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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事实证明,魔龙的袭击是有针对性的。肯托不清楚是否有人在逃离堡垒时带走了那些最重要的文件和书籍,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它们确实就被完全销毁了。旁托堡的毁坏没有奥奈斯堡那么严重,居住区的建筑几乎没有被攻击的痕迹,但那些档案室都如同奥奈斯堡的一样。尽管他不忍心,但他还是选择了查看人们遗留下来的书信,尤其是日记。在那些朴素至极的文字中,肯托仿佛又看到了那些不久前还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他们仿佛就在自己的眼前说笑着,工作着。有时肯托会情不自禁地喊出日记中的那些人名,但回应他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寂静和孤独。哪怕直到完成了下一个堡垒的搜寻工作,肯托仍没找到有用的信息,但那些人残存下来了的文字,却让他们真实地活在了他的记忆里。

    当他们重新汇聚在森洛堡的时候,克兰顿已经可以站起来走动了,可他那惨白的相貌让肯托清楚,这不过是回光返照。但克兰顿一见面,便激动地拥抱了肯托。

    “我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肯托苦笑道:“坏消息吧,因为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克兰顿尴尬地笑了笑,“是的,坏消息就是,我们没办法再救一个人了。”

    “那好消息呢?”

    “我们能杀更多的人了。”

    不知为何,克兰顿突然笑了,肯托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他们在当初存放权杖的地方找到了一本操作书,那是某一个城堡领袖的为肯克索托斯留下的最后抵抗。在奥恩宣传魔法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事情,是否能将整座城堡改装为可以防御魔法的要塞,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是悲观的,对于肯克索托斯来说,这个造价与效果的比率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接着那位领袖又问,如今的城堡到底能抵挡住什么样的魔法进攻,这次的回答就比较乐观了。攻进城堡是轻松的事情,但完全摧毁是外部进攻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的,除非从内部。这些堡垒内部结构完全就是现成的魔法阵结构,只要稍加改造就可以变成一个巨大法阵,无论是修复还是摧毁,都是极为容易的。

    于是,那领袖花了些钱请奥恩为他们设计一个修复法阵,安装到了每一座堡垒之中,那是所有人每天都能见到,但一直忽略,从没有用过的结构。可当克兰顿他们如今找到了这本最完整的操作书时,他们才知道了建造它的真相。

    “倘若有一日堡垒真的沦陷,那绝不能让敌人轻易夺走我们的心血。只愿肯克索永远繁荣,哪怕需要于废墟之中重生。”

    如今,魔龙想要修复这一切,那他们便要毁灭这一切。如今他们已经完成了来过堡垒的准备工作了,现在只剩下了三座堡垒。魔法远比他们想象的简单,他们也都后悔现在才发现,改变自己的固执有时真的很难,老人因此又向克兰顿表达了歉意。

    那天晚上,克兰顿和肯托并排坐在了森洛堡的废墟之上,肯托不时指着几个地方,回忆起那时的自己曾在那里做过什么,可说着说着,自己就不愿意再说了。看到肯托的沉默,克兰顿则开口了。

    “魔法的源头而直接或间接来源于人。”

    “是吗,我想我以后也要学学了,我吃了这太多的亏。”

    “是的,但如果你不能一击将魔龙杀死的话,你就不能用魔法,不然他们就会追踪你到天涯海角,就像那龙探一样。”

    “可我当初要是学了那东西,你得病就有救了……”

    “不,你想错了,假如你当初就学了魔法,我们根本无法走到今天,你会在厄恩镇同样选择魔法而非火枪,然后直接死在那里。”

    “可你就能碰不到我了,也不会跟我去找大部队,然后陷入了如今的困局……”

    “那我也会死在那磨坊之中。面对弗兰克的攻击,我做到事情不会和你有什么区别,魔龙同样会被那家人召唤而来,而我们则会因为没有你的帮助,而被锁在里面烧死。”

    肯托不知怎么回答。

    “我说过,我从不后悔走上这条道路,因为后悔从来都没有什么用。事情无论如何都已经发生了,如果仍沉浸在过去,那你连还可能掌控的未来也都抛弃了,那就太失败了。庆幸吧,现在的我找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死法,一个我喜欢的方式。那会是一座巨大的墓碑,多少国王也比不过我们。”

    肯托看向了克兰顿,他明白克兰顿的意思,但他还是说道:

    “这里正好有九个肯克索托斯人。”

    “可这里也正好有九个要死的人。”

    肯托摇头否认,“这难道是命运吗?”

    “这其实是使命啊!”克兰顿拍了拍肯托的肩膀,长叹一声。

    “我将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前再启动,我要亲眼看到凶手眼中的恐惧,我不需要他们虚假的忏悔,我只求他们享用和我一样的死亡。这并不困难,甚至十分公平,但他们似乎不需要这只属于我们的公平。”

    “他们会后悔的,但是早干吗去了?”肯托附和道。

    二人相视一笑,而那也是他们二人记忆中最后一次开心地笑。

    万幸的是法阵在未启动前不会显露出魔法的踪迹,这才能让他们得以实现自己的计划,也让肯托可以不受魔法的影响。最后的法阵布置完成了,魔龙预定到来的时间也要到了,肯托想再陪所有人一会,但他们也都要赶回自己负责的城堡。最后,只有肯托搀扶着克兰顿,回到了奥奈斯堡。那本操作书没再放回原来的位置,他们担心魔龙会在废墟中找到它,然后按照其上面写的操作将一切再恢复如初,哪怕这消耗会极为巨大,他们也不敢赌这微弱的可能性。二人分别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个人走进了堡垒,另一个人奔向了东方。

    肯托带着操作书离开了肯克索托斯,但他并没有和其他的肯克索托斯人一样,前往诸如奇迹堡这样的大城邦,而是按照来时的路,去往了那座北部城市。尽管他对那里的人不甚了解,但或许那里是唯一一个没有被魔龙渗透的地方,他如今也愿意相信那个自称为黑龙公主的古诺女孩。

    当他再次登上西北方向那座山脉的时候,他回头又一次地远望自己的家乡。当初的他只是模糊地发现了家乡的异常,就已经让他内心焦急万分,但在这次,他坦然地等待着结果。果然,九座法阵同时出现在了那里,发出的夺目光芒一时间几乎盖过了太阳。当光芒逐渐消失的时候,肯托能够确定计划成功了,堡垒被毁掉了,他们无法再占领那里,进行着肆意地扩张了。可那样的攻击能杀死那些魔龙吗,肯托并不敢奢望,只希望他们会被这事情拖住,因为只要他们一天不在其他地方出现,就会有无数的生命因此而被挽救。

    魔物仍然是阻挠他前行的障碍,但过去的经验使他无论是摆脱追捕,还是搏斗厮杀,都能够得心应手地应对。但面对着漫漫长夜中无法排解的孤独时,他仍会整整一夜地坐在篝火旁,回忆着故乡与童年的一切,以及和战友们度过的宝贵时光。

    终于,他回到了那座城市,奔向了那间熟悉的酒馆,推开酒馆的门,人却比那时少了许多,但那位滔滔不绝的男人仍在当初的位置吹嘘着。战争也在这里发生着,可这并没有影响到这些还活着的人的夜生活,人们仍然畅饮着啤酒,吟诵着战歌。

    肯托拽过一个空酒桶,坐在男人身旁,那男人也注意到了他,端详了他的脸好一会,才咧开嘴大笑了起来。

    “老朋友,这次你又要打听谁啊?但说好了,再打听死一个可别赖我。”

    “老朋友,”肯托也笑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就叫我老朋友。”

    “一回生两回熟吗,再说了,你不也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好吧好吧,我说,我叫肯托。”

    “肯托?这可不是人名吧,反倒像是地名,你用地名当作姓氏,肯托是你的老家?”

    “故乡是肯克索托斯吗,就简称肯托了,毕竟肯斯不好听啊。当初参军填表时,我将姓名和来处填反了,他们便都叫我肯托,一直叫到今天,连我都忘了我叫什么了。”

    酒馆里的人大笑了起来,还有好事者立刻为肯托想出了几个当地好听的名字,但都被他回绝了。

    “是啊,名字就是个代号,只要知道指的是谁就行,他们都还管我叫‘锤斧’呢。你要乐意,就叫我洛契夫吧,把我们都叫做洛契夫吧……”

    肯托笑着点头说:“好名字,好地名,好气魄。”

    “哎,对了,你不说什么参军吗,讲讲你们那里的故事吧!”一名女战士提议道,旁边的人也随声附和。

    “是啊,讲讲你们的故事吧,锤斧都快把酋长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了!”

    “别啊,我来这是办事的,我有东西要给酋长……”

    “讲吧,朋友,讲吧,等热闹起来了,酋长自己就过来了……”所有人都起哄着。

    肯托接过了老板请的啤酒,盛情难却的他不得不开始了自己的故事,这是一个探寻真相的故事,也是一个正在进行的复仇故事。

    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全然没注意到外面突然降下了大雪,哪怕肩上披着雪的酋长冲进了酒馆,都没有打断所有人听他的故事。酋长十分的着急,可当他听清肯托讲的故事时,却也不自觉地坐在空余的酒桶上。

    “这里并非首当其冲,战争早就开始酝酿了,只不过我们后知后觉罢了。它即将席卷整个大陆,但我们将会于此重获新生。”

    伊图恩·贝瑞德默默地想着,任由着风雪拍打门扉,只为享受这为数不多的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