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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两侧高高的楼层整齐的矗立着,象征安稳的蓝灰色墙面一直延伸到街道的尽头,开张的店铺门前由各式绚烂的广告牌与指路标占据,上面用鲜艳颜色抹出的大字夸张地吸引着过往行人的注意。紧凑而繁密的店面不论多小都保持着一副精致的模样,整洁的柜台通常刷着漂亮的彩漆,当然也有直接用木头搭成的,切面处平滑的纹理同样好看得有些迷人。

    不论是做什么生意的店铺,就像是约定的习俗,一般在柜台前必定会放上几瓶特产的美酒。

    砖红色的屋顶在头上纵横穿叉,虽然建筑密集但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怎么阻碍上方的视野。不论位于哪一条街道,只要抬头望去都可以见到那片蔚蓝的天空,以及大片的白云有时也能看见旅行的鸟儿飞过的身影。

    这座美丽繁华的城市正是拥有千年历史,受贤者庇护的圣都:特维拉。躁动的人群缓缓流动所构成的热闹街道。这一幕尽管已经不是头一次见到了,但是果然还是令机械师感觉有些震撼,让人不禁就想感叹:啊,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呢。

    这同时也是在世界范围内享誉盛名的美酒之都。善待外乡人,甚至不排斥其他种族,将平等与和谐贯彻到底的伟大城市。

    现在,机械师就有魔女还有鲸雪一同漫步在街道上。

    时间比平时早了两个小时,本来还以为外面会变得很冷清很安静,结果走了一阵机械师发现并非如此。

    店铺基本上早早的已经提前开张了,虽然街道的人群明显少了很多,但仍然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数量。并不是城市不热闹,而是人们在刻意压低声音,不想惊扰那些人处于梦乡之中的旅客。机械师也是在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原来旅馆的隔音效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

    昏明的晨光穿过云层,街道上也没有亮起路灯,在这个状况下看什么东西都会感觉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玻璃。视野中的事物因此跟着显得没那么清晰。原来如此,依照现在的状况确实是不适合做生意呢,怪不得人们大部分的是在行走而不是停下来购买。

    所以在这个时候机械师理所当然的也不会给魔女买任何东西。

    “喔,这是什么呀?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

    “哦,小姐,这是本店刚出炉的糖饼,要买一个尝尝吗?”

    于是期待的眼神就犹如箭矢般射向了机械师。

    不愉快地啧了一声后,机械师恶狠狠的目光盯了老板一眼。

    真是聪明的一条老虫子,正是因为深知早上光线不好才故意卖糖饼的吗?像食物这种东西,即便不去看外表,只是闻到它香甜的气味就足够吸引到垂涎他美味的人了。

    【别做梦了,不是才吃过早饭吗】

    记得魔女这家伙吃的比自己和鲸雪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多来着。

    “欸~可是吾辈想吃耶,吾辈从来没吃过这个。”

    既然是糖饼的话,充其量也就顾名思义是“糖”+“饼”的味道,这种东西光是闻闻也能想象出味道吧。

    机械师没有说话,干脆无视了魔女,转身就迈开步子打算离开——本来是以为能够这么顺利的,结果……

    “喂,你是她的哥哥吧?你可爱的妹妹都特地开口了,只是一个糖饼而已,难道你不肯给她买吗?”奸诈的老板如是说道,好一番义正言辞的高尚发言,听的机械师甚至想边跳舞边给他的厚脸皮鼓掌了。

    反正只是一个糖饼,你干脆直接送给他吃如何?

    【你搞错了】

    我才不是她的哥哥。

    “哎呀,兄长大人一定会给吾辈买的,别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实际上可是非常疼爱吾辈这个妹妹的呢——对吧?哥~哥~。”

    不,我不可能会有你这么狡猾的妹妹。

    【别这样,很恶心的好吗】

    老板将糖饼包装好递给了魔女:“你哥哥一定会给你买的吧。”

    “那当然,他最喜欢吾辈了。”魔女欢天喜地地从老板手里接过了糖饼,啊呜咬了一大口,随即发出了赞叹。

    “好吃”

    “对吧?”

    ……

    说实话机械师并不想买账。

    【啊,说起来我好像忘记带钱了,真是不好意思,稍微等我一下,我这就回去取】机械师连忙拔腿就跑。

    “喀啦喀啦——”钱币碰撞的声音不懂气氛地从长袍中传出来,大概是在指责机械师的动作幅度太大了。

    听到这美妙的声响,老板愉快地笑着看向机械师有趣的表情说道:“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糟嘛,客人。”

    啊……

    “糖饼的价格是6枚铜币哟,客人”

    你这是哪门子的糖饼啊?价格卖的这么贵。

    机械师不高兴归不高兴,表面上仍然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嗯,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价格是多少来着?三枚铜币是吗】

    “客人,是6枚哦。”老板咧开他黄黄的大牙笑着说。

    【啊啦啦,是6枚铜币两个吗?原来如此,我知道的啦】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当然是6枚铜币一个喽。”老板用诧异的目光瞪着机械师。

    【可6枚铜币是不是太贵了一些啊……】

    “店里的糖饼一直都是这个价格,毕竟它超好吃的嘛。”

    【你这糖饼糖皮是金子炸的还是糖芯里用金子填的】

    “都不是,是用磨的很碎的上好麦粉,与品质极佳的进口蔗糖混合制成的。”

    【好不想付钱啊……】

    “客人您真爱说笑诶。”

    如此这般机械师不断地与老板扯这些没营养的话,他实在是不想因为6枚铜币就拆开一枚崭新的银币,其实倒也不是因为银币崭新的缘故就舍不得用掉,而是因为钱袋里剩余的银币都是含银量比寻常银币高出好多,实际价格也比寻常更高的上等银币。据商会里的人讲,如果是在离特维拉不远的卡莫恩商会,只要稍微花点功夫,多走几天的时间,这种银币大概能换将近两个普通银币——毕竟这种银币本来就是有卡莫恩商会复责生产制造的嘛。

    不过可是在特维拉它的价值最多也就沦落到比普通银币高一点而已。

    虽然这些都是商人之间默许的规则,不过依照这个老板的性格,这件事还是难以信任。

    因为特维拉并没有这种明文规定,要是对方将其视为普通银币的价格来处理,就算闹到市政厅去也没人会帮你的。

    当时记得是在支付给商会人员仓库租金的场合时,机械师无意间发现了这点。

    “好的,找给您40枚铜币。”

    【我记得银币的换算比例……】

    “啊,抱歉,是我们这里的伙计弄错了,多谢您的提醒,找余的数目应当是25枚铜币。”商会人员立马低下头道谢,伸手便打算拿回多余的铜币。

    不过机械师阻止了他。

    【不必了】

    “诶?可是……”商会人员惊讶地盯着机械师。

    【我已经知道了,原来这种银币具有更高的价值啊,怪不得摸起来有些不一样】

    “哎呀,演的太假了吗……果然呀,任谁看见有人连钱都数不清都会起疑啊。”商人苦笑着把40枚铜币全部装进袋子里交给机械师:“算了,反正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占你的便宜就是了。”

    机械师则是简短的回了个【多谢】之后接过了铜币,然后继续找其他商人打听情报去了。

    在其他品质较次的银币已经被用光的情况下,看来也不得不动用高档银币了,纵使有万般无奈机械师也只好慢慢地从袍袖中掏出了一枚闪闪发亮的银币。

    普通的银币可不会闪闪发亮,老板一见到机械师手中的银币,顿时眼睛都变得与银币一样闪闪发亮了。难看的皱纹夸张地蔓延满了整张脸。

    “啊,客人,既然如此,我应该找还给你这个数目的铜币才行。”

    【喂,你这明显不对吧,做糖饼的时候叫糖浆灌进你的脑袋了吗】

    “客人这确实是银币的换算率没有所有错喔。”老板奸诈地笑着说。

    机械师忽然很不想将手中的银币交给他。

    【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了,这可是卡莫恩商会制造的高档银币】

    “确实是银币没有错啊。”老板故作疑惑地问:“难不成我看错了,其实你手中拿的是一枚金币?”

    哎呀哎呀,真是麻烦,干脆直接走掉如何?反正守卫也不可能只是因为一块糖饼的事情专门费力气来抓人。或者说让鲸雪到半夜过来,偷偷地把这家店砸了也不是不可以呢。

    机械师挠了挠头,算了,只是一点小钱而已,犯不着大张旗鼓地闹出动静,直接老老实实的付钱不就行了,一大早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又不是商人,干嘛这么在意啊?

    机械师妥协地伸手取走的老板手中的铜币,还不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那边那三个强盗,如果你们不想受伤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只听一道粗犷响亮的喊叫声突然在背后响起。沙哑,沉闷的音色好像能听得破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有些道不明的熟悉……话说回来三个强盗,难不成是在指我们吗?喂喂喂,别开玩笑了,哪有强盗会只拿铜币的。

    眼前老板的脸上已经变成一片惨白,吓得失去了血色。机械师纳闷地转过头去当见到那个庞大的身影后顿时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那个魁梧的身影挺立着高大且强壮,要细说的话应该有三米多高吧,浑身由墨绿色的坚硬鳞甲所覆盖,外面还套了一层厚实的皮革马甲。最令人诧异的地方则是那颗像是强行安上去的、蜥蜴的头颅。明明穿着人的衣服,像人一样直立行走,甚至能口吐人言,却长着爬虫类生物的脑袋,他高傲的目光冷冷地投了过来,金黑色的竖瞳在看清眼前三人的面貌后,顿时猛地收缩成一条细线,甚至连后面粗壮有力的尾巴也跟着僵在了半空中。

    “唔?”魔女自顾自地继续咬了一口糖饼,紫晶般澄澈的美丽眼睛也望向了来者。

    只见这个庞然大物在直视魔女的一瞬间就表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看上去慌张得都快摔倒了。难道说她是被魔女绝世的美貌所倾倒了吗?这也正常,一个整天干着粗活的兽人,忽然见到了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免不了会感到心脏收到剧烈冲击,嗯,这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刚才的都是开玩笑的。这个家伙才不可能会心动呢。就算是心动,也不论如何不会像现在这么失态。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他正是前些日子在酒馆里被魔女当众狠狠教训,吃尽苦头的悲惨蜥蜴人。

    啊,相信很多人都还没有忘记吧,先是被丢脸地摔倒在地,然后再由锁链于众目睽睽之下捆住身体,最后还险些被火球烧的外焦里嫩,怎么想都是一段噩梦般的回忆。

    “喔,好久不见。”

    魔女向他打招呼。

    “啊啊……”蜥蜴人后退了一步:“看来是俺搞错了呢。”

    “不,汝没有搞错,强盗确实还在现场。”魔女一口气吃掉了最后一点糖饼,顺势又从柜台上拿了一块捏在手上:“只不过他还没有动手就是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一个人影就立即行动了起来,大概是一直在偷听这边的对话,所以察觉到不对劲的他二话不说迈开双腿,只见迅捷的身子飞快地朝远处跑去。

    “没用的。”魔女低声地直接宣告了他失败的结局:“兽缚。”

    仓皇逃窜的那个人,脚下瞬间凭空出现数十道光链。只听扑通一声沉闷的响声,他被绊倒在地,随即光链轻轻松松地就使他老实的呆在了原地。

    而刀具和麻袋等物件也因此散落一地。

    “可恶,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我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干呢!”那个人不甘心的倒在地上,绝望的怒吼着。

    “所以真正的有罪者不是汝。”魔女说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紧接着指向了旁边。

    “而是他呐。”魔女对着蜥蜴人这么说道。

    “俺?”蜥蜴人显得更慌张了,不等他说出“怎么可能”这四个字,身体已经被席卷而来的光链五花大绑了。

    愣在原地的老板像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似的发出了“欸”的傻叫声。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不是吗?”魔女笑吟吟地照旧吃着糖饼说道。而蜥蜴人则是愤愤的念叨“可恶,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太倒霉了。”诸如此类的话语,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机械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发出了【原来如此】的感叹。

    “那个……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板颤抖的音腔听起来好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你们不要胡来……否则守卫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不,再怎么样好歹放过我,刚刚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想着来占点小便宜的……”

    “你还没搞明白现在的处境吗?”机械师冷冰冰的语气似乎反而加深了对方的误解,吓得老板急忙连声道歉。这一幕令机械师也完全生气不起来,直到叹着气表示不会要老板赔钱之后,对方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对于你奸诈的行为我也有所不满没错,但是你是真的弄错了】

    机械师解释道【简而言之,有人想要打劫你的店铺,不过在此之前犯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哦哦——”老板点头哈腰着说:“真是麻烦你们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其实你根本没有弄明白吧?

    ……然后反应慢一拍的发出了疑问。

    “那么这个蜥蜴人呢?他是怎么回事?”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们找他有些私事要商议。对了银币的事情,我就姑且不追究了,你也不用感谢我们帮忙制服了强盗,这个强盗我们就不管了,放了也好叫守卫过来也好,随便你怎么处置,不过若是有人来问关于蜥蜴人的事情的话,你只要说不知道就行了——理解我的意思了吗】

    老板连忙点头答应。

    【那就好】机械师故意瞄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刀具,又将目光投向了老板。

    老板霎时脸色惨白。

    迟迟不肯行动的强盗,将三人误认为强盗的蜥蜴人,两者串联在一起。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也能大概明白了。

    【话说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机械师望着魔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汝以为吾辈是谁啊,这点小事对于大魔女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魔女啃看糖饼回答。脸上笑的甚是灿烂。

    这句话简直和没说一样嘛……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话说——】机械师。注意到了魔女手中的糖饼【这是从哪来的?老板慷慨赠送的吗?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那种小气的家伙肯给你不用付钱的糖饼,说实话完全想不到啊】

    魔女笑眯眯的,不予置否。

    【等等】机械师见到魔女的反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你总不会是偷来的吧】

    “哎呀,汝怎么能用‘偷’来形容吾辈呢?未免太失礼了,吾辈可没有干那种事情。在大白天的时候,当着老板的面直接拿这能叫偷吗?既然对方没有主动阻止,说明可以觉得他是默许了才对。”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哪怕是狡诈贪财的老板,也不可能为了糖饼贸然开口。眼睁睁的看着并容许另一方的强盗行为是当时老板唯一能做的事情。

    【所以从刚刚开始你一直拖着的这个麻袋……】

    “嗯,没错,里面还有很多,汝要是想吃直接拿便是了……唔?干嘛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吾辈啊?难道不是汝刚才不是在暗示吾辈用地上的麻袋装老板的糖饼吗?啊,真亏汝知道吾辈当时在苦恼什么呢?”

    该怎么解释呢?机械师甚至都不想开口解释了。

    【真是了不起的理解能力喔】机械师伸出大拇指称赞道。

    这么做不就是换了一种打劫方式吗……到底谁才是强盗啊?嗯,果然是我们吗,绝对是我们吧。抢了半个店铺的东西却指着另外一个还没动手的人说对方是强盗的人这怎么看也不对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