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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布衣修行者之殇

    洛羽此时则刚刚跑出城门,沿着官道,就要折向北方,突然脚下地裂石飞。他回头一看,不由又惊又气:这家伙到底要追自己到什么时候?

    原来,此人仍是布衣修行者,正在半空朝自己追来。洛羽心知在地上奔跑,就算全力运转乘波术,也不及此人快速,当下尽力躲闪之余,就要往前方密林中奔逃。奔逃之间,惊而险之的躲避着泥石之物。洛羽苦笑,自己的乘波术,在几次逃跑的时候,倒越来越纯熟了。

    天上的布衣修行者则更是心惊,这小子就速度和灵巧而言,武者之中,绝对无人能及,就是修为不到家的二层修行者,也追不上他。

    但是若是如此情势,不出十个呼吸,洛羽就要被追上,届时在修行者法力笼罩和限制之下,绝无可能再次逃脱。洛羽对此心知肚明,他看了看怀中的小女娃,只见她脸色发红,作势欲呕。

    他觉得不妥,再这么急速的左躲右闪的,女娃非要大病一场不可。反正也逃不掉了,他横下心来,立定当地,拿剑格挡土石之物,大呼一声:“你这个跟屁虫,有本事下来跟我打一架!”

    布衣修行者赶到,见洛羽不再逃跑,落在地上,恶狠狠的道:“小子,莫要嘴硬,你一凡人之身,几次三番让你从我手下逃脱,运气已经用完了。这一次,你是逃不掉了。”说罢,先是向着洛羽一指,又施法施法陷落土石,就要将洛羽双腿缠入地下。

    “等等!”洛羽眼见他并不受激,自以为无法逃脱,急忙道。但这片刻,洛羽已被法力凝成的指风点了穴,动弹不得,又被泥沙埋到了腿弯。

    布衣修行者终于松了口气,踱步到洛羽跟前,抢走了他手中剑,狞笑道:“你这小子,还真是难抓啊。”又疑惑道:“这小女娃是谁?”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不放?既然我都被你抓到了,还请仙人告知。”洛羽好似放弃了抵抗,疲累着丧气着问他。问完又抱紧了正难受不吭声的小女孩,并不答此问。

    “我是谁?嗯,也难怪。不过你要是早被我抓到,不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布衣修行者对小女娃倒无甚关心,阴阳怪气的答道。

    洛羽心道,谁愿意被一个不怀好意的修行者抓到,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此时布衣修行者挥手造了一个隔音屏障,坐在一个大石头上,缓缓道来:“因为你,我差点没命!因为你,我只能隐藏在黑暗里!因为你,我差点丢了破壁丹!因为你,我如丧家之犬般,不敢显露于人前!因为你,我的剑也断掉了,还差点被送进牢狱!但是若抓到你,说不定我还有远大前程,甚至能在修行上更进一步。你说,为什么要抓你?”

    洛羽又是疑惑又是尴尬,心道你是怨妇吗,说话道:“咱们......好像不认识吧。”

    布衣修行者用衣袖遮住了半个脸,只露出了眼睛:“现在,你认出来了么?”

    洛羽认不出他的眼睛,却知道这个蒙面的意味,他目瞪口呆道:“你是那个青府宗的刺客!”这是他没想到的事,毕竟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他能想到的,都是一些宗门、允事监的谋划。他自青府宗消失后,又时常变化形貌,小心谨慎,按说他人应该认不出,找不到自己才对,以至于忽略了某个人的作为。

    布衣修行者看了看四周,此地已近半山的林子,还算隐蔽,扯了扯衣襟下摆,好整以暇道:“算你聪明,你若告诉我,在青府宗仙武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有关于你的,到底是什么秘密,说完了,或许我会饶你一命。”

    洛羽听他如此说,对他的打算大概有了猜测,心里平静下来,心思电转道:“原来是想知道这秘密。算了,既然被你抓到,肯定是逃不掉了,告诉你也无妨,但是你要想清楚,你知道了此秘,未必是好事。想来你是知道我是谁了,所以,你总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布衣修行者正要说话,却听洛羽接着说道:“不过不管叫什么,反正最后都得死。”洛羽说完,还叹了一口气。

    布衣修行者被噎了话,又听到洛羽如此说,哈哈大笑起来:“不要想着耍花样,若我发现你所说非实,定要了你的命。”不过,他内心里还是有些相信的,毕竟眼前的少年是青府宗、云顶宗乃至天一宗纠葛中的重要人物。

    洛羽看了看他,又叹气道:“我都这样了,又打不过你,还会撒谎么?我只是担心你,这个秘密,实在太大了些,若被那些大宗门知道,你肯定是凶多吉少。”

    “什么秘密?”布衣修行者狐疑,不过他又冷笑一声后说:“你都知道的秘密,我还怕知道?快快说来,若是有大用,我放了你也说不定。”

    洛羽悠悠然看了看自己的腿,还示意小女孩的情状,她方才在自己的急转奔跑下,呕吐了自己一身,此时有些蔫蔫的。布衣修行者心想两人如此接近,他定逃脱不了,就先用了法力控制住洛羽,又射出几缕指风,解了洛羽穴道,将他从土地中放出,并时刻盯住他。

    洛羽则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座下,将小女孩抱放在腿上,跟她说先好好休息一下。

    他好整以暇,看着这个刺客,缓缓道:“允事监的衣服颜色是什么样子的?”但又不等他答,又继续说道:“黑色云纹,金色滚边长衫,对吧。”他看了看坐在石头上的那人神色,心道果然如此,那天拿着画的应该就是允事监的人。

    洛羽继续道:“连天一宗都在不遗余力的找我,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要保护我?不是,即使他们找不到我父母,他们也不至于非要拿我一个小孩子来要挟,也不至于几次三番的为了我弄出这么大动静。他们以及一开始的青府宗什么的,都是为了我自己身上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秘密!?”布衣修行者已经信了大半。

    洛羽看着他,示意他离自己近些,以显得秘密之重。布衣修行者走进了些,示意他继续说,又布置了一个隔音屏障。

    洛羽呼出一口气,平复了奋力冲开穴道和禁制的冲动,放低了声音对他道:“我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妖魔。”

    布衣修行者听了,先是一怔,继而嗤笑道:“胡言乱语。”

    洛羽也嗤笑回应:“不然,我身无法力,只是会些功夫,怎么能躲开你的剑?怎么能冲开你在李义家封了我的穴道禁制,穴道可以用内功冲开,但法力的禁制怎么也能冲开呢?我念一段咒语,你自会明白。”说完,洛羽就低声念出了自己梦中学到的呓语。

    小女孩很快就入睡了,而布衣修行者也感受到了一丝疲惫和困意,随即用法力使自己清醒起来。他惊讶道:“这是什么法咒?你学过净灵宗的法术?”

    洛羽知道他怀疑所在,道:“净灵宗?自然不是。他们有没有这种法术咒语我也不知,但即使有,应该也是需要法力催动的吧,我可是一介凡人,从前连龟仙城都没出去过。”

    布衣修行者一想也是,又道:“你说的妖魔,是怎么回事?”

    洛羽故作轻松道:“我也是偶然得知,有一天,我自觉身体里多了点什么记忆,再后来,我就偶尔听到有人跟我说话,教我一些不需要什么资质法力也能修行的法门。后来,你应该也知道,因为我父母的关系,我自然会被一些人盯上,他们也就发现了我的不同寻常之处,允事监如此,青府宗,云顶宗更是如此。他们肯定是想着,若解开了我身上的秘密,那自家宗门必定一飞冲天,甚至能改写天下宗门强弱之势。”说到这里,他一脸真挚,连自己都信了。

    布衣修行者哈哈大笑,好似他说出的是一个天大笑话,又道:“就凭你的秘密,还能改写天下宗门强弱之势?笑话。不过若真有无须法力便可修行的门路,倒也是会让人觊觎。”

    洛羽也哈哈大笑:“你自可不信,但是我真是为你好,若叫他们知晓你知晓了我的秘密,恐怕...”他说了个半截就停了。

    布衣修行者继而问道:“为何我会有杀身之祸?”但心里也有了一些猜测。

    洛羽见他信了大半,惋惜道:“想来你应该也知道,这种秘密,在那些大宗门眼中,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若带我去投效他们,一开始可能是有些功劳,被人一番好待,但时间一久,他们解开了我身上的秘密,就会想,我一个这么大的宗门,却是因为一个,咳咳,不入流的小宗门弟子才如此这般,并且,我洛羽才是这秘法的根本,所以我想你是会死的。”洛羽说完,都有些佩服自己了,不过这也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对那些宗门行事有所体会的缘故。

    布衣修行者身在局中,又有抓着洛羽投靠别家宗门的执念,即使一开始没有深想其中的弯弯绕,现在一经点醒,才发现其中确实有大凶险。不过,他也没想到,洛羽被各宗如此重视,是因为这个秘密。但他还是谨慎道:“你体内的妖魔,你,你如何证明?”

    洛羽已知道他有此问,显得很轻松,继续说来:“且不说我的轻功来自何处,又不说那咒语,更不必说我所学阵法,你且看这个。”说着就伸出食指,意念一动,一缕极细的金色须线就透指而出。

    布衣修行者一开始还不明白洛羽此举为何,可下一刻就瞪大了眼睛问道:“这,好像是,法力?”

    洛羽收了金线,淡淡道:“并不是我的法力,这是妖魔借我的,我现在所学,不及它万法之一。”

    布衣修行者此刻内心狂喜,竟然真有此事!他可从没听说过,有人的法力可以成线不散的。并且这种真元力,是只有第四层境界的大修行者才有的啊!而现在,他要好好思量该如何利用洛羽了,之前擒住洛羽后将其献给天一宗的想法,慢慢淡去。

    洛羽见他发怔,赶紧问道:“这回,我可是把我最深的秘密告诉你了,你也应该为我解一些疑惑吧。你为什么能一直能找到我?这来龙去脉,实在困惑我太久了。”

    布衣修行者回过神来,平静心神后点了点头道:“也罢,看在你透露这么大秘密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那日,我受覃潭那老不死的所托,要在云顶宗到来之前将你杀死。若我猜的没错,这是他结盟云顶宗的投名状。他承诺事成之后,赠予我一枚破壁丹。”

    他顿了顿又解释道:“我修为本已至结丹境巅峰,但始终无法突破,而破壁丹,则可以让人突破境界。虽然用破壁丹突破后,境界会不稳甚至无法再进一步,但那丹药却也是许多修行者眼中的珍物。当时调走了看顾你的二人后,我得以接近刺杀于你,本来以为反手般容易,也担心事后被追查,就没有施展法术,但是不想,竟然让你逃脱了。”他说完这一段,仍自愤愤不已。

    洛羽忍住骂人的冲动,示意他继续说后来的事情。

    “后来,我一击不中,被覃潭那厮安抚一番,但我谨慎之下,却起了疑惑,为何他要我杀一个凡人。我暗里问了一些弟子,他们也所知不详,只知道你身边又多了两个护卫,后来竟然连谢锦都去了,我心知你的重要性应当更大。没想到当夜覃潭就让我去执行一个任务,我多了个心眼,并没有照她所说,却在一旁,发现那个叫走你护卫的人,被人杀掉了。”

    布衣修行者想起来此事,恨的咬牙切齿:“覃潭,竟然要杀人灭口。但我也更清楚,他所图之事,也就是与你有关之事,甚为重大。但后来,我自不敢回到宗门,再后来,听闻覃潭在仙武台伏罪,我打听之下,自己并未暴露,便回到宗门,趁机偷了他的丹药,这些东西旁人是不容易找到的,但对经常出入他住处的我来说,却是容易。”

    “所以,你在将军府中,是事先服了那个什么破壁丹,又知他们对你有所防备,将计就计,在昏睡时突破了禁制?”洛羽大致明白了他为何能刹那间重伤那二人的原因了。

    “你还真是聪明,”布衣修行者得意笑了笑,抚摸着手中宝剑继续道:“拿到破壁丹后,我并不着急,毕竟谁也不想在突破后就断了以后的路。但覃潭已经被囚,我担心他会将我供出,我的修为又停滞不前,便离开了青府宗。”他看了看洛羽:“来找你。”

    “知晓了我的重要性,就想用我来讨好云顶宗甚至天一宗?”洛羽不屑道。

    布衣修行者对他的嘲讽不以为意,继续道:“当然,对于高高在上的宗门长老来说,我们这些普通弟子,只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而已。若我能将你找到,那或许我也能转修元力海法门也说不定。上天眷顾,我听闻渝州闹出诡魅之事,便来到此地,没想到在杂货街上,见到了你。”

    洛羽腹诽:对你来说是上天眷顾,对我来说可是倒霉透顶。

    布衣修行者继续道:“当时有关山越和云顶宗弟子在,我并不敢出手。就跟随于你,找出你的住处。接着,我得知这把剑就在将军府中,就决定先拿剑,再将你擒住,立刻远离此地。”

    洛羽这才知,当时自己在杂货街上的时候,就已经暴露,怪不得后来变化容貌也会被他认出。

    只听布衣修行者继续道:“可恨的是,没想到将军府护卫如此森严,也没想到这把剑竟如此神奇,我失败而回,只得再寻机会。后来我见你进了李府,就先潜藏进去,等待机会,谁知道,先前与乱步剑对撞之时受损的剑断掉了,还又让你跑了。”他说着的语气像是愤怒,又像是自嘲。

    洛羽无言以对,等着他继续诉苦。

    “我当时受了伤,要不然,就凭你那个阵法,拦不住我。”布衣修行者继续讲道。洛羽则认可的点了点头。

    “无奈,我只好先疗伤,再图他计。后来,我见允事监的人对你全城搜捕,知你必会出城,只是不知何时何处,只好选了一个我觉得最可能的北门,没想到,上天眷顾,没多久,你就出现了。”

    洛羽挠头,自己难道真是的倒霉诡附体了?

    只听布衣修行者继续讲道:“可是,又被你逃了。”

    洛羽已经不想听了,已经做好了奋力一搏的准备。因为之前他并不知道允事监的搜捕,这个可恶的修行者的好运还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但布衣修行者正在兴头:“我不知何时宗门会通缉于我,不敢细察那两辆马车,与其中的修行者发生冲突,现在想来,你就是躲在其中吧。”

    洛羽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布衣修行者继续道:“只是当时我没往此处想,毕竟那可是将军府的马车,怎么会留你安然呆在马车里。后来,我知道今天是乱步剑被拿出那阁楼的日子,下定决心,定下计策,先服破壁丹,压制修为,等到关山越先行离开,再借机与护卫对战之时突破,并取了这乱步剑。没想到...”他大笑道:“又碰见了你,真是上天眷顾啊!”他终于一吐为快,纾解了自己多日来的郁结。

    洛羽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此人竟然如此费尽心机,当下又对自己全盘托出所历所谋来讨好自己,却不知他最后能否如愿。

    布衣修行者问他为何发笑。洛羽不答反问他:“那现在,恐怕你不会再将我交给哪个宗门了吧?”

    布衣修行者撤去了法力禁制,故作大度道:“你的父母被天一宗通缉,恐怕很难再顾及到你,我也算宗门弟子中上等天资,若你我将此秘解开,暗中谋划,开宗立派也未可知。我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他循循善诱,极力劝说洛羽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洛羽则装作沉思模样,好像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那将这个小女孩送回将军府吧。”洛羽打断他的话,同时意念暗动。

    “不可!”布衣修行者急道:“这个小女娃也听到了少许秘密,若放她回去,童言无忌之下,很可能会被有心人听去,你我危殆呀。”

    洛羽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顺势道:“那怎么办?”

    布衣修行者狠道:“男子汉要行远大之事,不要拘泥于俗世情谊,还是将她...”说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洛羽虽有所准备,听了还是怒火中烧。

    就在此时,小女孩难受着悠悠转醒,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大哥哥,又看了看一旁的布衣修行者,对着洛羽道:“哥哥,他是个大坏蛋!”

    洛羽惊奇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大坏蛋?”

    小女孩道:“盼雅姐姐告诉我的,还给我看了他的画像。”

    洛羽大致明了了,应是第一次布衣修行者入将军府后,将军府画了他的像,传阅到了关盼雅手中,关盼雅又在玩笑之际,告诉了小女孩。洛羽抱紧她,温柔笑道:“你说的对,他就是个大坏蛋!”言罢,全身法力陡然射出,凝集于布衣修行者的乱步剑上,将之顷刻拉在手中,手握宝剑暴起朝他全力一挥。

    一道金色剑光,骤然而起,带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波动,飞向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畅想将来、思索如何说服洛羽的、措手不及的布衣修行者身上。只听滋啦一声,剑光滑过布衣修行者的身体,破了他的护体法力,带出一溜血花,和一声满含恨意的惨叫:“竖子!”

    洛羽早已经暗地里用法力试探了穴道和禁制,轻柔化开了明里暗里的全部枷锁,也早已准备好如何给此人重重一击然后逃遁,但为了听完他的‘悲惨’遭遇,也就没有动作。他已然熟知真元力的此般运用,想出了此法破局:以法力拉来乱步剑,这是他第一次握剑时就肯定自己能做到的事。最后,他更是试探此人对小女娃的态度,在怒火之下,奋力一击。

    布衣修行者先是手中一滑,不明所以,然后就急速飞身避开剑光。他无比惊怒,惊的是剑已在洛羽手中,而面前的这道剑光如此锋利,破开了自己的护体法力,差点将他一刀两断!怒的是没想到这洛羽竟在此时还没有放弃逃跑,先前更是欺骗自己。

    他又急又悔,急的是洛羽一剑挥出后,又开始狂奔,且方向是密林之中,悔的是自己为何又如此大意。但又想他已经很谨慎了,谁知道洛羽竟能以凡人之躯,驱使神游境修行者的宝剑,还能有如此威力。他忙运转法力,修复伤体,现在这种情形,他已无法使出全力,但仍然忍着剧痛,追赶洛羽而去。他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

    渝州城,将军府乱做一团。关山越实在坐不住了,他急飞回府中,只见许多地方一片狼藉,两个亲卫重伤,多名家仆婢女受伤,就连妻妾和一众贵妇也多有小伤,受到了惊吓,自家兄弟的遗腹子也不知所踪。而令他愤怒之余,奇怪的是,乱步剑竟然是被一个叫于小落的半大小子拿走了。再询问众人后,才知道那个盗贼竟然趁机破了境界,法力骤然提升,强行破开禁制,又趁二卫不注意击伤了他们。

    演武台比试大会受挫,不过还是勉勉强强进行了下去,但关山越大怒,聚集众修行者,才知道盗剑之人是青府宗的失踪的弟子,他早已经叛出宗门了。关山越只得一边传信于青府宗,一边满城寻找那个于小落和自家兄弟的遗腹子。

    “弟妹,不要心急,我听关陇和雅儿说此人心性尚好,淳儿不会有事,说不定一会儿就被送回来了”关山越和妻子一起安慰着一个正哭的伤心的妇人。她带着自家女儿正和一众贵妇游玩,却不想发生此事。伤心之痛,让她无法言语。

    关山越留着妻子继续安慰她,来到前院一间屋里,对着里面大吼:“你这个子见机,算的什么破卦,剑丢了不说,我那宝贝侄女也给弄丢了!”

    关山越走进屋内,气哄哄的坐在椅子上。一旁书桌后,一个长胡须中年人低沉一笑,放下手中毛笔,和关山越并坐在厅堂中。

    子见机作书生打扮,戴着高而方正的巾帽,身穿灰色宽衫,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儒雅。他捋了捋胡子道:“事情我都知道了,现在看,这叫于小落的,恐怕大有来头,放心吧,既然有人看到是他带走了淳儿,应该不会有事的。”说罢,他附在关山越耳边说了一些话。

    “真的?”关山越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惊疑不定问他。子见机压了压手,示意他不要那么冲动,又点头道:“恐怕是真的,所以不用过于担忧,而现在南方的妖兽才是我们头等大事。”关山越沉默着,点了点头。

    几乎同时,渝州城天上落下一道倩影,她是从一只白鹤上下来的,玉容清冷,遗世而独立,正是顾云归。有人说她进了李家的府门后,很快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堆想要大饱眼福的人。有人说,她是三思堂的天才弟子,最近风头正盛的‘天道’修行者,但谁也不知道她为何偏偏去了李府。很快,她就在一些自视甚高的男子修行者碰壁的挽留声中,离开了街市。

    洛羽此时正在密林中奔逃,有了树木的遮挡,布衣修行者就无法确切的找到自己的位置。他越跑越快,怀中的小女孩的一个发髻都散了一个。但半刻之后,他发现——自己又倒了霉:前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布衣修行者在林稍寻觅,一路上朝着洛羽发出的动静的方向飞行。他刚破了结丹境,感知又有大进,所以并没有跟丢。很快,他来到声音的消失之处,四下谨慎的看着。他已经被洛羽彻底激怒了,若他一开始就用全力,根本不用到得如此境地。而这个洛羽,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不由他不谨慎。

    突然远处悬崖边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连忙赶过去一看,只见洛羽大摇大摆的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原本应在他手中的剑。

    “怎么不跑了?”布衣修行者赶到,恶狠狠的对着洛羽道。他同时戒备四周,以防又出现什么变故。

    洛羽看他模样,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卑鄙无耻,损人利己的叛徒,今天我就代青府宗,清理门户!”

    布衣修行者冷笑一声:“就凭你?”

    洛羽剑锋指对着他道:“不信你就过来。”

    布衣修行者又是一声冷笑:“我一个修行者,为什么非要跟你近身缠斗?”说罢试了试召唤乱步剑,果然无用,便捏了个法决,地上升起千百碎石。洛羽一看他如此作态,反而更加放心,因为看来他受创后,应无法近身打斗了。

    布衣修行者见洛羽毫无惧色,又在杀与不杀之间两难,一时也不敢先攻。洛羽见他如此,立时急速攻来,竟是不怕浮空的碎石是否会射向自己。布衣修行者片刻踌躇,还是不忍下手,但这也正中洛羽下怀。但洛羽无论如何也不会飞剑,当布衣修行者飞到高处后,他就无计可施了。布衣修行者又用飞石阻挡洛羽的身法,并寄望他最终体力耗尽,令其束手就擒,这样一来,自己的法力就不至于损失太大。

    洛羽躲闪中道:“既然我不愿与你为伍,你又非要我身上的秘密,那我们两个人,必定要死一个。”他已经做好了搏命的打算,只是担心那女娃该如何是好,在此山中,恐怕没了自己,她定会凶多吉少。

    布衣修行者嗤笑他道:“若非要得你身上的秘密,你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洛羽回了一声:“是吗?”话音一落,布衣修行者就觉得自己的铁剑正在挣扎离体。他心中一惊,不明白为何洛羽竟然能在他法力护持下,与自己争夺铁剑的控制,慌忙以法力压住。

    他可不想再被一个凡人夺走佩剑,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要知道,修行有成者的佩剑都会刻阵,只对主人的法力有所共鸣,从而让主人如臂指使。他是先丢失了自己的佩剑,又因为乱步剑并非他所有,才一时大意被夺。这暂用的剑也未刻阵,自然也不独受自己控制,但他惊诧的是洛羽只是个凡人呐。

    不论如何,在他法力压制下,铁剑稍安。他对此子层出不穷的花招实在厌恶至极,狠下心来,用莫大法力凝聚万千碎石,并令它们朝洛羽飞去,想要一举功成。土石范围极为广,他心道任洛羽身法再好,也无法顷刻逃出。

    果然,布衣修行者见洛羽虽然左冲右突,还是被碎石包裹了个严实。他今日连战两场,法力早已捉襟见肘,又伤了腹部,身体早已不堪重负,方才施法几乎将他法力耗尽。现在他终于擒下了洛羽,不由长出一口气。不过,他仍没有上前,而是仔细感知了一阵,然后露出了笑容。随后,他费了些功夫找到了熟睡的小女孩,抱在身前,这才觉得安全无虞,万一洛羽再有什么手段,这小女孩就是他最好的盾牌。

    当布衣修行者走进被包裹成‘石蛋’一样的洛羽身边的时候,突然‘石蛋’中间裂开一道金色的缝隙,一道金色剑光好似迎面而来。他慌忙将小女孩挡在身前,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定睛再看,只见一个金色的大茧出现在眼前,里面包裹的,正是洛羽!那些金色的丝线,竟然有这么多!而刚才那金色的光不是剑光,而是映照的金光!他随即知晓了洛羽为何能抢走自己的剑,又能破开‘石蛋’了,但是,已经晚了。

    只见洛羽第一剑劈开‘石蛋’后,随即踏出,又朝布衣修行者一剑刺出。相比被刹那间愣神的布衣修行者,他现在的速度更快,所以此剑当即点在了布衣修行者的腿弯处。

    而布衣修行者是将小女孩挡在了上身的,所以他的腿断了一条。他被乱步剑轻易的刺穿了腿弯。在剧痛和乱步剑的威能之下,他又心神恍惚了片刻,这却给了洛羽绝佳的机会。

    洛羽刺中布衣修行者之后,乘他立足不稳,心神恍惚之际抢过跌落的小女孩,再用金线似的元力将他的剑拉到自己手中,又飞起一脚将他踹下悬崖。整个过程迅疾无比,恰到好处,他的计策成功了!

    修行者均可御剑飞行,虽然他们也可修成御土御石甚至御水飞行,但从美观和效用上说,剑才是第一选择。洛羽选择再取走他的剑,就是为了让他无法御剑,至于他坠落悬崖仍可御土石之类的而不至于跌死——洛羽早已探看了悬崖,这个悬崖对现在的他来说有一个巨大的好处,那就是它的断面是光滑的,光滑如镜!

    布衣修行者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被一个武者、凡人给踹下了悬崖,怒急而笑,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自己法力几乎耗尽,若有剑在旁,当可驮起自己,但剑已失。而落下的这个断崖,侧面竟然光滑如镜,整个侧面没有一块碎石,也就是说,他无法动用仅剩的法力召来一些近处的土石让自己借力跳起。

    猛然间,他想起来一个故事:司徒公乘和自家老祖于三百多年前在梁州一战,削平了几座大山!然后,他就陷入了恐慌中,恐慌之后,又是怨毒:不,我还不能死,我要拉着那可恶的小子一起死!

    他运转仅剩的一丝法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施展元神之力。他的神识模糊的从躯体中升起,瞬间就到了崖顶,看到了一个少年,抱着一个小女孩。这神识在急速消散,但它顽固的‘搬起’一块大石,朝着二人撞来。

    “哈哈,要成功了,我要把他杀死了,我要成功了...”这神识搬了石头撞飞洛羽之后就开始恐惧、悔恨——如果自己再谨慎些,看好地形,就不会如此;如果自己一开始冒着暴露的危险杀了那可恶的小子,自己就不会如此;如果自己不去偷那把剑,或者......可惜,自己终究还是要死了...随即神识消散于无形。很快,山崖下砰的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他的身体摔在了一堆乱石中,在这幽谷中,连回声都没有。

    洛羽事先探查了悬崖,惊讶的发现,这个悬崖壁竟然如此光滑,就定了计策——耗尽那布衣修行者的法力,让他以为自己得逞后,再寻机接近他,夺他的剑。若能一击而中,将他杀死,自然更好,但若一击不死,就把他踹下悬崖。

    做出这个决定时,他内心还隐隐发颤,因为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也从来没有这么费尽心思的杀过人。他有些害怕,但是当他看到灰头土脸的小女孩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不哭不闹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坏人,还是死了的好。

    就在他对小女孩露出疲惫笑容的时候,突然发觉一颗大石头朝自己撞来,速度竟然比方才布衣修行者以法力御石时更快。他避之不及,运转真元力护着后背,转身硬抗这一击。但此石劲力甚大,将其击飞到半空,好在有真元力护体并无重伤。但他随之惊骇欲绝,因为身下是数百丈的悬崖。若他稍微学了些御剑之术,可能也不至于就此跌落,但可惜的是他一点也不会。

    风声在耳边呼啸,小女孩闭着眼睛哇哇大哭,眼泪却被劲风吹散。洛羽心念一动,抽出乱步剑。他要作万一的打算——运转真元力注入乱步剑,看是否能乘剑而上。随后他只觉剑身有往上飞行的少许劲力,但对于现在坠落的情势而言,聊胜于无。

    转眼间,二人又落了百丈。洛羽急中生定,将那布衣修行者的铁剑向悬崖另一侧用全力掷出。果然,他们借助此力,终于靠近了崖壁。他又看了乱步剑,心道靠你了,把心一横,反手持剑,往崖壁上狠狠刺去。

    洛羽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他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握紧此剑刺向崖壁。只见剑身登时金光四溢,发出阵阵嗡鸣。洛羽用力将剑直捣崖壁后,竟然轻松切入。剑身入石三寸又五寸,划拉着光洁的崖壁,好像顽童在沙地中用树枝画了一个长长的‘|’字。

    终于,耳边的风声渐歇,洛羽吊在半空,停了下来。他趁机念咒让小女孩入睡,同时又看向崖低。这一看,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已经离地只有十丈上下了,若是当时再晚一两个呼吸,恐怕二人都要粉身碎骨了。

    他再施故计,抽出乱步剑,再刺入崖壁,如此再三,下落在崖低。甫一落地,他才感到右臂几乎要断裂了,但他还是坚持走了些路,终于寻到了布衣修行者的尸体。

    这尸体几乎摔碎了,扭曲成破布麻袋般,面目也惨不忍睹,下面是殷红满地。

    洛羽也是第一次见这种酷烈场面,一想到还是自己造成的,不由到旁边得吐了几口。正在此当口,洛羽却听见幽幽一声:“疼...啊,真...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