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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周王至

    “承书,你来了。”

    就在她百无聊赖间,听到了令她心口一疼的名字,抬头间正好和那人探究的目光对上了。

    “多年不见,郑二哥风采未减当年。”陆承书礼貌地问候道,眼神扫过她,就跟不认识一样,和郑伯景寒暄完就入席了。

    柳绯烟在心里庆幸他没直接给自己抓起来审问顾卿云的行踪,不然以他的行事风格,自己估计得挨几大板。

    “周王到,尔等速速跪拜迎接。”

    嘹亮的嗓音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门前那顶奢华的马车上,柳绯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顶轿子,期待一睹周王风采,肩膀被人一摁,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郑伯景的声音随之而出:“恭迎周王,周王万福。”

    接着就是整齐划一的恭迎声,周王从马车上下来,扫了一圈,不见郑长离,皱眉道:“郑长离人呢,怎么不见他?”

    “来了来了,萧兄快里面请。”说话间,只见一个肉球从里面滚出来。

    郑长离听见侍卫报名号时已经急急忙忙从前厅出来,他与周王自幼交好,关系很是亲密。

    周王见了他,微皱的眉头一展,伸手拍了拍郑长离的肩,说道:“长离啊,这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好像又圆润了不少,我之前给你那方子你没用吗,还是用了效果甚微?”

    郑长离苦恼道:“用了用了,一直在用,从未停止过,可这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没办法消肿,这不,这几天忙着寿宴的事没休息好,更严重了。”

    说着,伸手揉了揉快肿成一条线的眼睛。

    周王听了脸上难掩挫败,边给他号脉边说道:“不可能啊,这药方子本王可是精心钻研半年之久,怎么会治不了你这肥胖症?”

    “哎呀,萧兄你有所不知,一开始方子是奏效的,可老兄我一个月前府上闹瘟疫,我就把药断了几天,后面在服用药就没作用了,症状反而越来越严重,夜里还常常做噩梦,我寻遍郎中都束手无策。好在几天前从青州来了一位游方郎中,说他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知道方法抑制,我才捡回一条命。”

    周王见他这幅模样,不由替他难过起来,便问道:“那位郎中呢,他有没有法子根治你这病?”

    郑长离摇头,神色无奈,“顾郎中说他现在只能延缓症状,如果想要彻底根治,需要一味十分罕见的药材,可这味药材他没有。”

    “是什么药材?”周王府上有一座药库,里面珍藏许多名贵药材,或许有他所需要的。

    郑长离摸了摸脑袋,那位郎中的字过于潦草,他根本看不懂,而当时也没记住药材名字,就将郎中给他开的药方直接拿给了周王。

    周王一看,脸色逐渐不对劲,前面的几味药他开的几乎一模一样,远志、厚叶藤、枸杞子,但是扫罗玛布尔这味药,他却是听都没听过。

    “这味药有别称吗,扫罗玛布尔?”周王出声问道。

    郑长离晃着脑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他连药名都记不住,怎么可能知道它有没有别称。周王觉得自己问他就是在对牛弹琴,这才问起那位郎中的下落。

    “郎中还留在府上,萧兄是想见一见他吗,这你可能得稍等一会儿了,方才家母突感身体不适,他正在给家母医治。”郑长离一五一十说道。

    周王当场表示为了学术,等多久都无妨,便由郑长离引着进了前厅。

    等人靠近时,柳绯烟趁机瞧了一眼,周王看上去到是慈眉善目,经过时隐隐能闻到一股药草味,看来世人所传周王无心皇位,只有一颗济世救民之心不假。

    宾客陆陆续续到场,时间也接近交易时间,郑伯景交代了林雁行几句话,就带着柳绯烟出了郑府。

    自己费尽心机才混进的地方,顾卿云却随随便便就能住入,还受着郑府所有人的尊敬,柳绯烟不禁在心里感叹到果然实力才是硬道理。

    “在想什么?”见柳绯烟心事重重,愁眉不展,郑伯景竟然关心道。

    “我在想,郑长离与大家口中所述,似有些出入。他看上去就是一个中年丧子的可怜人罢了,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奸商。”

    中年丧子、奸商?

    果真是年少不知轻重,这话要是给郑长离听到,恐怕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郑伯景摇头苦笑,不忘提醒道:“这话你在我面前说得,在他人面前却说不得,尤其是二叔面前,记住了吗?”

    柳绯烟点头,她当然知道这话不能乱说,就是方才见郑长离有感而发罢了。

    “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柳绯烟。”

    “好名字,绯色天将晚,烟波饶平秋。”

    郑伯景此话一出,柳绯烟内心一颤,不禁纳闷这句诗很有名吗,怎么和崔清祀说的一模一样。

    “是我疏忽了,忘了你没参与诗会,此二句乃博陵才女崔时厌所作,收录于《晚秋》一诗中,意境绝美,柳姑娘有空可以看看此作。”

    郑伯景耐心解释道。

    看书啊,还是晦涩难懂的诗集,她可没什么兴趣,只一个劲地点头,不想在仪表堂堂的郑伯景面前露出自己短板。

    “对了柳姑娘,在下一直有个问题想向你讨教,让你盗取夜明珠的那人,姑娘可见过此人长相,或者大概身形,是男是女?”郑伯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终于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

    柳绯烟当然不可能告诉他真相,假意思考了一会儿,就胡诌起来:“长什么样没见过,看上去七尺有余,偏胖,哦对了,他右手小指只有半截,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右手小指只有半截,郑伯景认识的人中就有一个,紫荆阁阁主,可高胜光三日前就在湖街,直到今日来府上参与寿宴,期间从未离开过。

    “凌华,给我换药。”

    马车闻声而停,凌华躬身进入车内,她识趣出去回避,刚坐下就见凌华出来了,神色匆忙,看样子很赶时间。

    她只好又进马车坐下,郑伯景才解释说药没了,为了不耽误交易时间,才让凌华独自折回去拿。

    “二公子的伤?”她试探性问道。

    郑伯景脸上有丝苦笑,摇头道:“都是些陈年旧伤,没什么大碍。”

    一无所知的柳绯烟只能以微笑掩饰尴尬,她很好奇他的过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看出了她的窘迫,说道:“不知柳姑娘可愿听一听在下的过往?”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对方面带微笑,态度谦和。

    “说起来,那也是五年前的事了,我那时随义父带兵驻守边关,凭着些花拳绣腿打了几次胜仗,被提升为副帅,在一次与敌人交手中,我不慎落入敌方圈套,带出去的三千精兵只剩不到几十人,损失惨重,原以为我是没命活着走出那罗城了,上天眷顾我,让我结识了一位谋略超高的少年,少年名叫尾生,尾生告诉我,那罗城邦其实与殷都一样,是一座既繁华又无情的城,里面有野心勃勃的政客,有搜刮民脂的官府,但更多的,是只求一日三餐的老百姓,他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听从民众声音,才是国家得以持续繁荣的关键,我从没想过,我会以一个外邦人的身份,得到哪么多穷苦百姓的支持,最终靠着残余的几十人,成功拿下一座城池。经此一役,我声名远扬,各种夸赞声不绝于耳,后来,我们留在了那罗城,将中原财富留在了那儿,那罗越来越繁荣,从一座边境不受重视的小城发展成影响深重的大城,直到引起朝廷重视,那时先皇病重,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先太子势力弱,为了保护先太子能安稳登上皇位,竟然提出让其他几位皇子到那罗体锻炼意志的法子,就在几位王爷入城那一天,军中发生叛变,其中湘王被敌人带走,下落不明,我也在平息那场动乱中受了重伤,昏迷数月之久,我醒来时那罗已经被乌斯藏重新接管,关于军变的事,义父只字未提,只让我安心养伤。”

    郑伯景说起这些事时,总有股说不出的悲伤,或许是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又或许是其他。

    “那位尾生呢,他去哪里了?”柳绯烟注意到他口中的尾生,或许就是他一直在找寻之人。

    他摇头,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马泉河边,他洁白的衣裳染满了鲜血,他的刀口就在我脖间,说他没错,更不会认错,让我回去转告义父,那个人这次不死,以后他也会亲手杀了他。然后我就被打晕了。”

    “他要杀谁?”柳绯烟听得很认真,尽量挑重点问。

    “我不知道,但当时发生军变时只有湘王无故失联,后来湘王再次出现的时间也与他被捕的时间吻合,所以我猜测,他要杀的应该就是湘王。”

    “湘王名声一向很好,为人处世都得百姓称赞,尾生为什么要杀湘王呢,会不会是你猜错了,湘王当时失踪或许只是巧合?”

    郑伯景脸上有一抹嘲讽的笑,反问道:“你怎么不觉得有问题的是尾生,而不是湘王。”

    “我也想怀疑尾生,可你口中所述,他完全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重情重义,心怀家国大爱的人。”

    “对啊,我当时也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果敢聪明,有谋略有手段,可越是这样的人,往往最让人捉摸不透。”

    听了这么多,柳绯烟越发觉得顾卿云不可能是他要找的人,一个心怀大义,一个没情没义,甚至连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这这么可能是一个人。

    她很想跟他说出实情,可顾卿云和郑家有仇,说了极大可能会害死顾卿云,纠结再三,还是决定闭口。

    “柳姑娘似乎有话想对我说,无需顾虑,想说就说,今日我们所谈之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发誓。”郑伯景耐心诱劝,他知道自己一番真情所述起作用了,柳绯烟已经对他放下了戒备。

    “我···我想说,如果待会儿要见的那个人不是公子要找的人怎么办?”她还是不肯说实话。

    郑伯景脸色有些失落,苦笑道:“无妨,我找寻他许久,次次失望而归,已经习惯了,但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定能有机会在见到他的。在说了,柳姑娘与幕后之人也不熟,万一待会儿见到真面目时,他就是尾生呢,对不对?”

    柳绯烟朝他笑了笑,没在说话。

    到城南时,回去取药的凌华也回来了,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郑伯景连药都没换,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幕后之人。

    原本想让顾卿云假扮一下幕后之人,但现在顾卿云还在郑府,看来待会儿见的人应该就是沈殊了,可留守客栈的沈殊并不知道交易的事,一进客栈,柳绯烟感觉有把刀架在脖子上,呼吸都有些困难。

    “柳姑娘不必紧张,你只需将我引到他面前即可,我既答应会放你离开,就不会食言。”察觉到身边的人情绪紧绷,郑伯景出声宽慰。

    来到二楼,柳绯烟盯着那扇房门迟迟难以下手,郑伯景见状,直接上前敲门。

    门打开,出来一个光着膀子,肥头大耳男子,被人扰了清梦,他十分不满,咆哮道:“干什么,啊,何事?”

    柳绯烟一脸错愕,她不确定此人是不是就顾卿云说的后招,眼神快速瞟过男子右手小指,发现手指齐全,未见缺失,才赶忙道歉,“抱歉抱歉,我们找错了。”

    房门砰地合上,里面传来男子的骂声:“神经病,没事敲什么门,打扰小爷美梦。”

    郑伯景脸色不太好,对一个小贼,他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只是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他甚至不与她计较盗取夜明珠的罪,可这个小贼似乎并没有把自己的怜悯当回事。

    “柳姑娘,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听语气,他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柳绯烟哑口无言,就在两人都不说话,空气凝固时,凌华上楼塞了张纸条给他。

    郑伯景看了字条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直接扔下柳绯烟转身下了楼。

    “姑娘可以离开了,告辞。”凌华丢下一句也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