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忘就忘了
马亮是个惯偷。
惯偷，讲究流窜作案，长时间滞留在一个地方，只会增加被捕的几率。
就像他小时候梦想的白衣侠客一样，行走江湖讲究的便是单枪匹马、了无牵挂，当一个角色有了牵挂，那距离下线也就不远了。
马亮很早以前就想走了，毕竟他是个惯偷。
但现在的他，走不脱。
他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小轩得回去。
回到……她的爸爸妈妈身边。
清晨，小卖店。
原本不大的小卖店被彻底清空，只留下台面处还摆放着一些售卖用的小气球、小零食之类的。除此之外，便是一台深红色、充斥着塑料感的家庭电话。
顾长伟架着摄像机，脑袋偏了偏，确定画面中的灯光聚焦都没问题后，便冲许非点了点头。
“3，2，1，开始！”
“给，拿着。”许非拿起电话，凑到一脸抗拒的小杨蜜耳边。
小杨蜜不接，许非又往前推了推，有一种命令的语气继续道：“拿着！”
“给你爸打电话，好好说。”
看着严肃的西非，小杨蜜接过电话，有些忐忑地对接线员道。
“你好，我找杨大林，传机号是：********，对，让他回拨这个号码。”
接下来，便是漫长且难熬的等待。
小杨蜜嘴上说着抗拒，但心里还是想念她爸爸的，这一点，从对方那期盼电话声响起的目光就能知道。
俩人在小卖店里等了很久。
看着小杨蜜眼神中的失望越来越甚，许非抿了抿唇，拽过电话拨了出去。
“你好，对，我找杨大林，传机号是********，附言：奖金已到，请速回电话。”
这次等候的时间就很短了，过了没几分钟，那台深红色的电话便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小杨蜜一把抓起听筒，声音忐忑道：“喂，爸！”
听到是小杨蜜的声音，电话那头明显有些错愕，随后才笑道：“哎，宝贝女儿，有没有想爸爸啊。”
“有！”
听着这唬人的鬼话，小杨蜜脸上展露出满满的笑意。
只有许非，满脸嫌弃。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啊，我妈之前说你不要我了，这几年你也一直没回来……”
“爸过几天就回去了，等到时候给你买最喜欢的洋娃娃，怎么样？”
“好！那我等你。”
“嗯，稍微给爸爸点时间，等下周爸爸就回去好不好？现在爸爸在外面挣钱呢，就这样，先挂了啊。”
听到父亲的声音，小杨蜜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多了。
就连晚上喝牛奶的时候，也明显没有那么抗拒。
入夜，半挂月明。
小杨蜜躺在床上，不停地设想着自己爸爸来接她时的场景。
许非坐在床头，开始往自己那破旧的书包里塞着衣服。
“哥，你要走吗？”
“对啊，你爸接你以后，哥也要继续仗剑天涯了。”
小杨蜜抿了抿嘴唇，沉默片刻，道：“你能不能不走？到时候我让我爸带着你，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傻丫头，你哥是侠客，跟着你走，岂不成了退隐江湖？”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闯荡呢？”
“侠客都是单枪匹马，哪有抱着孩子闯荡江湖的。”
小杨蜜缩了缩身子，一眨不眨地望着许非的背影：“可我不想让你走，我不想跟你分开。”
许非的动作一滞，僵了片刻，才继续道：“不走不行啊，哥哥……也得去找妈妈了。”
“哦……”小杨蜜委屈地嗯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窝里才传来低低的声音：“哥，那你什么时候走。”
许非收拾好背包，墩在桌子上，瞅着旁边如豆般的油灯发着呆：“等……你爸来接你的时候吧。”
“那就是下周？”
“嗯，下周。”
噗~
随着灯光化作一缕青烟，屋里再次陷入黑暗。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时间跨过周六日，再次轮转到了周一。
小杨蜜在小卖店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他爸爸。
许非抱着背包缩在街对面的角落里，看着小杨蜜从早晨等到晚上，从期盼等到失落。
伴着漫天星辰，许非捂了捂怀里的包子，从阴暗的角落里转了出来。
看着满眼睡意却仍强自支撑的小杨蜜，许非没说话，只是冷着脸，抱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从下周、下下周，一直到一个月，两个月。
每当放学的时候，小杨蜜都会在小卖店盘旋片刻。
那个塞满衣服的破旧背包就一直墩在书桌上。
他爸爸一直没来，许非也一直没走成。
贼是不能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的。
尤其是马亮这种，扫街扒钱包的小毛贼。
在某天出门后，马亮便再也没有回来。
小杨蜜蹲坐在门口，从夕阳西下等到繁星满天，等到最后，她有点慌了。
在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她爸妈就像是今天这样，像往常一样出了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拎着个小油灯，小杨蜜游走在四九城的夜里。
她不敢走远，怕许非回来以后找不到她。
就像是个不停归巢的小鸟，噙着泪水，压着恐惧，一遍又一遍地行走在黑暗的四九城中。
临近清晨的时候，小丫头终于累倒在家门口。
“小姑娘，醒醒，醒醒……”
看着眼前穿着警服的阿姨，小杨蜜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比对着手里的照片，再看看眼前这个脏乎乎的小孩，女警眼里闪过一丝怜惜：“小姑娘，你别怕，我们是东四街派出所的，这是我的警官证……”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人举报，说你和父母走丢了，你还记得家在哪吗？”
听到这，小杨蜜眼前一亮，拽着女警的袖子央求道：“阿姨，我想求你们找个人。”
“我和我哥哥走丢了，他叫马亮，个子高高的，穿着一个灰白色的……”
小杨蜜话音一滞，在那女警身后不远处，是带着镣铐、被民警夹在中间的马亮。
视线交错，马亮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他好像有话要说，可隔着人群，小杨蜜怎么也听不清。
马亮被判了，判了四年。
看守所里，许非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马甲，头发被剪成了二毫长的寸头。
在他面前，是一个留着马尾辫，手里举着话筒的女记者。
他不喜欢这个记者，因为他感觉这个人很假，总是端着，还总是问些戳自己心窝子的话。
她问：“你想见妹妹吗？”
“不想。”
“假如我们现在已经把她接过来了，你愿意见她吗？”
“不见。”
“我走了后，可能你四年都见不到妹妹了，你怕不怕她把你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
“你会不会把她忘了？”
许非沉默了，捂着脸蜷缩着，像是一条被人抽干了脊梁的老狗。
过了半天，才回了一句。
“忘不了。”
惯偷，讲究流窜作案，长时间滞留在一个地方，只会增加被捕的几率。
就像他小时候梦想的白衣侠客一样，行走江湖讲究的便是单枪匹马、了无牵挂，当一个角色有了牵挂，那距离下线也就不远了。
马亮很早以前就想走了，毕竟他是个惯偷。
但现在的他，走不脱。
他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小轩得回去。
回到……她的爸爸妈妈身边。
清晨，小卖店。
原本不大的小卖店被彻底清空，只留下台面处还摆放着一些售卖用的小气球、小零食之类的。除此之外，便是一台深红色、充斥着塑料感的家庭电话。
顾长伟架着摄像机，脑袋偏了偏，确定画面中的灯光聚焦都没问题后，便冲许非点了点头。
“3，2，1，开始！”
“给，拿着。”许非拿起电话，凑到一脸抗拒的小杨蜜耳边。
小杨蜜不接，许非又往前推了推，有一种命令的语气继续道：“拿着！”
“给你爸打电话，好好说。”
看着严肃的西非，小杨蜜接过电话，有些忐忑地对接线员道。
“你好，我找杨大林，传机号是：********，对，让他回拨这个号码。”
接下来，便是漫长且难熬的等待。
小杨蜜嘴上说着抗拒，但心里还是想念她爸爸的，这一点，从对方那期盼电话声响起的目光就能知道。
俩人在小卖店里等了很久。
看着小杨蜜眼神中的失望越来越甚，许非抿了抿唇，拽过电话拨了出去。
“你好，对，我找杨大林，传机号是********，附言：奖金已到，请速回电话。”
这次等候的时间就很短了，过了没几分钟，那台深红色的电话便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小杨蜜一把抓起听筒，声音忐忑道：“喂，爸！”
听到是小杨蜜的声音，电话那头明显有些错愕，随后才笑道：“哎，宝贝女儿，有没有想爸爸啊。”
“有！”
听着这唬人的鬼话，小杨蜜脸上展露出满满的笑意。
只有许非，满脸嫌弃。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啊，我妈之前说你不要我了，这几年你也一直没回来……”
“爸过几天就回去了，等到时候给你买最喜欢的洋娃娃，怎么样？”
“好！那我等你。”
“嗯，稍微给爸爸点时间，等下周爸爸就回去好不好？现在爸爸在外面挣钱呢，就这样，先挂了啊。”
听到父亲的声音，小杨蜜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多了。
就连晚上喝牛奶的时候，也明显没有那么抗拒。
入夜，半挂月明。
小杨蜜躺在床上，不停地设想着自己爸爸来接她时的场景。
许非坐在床头，开始往自己那破旧的书包里塞着衣服。
“哥，你要走吗？”
“对啊，你爸接你以后，哥也要继续仗剑天涯了。”
小杨蜜抿了抿嘴唇，沉默片刻，道：“你能不能不走？到时候我让我爸带着你，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傻丫头，你哥是侠客，跟着你走，岂不成了退隐江湖？”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闯荡呢？”
“侠客都是单枪匹马，哪有抱着孩子闯荡江湖的。”
小杨蜜缩了缩身子，一眨不眨地望着许非的背影：“可我不想让你走，我不想跟你分开。”
许非的动作一滞，僵了片刻，才继续道：“不走不行啊，哥哥……也得去找妈妈了。”
“哦……”小杨蜜委屈地嗯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窝里才传来低低的声音：“哥，那你什么时候走。”
许非收拾好背包，墩在桌子上，瞅着旁边如豆般的油灯发着呆：“等……你爸来接你的时候吧。”
“那就是下周？”
“嗯，下周。”
噗~
随着灯光化作一缕青烟，屋里再次陷入黑暗。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时间跨过周六日，再次轮转到了周一。
小杨蜜在小卖店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他爸爸。
许非抱着背包缩在街对面的角落里，看着小杨蜜从早晨等到晚上，从期盼等到失落。
伴着漫天星辰，许非捂了捂怀里的包子，从阴暗的角落里转了出来。
看着满眼睡意却仍强自支撑的小杨蜜，许非没说话，只是冷着脸，抱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从下周、下下周，一直到一个月，两个月。
每当放学的时候，小杨蜜都会在小卖店盘旋片刻。
那个塞满衣服的破旧背包就一直墩在书桌上。
他爸爸一直没来，许非也一直没走成。
贼是不能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的。
尤其是马亮这种，扫街扒钱包的小毛贼。
在某天出门后，马亮便再也没有回来。
小杨蜜蹲坐在门口，从夕阳西下等到繁星满天，等到最后，她有点慌了。
在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她爸妈就像是今天这样，像往常一样出了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拎着个小油灯，小杨蜜游走在四九城的夜里。
她不敢走远，怕许非回来以后找不到她。
就像是个不停归巢的小鸟，噙着泪水，压着恐惧，一遍又一遍地行走在黑暗的四九城中。
临近清晨的时候，小丫头终于累倒在家门口。
“小姑娘，醒醒，醒醒……”
看着眼前穿着警服的阿姨，小杨蜜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比对着手里的照片，再看看眼前这个脏乎乎的小孩，女警眼里闪过一丝怜惜：“小姑娘，你别怕，我们是东四街派出所的，这是我的警官证……”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人举报，说你和父母走丢了，你还记得家在哪吗？”
听到这，小杨蜜眼前一亮，拽着女警的袖子央求道：“阿姨，我想求你们找个人。”
“我和我哥哥走丢了，他叫马亮，个子高高的，穿着一个灰白色的……”
小杨蜜话音一滞，在那女警身后不远处，是带着镣铐、被民警夹在中间的马亮。
视线交错，马亮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他好像有话要说，可隔着人群，小杨蜜怎么也听不清。
马亮被判了，判了四年。
看守所里，许非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马甲，头发被剪成了二毫长的寸头。
在他面前，是一个留着马尾辫，手里举着话筒的女记者。
他不喜欢这个记者，因为他感觉这个人很假，总是端着，还总是问些戳自己心窝子的话。
她问：“你想见妹妹吗？”
“不想。”
“假如我们现在已经把她接过来了，你愿意见她吗？”
“不见。”
“我走了后，可能你四年都见不到妹妹了，你怕不怕她把你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
“你会不会把她忘了？”
许非沉默了，捂着脸蜷缩着，像是一条被人抽干了脊梁的老狗。
过了半天，才回了一句。
“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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