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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斥候

    三人明显的斥候装扮,从穿着上看,在军中没什么地位,服装也不是统一的制式,但都大抵相同:一双裹着厚毛皮的长靴,一身棉质的衣裤,在关节和薄弱处用硬皮革打着补丁,披着兽皮缝制的斗篷,脑袋上缠着亚麻布,里面填塞着棉花,看上去圆滚滚的,只露出面部,脸上还带着一副因纽特人那样的雪盲镜。

    他们依旧保持着临战的姿态,丝毫没有因幽影的退散和姜邈的出现而表现出懈怠,也并未开口,似乎是觉得沟通和交流不具备任何意义。

    起初,姜邈以为对方还沉浸在幽影制作出的幻境中,难以分辨现实与虚幻,可当他收回武器并释放善意后,对方反而变得更加紧张,手中的长剑都有些微微颤抖。

    姜邈叹了口气。语言不通着实是个麻烦,甚至从对方的反应看,就连肢体语言都不靠谱,保不齐这地方竖中指代表投降,高举双手反而等于我跟你全家不共戴天之类的。

    “我说……有必要紧张成这样吗?你们身后的那哥们都快翘辫子了,真的不关注一下?”姜邈指着那个怎么看都像是要歇菜的家伙,语气十分无奈。

    二人听懂了,又或是看懂了手势,回过头,可那人却好死不死的在此时撑不住了,突然身子一软,一头栽倒过去。

    “招致灾祸的恶徒!”

    为首的斥候微微一愣,随后便高声呵骂着,挥剑向姜邈奔来。另一名斥候也随即作出反应,将手伸入斗篷,摸出来一支燧发枪,黄铜的枪管在光线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同样愣住的还有姜邈,因为他居然完全听懂了对方的叫嚷,那正是地球上一种较为古早的语言!

    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况状?这里又跟地球有着怎样的联系?

    姜邈心头闪过无数疑问,却没时间将这些问题理清。

    斥候已然扣动扳机,击发声响彻云霄,在空旷的冰原上激荡。那是科技的咆哮,浓郁的黑烟和火焰自枪口涌出,裹挟出一枚闪烁着明亮符文的银色弹丸!

    这特么哪儿科技了!姜邈心中暗骂。

    弹丸呼啸着飞向姜邈,符文将周遭的魔力搅成无序的乱流。但紧接着,弹丸周围升腾起一阵弥天水雾,水雾又迅速凝结,使子弹逐渐减速,停在姜邈面前,静滞在半空,四周还隐约可见无数晶莹剔透的冰刃!

    接着,持剑的斥候身形一滞,只觉得被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而在他的眼前、咽喉,甚至是心脏处,赫然伫立着几根微不可察的冰刺。

    斥候心惊地吞了吞口水,面若死灰。他们刚刚发射的弹丸是猎杀“灾祸教徒”的最佳手段,可以干扰他们使用邪恶巫术,而那些“灾祸教徒”由于长期浸淫在魔法中,身体早被腐蚀的脆弱不堪,光凭肉搏甚至连七八岁的小孩都打不过。

    可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为什么可以无视“猎魔弹”的干扰?

    “我想……或许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消除一下误会,毕竟我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还来不及掺和进你们的势力纷争。”姜邈从水雾中现身,操着在斥候听来十分怪异的口音,又弹指将冰刺击碎,“但在那之前,我希望能先救治你们的同伴,至少帮他保住性命。”

    斥候只觉得打结的唇舌突然恢复正常,立即啐了一口,做起口腔体操:“我呸!收起你的假仁假义吧,恶徒!尽管把你的手段都使出来,折磨我,杀了我!但你休想从我这得到一丁点情报,更别想玷污我的灵魂!你们这群该死的蛆,活该烂死在荒山高塔上,让兀鹫啄食你们的身体!”

    姜邈挑了挑眉毛。虽然这段话含沙量有点大,但也透露出一些关键信息。

    第一点,对方几乎一口咬定自己是所谓“灾祸恶徒”,并拒绝沟通,这一定是他表现出的某方面与“恶徒”高度相似,甚至有可能是他们的主要特征。而从斥候的态度来看,双方的立场是完全对立的。

    另一点则是他与幽影交手时的偶然发现,他发现这些东西对魔力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哪怕轻微的魔力波动都会引起它们的注意,甚至刚刚的交手都再度引得幽影的窥视。

    若假设那些幽影就是所谓“灾祸”,那么这些证据就能构成一个相对合理的脑洞:

    所谓的“恶徒”其实是一群施法者(姜邈甚至觉得还可以脑补出一个皇家法师学院,或者精英法师学会这类的组织),醉心于追求更高深法术的道路上,结果或有心或无意的招致“幽影”的觊觎。这也能解释为何斥候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

    谁让丫的是个法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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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邈摇了摇头,把这样的想法驱逐出大脑。他现在获得的情报还十分片面且抽象,甚至连准确性都无法保障,不宜过早的预设立场,从而影响判断。

    这个世界的社会结构是怎么样的?科技和文化又发展到了怎样的程度?幽影究竟对这个世界的人造成了怎样的创伤,他们又面临着如何的生存环境?

    姜邈对此一无所知。或许他可以从斥候的身上了解到不少信息,但他们之间的误会恐怕没那么容易消除。因此,保住那个受伤斥候的性命便是博取信任的第一步。

    想到这,姜邈也不再耽搁,径直走到那受伤的斥候跟前,挑开被鲜血浸透的衣物。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姜邈惊诧。斥候身上明明没有任何伤口,只有一道近似噬咬的苍白齿痕,却又有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齿痕涌出!如此迅速且大量的失血让斥候皮肤惨白,呼吸和心跳都虚弱到难以觉察!

    姜邈连忙念气咒语,一股温润的生命能量自他的指尖溢出,滋养起斥候的身躯。

    很快,出血被逐渐止住了,但斥候却依旧因失血陷入深度昏迷,身体状况没有得到任何改善。甚至只要他停止施法,要不了多久,便又会有细密的血珠从浅痕处渗出。

    “这到底是什么伤!”姜邈抬头问,语气还带着些焦急。但两个斥候却三缄其口,坚持着非暴力不合作的原则。

    姜邈叹了口气,心知要救人必须得先收拾好这两个犟种,便挑起一根拇指:“好!你了不起,你清高,你们大可以不分青红皂白,拿别人的性命成就自己的英名!我告诉你,这也就是因为你是个普通人,不然我高低也得踩你气管子一回——不过也无所谓,既然你们都觉得我是恶人,那我也当一回恶人。”

    他指了指远远吊着的那群幽影,主动屏蔽了自身的气息。

    原本若即若离的恶意再度变得浓郁,斥候的耳中又一次充斥起地狱般的尖叫,甚至还能听到怪异的欢呼——这群瞎子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把姜邈的消失当成突然把自己呛死了之类的。黏腻阴寒的空气卷土重来,冷汗只一瞬间便溻湿前襟!

    恐怖的幻象重新出现在斥候的视野中,迅速剥离着他的勇气与信念,幽影一窝蜂的扑向斥候,你推我搡,将弱小的挤到那快咽气的斥候身旁。

    突然,姜邈的气息再度出现在它们的感知中!幽影嚣张的气焰为之一顿,尖叫着作鸟兽散,却还是有倒霉蛋躲闪不及,被一把掐住脖子。

    姜邈拎着幽影,在犟种斥候面前晃了晃,幽影也安静如鸡,嘴里蹦不出半个不字,紧接着火光一闪,这只倒霉的幽影就化作一缕青烟。

    “怎么说,现在你应该能心平气和的听进去我说的话了吧?如果不能,那我不介意再把幽影放出来玩玩。至于他……”姜邈指着地上的斥候,“我也可以不救,决定权在你。以及,我需要再强调一遍:我不隶属于任何组织,更没兴趣掺和你们之间的争斗。我乐于释放善意,但不代表我不会使用极端手段。明白吗?”

    “没救的……”沉默许久的斥候终于开口了,“幽影造成的伤害无法被任何手段救治,除非他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可意志坚定的人又怎么会被幽影伤到呢?你救不了他,谁都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