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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离别(二)

    “因为我人渣,因为我不要脸,因为我是个能弄死未婚妻的畜生。你还想知道什么?”

    安德纳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接着问。”

    他说话越来越冲,嘴上骂骂咧咧的,站起来走向男人,越靠近他越能清晰地看清男人愚蠢又丑陋的脸,还有那股猥琐味儿。

    仿佛得了肺痨的野狗,他想。

    “巴博真的不是你杀的?他怎么死的?你怎么能加入学……啊!”

    如薄雾般的怒气遮住安德纳的眼睛,于是,他的愤怒雨点般落下,哪怕男人躲得远远的,他依旧用牢房里标配的扫把捅在男人的腰窝和屁股上。

    “听好了,我告诉你,”他边说边捅,“如果不想让我把这个木杆塞进你的屁股里,就把你那个长了痔疮的嘴给我闭上。”

    近年来使他痛苦的东西,在这个绝佳的时刻原模原样地发泄在男人可恶的脸上。

    安德纳开始有些感谢铃。

    没有铃就没有那场情绪失控,没有情绪失控就没有他现在展现的自我。

    是的,自我。

    他执拗又懦弱的自我。

    “真想直接捅死你。”安德纳说。

    他一直用扫把杆子殴打着303的老东西,越捅越是生气。

    直到侍卫呵斥了安德纳,他才甩着发麻的右臂,注视男人狼狈地不甘地爬起来。

    安德纳打算换个周围全是文盲的牢房。

    他宁可听着谁对别人家的羊下了手,也不想与这种恶心的蠢货多相处一秒。

    可怜的山羊!

    若是反过来,是山羊在上面……

    我在想什么?真是恶心!

    中立党——安德纳的直觉告诉他,男人是个没有倾向性的中立党——没资格对他提出批判。中立党,无非就是群温和的学院派,自诩正义的鸵鸟。

    人为何会因为蠢货带来的琐事感到愤怒呢?那些胜利者,比如皇储路塔西·德若西,情绪会被如此裹挟吗?

    安德纳得不到答案,他现在想抽烟。

    烟是个好东西,就像权力之于人,有过后,舍弃是困难的。如果能有一盒烟,烟草也行,他定要先抽上一个小时,然后再干点别的。

    安德纳想起十一年前,他这身体十二岁时,他第一次被父母抓到抽烟。他看着父母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爽得很。父亲问他跟谁学的,他回答“跟您”。随后得到一顿爱的教育。

    一边的薛俄一直没掺和这边的闹局。

    她放下笔,合上手里的本子,再从头翻开,一页一页地摸过去,遇到折角时,会费些时间展平这页,再翻到下一页。

    像是坐在花坛旁的长椅上,薛俄一遍遍翻阅她的笔记本,安静、优雅。她身下的草席是完全摊开的,没有折角,上面压着昨夜喝完的空酒瓶。

    令安德纳惊奇的是她挺直腰背的坐姿。在监狱这样的地方,她维持着作为读书人的体面。

    安德纳记不清,前几日的她是否也是这么坐着的。

    等她翻阅了无数遍笔记本,确定没有任何一页有折角后,她对犯了烟瘾正痛苦咀嚼臭腌菜的安德纳说:“安德纳,那个不要脸的公狗以前在巴不伦卡老爷家偷雇主的内裤,老爷和夫人的都偷,他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啊?那他是因为偷内裤进来的?帝国还有这种法律吗?”

    主要是,他不是贵族吗?安德纳在心里嘀咕,按理说哪怕最低等的贵族,也不会因为偷内裤进监狱啊。

    “不是,”薛俄摇头,“他强奸了雇主家的母羊被赶出来了,然后在北郊区找了个诊所当医生,有一次给人锯腿时,那病人死了,他还拒绝给家属赔偿。”

    “臭娘们不要瞎说!”男人大叫,打断薛俄。

    “别管他,“薛俄继续讲起男人的往事,“最后,他与死者家属殴打起来,在殴打过程中有两个老人当场气死了,最后就进来。”

    安德纳边听边紧了紧衣服,扣好领口的扣子。

    “巴布伦卡老爷把他赶出来以后立刻就有了新的医生?”

    “雇主家有两个医生。”

    “两个?还挺有钱。正常小贵族都不会请家庭医生的。”安德纳点评。

    “是啊,同时雇佣的两个医生一个给主子看病,另一个给农奴看。”

    “给农奴看病?那他还是个大好人呢。”安德纳有些诧异。

    一旁的老男人听到这话,嗤笑一声,“好人?别搞笑了。”

    “呵,总比你这种随时发情的东西强。”薛俄嘲讽。

    “那能怪我吗?要不是喝了厨房柜子里的那些药酒,我怎么会失了疯去强奸母羊!”

    “雇主又没允许你喝那些药酒,是自己偷的,要我说,你还有个盗窃罪没判呢。”

    薛俄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当然,这些消息本身就是男人说的,薛俄以前与他短暂地当过邻居。

    “怎么能叫偷呢?那些药酒就放在那,平时给农奴喝的,我凭什么不能喝?”

    “你是农奴吗?”

    “农奴都能喝我不能喝?”

    “农奴大多数三十岁就死了,你怎么还不活着?”

    “停一停!”安德纳制止住越吵越凶的二人,“你刚才说什么?免费给农奴喝的药酒?有这么善良的地主?”

    “怎么可能?年轻人就是年轻,用你裤裆想都不可能吧?谁知道那个负责农奴的医生抽什么风,居然自费给农奴发药酒喝,我这才去拿了点!我没有偷!我只是拿了点!”

    安德纳皱眉道:“你没病没灾的,跟农奴抢药酒做什么?你穷得连酒都买不起了?”

    “我跟你说啊,那个药酒特别神,不是一般的药酒,喝完我浑身都有劲了。”

    “这样啊……”

    安德纳觉得很有趣,他从未听过有这样神奇的药酒,也没听过会有地主雇佣医生给农奴治病。

    真是奇闻,他想,出狱后可以讲给希格听听。

    她应该听过这种东西吧。

    毕竟她是圣徒。

    我想这些做什么?她要是知道我以后想偷了法师塔里的“太阳乐谱残页”能杀了我。

    烦得要死。

    往常,要是听到这种新鲜事,铃也要出来说两句话。

    但自从那天输了赌注,铃的确不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