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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哪里是孙策的天地

    曹操和吕布相争的时候,从前被他打跑到东南方扬州的后将军袁术,抢了州治安徽寿春城住进去,自号扬州刺史,这一日,得到门官的报告:“故破虏将军孙坚的长子,孙策求见。”

    孙策少年早慧,长得英姿俊美,性格外向,说话时笑语不断,但有时易于冲动,为人“轻窕”(就是不沉静)。

    当初,他老爸孙坚出去做官后,就把家小留在寿春。孙策到了十几岁,在寿春内外交结名士豪杰。寿春往南一百公里的舒城有一个官宦子弟,爷爷辈和爸爸辈都当过朝廷三公之一的太尉,爸爸则做过洛阳令,此人名叫周瑜,跟孙策同岁,也是个早熟少年。周瑜得到邀请,也跑到寿春去见孙策。

    孙策一见周瑜,但见周瑜身形修长高伟,姿态倜傥,面貌如玉,当即倾敬得不行。俩人拉着手座谈天下,情投意合,结成“断金”之好。

    如今孙策来投袁术,袁术一看这个跟他爸爸一样英武有志的年方十九岁的少年,既想留又不敢留。孙策急了,哇哇地哭着说:“先父和您在南阳时,同盟结好,不幸先父遇难,大功未成。我想统领我父亲的旧兵,为明使君您驱逞效命呢。明使君万万不要无视我的诚意啊!哇~~~”

    袁术就怕听到“南阳”两个字,因为南阳郡本来是人家孙坚抢下来的,给了自己,然后孙坚南下打荆州刘表而死了。袁术说:“你爸爸的几千兵,都被我改编给别的部将了,就剩一千人还暂时闲散着呢,你也别让叔叔我太为难了,就把这一千兵给你吧。不要一口吃个胖子,带一千兵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一次见过那么多男人呢。”

    孙策于是带着一千男人兵,每天上操场上喊号,袁术的大将桥蕤、张勋见他这么认真有法,都倾心敬慕这个少年。连袁术也常常自叹:“假如我有一个孙策这样的儿子,死又何恨?”有一次,孙策的一个骑兵有罪(可能夜里打麻将去了),害怕挨小鞭子,逃到了袁术的大营里,在马厩的粪堆里藏了起来。孙策二话不说,指使人冲进去就把这个骑兵杀了。然后孙策跑过去向袁术谢罪。

    由是军中更加惧怕孙策。

    后来,袁术为什么事一度许诺让孙策当九江太守,结果自食其言,让陈纪去当该郡太守了。孙策兵寡年少,也不敢有言语。不久,袁术要北上打徐州,就叫与自己的九江郡相西邻的庐江郡的太守陆康借给自己三千斛大米来,充作北上的军粮。陆康觉得袁术有反叛朝廷之意,不听他这个野鸡刺史的话。当时扬州有六个郡,其中在长江以北(淮河以南)是九江郡、庐江郡,在长江以南有四个郡。袁术此时不过占了九江郡和江南的丹阳郡而已,在九江郡的寿春办公(淮南南岸)。前一阵儿朝廷还派了一个叫刘繇的,来做钦命的扬州刺史。刘繇看袁术已经占了寿春,就跑过江去,把袁术的部将丹阳郡太守吴景(孙策的舅舅)给打跑了,在丹阳郡开府办公当刺史,这是个正宗的扬州刺史,而袁术的扬州刺史不过是自领的。

    陆康不肯借粮,袁术大怒,派出小将孙策去打陆康。

    袁术很不好意地对孙策说:“少将军啊,上次我不得已叫陈纪当九江太守,每想起来,恨自己本心未遂。这次你把陆康打下来,庐江郡真的就给你了。”

    于是孙策带着他那一千多人,傻乎乎地去打陆康,真的把陆康的庐江郡给夺下来了。

    孙策高高兴兴地占领庐江郡,得胜归来,袁术也没客气,这次又不得已了,又让自己的心腹人刘勋当了庐江太守。孙策失望得像捞了水中月亮的猴子。袁术你这个坏大大,从前你许下的诺言像满地落叶,现在全都腐烂了。他开始感觉到,成人的世界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完美和有趣。

    于是二十岁的孙策萌生了脱离袁术远走高飞的心意,他又跑去找袁术说:“明使君,如今刘繇这个坏蛋占了丹阳郡,已经一年多了,您的大将我舅舅吴景,在江的北岸和他的部将樊能、张英在横江、当利渡口对峙,互相攻战一年多,一直不能得志。要么,您派我去帮我舅舅吧,我们一起用力,复夺丹阳,匡扶汉室!”说完慷慨激动,又要哭。

    袁术怕他再哇,也知道孙策这是嫌恨自己而想离开,另起炉灶,但是转念一想,刘繇兵强马壮,据有丹阳郡的精兵,这黄口小儿多半不是他的对手,他愿意去就去吧,能成什么气候。

    于是袁术拦住孙策要哇的嘴,当即上表朝廷,封孙策为折冲校尉及见习期的殄寇将军,带着他那千把人,离开安徽寿春,往东南开拔,向大江北岸移动。孙策这才欢喜得像吃了糖的孩子那样笑了,蹦蹦跳跳出去点起自己的千人兵马,去完成大人看来不能完成的任务了。

    孙策先把自己那很累赘的老妈,一直在丹阳郡的曲阿居住着的,偷着从丹阳郡移动出来,过江移到了北岸的历阳。然后孙策带着一千余步兵,十几匹战马,以及数百名宾客,向东南方向开拔。他的随从中有老爸的部将程普、黄盖、韩当,还有新收得的蒋钦、周泰、陈武。

    浩浩荡荡的长江的最后一段儿,从安徽南部斜插进入江苏北部,经南京(丹阳郡就在南京以东南的地带),然后从镇江那一带入海。这一段江呈东北走向,所以当时的人说江东,就是指这一段安徽到江苏的长江的东南侧,相当于现在说的江南。这里都属于扬州,是扬州在江东的一大片。如您所知,扬州在淮南江北还有一片,即九江郡、庐江郡,是袁术的控制区。

    孙策走了百多公里许,沿途不断有地方豪杰慕名带着部曲前来投奔,说要一起到江东去打天下,抢地盘,求发展。所有跟着他的人都兴致勃勃。军马到了长江西北岸的历阳(今江苏和县境)时已经有了五六千人,孙策在历阳这里给断金好友周瑜发去邀请信。周瑜家在安徽中部的舒城,处于此段长江的西北,属于江北的庐江郡(原陆康的地盘),而九江郡、庐江郡正是袁术的辖区,事实上周瑜的叔叔周尚这时也是袁术部将,被袁术任命为丹阳郡太守的空衔(丹阳郡还在刘繇的手中呢),带着部队驻扎在长江以北的某处,试图夺取丹阳好让自己上任。周瑜正依附自己的叔叔,接到孙策来信,从叔叔那里分兵若干,亲自将着,哗哗地跑到历阳,与孙策汇合。孙策大喜:“公谨一来,我的大事必谐矣!”

    于是两个美少年,带着数千兵马,来到长江边上,结果一条船没有。赶紧下令找船。周瑜说:“找船一磨蹭,对方发了水军过来打怎么办啊?还不弄点芦苇做筏子,偷着过江得了。”

    孙策大喜,坐着芦苇筏子就过了江,然后发起猛攻,一举突破刘繇的长江防线:他们攻克舅舅吴景一直攻击所未能拿下的刘繇部将樊能、张英所驻守的横江津、当利口两个南岸渡口,使樊能、张英战败而走,然后南下转斗,所向披靡,江东的刘繇诸将皆莫能当其锋。

    就这样,经过大小数战,很多次不是很复杂但是很需要使力气砍杀的战斗,孙策又击败了刘繇的部将于麋、陈横及其同盟者佛教徒笮融(笮融通过讲佛布道招致了五千多家迷信群众依附他,还搞浴佛节,当时佛教刚刚流行),先后斩杀数百千,俘虏男女上万,终于迫近到刘繇的大本营曲阿城外。

    刘繇看见外面孙策、周瑜、吴景一伙军马一路势如破竹,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东莱少年英雄太史慈,因跟刘繇是老乡,过来探望刘鹞,正遇上孙策的兵来。太史慈于是就留在曲阿。刘鹞派他当侦察兵。于是这一日太史慈带着一个骑兵同伴,在野地巡看。

    走到神亭,正望见孙策带着十三名随从将官,都是韩当、黄盖、宋谦一班人,在望远镜里出现了。太史慈对随伴说:“两点钟方向,十四个人,带头的英姿少年,绝对是个大官。你敢不敢上去跟我冲杀?”

    随伴说:“我不敢!”

    太史慈说:“那你回去放信号弹。呀呔!东莱太史慈在此!哪个敢当我东莱太史慈!!!——”一声怒号,催马举着长戟就向着孙策一干人直直charge过去。旁边的随伴一吐舌头,这真是不要命的汉朝版的唐吉柯德啊,赶紧掉头而走,一边往空中直放响箭。

    孙策一看,斜前方杀出一骑黑马,立刻来了精神,挥矛催马,甩下十三名伴将,直迎太史慈扑上去:“江北孙郎在此!看我一矛挑你于马下——!呦!呦噢!”旁边几个壮年军官急着像保姆一样唉声叹气,赶紧催着坐骑马跟着这个顽皮的主帅而来。十四骑战马摆成梯形趟起十四道黄烟,直与太史慈的一道燃烧着的不明飞行物,相迎撞击而去。

    当两厢撞击在一起,尘埃蔽日,好一会儿看不清楚战斗的结果。当尘埃慢慢地廓清,孙策和太史慈两个斗将冒出视野:孙策一矛刺在太史慈的马腚上,那马疼得俩后腿并着直蹦高,太史慈脖项后面插着一把明晃晃的手戟(投掷敌人用的,短柄),孙策趁势一把把它抓在手中。太史慈也没客气,伸出长胳膊揪住孙策的头盔,另一只手则护住背项的手戟。俩人就像打架的江南人阿Q和小D一样互相死死揪住对方,都不撒手。

    孙策说:“你个小样的,你撒手。”

    太史慈说:“你先撒手。”

    孙策说:“你先。”

    “你先!”

    “一起撒手,不要像女人似的这样互相揪着。一起撒。”

    “我不信!”

    于是俩人一起用力,孙策抓去了太史慈的手戟,太史慈揪来了孙策的钢盔。孙策举着手戟就戳太史慈,太史慈拿着钢盔就相招架。钢盔上的白色鸟羽被互相拼砸得纷纷掉毛,孙策急着说:“好啊,那个很贵的,你给我赔偿!”正这时候,信号弹已经招来了刘繇的大队兵马,孙策的后续部队也驰赴而来,两家各自解散,不想拼个玉石俱焚。孙策拨马,扭回头说:“我记得你了!”

    “记着罢,妈妈的……”阿Q回过头去说。

    “妈妈的,记着罢……”小D也回过头来说。大约是这样的。

    这一场“龙虎斗”就这样并无胜败地结束了。只留下胜日芳菲,草木如荼,两旁是年轻的远古江南。

    曲阿城里龟缩着的刘繇,想了想,就和诸将商量:“孙策扫荡东南的势头不可向尔,干脆我往更东南跑,奔会稽郡吧。”

    丹阳郡往东南是吴郡,吴郡再往东南就是会稽郡,此三郡都属于扬州在江南的部分。吴郡属于从前的吴国,会稽郡则是越王勾践的越国,以浙江绍兴一带为中心。

    部将认为,会稽郡田肥民富,孙策贪图的就是这个地方,你去了,不是招他打吗?而且那里战略回旋空间小,靠着海边,人家打过来了,你只能跳海。不如往西南的豫章郡(也属于扬州,在江西南昌上下,扬州的江南四郡之一)去,这里处在山湖之间,人口稀少,向西可以凭仗刘表,有刘表在后面给您支撑着,就可以跟东边的孙策相抗衡了。

    刘繇遵计往豫章方向跑了。

    孙策遂兵进曲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