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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一个月之后

    和卫见山约定的一个月时间很快就到了,这期间我和钟鱼一起把滇寨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我们觉得事情大概是这样的:神檫把他儿子送走了,但是卫见山去喜马拉雅山的时候也许是说了什么,让这个人知道了滇寨现在的情况,然后那个人就出来了,一路到了滇寨。这个人对树林里的情况非常熟悉,所以他开始装神弄鬼,然后把滇寨的人骗过去,只是为了举行仪式。

    但是这一切被我们发现了,我和钟鱼猜测,他其实并不认识卫见山,他为什么会从喜马拉雅山出来,我们并不知道,总之他出来了。

    而他之所以会选到我们,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生面孔,人又多,他觉得朝我们下手的话负罪感会比较小。

    只是偏偏选中了卫见山。

    我们整顿好物资,算好路线和时间,一行人重新出发了。这次我们把郤昱也带上了,一来是因为郤昱的伤已经好了,二来是我不放心再把郤昱一个人留在吊脚楼。

    我们从出来的通道爬进去的时候,越往里面,我的心就跳得越快,到最后我甚至因为情绪激动而产生了呕吐感。

    我从通道爬出去,转身面对墙靠着墙缓了缓,直到钟鱼过来拍我的肩,我才转了个头看着后面。

    后面什么也没有,没有人,没有血,也没有祭台。

    卫也拍掉身上的土块,一边点了支烟,一边朝施干做了个“前进”的手势,施干一闪身就进了一个通道,我顿了一下,看向卫也,卫也看了我一眼,继续看着施干离开的方向,说:“他去探个路。”

    “你不一起去吗?”我问。

    卫也摇摇头,眼神还是看着那边,说:“这几天晚上我和他谈过了,施干和我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不太一样了,我选择尊重他的想法。”

    “什么?”我顿了一下,看向郤昱,一下有点心虚,我好像没有怎么注意过郤昱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和他签了个什么合同,是吧?”卫也看着我笑,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卫也那么护犊子,再想到合同的内容,我一下就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点点头。

    “他说如果最后的结果如你所愿了,那他要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卫也弹了弹烟灰,“他和我们不一样,他也许不会说,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他能答应你的条件,他肯定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为什么?”我问,“难道他不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吗?”

    卫也还没回答,施干就从通道出来了,然后朝卫也摇头,卫也就停下了,看着我,说:“让郤昱和他一起去探下一个通道。”

    我看了郤昱一眼,郤昱朝我点点头,然后就起身跟着施干走了,我看见施干顺手递给郤昱一把匕首,两个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通道里。

    “继续说啊。”我还看着郤昱离开的方向,就听见钟鱼开始催卫也。

    卫也找了个靠墙的位置舒服坐下,说:“正常人的生活,你有没有想过对施干来说,什么才算是正常人的生活?”

    我顿了一下,马上就明白卫也的意思了。

    “和我们不一样,施干是从小起就被药物控制没有知觉,你知道他前天晚上跟我说什么吗?”卫也继续挑逗着我的神经,“他说其实他很害怕你成功,因为那样他会脱离他原本的生活,他对这个事感到害怕,但是他同时又希望你能成功,因为这样我和卫见山就会成为你口中的正常人。”

    “这个事你别全赖在小封封身上。”钟鱼移到我边上坐下,“这个是他自己的决定,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合同是签了字的,生了效的。”

    “我知道啊。”卫也笑着说,“我说了这么多,你好像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迷茫地看着卫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但是卫也给我的感觉是,他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如果还不能理解,那就是我的问题。

    我看向钟鱼,钟鱼也迷茫地看着我,我冲他挑了下眉,他也挑了下眉,我重新回头看着卫也,卫也这个时候就不笑了,皱眉也看着何罗鱼,四个人突然就沉默了。

    “他的意思是,施干其实是一直支持你的。”何罗鱼叹了口气,别开脸不去看卫也,看着我和钟鱼,“他可能是语言系统紊乱了,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我愣了一下,明白了卫也和何罗鱼的意思。

    即使施干有的时候处处和我作对,但是施干还是把自己放在了最后,即使他害怕我口中的“正常人的生活”,他还是选择站在我这边,所以他才会签下那份合同。

    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的边上,撑着下巴看着我,说:“所以你能振作一点吗?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是一个愿意多废话的人。”

    “你也知道你刚刚说的都是废话?”钟鱼说。

    卫也咬着烟头,似乎在等我回答,我点了点头,卫也满意地拍了下手,说:“好,那就是说等下如果你看见卫见山死了,你也不会疯掉了。”

    卫也一句话把我的希望值砍了一半,我一下就愣住了,这个时候就看见施干和郤昱从通道出来了,施干和郤昱一跑出来就往我们后面躲,我不明所以,但是卫也已经站起来了,他反手从后腰拔出匕首,看着通道那边。

    “不是,没有追出来。”施干说,“但是你们要去看看。”

    我马上看向郤昱,郤昱却有点躲开我的目光,他看着别处,说:“少东家,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我还没把头转回去,钟鱼就已经拉着我往通道走了,我们前脚刚走,卫也和何罗鱼后脚就跟着我们走。

    一走近通道我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条通道的墙壁上没有壁画,全是一层黑色的泥土,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腐肉的味道,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卫也拿着刀去挑了点土下来,闻了闻,对我们说:“混了血肉。”

    我再看,钟鱼的脸色不太好,我突然想起钟鱼说的那些头颅的嘴里也有黑乎乎的东西,难道就是这东西?

    “往里走。”卫也催我们往前,我硬着头皮走在第一个,转了个弯,就看见了一个开阔的空间。

    正中间是一个祭台,但是不是石头堆砌的了,而是树根组成的,是一个大的树桩,但是这树的树根非常发达,一直蔓延到各个角落,只要看这树桩的大小就知道,这树根不可能长这么长。

    树桩上整整齐齐堆着一堆人头,最上面的那个人头正对着通道口,还没走出通道,我就已经看见那张人脸了。

    我的心跳得很快,即使我的眼睛已经看见了,但是我的脑子却一直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钟鱼抓着我的胳膊晃我的时候,我才敢去仔细看那张脸。

    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看起来苍老很多,头发杂乱地披着,因为头发太长了,已经和下面的头和着血混在一起了。

    那不是卫见山的脸,是一张我没有见过的脸,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头很新鲜,是刚砍下不久的。

    钟鱼还是抓着我的胳膊晃,我看向他,他指着一个方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看过去,就看见卫见山坐在那里,只是他整个人已经处于一个呆滞的状态了,即使我们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他也没有看我们一眼。

    “中邪了?”钟鱼终于说出话来,一把甩开我的手就跑到了卫见山面前,蹲下看着卫见山。

    我一边把背包甩到前面拿出水壶来,一边过去,就看见钟鱼一脸凝重地看着卫见山,皱着眉。

    “怎么了?”我问,然后把水壶递给卫见山。

    但是卫见山没有接,他只是坐着,保持着那个姿势,也不抬头看我们,就那么坐着。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何罗鱼一眼,何罗鱼跟着卫也过来,卫也去翻看祭台上的头颅了,何罗鱼一边打开医药箱,就想说话,我和钟鱼非常配合地站到了一边,何罗鱼张了张嘴,点点头,蹲在了卫见山面前。

    何罗鱼先是叫了卫见山几声,卫见山一直没反应,我心都揪起来了,直到何罗鱼叫了五六遍以后,卫见山才抬起头看着何罗鱼。

    我看见卫见山的脸,和冷脸的时候不同,这个时候卫见山的表情更像是陌生,好像他并不认识何罗鱼一样。

    但是当何罗鱼拿着酒精棉片给他擦手的时候,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做出别的动作。

    我看着卫见山,何罗鱼突然反手递来一瓶酒精和几片棉片,说:“你们帮他擦脸。”

    钟鱼看了我一眼,伸出手去接东西,说:“为什么是我们?”

    何罗鱼站起来站到一边,说:“我怕他打我。”然后他就和卫也站到了一起,施干和郤昱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来了,这个时候就站在通道口看着我们。

    我接过钟鱼递给我地沾了酒精的棉片,小心翼翼地给卫见山擦脸,但是卫见山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看了看钟鱼,就把视线放空了,看着我和钟鱼的中间。

    我帮他擦着脸,卫见山越安静,我的心就越慌,直到我和钟鱼把他脸上和手上的血污都擦干净了,卫见山还是没和我们说一句话。

    “要么就是哑巴了,要么就是傻了。”钟鱼对我说。

    我点点头,默不作声开始给卫见山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口,然后我就在他手臂上发现了好几道抓痕,伤口有点感染了,我朝何罗鱼招招手,何罗鱼过来看了一眼,戴上手套开始给卫见山清创。

    “怎么搞的?”钟鱼看了一眼,皱着眉,“他自己抓的?”

    卫也也凑过来看,只看了一眼,说:“这是死掉的人抓的。”说完,卫也突然从后面勒住了我的脖子,我条件反应就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但是他没有用力,然后他说:“就是这样,在卫见山勒死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挣扎的。”

    我有点咳嗽,卫见山突然像是按了什么开关一样,猛地抬起头看着我和卫也,卫也迅速松开我,说:“看起来这个动作对他刺激挺大的。”

    卫见山重新低下头,钟鱼一直蹲在那里看着卫见山,这个时候就转头看向祭台那边,祭台上的头颅嘴里也塞了黑色的泥,钟鱼站起身去看那个祭台,我蹲到卫见山边上,想看清他的脸。

    但是我没什么机会,因为卫见山突然捂住了他的脸,他这一举动把何罗鱼吓了一跳,我伸出手按住何罗鱼正在包扎的那只手,对卫见山说:“先别动。”

    卫见山突然抬头看着我,我看着他,愣了一下。

    卫见山的眼里全是泪水,他一眨眼睛,泪水就顺着他的脸流下来,我等着他说点什么,但是他只是哭,无声地哭,何罗鱼甚至不知道卫见山哭了,直到他看见滴在地上的泪水。

    “没事了。”我轻声说,“都结束了。”

    “他们都死了。”卫见山开口说话,声音沙哑了很多,“他们都被我杀死了。”

    我想再说点什么来安慰卫见山,但是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卫见山经历的事情都不是我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抹去的。

    “祭祀完成了吗?”卫也突然问。

    卫见山抬头看着卫也,我注意到卫见山的手在发抖,就伸出手握住他的手,钟鱼也不研究祭台了,过来坐到卫见山的身边伸出手揽住他的肩。

    卫见山想站起来,但是他刚站起来一半就跪倒了,我在他前面扶住他,他几乎倒在我的怀里,我抱着他,就觉得卫见山更瘦了,有一种抱着一具骨架的感觉。

    我一下就心疼了,卫也还想问,钟鱼打断他,说:“卫见山叫我们来接他,不是一来就想被逼问的。”钟鱼过来帮我扶着卫见山,说:“他是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个拥抱的。”说完钟鱼就抱住了卫见山,连我一起抱住了。

    我感觉怀里卫见山一下就把所有的力气卸掉了,我顿了一下,伸出手去探了一下他的呼吸,还好,还有气。我叫了他几声,他没有答应,但是我听见了他平缓的呼吸声,我松了口气,知道他只是睡着了。

    “等他醒了再说吧。”我说着,钟鱼松开我们,我和钟鱼把外套脱下来垫在地上,把卫见山放平,让他躺得舒服一点。

    “他很累了。”钟鱼说,“他肯定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卫见山的脸,似乎脸也凹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