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引蛇出洞
一日过去。
两日过去。
就在朱祁钰认为的‘很久’过去了。
他终于想起似地问及左右。
舒良上前答道：“宫中无恙。”
闻言，朱祁钰心中泛起涟漪：
宫中竟一点不知国母已经不在坤宁宫了么？
那孙太后这几十年对于皇宫的掌控也未免太掉链子了。
还是说，有他不知道的实情？
这几日，皇后不在中宫。
王妃依旧递牌子进宫。
唯一不同的是，她都没能见到闭关拜佛的皇后娘娘。
去了几次，如今王妃也就不去了。
收起心思，朱祁钰又问及国母如何？
舒良又道：“王诚信言：一路平安。路程颠簸，可贵人并无不喜，反而很是雀跃：原来天是如此高远，而大地是如此的秀丽辽阔。但过了一会，贵人又说，原来天并不高并不远。因为地面也有挺拔的山峰可以触及到云端。”
朱祁钰于是笑了，“不过是人的渺小罢了。说天不远，其实是因为看见了山。山河庞大，于是让人以为天近。”
“而山依旧是山，而人早不是说天远的人。”
舒良反复喃喃，文字的力量终究是穿越时间，震撼到他的心灵。于是他谦卑的说道：“王爷的胸襟正如接天之山供奴婢仰止。”
朱祁钰一笑，不置可否。
他不过是占了时间的便宜。
若是舒良坐飞机飞上过云层之上，他也就不会这么说了。
皇城的生活越固定越无聊，这令朱祁钰顿觉无趣。他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兽，过了折腾的劲头，转而安静了，这并不是屈服，而是在蓄势待发。
在一个良日。
京城的日头罕见的温和，手伸进护城河里还能感到丝丝暖意，行走在日头下，不坐马车不打华盖，亦不觉毒辣。就是这样一个良日的吉时，大明日报发刊了。刊上第一篇文章是论瓦剌之败。
看过的人无不嗤笑。
但题目下方三个小字又让笑容迅速凝固在脸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就这样僵持着，别提多滑稽。
因为那三个小字是：朱祁钰。
大明郕王朱祁钰。
散尽家财给大明死去将士的遗孀的朱祁钰。
是礼贤下士的朱祁钰。
是京城人人歌颂的贤王。
也是将要登基为帝的朱祁钰。
于是，看到这三字的人的笑容中多了几分重视。
正是这重视，让他们有耐心，看完了这原不会看完的：论瓦剌之败。
金府，一身华服的金英正坐在堂上闭目养神，有两个丫鬟按肩，两个丫鬟捶腿。他的儿子风风火火的走来，急道：“请父亲安。”
待到金英睁开眼睛，搭在椅手上的手轻微的挥动，丫鬟都退下时。
金福满以一个将为父亲讲笑话的孝顺儿子的姿态，谄笑着，献宝似的递上一沓纸，纸上版头的：大明日报四字迅速吸引了金英的目光。
而后他在金福满的满心期待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地响起。
金福满面色带笑，声音因此有所起伏，“父亲，这是笑话。”父亲是宫中祖宗，什么笑话没听过，因此为了勾起他的注意，金福满特地补充道：“郕王的笑话。”
金英依旧提不起兴趣，像午后假寐的老人似，音调懒懒的说道：“这笑在哪里？”
金福满惊讶父亲对于仇敌出丑的态度，很认真的说道：“父亲，你看看这名目，论瓦剌之败，呵呵，瓦剌三万大军竟能打得二十万明军死的死，逃得逃，五十二名朝廷命官丧命，今上都北狩啦，他郕王还有何面目说出：瓦剌之败？”
说到最后，金福满情绪激动，“父亲，我看这北京城迟早守不住，要不，您先送儿子到南直隶打点上下？”
“这样您过来的时候，住得也舒服嘛。”说完，金福满脸上堆笑。他常年养尊处优，长相富贵，可笑起来就不富贵了。
金英睁开眼睛，满脸不解地质问他，“福满，你是怎么生得如此蠢笨如猪的？”
“我金英在宫中行走，这大明日报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你都知道的事儿，难不成我还不知道了？”
“我知道的事，我都没笑，你还笑什么？”
金英拍桌而起，眼睛因生气瞪大如铃，乍崩的气势让金福满吓了个激灵，腹中蓄的尿差点滋了出来，宫中老祖宗、老怪物在得知儿子勾结商贩时都不曾如此生气过，也难怪金福满这次吓坏了。金福满嘴皮嗫嚅，将要解释，但金英不给机会，他继续道：
“你笑郕王胡诌，可咱家还盼他说的成真。”
“今上回不来，逃去南直隶，你还有今日的富贵可言？”说完，金英如看到自己的结局般凄惨地长吟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金福满不死心，“父亲，您可是宫中老人，谁不敬你三分。”
金英倒在椅上，抬起眼皮，无力地看了他一眼。“你看这郕王，像是个敬我三分的主么？”
“一座禁内臣碑，倒让文臣站在他那边了。”
“福满，爹爹刚才吓坏你了吧？别害怕，你是爹的儿子，爹又不会害你，骂你是为你好。”金英忽静忽动，怪诞的模样更使金福满心生惧意，金英见状只得打住，命他先出去了。
金福满踉踉跄跄出去时，正碰上来访的曹吉祥。
曹吉祥见金英亲子神色有异，连招呼也顾不得，只斜了他一眼，便匆匆往府外去。因此心有不满，嘴上说道：“你这孩子，见了世叔也没个礼貌。”
但金福满只作未听见似的逃去，让曹吉祥有气发不出，只得先寻他父亲去了。
金福满负气出府，茫茫天地让他不知从何发泄，好在狗腿子郭廉见状，追了出来，连叫两声公子，让金福满回了声。抬腿就是一脚，踢得郭廉在地上来回骨碌碌打滚，呜呜叫唤，这倒是让金福满的气泄了。但他仍有怨气，嘴上不饶人的说道：“你个好狗，倒是会装，哄你家公子高兴。”
郭廉闻言，伏身抱住金福满的大腿，“要公子高兴还不简单，小的知道一个好去处，叫公子高兴。”
金福满负手，奇道：“还不快快说来。”
郭廉也顾不得疼，爬起来就领着金福满往万花楼去。
教坊司玩腻了，京城中总得有新花样才行，万花楼应运而生，抢了教坊司不少生意。
而这齐二偏偏剑走偏锋，让其下的镜鉴轩和万花楼头魁潘翘儿合作，教坊司大把名角等着他合作他不合作，这不得让人对潘翘儿多了几分好奇。
因此她的花名在京城更盛。
不愧其名，翘。
两日过去。
就在朱祁钰认为的‘很久’过去了。
他终于想起似地问及左右。
舒良上前答道：“宫中无恙。”
闻言，朱祁钰心中泛起涟漪：
宫中竟一点不知国母已经不在坤宁宫了么？
那孙太后这几十年对于皇宫的掌控也未免太掉链子了。
还是说，有他不知道的实情？
这几日，皇后不在中宫。
王妃依旧递牌子进宫。
唯一不同的是，她都没能见到闭关拜佛的皇后娘娘。
去了几次，如今王妃也就不去了。
收起心思，朱祁钰又问及国母如何？
舒良又道：“王诚信言：一路平安。路程颠簸，可贵人并无不喜，反而很是雀跃：原来天是如此高远，而大地是如此的秀丽辽阔。但过了一会，贵人又说，原来天并不高并不远。因为地面也有挺拔的山峰可以触及到云端。”
朱祁钰于是笑了，“不过是人的渺小罢了。说天不远，其实是因为看见了山。山河庞大，于是让人以为天近。”
“而山依旧是山，而人早不是说天远的人。”
舒良反复喃喃，文字的力量终究是穿越时间，震撼到他的心灵。于是他谦卑的说道：“王爷的胸襟正如接天之山供奴婢仰止。”
朱祁钰一笑，不置可否。
他不过是占了时间的便宜。
若是舒良坐飞机飞上过云层之上，他也就不会这么说了。
皇城的生活越固定越无聊，这令朱祁钰顿觉无趣。他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兽，过了折腾的劲头，转而安静了，这并不是屈服，而是在蓄势待发。
在一个良日。
京城的日头罕见的温和，手伸进护城河里还能感到丝丝暖意，行走在日头下，不坐马车不打华盖，亦不觉毒辣。就是这样一个良日的吉时，大明日报发刊了。刊上第一篇文章是论瓦剌之败。
看过的人无不嗤笑。
但题目下方三个小字又让笑容迅速凝固在脸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就这样僵持着，别提多滑稽。
因为那三个小字是：朱祁钰。
大明郕王朱祁钰。
散尽家财给大明死去将士的遗孀的朱祁钰。
是礼贤下士的朱祁钰。
是京城人人歌颂的贤王。
也是将要登基为帝的朱祁钰。
于是，看到这三字的人的笑容中多了几分重视。
正是这重视，让他们有耐心，看完了这原不会看完的：论瓦剌之败。
金府，一身华服的金英正坐在堂上闭目养神，有两个丫鬟按肩，两个丫鬟捶腿。他的儿子风风火火的走来，急道：“请父亲安。”
待到金英睁开眼睛，搭在椅手上的手轻微的挥动，丫鬟都退下时。
金福满以一个将为父亲讲笑话的孝顺儿子的姿态，谄笑着，献宝似的递上一沓纸，纸上版头的：大明日报四字迅速吸引了金英的目光。
而后他在金福满的满心期待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地响起。
金福满面色带笑，声音因此有所起伏，“父亲，这是笑话。”父亲是宫中祖宗，什么笑话没听过，因此为了勾起他的注意，金福满特地补充道：“郕王的笑话。”
金英依旧提不起兴趣，像午后假寐的老人似，音调懒懒的说道：“这笑在哪里？”
金福满惊讶父亲对于仇敌出丑的态度，很认真的说道：“父亲，你看看这名目，论瓦剌之败，呵呵，瓦剌三万大军竟能打得二十万明军死的死，逃得逃，五十二名朝廷命官丧命，今上都北狩啦，他郕王还有何面目说出：瓦剌之败？”
说到最后，金福满情绪激动，“父亲，我看这北京城迟早守不住，要不，您先送儿子到南直隶打点上下？”
“这样您过来的时候，住得也舒服嘛。”说完，金福满脸上堆笑。他常年养尊处优，长相富贵，可笑起来就不富贵了。
金英睁开眼睛，满脸不解地质问他，“福满，你是怎么生得如此蠢笨如猪的？”
“我金英在宫中行走，这大明日报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你都知道的事儿，难不成我还不知道了？”
“我知道的事，我都没笑，你还笑什么？”
金英拍桌而起，眼睛因生气瞪大如铃，乍崩的气势让金福满吓了个激灵，腹中蓄的尿差点滋了出来，宫中老祖宗、老怪物在得知儿子勾结商贩时都不曾如此生气过，也难怪金福满这次吓坏了。金福满嘴皮嗫嚅，将要解释，但金英不给机会，他继续道：
“你笑郕王胡诌，可咱家还盼他说的成真。”
“今上回不来，逃去南直隶，你还有今日的富贵可言？”说完，金英如看到自己的结局般凄惨地长吟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金福满不死心，“父亲，您可是宫中老人，谁不敬你三分。”
金英倒在椅上，抬起眼皮，无力地看了他一眼。“你看这郕王，像是个敬我三分的主么？”
“一座禁内臣碑，倒让文臣站在他那边了。”
“福满，爹爹刚才吓坏你了吧？别害怕，你是爹的儿子，爹又不会害你，骂你是为你好。”金英忽静忽动，怪诞的模样更使金福满心生惧意，金英见状只得打住，命他先出去了。
金福满踉踉跄跄出去时，正碰上来访的曹吉祥。
曹吉祥见金英亲子神色有异，连招呼也顾不得，只斜了他一眼，便匆匆往府外去。因此心有不满，嘴上说道：“你这孩子，见了世叔也没个礼貌。”
但金福满只作未听见似的逃去，让曹吉祥有气发不出，只得先寻他父亲去了。
金福满负气出府，茫茫天地让他不知从何发泄，好在狗腿子郭廉见状，追了出来，连叫两声公子，让金福满回了声。抬腿就是一脚，踢得郭廉在地上来回骨碌碌打滚，呜呜叫唤，这倒是让金福满的气泄了。但他仍有怨气，嘴上不饶人的说道：“你个好狗，倒是会装，哄你家公子高兴。”
郭廉闻言，伏身抱住金福满的大腿，“要公子高兴还不简单，小的知道一个好去处，叫公子高兴。”
金福满负手，奇道：“还不快快说来。”
郭廉也顾不得疼，爬起来就领着金福满往万花楼去。
教坊司玩腻了，京城中总得有新花样才行，万花楼应运而生，抢了教坊司不少生意。
而这齐二偏偏剑走偏锋，让其下的镜鉴轩和万花楼头魁潘翘儿合作，教坊司大把名角等着他合作他不合作，这不得让人对潘翘儿多了几分好奇。
因此她的花名在京城更盛。
不愧其名，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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