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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革新派的雪莉(三)

    在地主巴贝巴拉卡洛斯老爷家偷魔药“光坠”的时候,夏丽医生手上的戒指曾留给安德纳深刻的印象,尤其是银质戒托上的高品质黄水晶,安德纳还怀疑过那是赛黄晶。

    当时,夏丽正是用这枚戒指收割了农奴小母鸡体内的能量。

    收割后的黄水晶核心还变成了橙黄色。

    而现在,相同造型的戒指再一次出现于安德纳眼前。

    还出现于疑似“新日新生”成员的身上。

    他瞳孔微缩,立刻将视线转回自己酒桌的桌面上,一边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下。

    这是他的确没想到的,没想到跨过了确定医生身份的步骤,直接到了认定他们是法师协会的人,认定他们都是参与了计划的人。

    对现在的安德纳而言,他们是否是“新日新生”的医生已经不重要了。

    擦好眼镜,他把眼镜带上,眼前的景色再次变得模糊。

    这副眼镜是平光镜,玻璃质量不好,整体并不透彻,有些许浑浊,平常时候他不会觉得多难受,习惯一会儿就好了。

    “让我摸摸!”

    安德纳这才注意到那三个法师在聊什么。

    他们在聊法杖的性价比。

    那光头法师起身,身体向前倾,抓住灰发寸头法师的法杖,嘴里一直说:“贵的就是不一样啊,就是不一样啊,比我的手感好多了。”

    “那您也买个贵的。”

    “没钱啊!”

    “告诉您个秘密,我这把是借来的。”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关系不算密切,但也不生疏。

    就在光头起身准备去方便时,又来了一个人。

    “我来晚了。

    一个女性的声音传入正低头喝酒的安德纳耳中,那女性的口音是勒林若西郊区的。

    安德纳觉得这略粗的声音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边回想着,他的头边往左一扭头。。

    他没看清来者的身高样貌,只见来者已经坐在了那三位法师的身边,与自己同向,看不见正脸,也看不见被头发挡住的侧脸。

    那女人有着一头象征着平民的红色卷发。

    她的头发不长,戴了顶粗糙的荷叶边帽子,帽子的固定绳子松垮垮地垂在她脸下,其他地方与北郊区人穿的差不多。

    安德纳从头到脚打量着红发女人,却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轻咳两声,红发女人轻撩起耳边的碎发,将侧脸完全漏了出来。

    只是一个侧脸,安德纳就愣住了。

    这冲击比中午见到的“葡萄胎”魔法气息大得多,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甚至比下定决心使用魔法·疼痛转移还要令他难受。

    他的呼吸加快,哪怕在嘈杂的酒摊上,他都能听见仿佛佐伊嘴巴般滔滔不绝的心跳,险些把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他的眼球直转,脑子里一时间只剩下惊愕。

    雪莉……

    怎么会是……雪莉?

    她为什么会在这?

    是的,雪梨。就是那个在各个大学、各个俱乐部、各个协会的公报板上贴了文章《论皇家医学院优等生安德纳·里西海·丽安娜·德斯·卡佩的种种恶行》的人。

    革新派的雪莉,与安德纳同届同班的雪莉。

    “老板,我要一杯阿尔姆啤酒,还有一碟咸菜。”

    落座后的雪莉第一时间要了喝的与吃的。

    真的是她……

    安德纳僵硬转回头,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抽烟还是先喝酒。

    真的是与我一同垄断了各个学期总成绩第一和第二的雪莉。

    为什么……雪莉您怎么会跟他们混在一起,您不是革新派的吗?

    怎么会?

    安德纳再一次在心中惊呼。

    那红发、那面庞、那声音,就是与安德纳的未婚妻阿卡莎·沃尔克是好朋友的,雪莉。

    为什么?

    “新日新生”的成员不都是学院派的吗?不都是有魔法的吗?

    霎时间,虽然没人在羞辱他,也没人注意到他——除了那几个扔碎骨头的——但他似乎就是被当街嘲笑了,甚至那嘲笑的人,还是他以为可靠的敌人。

    这都是幻觉。

    怎么可能呢?

    革新派怎么可能跟学院派混在一起?

    “新日新生”名单上的人,那上面的学院派,全都是的,甚至可以说,就缺了我。

    夏丽虽然从未在念书时表态过她的立场,但她仅是不想过早搅入革新派与学院派的纷争,在毕业后她立刻就去了学院派开的医院干了半年。

    而雪莉,您,您为何会与他们厮混在一起。

    您不是曾对我说,就算死,也要拖着我下地狱吗?

    您不是说一定会为革新派的老师们报仇,一定要杀了胡安·查孔吗?

    您难道是那种为了复仇可以忍辱负重的人?

    但愿如此。

    安德纳回头,目光望着无星的夜,祈望黑夜能给他个答案。

    有蜻蜓飞过无边无际的夜,往后一看,他发现它是形单影只的。

    “呵……”

    手上的纸烟很快抽完了,于是安德纳接连点燃一根又一根,近乎没给烟缓慢燃烧的时间。

    或许,许多事就是如此吧。

    就像我现在已经记不得李溪海的梦想是什么了。

    如果雪莉您不是为了复仇,如果您真的变了,那您被开除后,在雷电交加的雨夜嘶吼的那晚算什么呢?堵在我出租屋楼下,用您那清澈透亮的笔直地盯着我,又算什么?

    为了不存在的景色?为了平地般的深渊?还是为了给青春一个遗憾的结局?

    又一坨骨头被扔向安德纳,砸在杯沿发出清脆的声音,最后弹进酒杯里。

    压着被羞辱放大的怒火,安德纳挖瞪了眼扔骨头的人。

    贫民窟人的素质真的是够低下了,见到落单的生面孔总是习惯性地欺负几下,以宣誓本地人的地位。

    去他的,出身与素质的关联性不大。

    出身能决定什么呢?出身可能也的确能决定什么,比如道貌岸然的水平,但绝不是素质,否则太阳花街的酒馆里也就没有豕交兽畜的纨绔子弟和麻痹不仁的我了。

    皇家医学院也不会有出身底层的革新派雪莉了。

    是吧?

    安德纳想起,也不过是几天前,在监狱时,与已经死亡的数学家尤利娅·薛俄吃完烤鸡和烤羊排后,他想过雪莉被开除后的去处。

    他以为雪莉已经离开首都去当江湖医生了。

    端起酒杯,安德纳注视前方的墙壁,久久没有下一个动作。

    既不放下酒杯,也不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