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不问苍生
从汉唐到明清，大多数王朝都会经历了一个确立中枢决策制度与程序，又绕开程序另立决策通道，最后这个非惯例的决策通道也变成制度的过程。在唐朝，早期的中枢决策多通过三省六部再最后上达天子，天子通过制度性的大型朝会和大臣们议事。
在中唐之后，为了应对国家内外危机，天子越来越多直接参与到决策之中，并且逐渐摒弃了制度化、公开化的朝会，而以小型化、私密化的延英奏对来和宰相们议事，到了晚唐时，这已经固化为延英制度，在每逢单日的早朝之后，就是天子在延英殿和宰相议事问事的日子。
如今大唐天子李炎，相比各位先帝们，又多了一个保留的私密奏对环节，就是几乎每隔五日，便会在偏殿和传播使张广晃密谈一次诗赋，并且在谈论时屏退左右。而每次聊完，李炎都要携手将张晃送出宫外，神态甚是不舍。
因此宫中流言遂多，甚至有宫人以汉哀帝刘欣和他的男宠董贤故事编排张晃，将其称为小董贤，断袖使。
却说在《大唐时报》第一期发行不到五天后，断袖使张晃再次如约而至来到皇城，和天子李炎相对于宫中。
李炎手中拿着的则是一本已经被盘出包浆的《旧唐书》。
“高骈？”在听到张晃关于复盘会的报道后，天子只问了这两个字的人名。
“对，陛下，正是这书中所记载的，威震南诏的晚唐名将高骈。”
“也是那个拥兵自重，被亲信囚杀的高骈。”李炎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
“确实是那个迷信方士，被神仙之说所误的的高骈。”张晃接道。
李炎神色平静，张晃则是低头数着宫殿的地砖，氛围陷入沉默之中。
李炎迷信道士与神仙，最终也因为服食道士的丹药而亡。关于此事的历史记载，张晃和李炎已经隐晦地聊过几次，只不过李炎仍然对道教初心不改，最多只是对张晃承诺，自己日后不会再随便服食丹药了。
这几日李炎又旧态复萌，命中人在长安搜罗道士进宫，因此聊了一会儿，张晃又暗戳戳地开始劝诫李炎。
这样的沉默继续了一会儿，李炎开口道，“你是想劝朕用这个高骈？”
张晃抬头道，“不只是高骈，自从这第一期《大唐时报》发行后，犹如一粒石子投入到这大唐的水面，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臣与同僚们商议，可以先给投稿的读者发去信函，邀请他们做一期读报会。这一期如果办的好的，未来可以公开在报纸上邀请读者来参加。”
“那日你说的用报纸为朝廷养士，原来是这个意思。至于编练新军，是不是也可以从这个高骈入手？”
“如陛下所言，既然有一个高骈投稿，未来就会有千千万万的将士，受到这《大唐时报》的影响，如果这次的读书会可行，未来可以在神策军中继续办，把军心召集在我们的手中，未来再以新法练新军，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李炎听完张晃的大论，眯起眼睛问到，“在你当时向朕进言时，就已经想到这些了吗？”
“没有，臣也是摸着石头过河，那日听他们说起投稿的都是何许人也时，才想起这个主意。”张晃俯身在地上，诚实且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一个强势的天子来说，最讨厌的莫过于一个心思过于周密的臣子了。
“很好，这句摸着石头过河说的好，这个《大唐时报》办的不错，你手下的这些人都很有朝气，和朝堂上那些暮气沉沉的老臣们很不一样，下次的那个。。。选题会，朕有机会也去听听。”李炎道。
张晃连忙谢恩，但心里却对这种股东意图干预报纸流程的行为很是不以为然。
“接着上次聊，朕最近在研读河西归义军之事，对此颇有些感悟，不如你先为朕聊聊河西未来的变化和应对之策。”天子将话头，终于从报纸聊回了正体。
其实每次和李炎的会面，基本上就是《旧唐书》读书会，李炎最近的兴趣对书中记载的宫廷斗争转到了外患，因此今天的河湟之议，算是君臣二人对外事探讨的开端。
“如陛下所致，在会昌二年，也就是两年后，吐蕃赞普朗达玛会被刺身亡，吐蕃王国的统治也因此呈现出分崩离析之势。吐蕃王国内部的混乱，削弱了吐蕃对河陇地区的控制。在河陇地区，吐蕃落门川讨击使论恐热与鄯州节度使尚婢婢展开混战。
在原本的时空中，又要再过七年，到宣宗朝大中三年，光王才诏命凤翔、邠宁、泾原、灵武、振武等镇的军队进军三州七关地区。其中泾原节度使康季荣率军收复原州及石门关、驿藏关、木峡关、制胜关、六盘关、石峡关等六关。灵武节度使朱叔明取安乐州。邠宁节度使张君绪收萧关。凤翔节度使李玭奏收复秦州。之后便不再西进。
而造在大中二年，敦煌人张议潮便起兵从吐蕃手中收复瓜沙二州，继而又收复甘州与肃州，之后经过三年的征战，才收复凉州，逐渐把吐蕃的势力驱逐出了河西中部和西部。但与唐廷收复的三州七关，仍然隔着重镇河州，双方无法进行直接的军事政治的沟通与交流。”
张晃凭着对这段历史的了解，向李炎又将历史梳理了一遍。
李炎叹了口气，“可惜，即使吐蕃赢弱至此，大唐还是要靠沙洲的义士，才能够收复河西。”
张晃道，“宣宗所谓三州七关之举，其实招致了不少重臣的反对，而他本人也不过是为了转移内政的矛盾，因为宪宗时，曾要求吐蕃割还安乐、秦、原等三州，宣宗收复三州，自然是为了体现自己继承宪宗正统，继绍宪宗元和之政，因此收复之后，便不再有西进的野心。”
李炎冷笑道，“朕这个十三叔，还真是个沽名钓誉之徒。”自从田桥和光王太妃相继离奇去世后，李炎便以保护宗亲为由，派中人日夜监视着光王。此刻听到张晃对光王所作所为的分析，不由得再次想起张晃之前对大中政局那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评语。
张晃好奇地问道，“如果是陛下的话，会西出陇山，和张议潮会师西域吗？”
李炎闻言，蹙额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朕也不会。”
在中唐之后，为了应对国家内外危机，天子越来越多直接参与到决策之中，并且逐渐摒弃了制度化、公开化的朝会，而以小型化、私密化的延英奏对来和宰相们议事，到了晚唐时，这已经固化为延英制度，在每逢单日的早朝之后，就是天子在延英殿和宰相议事问事的日子。
如今大唐天子李炎，相比各位先帝们，又多了一个保留的私密奏对环节，就是几乎每隔五日，便会在偏殿和传播使张广晃密谈一次诗赋，并且在谈论时屏退左右。而每次聊完，李炎都要携手将张晃送出宫外，神态甚是不舍。
因此宫中流言遂多，甚至有宫人以汉哀帝刘欣和他的男宠董贤故事编排张晃，将其称为小董贤，断袖使。
却说在《大唐时报》第一期发行不到五天后，断袖使张晃再次如约而至来到皇城，和天子李炎相对于宫中。
李炎手中拿着的则是一本已经被盘出包浆的《旧唐书》。
“高骈？”在听到张晃关于复盘会的报道后，天子只问了这两个字的人名。
“对，陛下，正是这书中所记载的，威震南诏的晚唐名将高骈。”
“也是那个拥兵自重，被亲信囚杀的高骈。”李炎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
“确实是那个迷信方士，被神仙之说所误的的高骈。”张晃接道。
李炎神色平静，张晃则是低头数着宫殿的地砖，氛围陷入沉默之中。
李炎迷信道士与神仙，最终也因为服食道士的丹药而亡。关于此事的历史记载，张晃和李炎已经隐晦地聊过几次，只不过李炎仍然对道教初心不改，最多只是对张晃承诺，自己日后不会再随便服食丹药了。
这几日李炎又旧态复萌，命中人在长安搜罗道士进宫，因此聊了一会儿，张晃又暗戳戳地开始劝诫李炎。
这样的沉默继续了一会儿，李炎开口道，“你是想劝朕用这个高骈？”
张晃抬头道，“不只是高骈，自从这第一期《大唐时报》发行后，犹如一粒石子投入到这大唐的水面，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臣与同僚们商议，可以先给投稿的读者发去信函，邀请他们做一期读报会。这一期如果办的好的，未来可以公开在报纸上邀请读者来参加。”
“那日你说的用报纸为朝廷养士，原来是这个意思。至于编练新军，是不是也可以从这个高骈入手？”
“如陛下所言，既然有一个高骈投稿，未来就会有千千万万的将士，受到这《大唐时报》的影响，如果这次的读书会可行，未来可以在神策军中继续办，把军心召集在我们的手中，未来再以新法练新军，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李炎听完张晃的大论，眯起眼睛问到，“在你当时向朕进言时，就已经想到这些了吗？”
“没有，臣也是摸着石头过河，那日听他们说起投稿的都是何许人也时，才想起这个主意。”张晃俯身在地上，诚实且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一个强势的天子来说，最讨厌的莫过于一个心思过于周密的臣子了。
“很好，这句摸着石头过河说的好，这个《大唐时报》办的不错，你手下的这些人都很有朝气，和朝堂上那些暮气沉沉的老臣们很不一样，下次的那个。。。选题会，朕有机会也去听听。”李炎道。
张晃连忙谢恩，但心里却对这种股东意图干预报纸流程的行为很是不以为然。
“接着上次聊，朕最近在研读河西归义军之事，对此颇有些感悟，不如你先为朕聊聊河西未来的变化和应对之策。”天子将话头，终于从报纸聊回了正体。
其实每次和李炎的会面，基本上就是《旧唐书》读书会，李炎最近的兴趣对书中记载的宫廷斗争转到了外患，因此今天的河湟之议，算是君臣二人对外事探讨的开端。
“如陛下所致，在会昌二年，也就是两年后，吐蕃赞普朗达玛会被刺身亡，吐蕃王国的统治也因此呈现出分崩离析之势。吐蕃王国内部的混乱，削弱了吐蕃对河陇地区的控制。在河陇地区，吐蕃落门川讨击使论恐热与鄯州节度使尚婢婢展开混战。
在原本的时空中，又要再过七年，到宣宗朝大中三年，光王才诏命凤翔、邠宁、泾原、灵武、振武等镇的军队进军三州七关地区。其中泾原节度使康季荣率军收复原州及石门关、驿藏关、木峡关、制胜关、六盘关、石峡关等六关。灵武节度使朱叔明取安乐州。邠宁节度使张君绪收萧关。凤翔节度使李玭奏收复秦州。之后便不再西进。
而造在大中二年，敦煌人张议潮便起兵从吐蕃手中收复瓜沙二州，继而又收复甘州与肃州，之后经过三年的征战，才收复凉州，逐渐把吐蕃的势力驱逐出了河西中部和西部。但与唐廷收复的三州七关，仍然隔着重镇河州，双方无法进行直接的军事政治的沟通与交流。”
张晃凭着对这段历史的了解，向李炎又将历史梳理了一遍。
李炎叹了口气，“可惜，即使吐蕃赢弱至此，大唐还是要靠沙洲的义士，才能够收复河西。”
张晃道，“宣宗所谓三州七关之举，其实招致了不少重臣的反对，而他本人也不过是为了转移内政的矛盾，因为宪宗时，曾要求吐蕃割还安乐、秦、原等三州，宣宗收复三州，自然是为了体现自己继承宪宗正统，继绍宪宗元和之政，因此收复之后，便不再有西进的野心。”
李炎冷笑道，“朕这个十三叔，还真是个沽名钓誉之徒。”自从田桥和光王太妃相继离奇去世后，李炎便以保护宗亲为由，派中人日夜监视着光王。此刻听到张晃对光王所作所为的分析，不由得再次想起张晃之前对大中政局那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评语。
张晃好奇地问道，“如果是陛下的话，会西出陇山，和张议潮会师西域吗？”
李炎闻言，蹙额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朕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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