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芳心暗许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偏远而宁静的小山村里，诞生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两人便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
指腹为婚的二人，名字……
也早已经定好。
取自成语——“芳心暗许”。
青梅竹马，在这与自然为伴的村庄里日渐长大。小的时候，两人不懂什么指腹为婚，只觉得，彼此在一起玩耍非常快乐，在一天天的陪伴中，冥冥中滋生着这辈子都想与对方为伴的感情。
时间，一晃而过。
男孩，成长为少年。
女孩，蜕变成少女。
时常。
两人牧马放羊。
于村庄边的一座山上。
饿了，就摘野梨充饥。
渴了，就喝溪水解渴。
所伴为彼此，所感为鸟语，所踏为绿草，所闻为花香……让两人养成了最为纯粹美好的性子。
那山顶，有一块颇大的石板，在上面可以看到最完整的村庄，最壮丽的风景，最自然的笑容。那少年与少女常坐在石板边缘，不管是否危险。
只愿多看看动人的景色。
和对方……
触动自己心弦的笑容。
在那里，少女常说起自己对外面世界的想象，天真而幼稚地幻想着许多在这大山里不曾见过的东西。
在不曾出过山村的他们眼里:
那些出过远门回来的长辈口中谈起的车子、电视、电话……
都是非常神奇的东西。
因为，在这几乎与世隔绝、远离城镇的地方，就那么些木板马车，亲戚朋友之间，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甚至连写信这样的事情都难得一见，只有出门打拼的一些村民偶尔会寄回一封家书。
日子，就这样平淡过着。
有一天，少女和少年又在石板上聊着心中所想。
少女开玩笑地表示:
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但无奈，没有那份胆魄，也没有那份能力，这大山，太多，太高。
少年默默将此事记在心里……
……
在少女十六岁那年生日，少年忽然拉着她，说走就走地，坐上了一辆自己存了很久的钱才租来的简陋马车，说带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作为...
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一路上，马车很慢，但少女却并不觉得无聊，因为一路上所看见的任何一个画面，都是自己十六年来从未看见过的，前进的每一寸，都是前往她幻想了好些年的城镇。
少年看见她憧憬的微笑。
也感到开心。
幸福……
……
整整一个上午，马车终于来到了最近的一个城镇。
和少女幻想中的一样，城镇里相对于那山村来说，很繁华，规规整整的房屋建筑对于初来乍到的两人来说完全是“雕梁画栋”一般豪华。
街上，“车水马龙”。
行人，“锦衣玉帛”。
两人十分俗旧的穿着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并不影响少女想要好好参观一下的激动与期待。
少年带着少女，在这繁华大道上走走停停，各种新奇的事物让少女的好奇心得到了无限满足。那些想象中的或是想想之外的东西，亦或是街上经过的任何一辆拖拉机都能引起她的注意。
少年并不多在意这些。
因为，目光，皆落在少女脸上。
回去的路上，少年非常认真地对少女说:“如果你想住在这里，那我会好好努力，带你在这里安家。”
少女眼神不免闪烁，这是少年第一次对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微微摇头，少女说道:
“这里虽好，但不是与你一起长大的故乡，我不想住这里。”
晚上，当两人回到家时，都被父母责骂，但少女并不难过，因为她有了一个最难忘的生日。少年也丝毫不觉得难过，因为少女今天很开心。
……
……
时间一天天过去。
少年与少女长大，成了真正的男人与女人，顺其自然地结了婚。
男耕女织，平凡幸福。
有一天，女人有些厌倦了在这村庄中与亲戚之间“寒暄客气”，这样各有心思的虚与委蛇，实在太累。
深知这点的男人决定做些什么。
两个月后，男人在家里便用布条蒙住了女人的眼睛，背着她来到那座儿时每日牧马放羊的山坡间。
布条解开。
映入女人眼中的，是一座新建成的小木屋，看起来，温馨，宁静，并且远离了那些“寒暄客气”。
女人开心地笑了。
进入院中，来到一株刚栽下的梨树小苗前，男人说:“五十年后，这棵小幼苗肯定已经长成大树，到时候，我亲自摘梨子给你吃。”
女人开心地笑着点头，对于这个总会把她的想法放在心上并为之行动的男人，有着太多的爱意和安慰。
……
有一天，夫妻两在离村庄不远的地方发现一个落水洞，从小爱幻想的女人对洞里十分好奇。
于是，男人带着她进去探险。
他们看到了很多美丽的“岩石”和一条洞中的河流，还有许多难以分辨的水坑，最后，来到了...
一处壮观的地方。
那里可以看见圆形的“洞天”。
女人很喜欢那个地方，便把这个洞当成了两人之间的秘密，有空的时候便会再一起进去看一看。
男人说:“五十年后，我还会带着你来这里。”
女人的笑容，还是那么幸福。
……
日子一如既往地过下去。
有了两个儿子后，两人每天所做之事，便是务农攒钱，供两个孩子上学出门在外念书，辛苦，又欣慰，不想让孩子们也在这山村里做井底之蛙。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年梨花开，男人都会摘下一小束插在女人发间，夸赞女人“数十年如一日”不曾变老的容颜。
有一天，女人太累了。
当她第二天醒来时，男人又拉上她说走就走地坐上马车。
去的地方。
就是年少时去的那个城镇。
虽然多年过去，一路上许多景色都已经变了样，包括那城镇，也变得比记忆中的更加繁华，先进。但年少时与那个少年一起来这里的画面，依旧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女人劳作的疲惫被冲散得干干净净，只剩快乐。
在饭馆里吃饭时。
忽然...
女人听见了一首“新歌”，那是大山里从未出现过的声音，婉转动人的音乐触动了她的心，那唱出的声音所描绘的画面，就是她“心中盼望”。
……
……
说到这里，林复然和林清秋都蹙着眉头，对于这个故事，两人自然清楚是在说爷爷奶奶，但为何陈久樊会知道这么清楚？
是乱猜？
还是……
确实如此？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两人知道故事或许真是如此。
只见陈久樊没有再讲下去，默默拿出手机，打开音乐软件，播放了那时两人在饭馆里听见的歌。
一阵“老歌”的旋律响起。
婉转的歌声响起:
背靠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
哪怕要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
……
是94年发布的《最浪漫的事》。
当音乐响起的一刹那，奶奶的眼神便闪动了一下，随着“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那一句落下，奶奶苍老的眼里忽然也落下了泪滴。
看到这幅场景，林复然和林清秋便知故事该是如此，这也是两人第一次看见奶奶落泪。
忽然，就心疼了。
两人半起身来到奶奶两侧，握住了奶奶的左右手，对于爷爷奶奶之间的感情从来没有过了解的两人，都被这份旧时代最纯真的爱触动了心。
音乐声中。
奶奶的泪，不停滑落。
脸庞也微微抽动，看起来，是如此难过，仿佛触及了灵魂。
林复然与林清秋不免眼眶湿润。
但都没出声，答应陈久樊的，要安安静静地听他讲完。
看到奶奶如此，陈久樊也难免心生感慨，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也不免陷入了犹豫。
犹豫再三，决定说起。
……
……
可是啊，天不从人愿。
某一天，男人，忽然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女人与一众儿孙。对于女人来说，这是无比沉重的打击。
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再需要她操心。
所以，于她而言，男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念想啊。
自此以后。
女人陷入孤独与清冷，不再对任何人说话，也不想听任何人说话。时常独自一人去山顶，坐在儿时与丈夫常坐的那块石板上，怀念曾每天对他说着自己天真的幻想的日子。
时常看看院中，那棵丈夫亲手为自己种下的梨树。
自己一个人，住在那座丈夫亲手为自己搭的木屋里，不愿离开。
所有人都认为。
她得了病，得了老年痴呆。
但是啊……
没人知道，她得的，是心病。
因为……
那个从小陪着她长大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总是牵挂她念想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带着她去城镇里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牵着她看去洞天的人，已经不在了。
每年梨花开。
观赏的人，只剩自己了。
没有人知道，当她只能亲自摘下梨花的时候，当她只能独自坐在石板上的时候，当她再也看不了洞天的时候，有多么想念那个该陪伴自己一生的人。
……
……
说到此处，音乐停止。
陈久樊红了眼眶，话音也忍不住有些哽咽。
林复然和林清秋更是憋着嘴，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对于奶奶这些年孤独的生活感到无比心疼，对于没有了解到奶奶心中痛苦感到无比自责。
奶奶泪眼婆娑，轻声抽泣。
陈久樊说的话，戳到了她的心。
……
……
其实，男人将自己与女人从小到大的事，以及未完成的心愿，写在了一张纸上，放进一个玻璃瓶里，藏在了那个落水洞口下。或许是考虑到了将来有一天自己会先行一步的情况，所以还写了想对女人说的话。
果然，男人先走了。
那个玻璃瓶，可能永远不会被别人发现，直到……
多年后，女人孙女的男朋友随她来到了这个村庄，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藏匿了许久的玻璃瓶。
……
说完，陈久樊从兜里拿出一张陈旧的纸张，递给了奶奶。
一滴泪落在纸上。
奶奶缓缓抬起手接过，那字迹一看就知年代久远，并且工工整整，该是出自那个避世的老人之手，或许是当年爷爷托其代笔，毕竟他跟奶奶一样都没有念过书，自然不会写字。
知道奶奶不识字，陈久樊便提前背了下来，此时，缓缓说起:
“芳心，我是暗许，倘若哪日你看到了这封信，我该已不在了，我想跟你说，这辈子有你，我很开心，如果没能陪你一生，那绝对是我最大的遗憾，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从小时候到变老的时候，有我在，只愿让你开心，若我不在了，有华永和华康孝顺你，可一定要安享晚年。”
“我，不会早早过奈何桥。”
“我，一定会等着你一起。”
“他日再见，我希望你，还是和我记忆中的一样，开心，快乐。”
说完，奶奶终于失声痛哭。
“林暗许”这辈子，一直都挂念着“叶芳心”，不管生前生后，他都考虑到了。
“奶奶...”
林复然和林清秋终于忍不住抱着奶奶出了声，对于爷爷奶奶之间这份感情实在难以平静。这份旧时代中令人动容的朴实无华的爱，深深触动了林复然的心，何况还是自己的爷爷奶奶，更让她心中翻涌，无法平复。
对于老一辈的故事。
她真的感到超出了认知，如此平凡又如此深刻。
“芳心暗许”。
“天生一对”。
如今“暗许”已去，徒留“芳心”在世上牵挂，该是多痛苦。
一想到这个，林复然、林清秋和陈久樊恻隐之心如洪流滚滚。对于这么相爱的两人，“终有尽头”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人先去”。
泪眼朦胧中，林复然看着奶奶手中泛黄的纸张，上半部分非常简略地写着一些故事的关键字词，陈久樊能把这个故事自行补充完成，那得需要多大的想象力和推断力。
偶然间，看到一个未达的愿望。
陈久樊又拿出了一张非常规整的小小的方片，递给林复然，说:“男人放入瓶中的，还有跟女人第一次去城镇时给女人拍的一张照片，只是女人并不知道照相机是什么，所以从未知晓。”
林复然接过来一看。
那小小的黑白照片中，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岁，脸庞看起来与林复然竟有八分相似。
难怪，那日山中遇到老人，称林复然为“芳心”的时候，陈久樊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疑惑。
故事，彻底讲完，一直未说明男女主角的名字，但却非常明了。
林复然把照片给了奶奶。
……
……
过了半个小时。
奶奶情绪安定了些，林复然和林清秋也平复了些，抱着奶奶表达着自己的自责与愧疚之意。
这时，陈久樊忽然说道:
“奶奶，马车，已经备好了。”
“要回那个城镇看看吗？”
顷刻间，奶奶眼神闪动，那个记忆中的地方，无时无刻不想再去，只是去不了，也没人会帮她去。
林复然和林清秋有些震动。
现在可是凌晨，说走就走，而且还是悄无声息地走，甚至是带着年迈的奶奶一起走，这也太任性了。
与陈久樊对视着。
林复然知道他没在开玩笑。
但一向不理会别人话的奶奶，会答应吗？
……
才过了不到十秒。
感受到奶奶微微起身的劲儿，林复然和林清秋立马放开了手。
看着缓缓站起的奶奶，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奶奶一言不发，但三人都接收到了意思。
——奶奶想去。
于是……
说走就走的怀念之行，出发了。
指腹为婚的二人，名字……
也早已经定好。
取自成语——“芳心暗许”。
青梅竹马，在这与自然为伴的村庄里日渐长大。小的时候，两人不懂什么指腹为婚，只觉得，彼此在一起玩耍非常快乐，在一天天的陪伴中，冥冥中滋生着这辈子都想与对方为伴的感情。
时间，一晃而过。
男孩，成长为少年。
女孩，蜕变成少女。
时常。
两人牧马放羊。
于村庄边的一座山上。
饿了，就摘野梨充饥。
渴了，就喝溪水解渴。
所伴为彼此，所感为鸟语，所踏为绿草，所闻为花香……让两人养成了最为纯粹美好的性子。
那山顶，有一块颇大的石板，在上面可以看到最完整的村庄，最壮丽的风景，最自然的笑容。那少年与少女常坐在石板边缘，不管是否危险。
只愿多看看动人的景色。
和对方……
触动自己心弦的笑容。
在那里，少女常说起自己对外面世界的想象，天真而幼稚地幻想着许多在这大山里不曾见过的东西。
在不曾出过山村的他们眼里:
那些出过远门回来的长辈口中谈起的车子、电视、电话……
都是非常神奇的东西。
因为，在这几乎与世隔绝、远离城镇的地方，就那么些木板马车，亲戚朋友之间，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甚至连写信这样的事情都难得一见，只有出门打拼的一些村民偶尔会寄回一封家书。
日子，就这样平淡过着。
有一天，少女和少年又在石板上聊着心中所想。
少女开玩笑地表示:
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但无奈，没有那份胆魄，也没有那份能力，这大山，太多，太高。
少年默默将此事记在心里……
……
在少女十六岁那年生日，少年忽然拉着她，说走就走地，坐上了一辆自己存了很久的钱才租来的简陋马车，说带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作为...
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一路上，马车很慢，但少女却并不觉得无聊，因为一路上所看见的任何一个画面，都是自己十六年来从未看见过的，前进的每一寸，都是前往她幻想了好些年的城镇。
少年看见她憧憬的微笑。
也感到开心。
幸福……
……
整整一个上午，马车终于来到了最近的一个城镇。
和少女幻想中的一样，城镇里相对于那山村来说，很繁华，规规整整的房屋建筑对于初来乍到的两人来说完全是“雕梁画栋”一般豪华。
街上，“车水马龙”。
行人，“锦衣玉帛”。
两人十分俗旧的穿着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并不影响少女想要好好参观一下的激动与期待。
少年带着少女，在这繁华大道上走走停停，各种新奇的事物让少女的好奇心得到了无限满足。那些想象中的或是想想之外的东西，亦或是街上经过的任何一辆拖拉机都能引起她的注意。
少年并不多在意这些。
因为，目光，皆落在少女脸上。
回去的路上，少年非常认真地对少女说:“如果你想住在这里，那我会好好努力，带你在这里安家。”
少女眼神不免闪烁，这是少年第一次对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微微摇头，少女说道:
“这里虽好，但不是与你一起长大的故乡，我不想住这里。”
晚上，当两人回到家时，都被父母责骂，但少女并不难过，因为她有了一个最难忘的生日。少年也丝毫不觉得难过，因为少女今天很开心。
……
……
时间一天天过去。
少年与少女长大，成了真正的男人与女人，顺其自然地结了婚。
男耕女织，平凡幸福。
有一天，女人有些厌倦了在这村庄中与亲戚之间“寒暄客气”，这样各有心思的虚与委蛇，实在太累。
深知这点的男人决定做些什么。
两个月后，男人在家里便用布条蒙住了女人的眼睛，背着她来到那座儿时每日牧马放羊的山坡间。
布条解开。
映入女人眼中的，是一座新建成的小木屋，看起来，温馨，宁静，并且远离了那些“寒暄客气”。
女人开心地笑了。
进入院中，来到一株刚栽下的梨树小苗前，男人说:“五十年后，这棵小幼苗肯定已经长成大树，到时候，我亲自摘梨子给你吃。”
女人开心地笑着点头，对于这个总会把她的想法放在心上并为之行动的男人，有着太多的爱意和安慰。
……
有一天，夫妻两在离村庄不远的地方发现一个落水洞，从小爱幻想的女人对洞里十分好奇。
于是，男人带着她进去探险。
他们看到了很多美丽的“岩石”和一条洞中的河流，还有许多难以分辨的水坑，最后，来到了...
一处壮观的地方。
那里可以看见圆形的“洞天”。
女人很喜欢那个地方，便把这个洞当成了两人之间的秘密，有空的时候便会再一起进去看一看。
男人说:“五十年后，我还会带着你来这里。”
女人的笑容，还是那么幸福。
……
日子一如既往地过下去。
有了两个儿子后，两人每天所做之事，便是务农攒钱，供两个孩子上学出门在外念书，辛苦，又欣慰，不想让孩子们也在这山村里做井底之蛙。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年梨花开，男人都会摘下一小束插在女人发间，夸赞女人“数十年如一日”不曾变老的容颜。
有一天，女人太累了。
当她第二天醒来时，男人又拉上她说走就走地坐上马车。
去的地方。
就是年少时去的那个城镇。
虽然多年过去，一路上许多景色都已经变了样，包括那城镇，也变得比记忆中的更加繁华，先进。但年少时与那个少年一起来这里的画面，依旧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女人劳作的疲惫被冲散得干干净净，只剩快乐。
在饭馆里吃饭时。
忽然...
女人听见了一首“新歌”，那是大山里从未出现过的声音，婉转动人的音乐触动了她的心，那唱出的声音所描绘的画面，就是她“心中盼望”。
……
……
说到这里，林复然和林清秋都蹙着眉头，对于这个故事，两人自然清楚是在说爷爷奶奶，但为何陈久樊会知道这么清楚？
是乱猜？
还是……
确实如此？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两人知道故事或许真是如此。
只见陈久樊没有再讲下去，默默拿出手机，打开音乐软件，播放了那时两人在饭馆里听见的歌。
一阵“老歌”的旋律响起。
婉转的歌声响起:
背靠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
哪怕要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
……
是94年发布的《最浪漫的事》。
当音乐响起的一刹那，奶奶的眼神便闪动了一下，随着“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那一句落下，奶奶苍老的眼里忽然也落下了泪滴。
看到这幅场景，林复然和林清秋便知故事该是如此，这也是两人第一次看见奶奶落泪。
忽然，就心疼了。
两人半起身来到奶奶两侧，握住了奶奶的左右手，对于爷爷奶奶之间的感情从来没有过了解的两人，都被这份旧时代最纯真的爱触动了心。
音乐声中。
奶奶的泪，不停滑落。
脸庞也微微抽动，看起来，是如此难过，仿佛触及了灵魂。
林复然与林清秋不免眼眶湿润。
但都没出声，答应陈久樊的，要安安静静地听他讲完。
看到奶奶如此，陈久樊也难免心生感慨，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也不免陷入了犹豫。
犹豫再三，决定说起。
……
……
可是啊，天不从人愿。
某一天，男人，忽然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女人与一众儿孙。对于女人来说，这是无比沉重的打击。
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再需要她操心。
所以，于她而言，男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念想啊。
自此以后。
女人陷入孤独与清冷，不再对任何人说话，也不想听任何人说话。时常独自一人去山顶，坐在儿时与丈夫常坐的那块石板上，怀念曾每天对他说着自己天真的幻想的日子。
时常看看院中，那棵丈夫亲手为自己种下的梨树。
自己一个人，住在那座丈夫亲手为自己搭的木屋里，不愿离开。
所有人都认为。
她得了病，得了老年痴呆。
但是啊……
没人知道，她得的，是心病。
因为……
那个从小陪着她长大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总是牵挂她念想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带着她去城镇里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牵着她看去洞天的人，已经不在了。
每年梨花开。
观赏的人，只剩自己了。
没有人知道，当她只能亲自摘下梨花的时候，当她只能独自坐在石板上的时候，当她再也看不了洞天的时候，有多么想念那个该陪伴自己一生的人。
……
……
说到此处，音乐停止。
陈久樊红了眼眶，话音也忍不住有些哽咽。
林复然和林清秋更是憋着嘴，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对于奶奶这些年孤独的生活感到无比心疼，对于没有了解到奶奶心中痛苦感到无比自责。
奶奶泪眼婆娑，轻声抽泣。
陈久樊说的话，戳到了她的心。
……
……
其实，男人将自己与女人从小到大的事，以及未完成的心愿，写在了一张纸上，放进一个玻璃瓶里，藏在了那个落水洞口下。或许是考虑到了将来有一天自己会先行一步的情况，所以还写了想对女人说的话。
果然，男人先走了。
那个玻璃瓶，可能永远不会被别人发现，直到……
多年后，女人孙女的男朋友随她来到了这个村庄，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藏匿了许久的玻璃瓶。
……
说完，陈久樊从兜里拿出一张陈旧的纸张，递给了奶奶。
一滴泪落在纸上。
奶奶缓缓抬起手接过，那字迹一看就知年代久远，并且工工整整，该是出自那个避世的老人之手，或许是当年爷爷托其代笔，毕竟他跟奶奶一样都没有念过书，自然不会写字。
知道奶奶不识字，陈久樊便提前背了下来，此时，缓缓说起:
“芳心，我是暗许，倘若哪日你看到了这封信，我该已不在了，我想跟你说，这辈子有你，我很开心，如果没能陪你一生，那绝对是我最大的遗憾，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从小时候到变老的时候，有我在，只愿让你开心，若我不在了，有华永和华康孝顺你，可一定要安享晚年。”
“我，不会早早过奈何桥。”
“我，一定会等着你一起。”
“他日再见，我希望你，还是和我记忆中的一样，开心，快乐。”
说完，奶奶终于失声痛哭。
“林暗许”这辈子，一直都挂念着“叶芳心”，不管生前生后，他都考虑到了。
“奶奶...”
林复然和林清秋终于忍不住抱着奶奶出了声，对于爷爷奶奶之间这份感情实在难以平静。这份旧时代中令人动容的朴实无华的爱，深深触动了林复然的心，何况还是自己的爷爷奶奶，更让她心中翻涌，无法平复。
对于老一辈的故事。
她真的感到超出了认知，如此平凡又如此深刻。
“芳心暗许”。
“天生一对”。
如今“暗许”已去，徒留“芳心”在世上牵挂，该是多痛苦。
一想到这个，林复然、林清秋和陈久樊恻隐之心如洪流滚滚。对于这么相爱的两人，“终有尽头”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人先去”。
泪眼朦胧中，林复然看着奶奶手中泛黄的纸张，上半部分非常简略地写着一些故事的关键字词，陈久樊能把这个故事自行补充完成，那得需要多大的想象力和推断力。
偶然间，看到一个未达的愿望。
陈久樊又拿出了一张非常规整的小小的方片，递给林复然，说:“男人放入瓶中的，还有跟女人第一次去城镇时给女人拍的一张照片，只是女人并不知道照相机是什么，所以从未知晓。”
林复然接过来一看。
那小小的黑白照片中，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岁，脸庞看起来与林复然竟有八分相似。
难怪，那日山中遇到老人，称林复然为“芳心”的时候，陈久樊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疑惑。
故事，彻底讲完，一直未说明男女主角的名字，但却非常明了。
林复然把照片给了奶奶。
……
……
过了半个小时。
奶奶情绪安定了些，林复然和林清秋也平复了些，抱着奶奶表达着自己的自责与愧疚之意。
这时，陈久樊忽然说道:
“奶奶，马车，已经备好了。”
“要回那个城镇看看吗？”
顷刻间，奶奶眼神闪动，那个记忆中的地方，无时无刻不想再去，只是去不了，也没人会帮她去。
林复然和林清秋有些震动。
现在可是凌晨，说走就走，而且还是悄无声息地走，甚至是带着年迈的奶奶一起走，这也太任性了。
与陈久樊对视着。
林复然知道他没在开玩笑。
但一向不理会别人话的奶奶，会答应吗？
……
才过了不到十秒。
感受到奶奶微微起身的劲儿，林复然和林清秋立马放开了手。
看着缓缓站起的奶奶，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奶奶一言不发，但三人都接收到了意思。
——奶奶想去。
于是……
说走就走的怀念之行，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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