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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抛诱饵

    直到两人离开,方才合上的门再次打开,沈殊将木盒递给她,说道:“去城外三里桃花处,马匹我已经准备好了,这是医治你啊姐的药,你的任务结束了,可以离开了。”

    柳绯烟拿着药恍神,她一头雾水,什么叫任务结束了,顾卿云不是还在郑府吗,杀了人家两儿子,还大摇大摆地住人家府上,他就不怕身份暴露被活剐,在说,方才郑伯景离开得如此匆忙,字条上到底写的什么,这些她都没弄明白,怎么能放得下心离开。

    “等等,顾卿云呢,他离开郑府了吗,字条是谁递的,写了什么?”柳绯烟一连串问了出来,沈殊脸色不耐烦,说道:“他的生死与你何干,你别忘了,当初公子找你时,你是什么态度,拿了药就赶紧走,此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互不打扰。”

    沈殊说完,伸手就要拉门,柳绯烟不经意间瞥见他右手小指,脸色大变,问道:“你手怎么了?”

    “多事。”沈殊说完就折身回了屋里,柳绯烟想跟进去,方才那胖子堵在门口,“快走吧,柳姑娘,就当做你没来过这,也没见过我们,好吗?”

    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柳绯烟站在门前愣了好大一会,才转身离开。

    “她走了。”

    胖子站在沈殊面前,低声说道。

    沈殊面无表情,默默地拆开小指上的布,露出了半截手指。

    胖子见状吓得不轻,也不敢多言。

    “怕了?”沈殊声音很低,似在自言自语。

    胖子闻声立马摇头,令色道:“不敢,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我阎某早就命丧黄泉了,这条命都是公子的,只要公子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我阎海在所不辞。”

    沈殊脸上出现一抹嘲讽,这些年,他举手投足间越来越像顾卿云,也慢慢地变成了他当初最痛恨的样子,处理完伤口,才对阎海下了最后命令:“跟着她,直到她离开梁州为止。”

    “公子担心那位姑娘路上遭人威胁?”阎海一出口很快闭了嘴,眼前这位公子脾气有点大,他不太敢多嘴过问命令以外的事。

    “她被人胁迫,哼,跟过去的时候别露马脚就行,去吧。”

    阎海得令去了,沈殊随后也起身离开了客栈。

    郑伯景离开得匆忙,说明公子的计划生效了,眼下他只要在这里守株待兔,那个藏在幕后的人就会自己露出马脚。

    以假乱真,以真乱假,顾卿云这招棋走得真是妙。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自己也会陷入险境,明明有柳绯烟这枚棋子可以利用,但他却破天荒选择忽视。

    这一度让沈殊怀疑顾卿云是不是喜欢上柳绯烟了。像他那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就不应该有感情。一旦动情,就只会打乱他的计划。

    郑府。

    当郑伯景匆匆忙忙赶回时,宴席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郑长离在廊间走来走去,急得直打转。

    “二叔,祖母怎么样了?”

    郑长离直摇头,神色不见好转,苦恼道:“顾大夫之前就特意交代过,说娘患有中风,不能吃鹅肝,我就一下没看住,这些不长眼的奴才就犯此大错,还好顾大夫发现及时医治,否则这后果简直难以想象啊。”

    “哥,你总算回来了。”郑旃檀进入院中,就看见一下午不见踪影的郑伯景。

    “小妹,你找我何事?”

    正当郑旃檀要开口时,一直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顾卿云站在门前,长身玉立,被太阳刺得双眼微眯,露在人狐面具外的薄唇紧抿,扫了一圈众人,才说道:“病人中风本就很严重,又误食鹅肝,我无能为力,只能暂时吊住她一口气,都进去看看她吧,或许她还有什么话想要交代。”

    郑长离听完哎哟一声,连滚带爬的进了屋,一众小妾紧随其后,“哥,你发什么呆呢,没听见顾大夫说奶奶快不行了吗?”

    郑旃檀说完也提起裙摆进了屋中。

    只剩下郑伯景。

    他直勾勾盯着顾卿云,眼神里好像有许多话想要问他,终是开口道:“顾大夫,可曾去过那罗城?”

    顾卿云眸光如波,轻笑道:“看来二公子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所说,告诉你也无妨,我没去过,但我的母亲曾经在那里生活过,给我讲述了很多关于那罗的故事,其中就有关二公子的,不知道二公子有没有兴趣听上一听?”

    说着,揭下了脸上的人狐面具。

    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倒映在郑伯景眸中,晬颜生风,却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样子。

    顾卿云笑得很好看,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问道:“怎么样,我与二公子记忆里的人,有几分像?”

    他笑意盈盈地看向郑伯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郑伯景脸上的期待肉眼可见地褪去,立刻冷了下脸来,抱拳道:“有劳顾大夫了。”

    说完,没有半点眷恋地踏进了屋里。

    看着人进入屋中,顾卿云眸中笑意锐减,逐渐生出一抹极致的冷意,似能将万物冰冻。

    郑老太在大寿当天误食鹅肝的事很快在荥阳传开了,就连还没来得及出城的柳绯烟也听到了风声。

    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无心这些了,拿到了药,柳烟浔痊愈指日可待,她迫不及待策马而去。

    沈殊在客栈等了两日,城中除了郑老太病逝的消息外,在无半点风声。

    第三日时,顾卿云才姗姗来迟。

    “公子,你可算来了。”沈殊直到看见顾卿云时,心里才松了口气,几日紧绷的精神也松了下来。

    顾卿云将药箱交给他,在一边坐下,慢条斯理道:“她到哪儿了?”

    “按脚程,应该快到州界了。”

    “等她出了梁州,你就出发把东西送到沂水张家,顺便查一个叫张尾生的人。”

    说着,顾卿云拿出玉笺放在桌上,玉笺在阳光下散发着翠绿的光泽,上面刻着个聿字。

    “公子不与我一起?”沈殊收好玉笺,奇怪道,看顾卿云交代得仔细,似乎并不打算和他一起去青州。

    “我还要见个人,会慢你几日,不必等我,先去吧。”顾卿云说完就起身走了,沈殊这才看见不远处停着辆马车,正是周王府的车辇。

    周王正捧着几日前从顾卿云那里得到的《问药诀》看得津津有味,朝去而复返的人露出个和善的笑,等他入座后立刻说道:“顾郎中这是答应本王的邀请了,正好正好,我还有许多疑问想向顾大夫请教呢。”

    顾卿云目光扫过他手上的书,一直紧抿的薄唇微微弯起半个弧度,说道:“王爷一心在钻研医术上,实乃南明之幸,百姓之福,既是王爷相邀,草民自当竭尽全力为王爷解疑。”

    周王对他这番话很满意,又想起之前前往药王谷问药吃了闭门羹的事,不由感叹道:“世人只知药王谷出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在本王看来,顾郎中之才不亚于药王谷,甚至比之有余。”

    顾卿云脸上挂着笑,身上却有股生人勿近的冷意,垂眸道:“王爷谬赞,药王谷奇人之多,名誉响遍天下,定有它的过人之处,草民不才,只是略懂些偏方而已,实在无法与之相提。”

    “哎,顾郎中不必自谦,这问药诀实属奇书,顾郎中年纪轻轻就能写就如此奇书,本王恰好在搜集关于密陀僧的资料,奈何它的研制方法过于复杂,原材料更是难以获得,多年来只是断断续续得到些残缺不全的资料,就一直耽搁至今,没想到问药诀里竟然有它如此详细的记载,真让本王爱不释手啊。”

    密陀僧的原材料之所以难以获得,是因为它的原料是黑锡,而黑锡也是铸造铜钱和火器弹药的原料,所以官服管控很严,黑锡的挖采都必须报备至工部,拿着工部尚书批准的公文,由兵仗局派出至少三人前往开采地监督,挖采数量,所用范围都在白纸上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哪怕黑锡是制成密陀僧的原料,介于密陀僧本身又有毒,它的药用还有其他药材替代,所以官府基本上不会让它作为药用流在民间,极少有人知道还有密陀僧这样一味药。

    就连身为王爷的周王都无能为力,更别说寻常百姓了。

    “草民知道的也不多,或许帮不上王爷什么忙。”

    “无妨,有总比没有好。”周王边看着手中的书边说道。

    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医呆子,顾卿云也没在多说,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城,慢慢往州府赶。

    路程不远,当天傍晚就到了。

    管家远远看见马车时就在门口候着了,马车一停,立马上前迎接。

    周王朝他吩咐道:“凌源,给顾大夫准备间客房,还有,这几日如果有人来拜访就说我身体不适。”凌源领命下去了,顾卿云出于习惯掀开帘子往门口望了一眼,却见到了一个令他头疼的人。

    他开始还纳闷将离怎么会在湘王身边,想起五年前湘王也在那场军变中,将知道的线索捋一捋,很快就清楚了事情缘由。

    当时几位王爷中,就属周王和湘王最弱,他们一个一心钻营医术,一个一头扎进君道,事事以身作则。

    君道其三有言,帝王只有做到严责己、专赏罚,方能以仁治天下,存有私心为己者,乃不实不忠,都与君道无缘。而他救下一个杀人犯留在身边,这倒让顾卿云有几分意外,不过远远比不上他出现在这里的意外来得大。

    “老十二,久等了。”周王下车,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湘王立在门前,笑着行礼道:“五哥莫怪臣弟私扰才是。”说话间瞥见身后的顾卿云,又问道:“这位是?”

    “顾郎中,我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客。”周王丝毫没有半点王爷架子。

    “五哥是身体不适吗?”听到大夫二字,湘王立马关心道。

    周王笑着摇头,将自己正在准备编撰医书的事说了出来,“五哥身体没事就好,那臣弟就不打扰了。”

    湘王奉命视察地方官员,回来时不巧官道发洪水冲断了正在修建,才绕路梁州,三日前就到了,正赶上周王去了荥阳,想着都在人府上住了三日了,总不能不辞而别,今早听说周王终于回来了,才早早就在门口候着。

    “你难得来一次,也得让五哥尽一尽地主之谊嘛,这样,轻霜你领着顾大夫到厢房休息,我和老十二叙叙旧。”周王一副容不得别人拒绝的模样,拉着湘王进了正厅。

    “顾大夫,这边请。”轻霜见状立马上去说道,顾卿云说了声有劳了,便由轻霜引着前往西院厢房。

    路过莲池时,远远看见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趴在亭子围栏旁,捧着银钵喂鱼。

    “这位就是小世子吗?”顾卿云突然出声询问,趁轻霜扭头看向凉亭时朝池中扔了块东西进去。

    轻霜摇头,道:“这是二公子,小世子几日前随王妃回家探亲,这会儿还没回来。”

    顾卿云点了点头,刻意放慢脚步,不一会就听到亭子那边传来稚嫩的骂声。

    “鱼,我的鱼怎么都跑了,都怪你,给本公子准备的什么玩意,吓跑了鱼。”

    挨骂的侍卫一串跪在地上,都不敢出声,轻霜摇了摇头,请求顾卿云在原地稍等一下,就朝凉亭一路小跑去。

    顾卿云不动声色看了眼被那块东西吸引过来的鱼群,也笑着跟了过去。

    “小公子,您别生气了,许是鱼儿吃饱了,所以他们才跑了,让轻松带你去玩九连环好不好?”轻霜来到小公子面前蹲下哄道。跪在一旁的一个侍卫猛地抬头,表情写满了拒绝。

    小公子是由轻霜带大的,对她很是依赖,听得此话立马收起了脾气,扬起稚嫩的小脸说道:“轻姐姐,我不想玩九连环,我就想喂鱼。”

    小公子一向听轻霜的话,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无论怎么劝说就是坚持喂鱼,轻霜一时也无可奈何。

    “饵不行换了就是,鱼就在池子里,又不会跑。”

    轻霜闻声摇了摇头,说道:“这鱼就吃这一种饵,换了我怕····”

    “怕什么,试试这个。”顾卿云说话间,拿过小公子手里的银钵,掏出个精致的瓷瓶往银钵中倒入液体,液体呈红色,还有股腥气,轻霜虽然担心,也不敢出声打断他。

    倒得差不多了,顾卿云晃了晃手中的银钵,将颜色搅匀后递给小公子,说道:“试试这个。”

    小公子接过银钵趴回了栏杆旁,朝池子中扔入饵,方才被吸引过去的鱼果然又重新围绕了过来,顾卿云默默地看着水纹波动的池面,笑而不语。

    轻霜见小公子不吵闹了,一心在喂鱼上,才躬身致谢道:“多亏了顾大夫,不然奴婢可得哄好一会,都不见得有用。”

    顾卿云将瓷瓶递给她,道:“这瓶你留着吧,以后买饵的时候按照这个买,鱼就听话了。”

    “多谢顾大夫。”轻霜接过瓷瓶转身交给另轻松,才又带着顾卿云去厢房。

    整个西院几乎没有人,打扫得倒是很干净,廊间栽种一排悬铃花,临别时顾卿云无意跟轻霜提了一嘴院子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