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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春节·过年

    由于回家很早,而家里已经大半年没有住人了,所有家私上都布满着灰尘,我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才算是收拾得能入目。

    大半年里处于失眠状态的我,在这清冷的家中,总算是睡得比较安稳了,每天早上七点就醒来,起床,然后去吃早餐、买菜。

    我所处的镇子不大,长条形的街道,从街头到街尾,步行还是要花不少时间。而不幸的是,我家住在街头,菜市场恰好在街尾。

    父亲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我照例起来去吃早餐、买菜。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薄薄的雾气弥漫着,街道两旁冷冷清清,三两家店铺,四五个行人,和平时似乎没什么区别。

    雨不大,却冰冷,我感觉到了雪花的气息。在寒风中驻足,点燃一支烟,望着水波不兴的人工湖面,我开始问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年味如此平淡了?

    我记忆中的过年,应该是呼朋唤友的杀年猪,热闹的气氛响彻整个村子;是父亲用柏树的枝桠熏烤的腊肉,而我总是偷偷摸摸的用刀在不起眼的位置切下一小块,用竹签串着熏烤;是母亲老早就泡上糯米,伴着清水用石磨磨成的汤圆;是父亲母亲一起做豆腐,而我和哥哥围着灶台,只盼着一碗热腾腾的浇着火红辣子的豆花;是在大铁锅里与沙子一起翻滚着的红薯干、玉米粒、花生、胡豆等零嘴;是一场不大,恰好能覆盖地面的小雪;是一整个村子聚在一起,男人们打牌,女人们拉家常,孩子们在屋外打雪仗......

    而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吃晚饭的时候,母亲和哥哥一家回来了。

    两个年幼的侄儿一直吵闹着,虽然有点心烦意乱,但总算是热闹了起来。

    吃饭时,我说起年味淡了的话题。

    母亲说,现在的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什么东西都能买到,都买得起,所以就没有人愿意麻里麻烦的去做了,而且做出来不一定有买的好吃。

    我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但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父母上了岁数早睡了,睡之前,吩咐我和哥哥,睡觉之前把鞭炮放了。

    在老家,大年初一早上,天光亮起之前,必须在大门口烧上一些纸钱、点上几柱香烛、放上一挂鞭炮,叫做出天行,具体是什么含义,从我记事起的几十年里,却一直没去探究,但我却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值得人们传承下去的习俗。

    于是我说:“不应该是早上起来放鞭炮吗?”

    父亲却说:“那么早,哪个起来嘛?周围的人,都是十二点过了就放了。”

    我不由陷入了沉默,直到一阵持续不断的欢闹的鞭炮声响起,我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时间,才十一点四十。

    看着哥哥穿着鞋子准备出去的样子,我不由一种莫名的悲伤之情涌上心头,一种传统想要传承下去,或许需要人们付出一辈子,甚至更多的时间,但忘记一种传统,或许只要三五年。几十年后,人们偶然想起这种传统的时候,想要让更多的人了解并遵循这个传统,不知道将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想着是什么时候开始,过年变成了现如今的样子?直到半夜两三点钟,才迷迷糊糊睡去,并一觉睡到大天亮,心里不由得大呼“真香”。前些年,每年的早上,都会被喧闹的鞭炮声吵醒,使得大年初一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但今年却睡得格外香甜,或许这就是人们改变这种传统的原因之一吧。

    早餐只有汤圆和鸡蛋,没有记忆中的炖腊猪蹄,使得我心中的悲伤再次泛起来。

    我并不太喜欢吃汤圆,它比起粽子来,没有竹叶的清香(老家包粽子用的材料是竹衣);与糍粑比起来,又少了一些糯米爽口的感觉。

    不过,如果把它用大铁锅来烙,然后伴着白糖吃,我就比较喜欢了,那一种沾着烟火气息的糯米的清香,被充分激发后,风味十分浓郁。

    说实话,大年初一的早餐,对于我来说是比较煎熬的,老家的传统是早上要吃汤圆和煮鸡蛋,但恰好这两种都不是我喜爱之物,往年还能啃上一些猪蹄,今年却没有了,所以我就没打算吃,反正过去一年里,我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吃早餐了,已经习惯了。

    早餐应该是有些晚了,等父母、哥嫂吃完已经九点半了,而我已经换好了衣服,等着出发去扫墓。

    我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有大年初一的早上去扫墓了,犹记得很小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们,总是会一大家子集体出动,少则七八口人,多则十几二十几个人,一路上欢声笑语,浩浩荡荡的。

    然而,父亲却说:“今天去大伯家。”

    我不理解的问道:“不去上坟(扫墓祭奠)吗?”

    “你老汉二十八下午的时候就去了。”母亲在一旁说。

    我有些闷闷不乐,窗外下着毛毛细雨,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今天去扫墓的,却不成想还未出行计划就夭折了。

    我又不免有些嘀咕,难道大年初一扫墓,不是给先人们拜年吗?年关之前扫墓算什么呢?我着实想不明白,或许是我前几年对这些不怎么关心,所以变得与周遭的人们的想法格格不入了吧。

    同时,我开始怀疑,如今的人们之所以对于过年如此敷衍,难道仅仅只是人们的生活水平高了,所以不需要什么事都亲历亲为了?

    或许更多的是人们的思想开始发生了变化,对于一些可以敷衍的习俗和仪式,不再过分的讲究了。但我不知道这种变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让周遭的所有人都忘记了传统而习惯了如今的敷衍。

    就如同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周遭的人们开始很少说过年这一个古老的词汇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时尚气息的春节。

    在我看来,春节是新一年的开始,而过年却包含了旧的一年的结束和新的一年的开始,所以这两者应该是有区别的。但现在很多人把春节与过年画上了等号,似乎二者是对等的,只是称呼不同而已。

    难道一个称呼的微妙改变,使得人们把一些传统习俗也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