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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十九 回 灭窦宪和帝封忠臣 弃京城叔度离九鸽

    隐居不为金绫衣

    诗酒家国两茫茫

    红颜歌残情长天

    洛阳东望路漫漫

    话说窦宪尚倦卧家中,未成知晓北宫有变,待到天明,窦府门外已遍布军吏铁骑,有门吏传报进去,惊恐万分,正要细问情由,苟盾令郑众引领蔡伦,陈番,邓迭,及郭璜父子已闯入窦宪内室,苟盾令郑众宣读和帝诏书,收回大将军印绶,改封为冠军侯,窦宪兵马在城外驻扎,远水难解近渴,又见邓迭,郭璜父子本是自己部下,如今却站在钩盾令郑众身边,窦宪知大势已去,便长叹一声,只得交出大将军印绶。待钩盾令郑众等人离去,窦宪慌忙打听窦氏一族消息,窦氏兄弟皆宜收回官印。限令就封,窦宪如笼中困兽,不知所为。窦太后那里也无消息传出。

    太尉邓迭善后,军吏查明窦宪府众门客仕子,宾朋宗族,一齐驱逐,撵回原籍。又来执金吾不肯容情,吹窦宪兄弟等立刻启程,窦宪长跪金市口,面向长乐宫,力尽计穷,没奈何,草草整装,离京而去。府邸宅院收归朝廷,奴仆遣散,鼎盛的窦氏一族,如广厦,即刻坍塌。

    话说周英台去往伯父家,并未回大司农府,而是去往东城一处客栈,汝南郡府来的仕子,孝廉皆在此客栈安居候考。

    周英台见过郅伯向和封武兴,二人好奇,问起黄叔度,周英台却不言叔度君,反而单独要了一间客房住下。等了几日,依然不见黄叔度的到来。

    郅伯向与那戴家结亲娶了冬白姑娘与那艾伯坚成了连襟,本同是孝廉,至今未谋得一官半职。郅伯向一到京城,便去拜见叔父,亲自相求,郅不筠却说:“你想当官?官不是你做的,如果你当了官,我们郅氏一族将受满门抄斩之刑。”此话怎讲?郅伯向一口恼怒,凉水没沾牙,便回到客栈,抑郁不乐。明日就是朝廷开考的时间,郅伯向想着要靠自己得努力挣得功名,便早早睡去。

    天亮,封武兴跑来叫郅伯向,慌慌张张说道:“快起来,大事不好,郅府被满门抄斩了。”

    郅伯向一惊坐起,傻看这封武兴,大清早的说这傻话。封武兴一五一十道个明白。郅伯向一时惊恐万分。京城郅府满门抄斩,那郅氏族众岂不将灭九族,郅家岂能留有活口?

    郅伯向起身,手书一封书信,让身边仆从快马加鞭飞报安阳城老爷,转移家眷至淮河南岸的江夏郡申国,那里乃大别山南麓,地势复杂,便于躲藏。

    郅伯向长久地看着封武兴,二人无言,郅伯向长叹一声,蒙头边睡。

    洛阳城里,一夜的血雨腥风,天亮时,皇城外,又有无数人头落地,剿灭外戚窦氏一族,掉脑袋的不仅只是大司马郅布筠,双方杀戮皆有喽啰般人物。

    京都民众,日常如初。该吃饭吃饭,该喝水喝水,只是郅府一夜变成灰烬,偌大的大将军窦宪侯门宅院,也一夜成空。

    朝廷选仕,按时举行。郅伯向心受煎熬,无心参加会考,二人便在京城转悠。打听郅案因由。

    其实,郅布筠一案,乃高密候邓震点眼,钩盾令郑众设计,密奏和帝,言窦宪兄弟图谋不轨,以郅布筠为诱饵,窃密与窦宪,钩盾令郑众首先谋划诛杀窦宪,引窦宪心生杀戮。钓鱼窦宪犯下弥天大罪。

    窦宪兵马驻扎城外,窦宪未奏请皇上,却私自带领亲随入城,把手城门的校尉哪个敢拦?太尉邓迭乃宫中守备,言说不让窦宪兵马入城乃大司马郅布筠所为。于是,在密令窦家人通书长乐宫。

    从长乐宫传出,言说那大司马郅布筠曾做过铸钱官,自那时起私铸官钱。而且各地都有他的地下钱庄。幕后主使乃京城邓,马两家。

    窦太后对邓,马两家虽有忌恨,却也不想多树敌人,此情奏请太后。窦太后接密信,因私情对郅布筠有怨恨,故而不通报和帝,等其裁决,却一意孤行,把郅府全家三百多口押解金市口砍头。

    朝中开国五大家族对窦氏一族本有怨恨,又有线报,那大将军窦宪私自入城,拿前铸钱官大司马郅布筠开刀,郅府被灭已是对这五大家族的警告。于是,邓,耿,梁,马,阴五大家族联合钩盾令郑众,谋杀窦氏一族,除掉窦宪,皆为上策。于是,外戚成了瓮中之鳖。

    窦宪兄弟家眷几百口,出京城之后,便往扶风郡平陵县而去,数口人等皆是待罪之身,行至一处险要之地,突然杀出一队强盗,这群强盗,也不要金银,只要人头。

    窦宪已死,和帝剿灭窦氏家族大功告成。论功行赏,和帝亲政,端坐龙椅,英气勃发,龙颜大悦。尚方令蔡伦为人谨慎机敏有心计。把功劳推给大司农郑众,说他在城外稳定军心立了大功。钩盾令郑众等为朝廷立了大功,在大殿之上,封官加爵,邓迭,郭璜父子一一接受皇帝的封赏,大殿之上,多了大司农郑众和青年才俊陈番,郭泰。尚方令蔡伦低调,站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圣上理政急需精英人才,朝廷会考选仕如期举行。会考第一名出炉,却不是黄叔度,而是一名来至黄叔度同一个地方,名叫周英台的士子。钩盾令郑众因功升任大长秋。和帝命其查阅卷宗,得知黄叔度并未报名参加会考。邓迭和郭璜父子分站两旁,太尉邓迭上书,皇帝阅罢,即刻传谕汝南郡士子周英台上殿受封。大殿之上却不见周英台的影子。一时,百官相视窃窃私语。

    和帝言道:“诸位爱卿,那殿试状元周英台为何未到啊?”

    大长秋郑众急忙问大殿之上的大司农郑众,说道:“那殿试状元周英台乃你家亲戚,为何不在?”

    大司农郑众小声说道:“我家亲戚之中哪有什么周英台的,”

    陈蕃出列班跪拜回禀圣上,说道:“启禀皇上,那周英台乃前河南尹周畅之子,伯父乃大司徒周尚。”

    大司徒周尚听言,慌忙跪下,说道:“启禀皇上,我们周家只有一子,乃汝南郡太守周子居,其弟周畅乃一千金名唤九儿英台,哪里会生出一名榜单第一的士子。”

    和帝笑道:“呵呵,还有放着第一不做的。这个周英台容貌俊朗,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气度不凡,乃朕亲自点卯。”和帝走下龙庭,来到陈番和郭泰面前,说道:“那黄叔度乃大理寺卿同窗,今在何处啊?”

    陈番紧忙回道:“那周英台与黄叔度关系非同寻常,说不定如今二人正在一起也为可知。”

    和帝龙颜不悦,大长秋郑众慌忙跪地回禀皇上,说道:“启禀圣上,那黄叔度一早就出洛阳城了。臣即刻把他追回。”

    和帝听言,龙颜大怒,说道:“大丈夫不能立功建业,几与草木同腐乎。朕邀约叔度君进京,岂有不辞而别之理?”众臣一时心惊胆战,不敢多言。此时和帝叹息一声说道:“昨日会考,叔度君未来参加,朕已知结果了,说来人各有志,事不可缓,让他自便去吧。”和帝宣布退朝。私传尚方令蔡伦进宫。不多时,宫中传和帝口谕让大司农郑众等三人进宫。三人跟随小黄门张让来到宫中。

    宫中有些肃穆。和帝一见三人,便问郅贵妃,陈蕃见机回禀道:“启禀圣上,郅贵妃已按圣上旨意,移驾入宫来。”陈番偷观圣上龙颜喜悦,又说道:“臣有一私事回禀圣上,郅贵妃入宫之前私会黄叔度,今日清晨,黄叔度欲私会郅贵妃到了蔡府。得知郅贵妃已被圣上御诏入宫去了。黄叔度听言,挥袖而去,未留只言片语。”和帝略有所思。

    和帝走到蔡伦面前,问道:“郅九鸽入宫以来,一直陪伴太后身边,虽被朕封为贵人,却从未服侍过朕半日。如不然让她入北宫,依然为贵人吧。”

    蔡伦慌忙跪下,言道:“启禀圣上,臣无二意。”蔡伦不敢抬头,又说道:“黄叔度乃世外高人,不愿当朝为官,也是人各有志,今日去了,也是他的心愿,恳请皇上,放他回十方院归隐罢了,这样,来日圣上到天中地界游猎也有个熟悉的人不是!何况那里的百姓还在等着圣上前去避暑游猎那。”

    天中游猎乃大司马郅布筠上奏,如今大司马已死,此处蔡伦又一次说起,倒有一事哀思。

    和帝说道:“郅府的善后事宜处理得怎么样了?最好让郅贵妃满意!”

    蔡伦知和帝心思,蔡伦又知大司马郅布筠生前曾起奏皇上天中游猎之事,也知道那窦宪杀郅布筠一族皆非窦宪一人主意,因那‘黄宫’实在神秘。此地有无数未解的秘密。可在和帝那里却是猜着明白装糊涂。蔡伦说道:“天中祭祀,宋店游猎,乃朝廷之大事!也是与民同乐得盛典。

    蔡伦没有直接回答圣上所问,却带出圣上心中的一项私密,一时心中不快,又觉得这老东西在自己面前不直言快语,而是绕着弯子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秘密。倒感觉此人心机太深,眼下百事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也只有叹息一声,走回龙台,整冠抖袍端坐龙椅。

    和帝瞅了瞅大司农郑众,又看了一眼上方令蔡伦,三朝元老,实在都老了。想那大长秋郑众是否能追上黄叔度?他还却有一些话,要给叔度君言说。

    大长秋郑众出大殿飞传九门提督追回黄叔度。而大长秋郑众却急急忙忙赶到邓府,去见那高密候邓震。不多时,黄叔度被九门提督追回来到邓府,邓震款待之后,有大长秋郑众引领入宫。

    和帝又见黄叔度,欣喜若狂,拉黄叔度上龙台一旁安坐,黄叔度不坐,和帝拽住黄叔度小声说道:‘你我私交应别于旁人,朕有话对你说。”和帝让大长秋离去。又言道,“叔度君陪朕御花园走走吧!”黄叔度便随和帝而去。和帝与黄叔度同岁,虽是君臣,却亲如兄弟。

    和帝说道:“听说皇兄刘庆与叔度君私交甚厚,可惜,这位皇兄,喜乐市井玩耍,声乐犬马,留下这朝廷大事于朕,实在苦而难言啊!”黄叔度笑而不言。和帝又说道:“叔度君喜乐山水景致,天中山乃天地明珠,地之心脏。沿汝河而下,有一小龙山相伴,那里还流传着一个美丽的故事,倬姬仙子!叔度君可否与朕讲一讲啊?”

    黄叔度说道:“这故事,很唯美,又很凄凉,流传也很广。”黄叔度叹息一声,又不再言语。

    黄叔度此时的神态,让旁人不自觉地陪着感伤。郅九鸽近在咫尺,却相隔天涯,和帝让他宫中游园,他只有无奈接受,而自己心爱的人,却不知其悲苦。黄叔度伴圣上慢慢前行。走到御花园的一处宫墙,此墙正在粉刷,黄叔度见粉刷宫墙的工匠有些熟悉,便停走到那二位匠人跟前下看个究竟,而那匠人却把头低得更低。

    和帝也觉新奇,觉得有一些好玩,便故作姿态,呵斥左右:“快把此二人拿下。”和帝本想闹一个玩笑,抓了再放罢了。哪知粉墙那人却大声喊叫:“黄宪救我。”

    这下坏了,皇上抓人,此人叫喊黄宪。黄叔度一时,脸色煞白,想这深宫内院怎会有人认识自己。

    原来郅伯向和封武兴二人,未参加会考,却在京城四处寻找进宫的机会,要为大司马郅布筠报仇。二人来到北宫外,正好有宫中小阉人出来找小工粉墙,于是,便有了机会进宫。二人正在寻思怎样杀那狗皇帝,却突遇黄叔度走来,着圣上喊拿人,岂不是二人小命没了,故而大喊黄宪救命。

    宫廷卫士一拥而上把二人拿下,却意外在二人手上的木抹子下搜查出一把锋利的利器。这可是行刺皇上的重罪。和帝看到凶器,被吓了一跳。和帝一摆手,侍卫正要拉出去斩首。黄叔度上前拦着,下跪言道:“回禀圣上,二位乃叔度同窗旧友,绝非贼人,只是与叔度有些未解的恩怨,故而跟随叔度至此,本意与圣上无关。敬请圣上留二人一命,以报圣恩。”

    和帝感觉奇怪,心想这里面有戏,两位读书人,却暗藏凶险在此。又看黄叔度为着二位求情,又如此舍生取义。

    此时,封武兴大声喊道:“俺就是来刺杀皇上的,皇上昏庸无道,听信谗言,致使郅家三百多口命丧黄泉。此等昏君,为何不杀?”

    和帝听言一愣,便问黄叔度:“此二人如今舍命却为那郅家?”

    封武兴跳着脚叫道:“昏君刘肇,要杀就杀,哪里有如此多的废话说。”

    封武兴直呼圣上名字,黄叔度吓出一身冷汗,伏地言道:“开恩皇上,封武兴虽然言语粗俗,叔度与之相比,不如也。”和帝倒不生气,觉得这听好玩的,黄叔度又说:“说来封武兴与那郅布筠并无关联,只是与郅布筠侄儿郅伯向乃同窗好友,想必是郅大人受难,作为同窗挚友,封武兴挺身而出,反说黄叔度却无此等勇气,实乃一懦夫也。”

    和帝低头看着面前被侍卫摁跪着的二人,一个瑟瑟发抖,一个气宇轩昂,便躬膝请封武兴平身,御林军侍卫手一松,封武兴腾一下站起来,反手拉郅伯向起身,和帝说道:“走吧!”

    封武兴高声说道:“真放俺走啊?如若郅家一案没有个说法,我还会找你麻烦。”封武兴也不看黄叔度一眼,拉上郅伯向被御林军押解而去,后被赶出宫门。

    黄叔度心中别有一番苦涩的滋味。想自己到蔡府未见到郅九鸽,如今人在宫中,却依然未能相见。黄叔度着实心酸一阵,可深宫之中怎是他说见就能见的。好者有幸遇到这二位,不然丢了性命。

    黄叔度想见郅九鸽,却在和帝面前无法开口,黄叔度愁苦,和帝心知肚明。黄叔度想和郅九鸽一起离开洛阳,回十方院家中,过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无忧无虑,享受生活。

    和帝万般挽留,黄叔度执意离去,无奈,和帝唤来尚方令蔡伦,黄叔度辞别和帝,跟随蔡伦而去。哪知蔡伦把黄叔度引领到长乐宫。长乐宫里冷冷清清,却不见宫娥采女,阉人奔忙。二人直奔后宫。

    当蔡伦推黄叔度进入一处帷幔。黄叔度看到了郅九鸽,这让黄叔度万分激动,黄叔度奔过去,却看到郅九鸽口吐的鲜血,血在地上已凝聚,黄叔度一时慌乱起来,扑向郅九鸽要喊太医,却又不敢喊叫,声音颤抖,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郅九鸽睁眼看见黄叔度,眼泪唰唰地流。有气无力地说道:“宪儿哥哥,九鸽想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黄叔度说到:“不会的,今生怎会不见。这不,我来了,来看你了。”

    郅九鸽说道:“我与宪儿哥哥本已说好,一同回老家的,男耕女织快活一世,皆是你我一生极乐。可如今此等结果,让妹子如何是好啊?”

    黄叔度一听此言,身心具裂,心里一下疼到深处,想着来京城这些时日,虽然风风雨雨,却得相遇,二人相互牵挂,今看这地上血块,知是内火攻心,曾在乡下常听人说,年少吐血,岁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想起此言,不觉将与郅九鸽少时相识,后来相熟,今日难分难离,又落得个心尽皆灰,不觉眼泪盈眶。

    郅九鸽见宪儿哥哥哭了,也不觉心酸起来,又一阵干咳,黄叔度问道:“你心里觉得怎么样?”

    郅九鸽勉强说道:“好好的,没事的,只是心急上火,口中热甜,一张嘴就出了那些污物。哥哥不要担心,过一会儿就好了。”

    黄叔度哪里相信,这咳出的血,哪里会一时好的。黄叔度往外面看去,叫那蔡伦快去,找一位太医,帮她诊疗治愈好了。

    黄叔度正要起身,郅九鸽拉住他的手,笑颜道:‘宪儿哥哥,你这一出儿不要紧,我们二人也就如此分离了,可这深宫大院,分离却不是一日半日的,咱俩就成了天各一方,别人不说,分明是自己拆散了自己。你不心痛,妹妹也心疼啊。要说起来,你也不好,我也不好,你不好甩手而去,我倒成了势利小人。为一贵妃的尊号,抛弃了哥哥,可妹妹身不由己啊。”

    黄叔度哪里不知其中的无奈,可面对眼下的所爱,虽近在咫尺,却远如天边,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小子,一个是皇宫内院的贵妃,既有想法,却无良策。

    突然,蔡伦闯进来,说道:“叔度君快走。”蔡伦拉黄叔度出去,转身唤来宫中侍女,外面抓些药来,先弄些药吃吃好了,再做打算。时到五更,北宫和帝身边小黄门张让,亲帅一对人马来到长乐宫。人马浩浩荡荡。

    黄叔度躲在帷幔之后,偷眼观看,长乐宫内,见满院子都是北宫来的侍卫整齐地站立,小黄门张让引领一对宫女蛇形阵似的涌进后宫。

    黄叔度与那小黄门张让有过一面之交,也是在和帝身边,虽不太相熟,本想亲自确问北宫阉人张让,却被蔡伦一把拽走,拉到一旁。

    小黄门张让清嗓子,正要宣旨,尚方令蔡伦推黄叔度进去,急忙上前与张让搭话,蔡伦乃张让前辈,故而受其尊敬,便把圣旨收起,冲蔡伦说道:“蔡大人,下官俸圣上旨意,前来长乐宫接回郅贵妃。太后身边有其他嫔妃接替服侍,尚方令大人有异议吗?”

    蔡伦听罢,亲自引领,二人来到后宫。郅九鸽已打扮整齐,有宫中侍女簇拥而来。阉人张让面前跪下,给郅贵妃行礼,然后起身宣旨。

    此时,帷幔后隐藏的黄叔度,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从眼前走过,却无能力把她留下。此种疼痛,内心过于伤损,便说了个郅九鸽的名字,嘴里念着十方院的往事,红杉书院孝廉的盛典,京城洛阳那些字眼一个不留,寻郅九鸽离去的方向,往长乐宫外走去。蔡伦慌忙追上,引领黄叔度离开长乐宫。

    这日正是中秋节,家家户户要吃月饼,午间,尚方令蔡伦叫人备了酒席,邀陈番来陪黄叔度把酒赏月,蔡伦知道黄叔度此时的心情,郅九鸽的离去,作为一个深爱她的男人,此时,还有什么能吸引他的。蔡伦觉得三个男人饮酒,今夜赏月却缺了些情趣。蔡伦也没去理会黄叔度,只等陈番前来。

    陈番一到,却表现得十分热情,黄叔度却不咸不淡的,又淡淡地把身子搁哪了,也不和陈番说话,陈番想是自己有所慢待于叔度君?陈番说道:“叔度君,贤弟是来陪你把酒赏月来的,叔度君如执意要离京返乡,你还是到我府邸做一回客人,给陈番一个机会,叙一叙往日同窗情谊吧。”

    黄叔度点头,旁边依靠,依然没有说话,蔡伦见黄叔度无精打采,却又自作孤傲,也只当是近几日黄叔度劳心劳力过了。蔡伦一旁只顾饮酒,也不插言。

    黄叔度自进京以来,经历了一场场暴风骤雨,惊世骇俗般历历在目。又深陷情爱之中,黄叔度从未经历过如此地内心煎熬,自然落得如此地神情落魄,郅九鸽的离去,犹如万箭穿心,此时哪有心思与眼前二人闲聊。

    此时蔡伦又想,和帝剿灭窦氏一族,黄叔度立了大功,可和帝封赏,他却不受,最让人意外的是圣上对他特别钟爱有加,一介布衣,却留宿北宫,此乃圣上近臣从未有过的待遇。叔度君依然要回故乡。多少仕子一辈子做门客,为了求取功名。坚持,不要脸,坚持,更不要脸,到头来谋得一官半职,却身价全无。

    蔡伦有自己的心思,没好意思说出来,听着陈番废口舌,蔡伦的心思想到了别处。

    想这圣上与黄叔度之间,应该留有许多未知的故事。想到此,越发感觉黄叔度的神秘了。蔡伦知道黄叔度的身世,可这个秘密只有郅布筠知道,如今郅布筠已被窦宪杀害。知道的只有他蔡伦了。难道皇上也知道不成?蔡伦想到此,有些后怕,过去多年,此事犹如一幕阴影,挥之不去。

    这时蔡伦的老阿母有丫鬟婆子服侍来到庭院赏月,陈番,黄叔度慌忙相迎,一时打破了三人原有的各自状态。

    蔡伦神色慌乱,慌忙接着阿母,说道:“老阿母,说好的赏月之后,去内室给你老磕头,怎么您老却出来了。”

    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中秋赏月,怎能少了老身。”

    老人慈祥,让人万分地尊崇。照顾老夫人上座,各位左右坐下,丫鬟婆子急急忙忙上果品,茶点。老夫人见黄叔度对眼前食物淡然无味,性情懒懒的,只当是他没有休息好,一个异乡人,又多日在外,远道而来,水土不服也有可能。茶饭不香,口中无味,自然形容也就懒懒的。

    蔡伦昨日就告诉了老夫人,说黄叔度主仆二人要回老家,老夫人心里记下了,借这中秋明月,也就在此,弄些果品茶点话别了。

    老夫人年龄大了,实在坐不住,见了黄叔度,便要回屋,送走了老夫人,蔡伦三人又聚在一起聊天,有一人出现态度冷淡,主事的自然就没话找话说了。于是,蔡伦就冲陈番讲起了剿灭窦宪之事,黄叔度旁边坐着,也就倍感索然无味起来。可也又不能离席而去,只有坐着,仰望亭外那一轮明月。斜挂亭廊,生出一番空洞。

    京城的夜景别有一番风貌,午夜的闹市还很鼎盛。更夫的敲梆子声和馄饨挑子的叫卖声交集在一起。柳巷花灯下还有守夜的歌妓在嬉笑。京都洛阳,因在洛水之北,故叫洛阳,城池建于西周初年,依邙山而卧。洛水环抱,光武帝刘秀在此定位都城,也有几十年了吧?黄叔度如观山望景,在圆月里寻找他想看到的那一番多情的故事。

    第二天,黄叔度特意去关林旁的邓府拜访了邓震,感谢他的举荐之恩,离开邓府时,府外遇见了太尉邓迭。邓迭无意中道出了一个秘密,这秘密与他黄叔度有关。就因此秘密葬送了郅布筠的性命。

    黄叔度得知此秘密,对眼下京城再没有半点留恋。可他又一想,这邓迭此时告诉他这个秘密,有何目的?既然选择离开,黄叔度也不再思虑此事。于是,黄叔度在离开京都之前,去了大司农郑众家中,不知贤弟周英台是否还在。想贤弟当朝会试第一却不要,此等气魄,何人能比!让人敬佩啊。

    大司农府邸冷冷清清,夫人八姐英格独自一人在院中亭子下坐着。黄叔度走到她身旁,她还没能看见。黄叔度叫了一声:“夫人!”八姐英格一机灵,愁苦的脸上绽放出花来。夫人高兴,黄叔度便坐下与聊叙。

    黄叔度问道:“大司农大人不在府中吗?”

    八姐英格见问,便说道:“老爷不在,叔度君找他有事?”

    黄叔度说道:“此来与大司农和夫人辞别,进来却看见夫人眉梢紧皱,相比有什么心事,故而走来,想听个端详,不知夫人愁苦从何而来?”

    八姐英格叹息一声,说道:“自那日朝堂回府,便归于书房不出,几日正处一份奏章,言他拳拳之心,愿为边疆安宁,请缨守边。奏章呈上,和帝恩准,昨日已西行上任去了。”

    黄叔度听言,心中感叹,感叹大司农郑众为官,不仅干净,而且有担当。至于贤弟周英台,相比也不在府中,黄叔度便不在问。辞别八姐英格离去。

    八姐英格送了黄叔度许多礼物,可叔度一物未取。离开大司农府邸,黄叔度站在京城的大街上,失魂落魄一般,一个外乡人,此地没有半点归属感。黄叔度主仆二人走雍门,过阳门,绕城半圈,走津门,过小苑门,到平城门,往南望了一眼明堂,转而入城,一路到了北宫,他站在宫墙外,看住这高大的宫墙,长叹一声,转而往东门的耗门而去。

    在耗门内,他看到了太尉府,司空府,司徒府各自不同的大门楼,可京城里却没有了大司马郅府。

    黄叔度没有摇头,也无叹息,显得极其地平静。身后牵驴的明云,再没有了来时的欢快和新奇,酷霜着一张嫩脸,说道:“爷,我们就在这座城里都转了三天了,转来转去就为这个皇宫,这皇宫俺看与咱家那黄宫没啥两样,这样子到啥是个头啊?要吥,咱们就找个草店,要走,咱们就赶个早,免得城门关闭。这来来回回又是如何呢?”黄叔度也不说话,从明云手里牵过驴绳,主仆二人骑上毛驴,打驴出城。

    黄叔度主仆二人出了东城门,穿过阙门,好不容易走到城外,明云回过头来,仰脸望着高大威风的城门,有些依依不舍这里的繁华鼎盛,歌舞升平的世界。明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可这自家的主子。好端端的一座京城,却有意甩在身后。明云心里埋怨自家的少爷,可他哪里知道这里的复杂和腥风血雨。

    明云跟随自己的主子,一路上磨磨唧唧,这让黄叔度回头多看了几眼这座洛阳城,黄叔度回身站立,回望这座洛阳古城,不由得感叹。

    此时,从北面走过来两人,一位道士,另一位像位王爷,道士远处高声吟唱:“若问古今兴衰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黄叔度望了一眼那位道士,激进之余,多有风流,后面那位王爷畏畏缩缩,不敢前行。

    恰在此时,从南面走来一位太学模样的人,此人相貌出众,黑袍,黑冠带,斜大襟,衣袖口镶白缎子边沿,红结腰间绦带,佩剑。黄叔度正要上前施礼,那人说道:“面前可是叔度君?在下寻你好苦啊。”

    黄叔度却不认识此人,见此人热情,又文质彬彬,言谈举止让人敬仰,便忙还礼说道:“在下乃黄叔度也。”

    那人笑颜,说道:“幸会,幸会,久闻叔度君尊号,却无缘相见,我乃南阳石桥的张衡,人称术圣,与那修撰‘汉书’的班昭女师,乃故友。常听女师班昭言说,念与叔度君相识,相知。”

    黄叔度观眼前张衡,与自己年龄相仿,言谈举止多有文雅,故而心生喜欢。曾听说那南阳张衡懂幻术,前世今生,天地星辰皆通,故而有术圣传言。便生敬畏。

    黄叔度急忙猎驴口绳,自己翻身落地。此时,那北边道士却已近前抢言道:“得知黄叔度荣归故里,今去不知何日方回?贫道特意赶来与天下闻名的黄叔度理论一番,道一道这世道的常理,听罢再去不迟。何故慌里慌张,且请听来便是。”

    道士抢先,那张衡却退一步,一旁站立,默言含蓄听道士言说。

    黄叔度本意与张衡攀谈,道士抢先说话,心生奇怪,便冲道士说道:“为何要听你所言?本与你既不认识,又无故交。更不知道士尊号,何来攀谈一说?”

    道士说道:“此言差矣,贫道与黄叔度曾为故交,如果再想不起来,你看远处那位是谁?”

    黄叔度顺道士所指看去,远处一人快步走来,此不是别人,却是那玩世的王爷刘庆。

    黄叔度疑惑,刘庆得势,只图富贵,整日吃喝玩乐,逍遥自在,怎会来此东门相送?黄叔度正欲相迎,刘庆却转身欲去。黄叔度犹豫一时,回转张衡。

    此时,张衡走上来,拱手于黄叔度面前,邀其坐下,二人盘腿相向而坐,正与叙,那道士却追上那刘庆,说道:“皇兄慢走,不如借今日之缘,咱与黄叔度聊一聊世态炎凉吧。”

    刘庆对此哪有什么兴趣,故作不理。

    黄叔度虽不知道眼前道士来历,却知那清河王刘庆。落难天中山,曾与说书人‘瞎子刘’结缘,今却与此道士相好。想自己来历,皆于刘庆有关。

    刘庆不理道士,道士便一人走了回来,便立身于黄叔度面前。

    黄叔度起身说道:“即已相见,皆有缘分,请问道家法师尊名法号?”

    道士‘呵呵’一笑,说道:“本道乃说书人‘瞎子刘’也,你可相信?”

    黄叔度看一眼远处的刘庆,思虑一番,便看着此道士,细看有些相熟,却一时难以敲定。

    道士说道:“数年不见,黄叔度可曾记得汝南郡府,叔度君救贫道一命,贫道糊涂,今已知错,弃佛修道,归于正途,道号真二法师,本命刘建。”

    黄叔度一听,几乎要倒退摔倒,此时张衡眼疾手快,起身一把拽住。

    黄叔度镇静下来,说道:“修道之人,皆玩世洒脱,生既是死,死皆是生,隐居炼丹修道也是道家的喜好。小南海寺庙因缘,相熟主持。和尚也好,道士也罢,皆是修身养性之人,相知别无疑问。”

    眼前道士真是乐成靖王之子刘建,既是和帝皇兄,当年阴妃弃子跳崖,弃子有邙山道士抚养,后下邙山跟随一和尚,游走天中,入小南海寺庙礼佛,尊号法海。

    法海游走南阳,又因汝南太守班固丧葬事宜,回小南海寺庙超度法事。与班固夫人偷情,被陈寔捉奸,黄叔度救他一命,确是事实,事隔多年,这法海却改成了真二。要知二人何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