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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外戚办报

    这正是长安的三月,昨日刚下过一场小雨,雨后初晴,路人的行人也多了几分怡然自得,三三两两,各自谈天说笑,说的最多的,则是最近几月关于皇家的流言。

    年初皇帝突然的驾崩和新皇即位后,长安的变化不小。先是在大行皇帝尸骨未寒的时候,曾经最被先皇宠幸的杨贤妃、以及差点继承皇位的安王和陈王都被赐死。然后在二月,开府、右军中尉仇士良被册封为楚国公,左军中尉鱼弘志则被册封为韩国公,荣耀一时。

    在这群路人大不敬的议论之中,温庭筠骑着一批瘦小的骡子,神色里既有兴奋,又带着几分不安。他是太原祁县人,也是唐初宰相温彦博的后代,但家道早已中落。开成四年文宗在位的时候,他曾来长安应试,但最终落榜。

    这之后,他还曾短暂地在东宫做过文宗太子李永的陪读文士,希望以此成为终南捷径,没想到最后太子死得不明不白,自己也因为忧惧离开了长安,并旅居江淮,但一直不被那边的表亲待见,并在一次受辱后,将名字从温岐改为了温庭筠。

    这次再回到长安,则是因为一纸奇怪的征召。征召他而来的,并非朝廷的公文,而是当今天子的中旨,说为了筹备报纸一事,召他入京。宣旨的时候,他拉着传旨宦官问了几句,可宦官也支支吾吾,不知这报纸是何物。

    宦官只知道的是,这报纸之事,乃是当今刘皇妃的族弟张晃向天子请旨办的。而征召自己,似乎也是张晃的建议。

    “温庭筠啊温庭筠,枉你自持才华,如今竟委身外戚,为这长安的五斗米折腰。”温庭筠一方面颇为自豪这个张晃对自己才华的认可,但另一方面有对自己是又外戚提挈,而不是科举进入仕途,颇为懊恼。

    “等会见了那张晃,如果他所筹备的什么报纸,乃是荒唐不堪,取悦天子的事情,我必摔门而出,留下不畏权贵的名声。”温庭筠在骡子上摇摇晃晃,给自己暗暗打着气。

    也不知走了多久,温庭筠终于由右银台门进入大明宫,进门后右转,来到一处低矮的小殿。他粗略地估计,这处小殿离南衙和北司的直线距离相当。不知道张晃选这个地方办公,是不是有“允执中庸,不偏不倚”的心思在。

    来之前他已打听清楚,张晃这次是以临时差遣的使职来筹备报纸一事。自己目前也是临时差遣的职务,但事情做好了,或许有转正成为正式官僚的机会。

    所谓使职,就是相对于大唐三省六部的官僚体制,这一体制外的差遣性的职位。使职有皇帝的特别授权,在处理具体事务的过程中跨越尚书六部,并直接入奏天阙。担任使职的,也大多是宦官,或者天子的近臣。

    进入殿内的时候,已经有几位同僚先行在等候了。温庭筠和这几位同事寒暄了几句,发现其中既有今科的进士,也有国子监的学生,还有几个底层的官吏。其中他比较有印象的,一个是国子监就读的狂生韦澳,对如今的几个宰相出言不讳,自称是什么韩文公门下走狗,韩文公也就是韩愈,另一个是今年明算科的及第者,名叫陆遥,看着沉默寡言,也似乎不通文理。

    “这到底是个什么草台班子?”温庭筠内心的疑惑更浓了。

    正低头想着,突然听的门口有人笑着说道,“我来迟了,让各位久等。”只见一人身着紫色官袍,从门口进来,看着甚是年轻。温庭筠看同僚们神色,知道这必是当今圣上的宠臣、新封皇妃的族弟,银青光禄大夫,“特奉制敕”的新任传播使,张晃是也。

    温庭筠和同僚们纷纷起身拜见,张晃态度很是亲和有礼,和大家一一打着招呼。待到温庭筠自报家门后,看张晃携着他的手,似乎对自己很有兴趣,来回打量了一遍后,笑着说道,“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温飞卿,久仰大名了。”

    见张晃颇为熟练地吟出自己所作的词,温庭筠也是颇为吃惊,同是又生出几分知己之感。几位同僚也对自己投来羡慕的眼神,张晃这番礼贤下士之后,他们也都对自己的这个上司观感不错。

    一番寒暄之后,大家在房间中坐下。张晃作为长官首先开口,“大家想必知道,我是讨了个传播使的职位,来筹备这报纸之事,在大家看来,何谓传播?”此言一句,便是有考究之意了。

    温庭筠正要开口,突然一个年轻士子开口,“《北史·突厥传》有云,宜传播天下,咸使知闻。在学生看来,传播,自是将消息散步于朝野,使众人皆知之意。”温庭筠回忆了下,这正是在国子监就学的韦澳。

    张晃微微点头,道,“众位可能都模糊地知道何谓传播,但未必真正明白传播一事的重要性。《左传》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在我看来,这传播的重要性,恐怕要算作这社稷的第三件大事。”

    此言一出,可以说是石破天惊逗秋雨,众人都坐直了身子,要听听张晃要发表什么弘论。

    张晃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使朝廷之意,传之乡野,则国家治,使华夏礼仪,传之四夷,则天下平。秦末时,汉高祖刘邦入关,布告政令,与民约法三章,关中百姓对其心悦诚服。汉末三国争霸之时,为了及时传递信息,吴国广设驿站,其间冠盖相集。如今藩镇在长安的进奏院,也会编抄状报,使藩镇知晓京城的消息。这便是诸侯天子,都知道传播的重要性。”

    这番引经据典之后,温庭筠对张晃又高看了一层。此人年纪轻轻,倒是有几分纵横家的风采,看来天子对他的宠幸,并不完全是因为外戚的身份。他朝张晃道,“传播使这番高论,确实新颖。”语气甚是恭敬,完全没有了来之前要怒斥权贵的心思。

    附近的韦澳,却是内心对温庭筠的评价打了个折扣,听闻此人久仕不第,又好写些香艳小令,如今对张晃迫不及待地拍马屁,可以说是毫无儒士风范。他之前在国子监就听闻,这位外戚精通相面堪舆之学,因此深得天子宠幸,连神策军中尉仇士良都要礼让三分,因此以为张晃是和李训类似的近臣,不过几番言语下来,他对张晃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不说众人心思,却说张晃继续道,“在我看来,传播对于社稷最重要的意义,就是确立道统。儒家之道,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

    “轲之死,不得其传焉。”韦澳条件反射一般,背出了下一句。无他,实在是这段话乃是他的偶像,韩愈韩文公在《原道》中对“道”的阐释。在唐代,官方三教并立,在民间,佛道之学,更是完全压过了儒家学说。

    所以韩愈在这篇文章里提到,要想弘扬儒家之道,就必须禁止佛老之道,让和尚、道士还俗,烧掉佛经道书,把佛寺、道观变成平民的住宅。不过这个政策更多是从肉体上消灭两教,能否在精神上抹杀佛道,连韦澳也抱着怀疑态度。

    张晃对韦澳点点头,对他的反应甚是满意,“所以我们今天第一件事,就是要重建道统,以儒家之道,上达庙堂,下达田野,就可以再现三代之治。而重建道统的关键,就在于传播一途,只要我们掌握了百姓与士子心中所想,口中所议,那么儒家的道,就会压倒佛老之道。”

    顿了一下,张晃继续给这场阳谋加点料,便提高了音量,“所以我需要各位做的,便是开风气之先,以这传播之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