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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醒梦

    马克的衣角突然被拉了一下,是贝拉,她猫着腰,问后来的人是什么情况,马克如实地告诉了她,贝拉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也奔着教堂大门去了。

    贝拉错过了新人交换戒指,但比起亲眼见证这个,她更担心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从窗户向外面看去,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马丁先生板着脸往大门的方向走来。

    贝拉努力地想找出一个办法,可过了很久也没见到她父亲进来,她再一看,没想到母亲也在外面,二人正在大门口说着什么。

    理论上应该会没事的,父母毕竟又不是疯子。可贝拉还是放不下心来,她偷偷地从侧门离开了教堂,来到了前门,但等她赶到的时候,父亲已经离开了。

    “妈妈,你……”贝拉脱口而出,这是这几个月来她说的第一声妈妈。

    “领导怎么能不致辞呢?这不用你教。”海辛夫人轻轻地推开了门,贝拉也跟了进去。

    海辛夫人就近地坐在一个空位上,一旁就是她埋着头装睡的员工,贝拉则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着捧花的马克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贝拉身边,吓了她一跳。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贝拉看着马克手中的捧花,反问道,“你拿着它干什么啊?”

    “新娘太高兴了,把这花扔反了,卡特又不要,我就拿着了。”

    贝拉皱了皱眉,示意她母亲坐着的方向,马克没完全理解,但还是离开了那里。

    婚礼已经到了父母致辞的环节,卢克·特纳噙在眼窝的泪水最后也没流出来,在他那都快被遗忘的老同学的搀扶下,回到了一旁空空的座位上。

    洛卡的母亲本来写了一份长长的单子,但等她说话时,她只能想起一句,“他是个好孩子”;这太单调了,于是她加了一句,“她也是好孩子”;可这还不够,她又想出来了一句,“他们都是好孩子。”

    气氛被活跃了起来,卡特先生也不那么拘谨了,他缓缓地说起了自己孩子的故事。谢伊从没见过父亲这样地叙述过去的事情,他讲起了很多洛卡小时候的事,虽然偶尔会把谢伊的事记到洛卡身上,但他还是完整地讲述了一个孩子的成长故事。

    他是位父亲,可在很长时间里却只是一位旁观者,他过去从没注意,但当他听到卢克·特纳的演讲后,他感到了无比的自责,便有感而发。

    他突然问洛卡,你是否愿意原谅我的过错。洛卡说,当然愿意。

    看着拥抱着的父子,神父认为发言的时间已经够了,但他还是问了一下是否还有人想对新人说些什么,远处传来了答话。

    “你是哪位?”

    “我是女方工作上的领导。”

    “是的,应当致辞。”

    海辛夫人款步走到了圣台前,用着清晰而和蔼的声音对所有在座的人说道:

    “爱情应当是含蓄的,在羞涩之中逐渐构筑出只属于自己的偶像,它不应当作为商品用来贩卖,也不应该当成自己享乐的工具。懵懂带着沉重的责任,栋梁的种子会被早早地种下,树木会被现状限制生长,而更可怕的代价,则是当激情散去过后,缠绕生长的枝干再不可能挺拔。或许直挺的树木仍会被扔进火炉之中和那些扭曲的块结见面,他们可能会被嘲笑,坚守没有收获,火焰还是会毁灭他们存在的一切见证。但是,不是火焰能够挑选原木,而是原木被迫投入了火中。”

    “庆幸的是,当初的芙兰达·特纳小姐带着理性与智慧,或许还凭借一点小小的运气,她如同自己向众人诉说的一样,在人生最美好的岁月里,遇到了那个做着同样事情,坚守同样信念的洛卡·卡特先生。这与其说是命运的安排,不如说是命运因他们的斗争而折服,使它不得不选择让他们二人相见。不然的话,命运就会被披着高尚外衣的低劣者辱骂,他们斥责命运的不公,却全然忘记是自己的行为让自己失去了获得公平的机会。”

    “新人未来的生活是漫长而艰辛的,更可能是枯燥而折磨的,夫妻可能会忘记相恋的原因,开始怀疑所遭受的一切是否合理,当问题无法从外部途径解决时,你们或许就会开始怀疑起彼此。在此,为要为新人打上一剂预防针——你们的爱情已经达到了最高潮,故事不可能永远新鲜下去,总有一天双方的死亡会将一切感情归零。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是恋人,无论新生命是否诞生,名为亲情的系带都已经将你们牢牢地系在一起。这不再会是两个独立灵魂的受难,而将会是一个完整灵魂的救赎——我愿称后者为家族。”

    “除了单独和新人说的外,我没有什么要告诫的了。谢谢。”

    “感谢海辛夫人为新人带来的劝诫,”神父打消了让其他亲属继续发言的想法,“还是让新人们谈谈他们的故事吧。”

    洛卡谈了他们二人最早相识的事,但时间点不符合海伦的印象,芙兰达则谈到了很多她记忆中让自己感动的细节。再之后就是宴席了,伴郎与伴娘们帮着新郎或新娘更换衣服,其他人则是去了隔壁的餐厅。

    等马克再找到贝拉时,贝拉一个心思地想跟着母亲,问出她想和新人单独说些什么。

    马克拦着她,“这是人家新人的事,就这么问不好吧?”

    “那也是长辈对晚辈说的话,我怎么就不能听了。”贝拉生气地说。

    马克不好意思了,“那你问吧,反正问到了也别告诉我。”

    “谁说要告诉你了?”贝拉说完,就又去找自己的母亲。

    贝拉没找到她母亲,也不知道她会说什么,但在一边的谢伊却知道了。那是第二轮祝酒后的休息,洛卡不解地问谢伊,“我还是不明白海辛夫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什么了?”

    “她说:‘如果想成为真正的人,孩子就晚些或不要生,如果想要当父母,孩子就早些生,但如果只想要当混蛋,孩子那就随便生’。”

    “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啊,教导你们当个负责的父母呗。”

    “不是后面的,我是说前面的,什么是真正的人?”

    谢伊摇了摇头,“我想我不知道。”

    我们是在争取,可如今就是没有真正的自由,当责任过多时,人便不再是人了,反而变成了台不方便替代的机器,可你终究要做出权衡。假如贝拉那天找到了她的母亲,她一定会这样地告诉贝拉的,或许还会不惜让她忘记自己刚才所说的所有话,只为了记住这一句。

    第二天,洛卡和芙兰达就搬进了他们的新房。看着新房,洛卡说:“足够了”。这不只是足够他夫妻二人生活的房子,更是足够海辛夫人所说的“家族”生活的房子,而它距离夫妻二人工作的地方,都不超过五百米远。

    海伦在洛卡刚搬出去后就生了一次气,起因是她在餐桌上谈到贝拉·冯·海辛时,谢伊想都没想地就回答了“不”。母亲说贝拉确实是个好姑娘,谢伊回答,“是的”。母亲说那你就应该试一试,谢伊反问道,“那你教我怎么讨一个有男朋友的女生欢心”。母亲又说这不是现在去追求她的事情,是谢伊对此从来没有过上进心的事,谢伊则回答,“那当初又是谁让我和女生都不要说话,而又是谁乖乖地听了话”。母亲则说,那你看看你的哥哥洛卡,谢伊最后吼道,“当初你也是这么教训他的,可他没有听!”之后就是一场更加混乱的争吵。

    到最后谢伊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掀了桌子,盘子杯子摔碎在地上,桌椅板凳也被踢成碎块,谢伊摔门走了,只留下了惊呆父母二人。太多东西在这一瞬间损坏了,可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才汇聚在一起。

    谢伊心想着,自己既然成年,那就不该回这里待上一天,无论母亲怎样相劝,哪怕是自己的哥哥来说。突然,他意识到了自己从未注意过的一点,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活在兄长的阴影之中。行为,学习,事业,爱情……谢伊以为自己曾经掌握过自由,现在看来不过是场拙劣的骗局。

    他被枷锁束缚了太久,以为自己绝不能超越现实,可今天他才发现了手中那一直紧握着的钥匙。

    我有能力,我即价值,我能选择。

    谢伊又扎进了档案室,研究设计到了深夜,不知何时他才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那一夜的梦中,他清楚地看见了无穷远处的那个赤裸女人,她于月光下荡着秋千,秋千两端系在黑星之上。女人身上穿着由极光绘成的衣服,衣服却又能被微风吹起,飘带飞有百米之远。漫长的等待后,那衣带终于飞过了他的面前,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它,那触感好似肌肤,那触感胜过肌肤。

    与此同时,他坐在了秋千之上,可那原来女人却不见了,心中只是微微的不解,自己的身体却开始在秋千上晃动,而这好像又带动了整片星空,衣带瞬间飞回到了他的身上,将他层层包裹。他惊恐地想要呼喊,却又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极光已经钻进了他的口中,他能感到自己的胃里正在翻涌,光芒穿透了皮肤,四肢也开始消融。他忘记自己是谁,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什么,只觉得自己是颗星,在夜空中吸着光。

    在那最后一瞬间,他被繁星晃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