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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苏姑娘

    同州隶属代王府,自前北元覆灭后,代王一爵被取消,直到本朝武帝时期,才又恢复了代王一爵,并将自己的七儿子萧寒星封为代王。

    萧寒星是个闲散王爷,从来无心朝堂,哪怕封地就紧紧挨着胡人,也是无心管辖,所以镇北王才有机会领兵御敌,短短二十年内屡战屡胜,声名鹊起,成为北境十三州霸主。

    先帝驾崩后,代王是十五个儿女中唯一一个吃斋祈祷的,沈殊到达同州之日刚好是他结束守孝之日,又恰逢世子行冠礼,便下令州府放开了宵禁,豪掷千金与民同庆,所以深夜抵达的沈殊难得没被拒之门外,还赶上了最后一趟宵食。

    饥肠辘辘的他要了碗刀削面就开始埋头苦干起来,根本顾不上欣赏周边闹哄哄的舞姬表演。

    等到吃饱喝足后他才注意起街上的舞姬,就问前来收拾桌子的小厮道:“今儿个是什么节日吗,为何有这么多舞姬献舞?”

    小厮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小声说道:“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不知道今日是世子行冠礼之日,代王高兴,下令放开所有的禁令与民同庆呢。”

    代王膝下有五子二女,世子萧珩今日满二十,是另起府独立的年纪,行过冠礼后第三日,世子就会搬到封地去,无召令不得私自离开封地,虽然身份上自由了,但行动却束缚更多。

    “那世子封地在哪儿?”沈殊又问。

    “甘州。”小厮回,说完就端着空碗下去了。

    甘州和同州之间相距千里,惠帝刻意将世子封地选在那里的用意不言而喻。

    不过他们帝王家的勾心斗角不是他所能操心的。本来想等到入夜在行动,但因为放开宵禁的原因,他是无法等到人少在行动。关于张尾生的线索很少,路上公子又出了事,眼下只有他一人,行动没人照应会诸多不便,忽然想起来时路上见到的舞姬,他顿时有了一个妙计。

    回到方才吃面的地方,舞姬们都还在,边上围观的人群不减反增,见多了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在看到这些轮廓深邃的胡姬时,他总是会勾不住内心好奇,驻足观望许久不忍离去。

    带头的胡姬边唱边跳,纤细的腰肢肆意扭动,轻盈的舞姿配合上欢快的马头琴声令在场众人拍手叫好,带到一曲终,一舞落,已是后夜。

    看着舞姬们飘然远去的背影,不知勾走了在场多少男儿的魂,就连沈殊也久久不能回过神。

    跟在公子身边多年,他风里来雨里去,几乎天天过着刀口上舔活的日子,的确是许久没有不带丝毫戒心地观看任何一场表演了。

    又在街上闲转许久,等街上行人慢慢散去,他终于是从方才的勾魂曲中醒过神来,想起自己来此地的目的了。

    不过同州之大,他一时也不知该从何查起,何况张尾生行迹总是让人出乎意料,事先筹谋反而次次扑空。

    走着走着,他不知怎的就到了一家赌坊,摸了摸腰包,他身上的银两所剩无几,又没公子在身边,恐怕不足以支撑他赌上几局。

    可酒肆赌坊向来是消息最灵通的场所,他若想打听消息,眼前赌坊是非进不可。

    在门口犹豫许久,他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赌坊不算大,里面的人多半也是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胡人,他不免警惕起来,这可是南明境内,竟会有这样一处赌坊,不是危险重重就是暗流涌动。

    总之绝对不会是寻常赌坊那样。

    “公子,押大还是小?”

    他刚刚在赌桌前站定,就听到一声妖媚十足的声音,抬头一看,正是前夜在街上献舞的蓝衣胡姬。此刻她却是一身宽袖紫衣,举手摇晃骰子时露出那双纤细的玉臂,笑容明媚,不知勾了多少男儿魂魄。

    他赶紧收回目光,随手将银子扔在左手边,“小。”

    女子抿唇一笑,在众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摇动手中骰子,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叫嚷声手中的骰子越晃越快。

    没等女子揭开结果,沈殊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方才那些人的神态跟个赌鬼无疑,他留在这里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公子,是觉得赌注太小没有兴趣吗,怎么如此着急离开?”

    他走出去几步,身后传来说话声,转身一看,正是方才赌桌摇骰子的女子。

    “公子,为何不说话?”

    女子再次开口,沈殊这才回道:“不是赌注太小,而是在下囊中羞涩,实在不敢多赌,以免坏了大伙兴致。”

    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眼,轻笑道:“公子是外地人吧,今日才到同州?”

    沈殊面色僵硬,此女子到底是何人,竟然连他才到同州的事都知道,当下不免警惕起来,女子见他神情警惕,不由捂嘴一笑,转到柜台前坐下,说道:“方才小女子在街上献舞就见公子风尘仆仆而来,饿得大口吃面,一路奔波必定是疲劳至极,该是立刻休憩才对,可转头公子又出现在这赌坊,实在令小女子费解,赌坊酒肆人员流动快,消息传得也快,所以小女子斗胆猜测,公子是来办事的,而且公子所办之事必定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沈殊被人戳破心思,可自己又对眼前之人毫不了解,一时间承认也不是,矢口否认也不是。女子见状直笑,乐得不能自已。

    “小女子姓璃,单字纾,公子也可称呼小女子为纾儿,公子有事直说便是,或许纾儿能帮上些忙也说不定,也好过公子海底捞针来得好,对不对?”

    璃纾。

    沈殊皱了皱眉,总感觉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见她都如此坦诚相待,他也不在犹豫,拿出画像问道:“不知姑娘可见过画像上之人?”

    璃纾接过画像看了一眼,柳叶眉微皱,道:“他是我赌坊常客,不过有好几日没见人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沈殊心喜,又忍不住问道:“那姑娘可是他家住何处?”

    “代王宫。”璃纾笑着回答,“他总向小女子炫耀满腹才华终于得到伯乐赏识,定要大展宏图才肯罢休。记得被拜为代王宫客卿那日,他可是在赌坊一夜未曾离去,把家底都输光了,要不是被管家找上拉走,估计要赔个底朝天。”

    璃纾的话不像骗人,沈殊听着却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棘手起来,若张尾生果真被代王拜为客卿,那想见他一面是十分困难了。

    “公子找他做甚?”璃纾把画像还给他,出声问道。

    “实不相瞒,此人是在下父亲挚友,奈何五年前父亲突然造人陷害而亡,他是最后见到父亲的人,在下有许多疑问想要当面问清楚,在下追寻多年总是错过。”

    沈殊说得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璃纾听闻后也是眉心微皱,站起身走进他,面带歉意:“实在抱歉,小女子不知公子竟有这等往事,无意触及公子伤心事,请公子见谅。”

    沈殊一副早就司空见惯的表情,道:“璃姑娘何出此言,若不是有姑娘帮忙,在下或许还要兜好几个圈子才能知道他的下落,姑娘之恩,在下铭记于心。”

    说完就要走,又被她叫住:“公子接下来是要去找他吗,可有方法?”

    沈殊停下脚步,摇摇头表示没有。

    她又道:“公子可信得过小女子?”

    沈殊点头。

    “那好,明日我要去代王宫献舞,公子可扮做随从一块前去,或许能见到他也说不定。”

    “那在好不过了,多谢姑娘相助。”沈殊一口答应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明日酉时一刻,不见不散。”

    拜别了璃纾,沈殊跨门而出,回客栈的路上开心的地哼起了小曲。

    一夜好梦,第二日他去集市上买了身新衣裳,打点好行礼后一直在客栈等到酉时,才动身前去与璃纾汇合。

    前去献舞的人还是昨夜遇见的那群,乐师三人,随从两人,一行共十五个人,准备好后出发前往王宫。

    半个时辰后抵达王府,几人在管家的带领下到后院厢房休息,只等时间一到上前献舞。

    今夜是世子送行宴,代王操办得异常丰盛,单就舞姬就有三十多人,加上其戏团和其他杂耍,加起来不少于百十来人。

    他们的休息间被安排在后院,隔壁就是另外两队献舞胡姬,等把东西都安顿好,璃纾终于找到机会与他单独相处。

    “公子,拿着此令牌可在府中自由活动,记住,我们戌时三刻结束演出就要离开,王宫规矩严明,凡是结束演出的都会立即被送出宫,你可千万不要错过了时辰。”

    说完,将令牌交给他,沈殊却有些纠结:“你把令牌给了我,万一他们查起来你们怎么办?”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们都是熟面孔,代王不会起疑心,倒是公子,一定要千万小心,切记找到人问完后快速与我们汇合。”璃纾细细交代。

    沈殊这才收好令牌,转身离开。

    “你就不怕他骗你?”身后的一个胡姬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感。

    璃纾扭头一看,她并不认识此人,纳闷道:“阁下何出此言,我不过看他可怜,好心帮他一把罢了,他就算有心欺瞒,对我并无害处。”

    “星儿姑娘担心不无道理,璃姑娘你刚来这里不久,对献舞一事知道不多,经常有人借着献舞想要刺杀代王,可是最后都没有好下场,久而久之,献舞这条路走不通,他们就另辟蹊径,假扮成随从或是家仆,何况那位公子的确来路不明,是不能轻信。”说话的年纪最小的秀秀,她在大伙眼中人缘最好。

    璃纾看了眼星儿姑娘不在说话,自顾自到梳妆台前对镜贴花起来。

    过了一会儿,管家就把管事的叫出去,挨个吩咐一遍,他们排在一个魔术师后面出场,以三声烟花为信号。

    管家交代完就离开了,璃纾合上房门,将方才管家所说又给大伙儿交代了一遍。

    秀秀自小喜欢魔术,一听今晚表演有魔术师就按耐不住性子想要去看,他们的舞就跟在魔术表演后面,要演出就看不了魔术表演,璃纾见状只能说道:“你若真想看,就只能调换出场顺序了,反正月弥舞前半场只要五个人,前提是你要找到愿意和你交换的人。”

    可屋内六个人,只有苏姑娘是在后半场才出场的,其他的早就到前院观看表演去了。

    秀秀一脸哀求的看向苏姑娘,她当即拒绝道:“不行,我不会你那部分,换了会露马脚的。”

    “求求你了苏姑娘,我真的很喜欢唐大师的魔术表演,平时根本没机会看到,也就只有在这种场合才能有机会,你就行行好,帮我一次好不好?”秀秀一个劲的哀求。

    可苏姑娘态度也很坚定,说什么也不肯换。

    见实在无法,秀秀小嘴一撅,委屈得就快要哭出来,其他几人见状都默不作声,苏姑娘这才开口道:“别哭了,我跟你换就是了,但是你别………”

    “知道啦知道啦,我不会贪玩误了献舞的。”

    没等苏姑娘把话说完,秀秀人已经没了影,只留五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你不会还与她换,不怕待会儿出错惹恼代王掉脑袋吗?”璃纾不满道。

    苏姑娘摇了摇秀气的小脸,道:“秀秀玩心一向很大,我怕她玩疯了就忘记献舞的事,才骗她不会的。此次献舞非同小可,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放心,不是还要其他几位姐妹嘛,她们也在前院,应该会相互照看的。”其他几个姑娘出声安慰。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在说话,几人在房中等到戌时,才在侍卫的带领下前往前院。

    代王府很大,一行人硬生生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前院,看着歌舞升平的院子,宾客觥筹交错,座无虚席,就连主位上的代王都已经萌生醉意。

    而今晚的主角萧珩却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下,周边只有一个暗卫守着,和席间开怀畅饮的宾客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