赞誉，于是那个人立刻又变得很激动的样子说到：“当然啊，正是因为银牧大人日夜守护着卡伦尼亚我们才没有死于暴乱，正是因为银牧大人，我们才能在卡伦尼亚过着安稳的生活啊！”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结果整条街的人都马上沸腾起来，犹如那些最虔诚的信徒见到苦苦追寻的天主真容后那副狂热与喜悦，兴奋的人们汇聚成海洋。他们纷纷跟着高声赞颂：“要是没有银牧大人我们早就都死光了。”“银牧大人真是高尚啊，明明做着全世界最伟大的事情却还这么谦虚。”
机械师转瞬间被这些声音所吞没，噪音撕裂着耳朵。
机械师不禁握紧了双拳。
“主人，他们并没有恶意。”
机械师很快反应了过来，脸上挂起灿烂的微笑【好，既然如此，那么我便是卡伦尼亚最伟大的存在了】
我是好人吗？机械师曾这么发问。
应该不是吧。很快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实际上，也仅仅只有表面上，银牧做着人们赞颂的善举。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从一开始就没有抱有善意的人真的能承认自己是好人吗。
若真是如此，有些罪犯甚至能成为好人了:那些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吃掉同伴的流落荒岛之人、亦或是那些为了人国民不再忍饥挨饿而对更小国家发起侵略战争的帝国。
事实上都是最大恶极之人。
“好人不是由自己判定的，他的定义永远都是别人下达的呀，主人。”
鲸雪是这么说的。
那么我便是绝对的好人了，所有人都赞颂我，感激我，他们尊敬我，爱戴着我。
机械师心想，
虽然我既不会同情他人，也不会怜悯弱者。即便当有人身处绝境时，他们痛苦的悲呜声贯穿我的双耳，机械师觉得自己大概也能视若无睹地离开，倘若是碰上心情不错的时候，倒是说不定会停下来驻足欣赏人们在将死之际奋力挣扎、或是心如死灰的美丽姿态。
然而现在魔女也说自己是好人。
那么果然就是好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定义从一开始就没有纠结的必要。只要给予利益，没人会拒绝承认对方是好人的。
总感觉从魔女口中说出来显得过于廉价。至于从卡伦尼亚里人们所赞美的有些不同……就像是“给予吾辈钱的真是个好人”和“一直以来辛苦守卫着卡伦尼亚果然是个好人”之间的差距吧。
忍不住回头张望，魔女蹦蹦跳跳渐渐远去的身影也停了下来。
啊，她也忍不住回头往这里望了过来。随后因隔着半条街却四目相对的两人不禁同时陷入了短暂的发愣。魔女高高举起手臂非常夸张地挥舞着，像是在告别，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想招惹注意。于是机械师决定当做没看见，装着没有注意到魔女似的环顾四周，接着直接转身离开。
背后的魔女此刻是什么表情呢？
这些并非重点，真正需要在意的是纸条上的内容。
用着卡伦尼亚的文字，整整齐齐的写着:主人想打听阿兹伦的话不妨去找马里佛奥·麦林道宾斯先生。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具体怎么样看主人自己了。
老板应该知道些什么——鲸雪做出了这个猜测，却没有将理由写下来。
总之先出去随便在街道上找几个居民问问好了，在此之前得安顿魔女才行，通知她一声，自己要出门就行了吧，反正是活得上千年的老妖怪，虽然昨天出了点问题，但毕竟特维拉是和谐的城市，一般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魔女拿起火球追着守卫满街跑的情景。
顿时好像不那么靠谱了。
让老板转告魔女叫她安分地待在旅馆里别出去——唉算了，以她的性格肯定是不会老老实实的乖乖听话的。
该怎么办呢，机械师苦恼地叹了口气，一边推开门往外走去。
【总不能让她跟我一起去吧】
“为什么不能让吾辈跟着一起去？”
一个家伙貌似不满地叉着腰。
迎面碰上了魔女，这是机械是没料到的。
【好可怕，吓了我一跳，原来是你啊】机械师故作轻松地拍了拍魔女的肩膀，嘿，这种打招呼的方式真不适合他。
魔女眯起了眼睛：“见到吾辈是这么害怕的事情吗？”
【……开玩笑的】
……
空气凝固的一瞬间。
【早上好】
“嗯，早上好啊。汝今天看起来有点可疑啊，是打算出门吗？”
【话说为什么你会在我的房间门口站着？有事情找我吗？还是说在偷偷地窥视什么】
机械师也同样眯起了眼睛，将怀疑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刺到了魔女的脸上。
“汝昨晚可是刚说过随时都欢迎吾辈过来呐，吾辈看汝今天比平时多睡了一会儿，所以才过来看看的。”
这是谎话吧……
但是它成立不是吗。魔女的眼睛仿佛能够说话似的卑鄙地弯了起来。
“比起这个，吾辈很在意刚才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不能带着吾辈一起？难道吾辈不是同伴吗？”
机械师头疼地闭上了眼睛。
啊啊，早该预料到的……
终于出现了吗——以“同伴”为名的指责。
是同伴就必须付之予信任，是同伴就必须得带她一起行动——这些都是什么正义的歪理啊！似乎有很多人都抱着这样的误解，所谓只不过是为了有着共同目标才一起行动的、同阵营成员之间的称呼而已。互相之间不能背叛，不能损害，不能妨碍。机械师认为做到以上三点就足够了。
至于互相信任和互相帮助这种事情得视情况而定吧。
“汝现在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原来是故意的。
机械师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根本不用找这种借口的了，我知道啦，你要跟着的话当然也不会反对，不过话先说在前面，我可不是出去玩的】
“吾辈又不是小孩子了，别想的那么恶劣好吗？”
形如小孩子的老婆婆如是说道。
/
怎么说呢，该赞扬真不愧是贤者庇护的城市吗？再一次与魔女两人漫步于繁华喧嚣的街道上，到处洋溢着的安定与和谐的气氛促使着人们放松警惕，即便是机械师也察觉到了一向以来紧绷的神经已经有了一丝麻痹的倾向，这恰恰证明了城市的和谐，但它们对旅人而言却是温柔的毒药。
虽然中间有一些小插曲，但是丝毫没有影响特维拉给人的感觉以及评价。“长久的平静会令人忘记危险。”这句话说的不错，若是放在之前在没有鲸雪的陪护下，机械师甚至是不可能外出的。就算是在室内，也基本上不会离开鲸雪的视野。更别像是与现在这个危险人物一起行动了。
好在魔女并没有打算再害自己的动机或打算，姑且两人也认同彼此间为同伴了，机械师不会神经质地整天怀疑个不停。何况说不定在真的遇上危险的时候，有大概率魔女应该会出手帮忙，特维拉在她的心里似乎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哪怕自身会因此被转入麻烦当中，她多半打算继续插手，没办法，魔女就是这样的人，村子里的事也好，昨天有盗贼偷窃也好，机械师才不相信，活了千年的魔女连见证这点残酷的觉悟都没有。可能只是因为特维拉对于他而言是特别的，不论如何也不想见到残酷的事情发生在这里而已。
事实是否如此机械师也只能做出猜测来推断，毕竟真相永远是属于当事人自己的。魔女到底是如何看待的——关于这点机械师不会也没有必要去了解，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向来是浅显地浮在表面上的。
不出意料的是魔女果然对这份差事感到厌烦了。
很正常嘛，本来就说了不是为了玩才出来的，所以觉得无聊的话也要乖乖接受才行。
魔女却无法忍受。
“那边的面包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吾辈想吃。”
【不行，昨天已经花了很多钱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妥协】
“前面的表演好像很精彩的样子，吾辈想看。”
【不行，刚刚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没那么恶劣吗？我们今天出门不是来玩的】
鲸雪已经动身了，机械师也不打算闲着，说起最在意的家伙还得是那个副城主阿兹伦了。
虽说是城主代理人，又被称为副城主。——不过问了魔女之后给出的答案是“吾辈不知道有这个东西。”说明早在千年之前特维纳中存在着一个城主，至于“副城主”职位，貌似是之后才出现的。
机械师暂时抛开魔女，无视他在身后发出的念叨抱怨，快步随便走向的路边，一个看起来比较空闲的知名面前，轻声说了句【打扰一下】之后便与他攀谈了起来，似乎是聊到了令对方比较兴奋的话题，两人越聊越热闹，只留下魔女在旁边冷清地站着发呆。
【其实你也可以过来一起的】
攀谈结束后，机械师走到了魔女身边。
【难道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东西吗？不是很在意吗？特维拉这座城市】
魔女别开了脑袋，厌恶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掠过机械师的脸庞，嘴里一点也不肯放松:“这座城市怎么样与吾辈有什么关系？根本不在意的好吗。”
和你的表现完全相反的说。这算是逞强还是回避？
【话说你现在手上没有钱了是吗】
“嗯？……对呀，之前给的都用来买衣服和零食了，现在确实已经没什么钱了……”
【喏，给你】几枚铜币塞了过来。
“怎么忽然……”
【我可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拿钱还磨磨增增的】
魔女似乎没有料到机械师会这样说，并没有立刻回答，在心里暗暗猜测着机械师的用意，于是慢了一拍后，带着惊讶的表情慢慢地接了过来。
“汝是转性了吗。”
【太夸张了，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趁我还没有改主意之前就赶紧心怀感激地收下吧】
“欸~可是明明刚才还非常不乐意的说~”
魔女超欠揍地笑着。
拜托很恶心好吗。
“有什么要想要麻烦吾辈做的事情就直接说出来吧，汝是想用金钱来收买吾辈对吧。”
——魔女话锋一转说道。仿佛被人指着鼻子嘲讽一样的感觉。
【不，我只是看你在旁边好像帮不上什么忙的样子而已……】
“啊？？”
【就算让你干些什么……你刚从洞窟里出来的其实只想痛痛快快地在城里玩几天吧】
“这……”
倒是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嘛。
【看你站在旁边肯定很无聊的样子，所以……】
“够了别说了，吾辈知道了不打扰汝了汝是个好人所以现在可以住嘴了吗。”魔女有礼貌地笑着回应道。
【假如你不要这些钱的话——】
“怎么会。”魔女死死地把钱攥在手心。
【安心啦，既然都已经给你了我就没有再收回来的打算】
“啊啦，汝可真是个好人呐。”
【你可别误会了，我又不是慈善家能够心甘情愿地为你掏钱、如果明白的话就尽早把之前欠我的钱全都补上。我需要的是同伴而不是同行的饭桶】
“话虽如此，汝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魔女欢快的笑了起来：“难道说汝是那种因为自己做了善事连做梦都会笑醒的那种人吗……哎呀，应该不是吧。”
机械师不禁有些恼火地沉着嗓子粗暴地赶走了魔女，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看来宁愿绕点远路也不想继续与魔女走在一起。
【好人？我看着像什么好人吗】机械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道对谁如此发问道。
当然，没有人回答，鲸雪不在旁边，如果让魔女听到这句话，机械师已经想象的到她捧腹大笑的难看模样了。
——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肯定是好人啦、要不就是不太聪明的反派。
自从代替师傅待在工坊里开始解决第一起暴乱开始，卡伦尼亚的每个人只要见到机械师就笑着感激他，所有人都在称赞机械师“是个好人”，所有人都在歌颂机械师“十分伟大”。
“银牧大人是卡伦尼亚最伟大的人。”有一次机械师在街道上碰见有人这么高声的称赞，声音响得像是想让整条街的人都听见。
【是、是吗】机械师当时并没有这方面的自觉，在他看来这些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大肆夸耀的事情。
机械师只是随口应了一声。不过传到别人耳中，感觉反倒像是在推辞应有的赞誉，于是那个人立刻又变得很激动的样子说到：“当然啊，正是因为银牧大人日夜守护着卡伦尼亚我们才没有死于暴乱，正是因为银牧大人，我们才能在卡伦尼亚过着安稳的生活啊！”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结果整条街的人都马上沸腾起来，犹如那些最虔诚的信徒见到苦苦追寻的天主真容后那副狂热与喜悦，兴奋的人们汇聚成海洋。他们纷纷跟着高声赞颂：“要是没有银牧大人我们早就都死光了。”“银牧大人真是高尚啊，明明做着全世界最伟大的事情却还这么谦虚。”
机械师转瞬间被这些声音所吞没，噪音撕裂着耳朵。
机械师不禁握紧了双拳。
“主人，他们并没有恶意。”
机械师很快反应了过来，脸上挂起灿烂的微笑【好，既然如此，那么我便是卡伦尼亚最伟大的存在了】
我是好人吗？机械师曾这么发问。
应该不是吧。很快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实际上，也仅仅只有表面上，银牧做着人们赞颂的善举。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从一开始就没有抱有善意的人真的能承认自己是好人吗。
若真是如此，有些罪犯甚至能成为好人了:那些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吃掉同伴的流落荒岛之人、亦或是那些为了人国民不再忍饥挨饿而对更小国家发起侵略战争的帝国。
事实上都是最大恶极之人。
“好人不是由自己判定的，他的定义永远都是别人下达的呀，主人。”
鲸雪是这么说的。
那么我便是绝对的好人了，所有人都赞颂我，感激我，他们尊敬我，爱戴着我。
机械师心想，
虽然我既不会同情他人，也不会怜悯弱者。即便当有人身处绝境时，他们痛苦的悲呜声贯穿我的双耳，机械师觉得自己大概也能视若无睹地离开，倘若是碰上心情不错的时候，倒是说不定会停下来驻足欣赏人们在将死之际奋力挣扎、或是心如死灰的美丽姿态。
然而现在魔女也说自己是好人。
那么果然就是好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定义从一开始就没有纠结的必要。只要给予利益，没人会拒绝承认对方是好人的。
总感觉从魔女口中说出来显得过于廉价。至于从卡伦尼亚里人们所赞美的有些不同……就像是“给予吾辈钱的真是个好人”和“一直以来辛苦守卫着卡伦尼亚果然是个好人”之间的差距吧。
忍不住回头张望，魔女蹦蹦跳跳渐渐远去的身影也停了下来。
啊，她也忍不住回头往这里望了过来。随后因隔着半条街却四目相对的两人不禁同时陷入了短暂的发愣。魔女高高举起手臂非常夸张地挥舞着，像是在告别，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想招惹注意。于是机械师决定当做没看见，装着没有注意到魔女似的环顾四周，接着直接转身离开。
背后的魔女此刻是什么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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