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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甘露遗孤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决定把这些事情告诉我的?”张晃问着靠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无双泪痕犹在,但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她认真地思索着,道,“第一次有这个想法,是妾那晚听到先生说甘露之事的时候,先生的语气似乎有着同情,而不是真的在讨论什么谋逆之事。”

    “所以你才会追上来,告诉我你的姓名。”

    “是。”

    “那后面呢。”

    “后面是妾被送来服侍刘妃,而刘妃对妾的态度,完全不像是一个使唤奴婢,妾又请教了田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妾心想,先生有仁爱之心,又得天子的宠幸,应该是唯一有机会,也有意愿扳倒仇士良的人了。”

    “你说的对,也不对。我确实有这个心思,但唯一能扳倒仇士良的人,并不是我。”

    “是天子。”

    “对,”张晃用指节刮了一下无双的鼻子,“你很聪明。”

    无双笑着,用调皮的语气问道,“那先生是希望妾聪明,还是愚笨好呢?”

    “我希望你可以随心所欲,做想做的事情。”

    无双嘴角上扬,侧头看着张晃的脸颊。

    “我还有一个疑惑,仙韶院,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一开始,仙韶院确实是文宗制编排《仙韶院》之所,妾也是因为略知乐理,才被阿父送去。但太和九年的变化发生后,文宗就有意用仙韶院的伶人来笼络朝臣,并且对抗宦官了。”

    “原来如此。”张晃点点头,这些回答倒也在意料之中。甘露之变后,文宗常以搜集乐人,观看法曲为由,接见朝臣,仙韶院变成了文宗绕开宦官的监视,笼络外臣的场所。文宗还屡次破格提拔乐官,希望来削弱宦官的权力,甚至因此被右拾遗劝诫,也成为后世史官批评伶人干政时的反面教材。

    不过文宗的天真之处在于,在内外朝激烈争夺权力的晚唐,是不可能给第三方政治势力留下空间的,不论是握有军权的宦官,还是清流当道的外朝,都不会容许地位低贱的伶人上位。

    “还有,仙韶院的伶人,也常被天子用来刺探宫内的消息,用作其内外朝耳目。太和九年后,天子惴惴不安,时常担心神策军再行废立之事,尤其爱用我们这些遗孤,来探听宦官的消息,仙韶院副使尉迟璋,在进入仙韶院前,曾经有过不良人的经历,因此常会教授我们一些探查之法,并且和天子秘密汇报。”

    “还有此事?”张晃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说,仙韶院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笼络朝臣的场所,并且还是甘露事变后,文宗用来自报的特务机构,这倒是不见于史册,并且在仙韶院被裁撤后,成为了无人知晓的秘闻。他转念想到,那在文宗去世前一天,仇士良捕杀了尉迟璋全家,难道是已经知道了这个乐官的真实身份,如果这样的话,那无双和自己现在的处境,都非常不乐观。

    越想越是后怕,张晃问道,“你说的这些,仇士良他们知道吗?尉迟璋被杀,和此事有关吗?”

    “我们所做的事情,只有文宗皇帝和尉迟璋知道,仇士良应该不知。至于尉迟璋被仇士良捕杀,主要还是因为他参与了立储之事,帮助杨妃在当时诋毁太子李永,因此被支持太子的仇士良记恨。”

    张晃闻言,松了口气,“这些太和遗孤,如今境遇如何?”

    “仙韶院被裁撤后,都回了原本宫里的乐坊,妾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下落。”

    仔细想过此事后,张晃有了新的想法,在虽然仙韶院已经被裁撤,但仇士良并没有了解其中要害关节。在原本的历史中,随着文宗皇帝去世,尉迟璋被杀,这些藏在影子里的人,也都分散各处,不再为人知晓。

    但自己阴差阳错,遇到了无双,又知道了其中的秘密,只要能够联络到这些对神策军心怀怨恨的开城遗孤,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的间谍组织,那自己和李炎的布局,也更好展开。

    只是,张晃看了一眼刚刚梨花带雨的无双,这样就又要无双身涉险境,重新回到残酷的宫廷的斗争。张晃内心犹豫不决,一时低头不语。

    “先生可是希望,妾去寻访这些散落各处的旧相识,以为天子和先生所用。”却是无双见张晃的姿态,先猜出了他心中的心思。

    “确有此意,但我并不想让你对此事陷入太深。”张晃如实相告。

    “如果能够报灭门之仇,妾无有不从。”无双语气坚毅,带着不可置疑的气势。

    张晃无奈地点点头,确实没有人比无双更适合来做此事,而且她早已身在局中,也不会有脱身的机会了。他想了想,道,“无双,寻访的时候,你拿着我的牌子,就说是为传播使做事,找一些能撰写曲艺版面的乐人,便不会被人怀疑了。”

    “先生这个吩咐,甚是周到,无双会在这几日去做。”

    “先联系到他们,不要太声张,具体的行动等我的消息。”张晃起身,整理了下衣服。

    无双点点头,仰头看着张晃,“先生,你要走了吗。”

    “对,此事我得马上禀报天子。”

    “先生,还有一件小事要禀告。那日妾在光王太妃的寝宫附近,遇见了刚走出来的田桥,妾觉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对。”

    “田桥和光王太妃?他应该只是奉命去办事吧?”

    “妾也说不上来,他的神情不像是办完一件公事,反倒是刚刚被交代了重要的事物,又被外人撞见的神情。”

    张晃问了一些当日的细节,听完无双的讲述后,也没办法下准确的判断,只能吩咐无双,在寻访仙韶院故人的同时,注意探查田桥的消息。毕竟田桥是天子信任的中人,如果他真的出了问题,那么这些日子的筹划,都难保不会被光王知晓。

    每一件事和每一个人都像是千层饼一样,张晃在心里感叹,这可能就是人人自危的晚唐吧。

    不知怎的,张晃突然又想到之前曾多次想起的念头,为什么田桥会在唐史中,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什么样的人,才会被史官完全抹去痕迹,以防止后世记住,并且产生不必要的联想呢?难道是?

    突然间,来到这个时间后强烈的不安感,和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以及对宣宗夺位的困惑在此刻联系了起来,变成一个越来越清晰的推论。张晃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辞别无双后,迅速赶去求见了李炎。

    李炎对张晃的到来甚是奇怪,而张晃则是支支吾吾,只是说关于之前李炎所赐玉佩之事,“田桥,你先去门外侯着吧,朕有些事要询问张大夫。”

    待田桥退下后,李炎问道,“到底是何事?”

    张晃这才放下心来,将刚刚所见无双的诸桩事宜,细细禀报了李炎,只是隐去无双的身份,和二人的情事。李炎听完,似是不经意地说道,“寻访开成遗孤之事,应该先和朕商量以下的。”张晃俯身叩首道,“臣僭越。”

    “这事你去办,但要小心,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也不要让别人知道,朕知晓此事。”

    “臣明白。”

    “陛下,还有一事,臣想请教,田桥入宫前的身世,宫中可有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