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有小畜（四）
小张之所以一定要跟顾横川合作，一方面薛定谔是他养的猫，猫跟猫是不一样的。她也拍过滑铁卢的视频，没人看，谁要看脸圆得像盘子，眼睛鼻子挤在一起的大胖猫？薛定谔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一种独立特行的做派，它内心并不认为自己是宠物。小张看过王小波的文章《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薛定谔简直就是那只猪的翻版。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是顾横川推荐给她看的，很短，她勉强读完了，一头雾水，现在回想起来，像吃了一只橄榄，越咀嚼越觉得有味道。
另一方面，顾横川提供了很多创意，比如“生骨肉吃播”。当然他最早建议吃老鼠，从头吃到尾，内脏粉嫩，骨头嘎嘣脆，很有视觉冲击力。小张觉得脏，恶心，换成了“生骨肉”，冷冻鼠或者冻鹌鹑。再像“行走的猫”，同时用多个摄像机，从不同角度拍摄薛定谔走路，最有想象力的是隔着一层玻璃从下往上拍，小脚爪软绵绵的，一步步像踩在小张的心坎上。
她觉得对半分账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很多时候，顾横川既提供演员，又提供脚本，她只是个摄像兼剪辑师。
顾横川不在乎，小张也就不跟他斤斤计较，反过来在薛定谔身上花了不少钱。
暑假两人都没事，隔三差五碰头拍视频，小宋有一次路过泗水中学，看见顾横川和小张从里面出来，以为他们是情侣，若有所思。
很快到了8月份，国际课程项目提前上班。外教员工陆陆续续报到，赵主任为他们办理各种手续，忙得不可开交。他向邹校长提出借用顾横川几天，到办公室帮忙跑腿，邹校长没有答应。学校虽然没有设教务处，事实上教务一头的活都是顾横川在做，他让小方去给赵主任打几天下手，顶到正式开学为止。
IB课程的学术校长是个英国人，大家叫他Roy，做事很认真，不苟言笑。第一次找顾横川印东西，连比带划跟他交流，顾横川听不懂，正好小宋在，帮他翻译了一遍，后来罗伊每次去教务工作室都叫上小宋。他长得人高马大，汗毛浓密，心思却很细腻，看出小宋对顾横川有点意思，乐意为他们创造条件。
小宋常到教务工作室串门。她的工位旁就是共享打印机，顾横川说打印机工作产生臭氧，她有点顾虑，不光放了几盆绿植，还常常借故跑开。
别人在办公室种绿植，多半是富贵竹、绿萝、吊兰、鸭脚木、芦荟什么的，她倒好，种了三大盆金琥，剑拔弩张，让人敬而远之。
金琥不好养，浇水不当容易烂，午休时小宋捧来找顾横川，问他还有没有救。顾横川上网查了查，用美工刀把烂的部分剜掉，就像河童的天灵盖，摆在窗台上晒太阳。
教务工作室靠西，两面都有窗，敞亮，透气，夏天太阳很好，不像小宋的办公室，白天都要开灯。
顾横川常开窗，室内温度打不下来，小宋觉得有点热。她托着下颌看他摆弄金琥，随口问：“上次在泗水中学门口，看见你背着薛定谔，跟一个女的走出来，是女朋友？”
换成别人，就算介意也不会直接问，小宋在国外闯荡惯了，没觉得不妥，有话当面问清楚，省得误会。
顾横川“嗯”了一声，说：“合伙人，不是女朋友。我没有女朋友。”
“你们一起做生意？”
“在B站做视频，薛定谔现在是不大不小的明星了。”
小宋大感兴趣，打开手机搜索薛定谔的视频，认认真真看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她问顾横川，怎么想到做这个的。
顾横川把来龙去脉说了几句，自己也觉得有意思，本来只想给薛定谔挣点奶粉钱，结果反倒是薛定谔挣钱给他用，他这个“铲屎官”占了大便宜。
午休结束了，小宋听了很好的故事，心满意足。她很好奇薛定谔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他们又是怎么分成的，不过现在问这些，有点交浅言深，她赶紧打住。
既然不是女朋友，她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小宋对顾横川有意思，她发觉对方有点迟钝，琢磨着要不要跟他挑明。还没等她拿定主意，发生了一桩意外的事。
有天中午小宋去找顾横川闲聊，顺便看看金琥救得怎么样了，教务工作室门开着，里面有人在说话。出于礼貌，她本打算回避，不经意顺到几句，下意识站在门外听起了壁脚。
来找顾横川的是小张的母亲老秦。她掩上门，想跟顾横川说几句私密话，但顾横川为避嫌，起身给她倒水，顺手又拉了开来。
这是老秦第一次见到顾横川本人，之前只看过照片。小伙子成熟稳重，与她想的一样。她也没有兜圈子，说起小张的终身大事，问他有没有想法。
顾横川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明明白白告诉老秦，自己跟小张只是普通朋友，在B站合作做视频，没有别的想法。
老秦试探着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真的就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小张？
在这一点上，顾横川跟小张看法一致，有些话他们之间可以说说，毕竟是同龄人，没什么负担，老一辈人的想法很传统，没必要多费口舌。他温和而坚定地告诉老秦，他和小张的关系仅限于普通朋友，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看人看心，听话听音，老秦对顾横川的印象不错，女儿跟他合作，至少不会闹得不欢而散。但他的诚恳和坦率又让老秦不舒服，毕竟女儿是自己的女儿，在她眼里是块宝。
老秦走后，小宋蹑手蹑脚溜进教务工作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刚才那位欧巴桑是谁？面生得很。”
顾横川说：“是小张的母亲，找我谈点私事。”
他没有瞒小宋，没这个必要，但又强调“私事”，不让她继续追问下去。小宋“哼哼”了两声，心中有点不爽，反正她也偷听了个大概，不问就不问吧！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是顾横川推荐给她看的，很短，她勉强读完了，一头雾水，现在回想起来，像吃了一只橄榄，越咀嚼越觉得有味道。
另一方面，顾横川提供了很多创意，比如“生骨肉吃播”。当然他最早建议吃老鼠，从头吃到尾，内脏粉嫩，骨头嘎嘣脆，很有视觉冲击力。小张觉得脏，恶心，换成了“生骨肉”，冷冻鼠或者冻鹌鹑。再像“行走的猫”，同时用多个摄像机，从不同角度拍摄薛定谔走路，最有想象力的是隔着一层玻璃从下往上拍，小脚爪软绵绵的，一步步像踩在小张的心坎上。
她觉得对半分账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很多时候，顾横川既提供演员，又提供脚本，她只是个摄像兼剪辑师。
顾横川不在乎，小张也就不跟他斤斤计较，反过来在薛定谔身上花了不少钱。
暑假两人都没事，隔三差五碰头拍视频，小宋有一次路过泗水中学，看见顾横川和小张从里面出来，以为他们是情侣，若有所思。
很快到了8月份，国际课程项目提前上班。外教员工陆陆续续报到，赵主任为他们办理各种手续，忙得不可开交。他向邹校长提出借用顾横川几天，到办公室帮忙跑腿，邹校长没有答应。学校虽然没有设教务处，事实上教务一头的活都是顾横川在做，他让小方去给赵主任打几天下手，顶到正式开学为止。
IB课程的学术校长是个英国人，大家叫他Roy，做事很认真，不苟言笑。第一次找顾横川印东西，连比带划跟他交流，顾横川听不懂，正好小宋在，帮他翻译了一遍，后来罗伊每次去教务工作室都叫上小宋。他长得人高马大，汗毛浓密，心思却很细腻，看出小宋对顾横川有点意思，乐意为他们创造条件。
小宋常到教务工作室串门。她的工位旁就是共享打印机，顾横川说打印机工作产生臭氧，她有点顾虑，不光放了几盆绿植，还常常借故跑开。
别人在办公室种绿植，多半是富贵竹、绿萝、吊兰、鸭脚木、芦荟什么的，她倒好，种了三大盆金琥，剑拔弩张，让人敬而远之。
金琥不好养，浇水不当容易烂，午休时小宋捧来找顾横川，问他还有没有救。顾横川上网查了查，用美工刀把烂的部分剜掉，就像河童的天灵盖，摆在窗台上晒太阳。
教务工作室靠西，两面都有窗，敞亮，透气，夏天太阳很好，不像小宋的办公室，白天都要开灯。
顾横川常开窗，室内温度打不下来，小宋觉得有点热。她托着下颌看他摆弄金琥，随口问：“上次在泗水中学门口，看见你背着薛定谔，跟一个女的走出来，是女朋友？”
换成别人，就算介意也不会直接问，小宋在国外闯荡惯了，没觉得不妥，有话当面问清楚，省得误会。
顾横川“嗯”了一声，说：“合伙人，不是女朋友。我没有女朋友。”
“你们一起做生意？”
“在B站做视频，薛定谔现在是不大不小的明星了。”
小宋大感兴趣，打开手机搜索薛定谔的视频，认认真真看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她问顾横川，怎么想到做这个的。
顾横川把来龙去脉说了几句，自己也觉得有意思，本来只想给薛定谔挣点奶粉钱，结果反倒是薛定谔挣钱给他用，他这个“铲屎官”占了大便宜。
午休结束了，小宋听了很好的故事，心满意足。她很好奇薛定谔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他们又是怎么分成的，不过现在问这些，有点交浅言深，她赶紧打住。
既然不是女朋友，她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小宋对顾横川有意思，她发觉对方有点迟钝，琢磨着要不要跟他挑明。还没等她拿定主意，发生了一桩意外的事。
有天中午小宋去找顾横川闲聊，顺便看看金琥救得怎么样了，教务工作室门开着，里面有人在说话。出于礼貌，她本打算回避，不经意顺到几句，下意识站在门外听起了壁脚。
来找顾横川的是小张的母亲老秦。她掩上门，想跟顾横川说几句私密话，但顾横川为避嫌，起身给她倒水，顺手又拉了开来。
这是老秦第一次见到顾横川本人，之前只看过照片。小伙子成熟稳重，与她想的一样。她也没有兜圈子，说起小张的终身大事，问他有没有想法。
顾横川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明明白白告诉老秦，自己跟小张只是普通朋友，在B站合作做视频，没有别的想法。
老秦试探着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真的就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小张？
在这一点上，顾横川跟小张看法一致，有些话他们之间可以说说，毕竟是同龄人，没什么负担，老一辈人的想法很传统，没必要多费口舌。他温和而坚定地告诉老秦，他和小张的关系仅限于普通朋友，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看人看心，听话听音，老秦对顾横川的印象不错，女儿跟他合作，至少不会闹得不欢而散。但他的诚恳和坦率又让老秦不舒服，毕竟女儿是自己的女儿，在她眼里是块宝。
老秦走后，小宋蹑手蹑脚溜进教务工作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刚才那位欧巴桑是谁？面生得很。”
顾横川说：“是小张的母亲，找我谈点私事。”
他没有瞒小宋，没这个必要，但又强调“私事”，不让她继续追问下去。小宋“哼哼”了两声，心中有点不爽，反正她也偷听了个大概，不问就不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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