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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忠烈慷慨审配跪北君

    审配把所有能动弹的大兵都集中在城北(漳河在城南,所以这里的水势小些),袁尚也在北面全军动员,准备帮着让审配决围而出。曹操分军两只,与南北的袁军展开大夜战。战旗猎猎,战鼓隆隆。曹军以优势兵力,把审配给堵了回去,纷纷落在沟堑的大水里,又奋勇逆击犹犹豫豫的袁尚军,大破走之,一路把袁尚追到了滏水营外。袁尚果然心惧无斗志,见到自己的水边大营将要被围了,遂派出阴夔、陈琳两个人去曹营请降。阴夔是从前袁绍任命的豫州刺史,陈琳则是个搞文学的,现在冀州的名将猛臣在官渡之战都死光光了,袁尚只能拔拉来拔来去,找到这样的没名气的土豆了。

    俩人到了曹营,曹操一听写檄文骂我的陈琳来了,微笑着见到,说:“我这是奉王命讨逆,不敢以私废公。给我加紧了挖沟围困袁尚大营。”阴夔、陈琳鼓着嘴回去,袁尚心说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当夜率众突围遁去,跑到西山下扎营。不一会儿,曹操又来了,袁尚出兵决一死战,结果部将马延、张岂页(造字)等临阵投降,河北之士锐气已尽,军众大崩,袁尚骑着马被溃军裹着向北逃蹿。

    后面曹家骑兵猛追,一边追一边喊:“追前面那个穿的阔气的!”

    唉!要说当时的高级人物,活的其实也挺累的。比如当时的贵人,他们的腰带上除了有好几组玉佩,还悬着很多大小不一的玩意儿:宝剑啊,钱包啊,镜子、香囊、弓、印绶、火石、古代打火机啊(燧石),还有毛巾——越是有身份的人越不嫌麻烦。此外马上还插着皇上给他爸爸的节,象征大将军权威的大斧子(钺)。袁尚一边跑,一边把这些小零碎抛掉,以迟滞后面的蜂追。后面的骑兵纷纷下马争着抢,有的抢到了节,有的抢到了钺,还有的抢到了针线包,有的抢到了袍子,有的抢到了眼镜盒,都像中了大奖一样。

    最后袁尚脱得几乎就剩一个肚兜了,曹军们还在喊:“追那个穿肚兜的!”

    袁尚都要被气哭了,勒马转身,凭着自己的勇力,反身提戟冲刺,斗杀了一名骑兵军官,曹兵方才骇然,纷纷避匿。袁尚方才光着膀子,带着肚兜,像个哪吒那样,往北奔冀州最北部的中山国去了(石家庄保定一带,再往北就是幽州了)。

    曹军挑着捡到的袁尚的衣服、节、大钺,还有一堆五花八门的大印,齐聚到邺城北门外,让邺城兵看他们的老大“遗物”,一起喧哗:“你们的,老大已经死于乱军啦,找不到整块儿的了,你们就看看这些衣裳吧——!”

    城上袁军看了,神经全部崩溃。一场战败对于士气的打击,远远大于对物质力量如城垣的摧伤,审配赶紧让军士们下来别看,然后举着拳头,给将士们打气:“各位只消坚守死战,曹军已经疲敝不堪。幽州刺史袁熙(袁尚的二哥)不久就会带着志愿军前来,你们何忧我们冀州无主?!”

    军士们一看审配这么刚硬,无奈,只得继续摇摇晃晃地守城。审配说:“把咱们一直舍不得用的弩都拿出来!”

    弩是在弓的基础上又加了个垂直的木臂,可以拉开弦挂在弩臂上,需要时一扣扳机就发射,扳机和瞄准装置是金属质地的弩机上,弩机嵌在木臂里。弩的好处是可以长时间举着瞄准,而弓箭一旦拉成满月,瞄不瞄得准都得射出,否则胳膊就吃不消了,所以弩的命中率高,适合于伏击和偷袭。而且弩的弓体的倔强系数更高,需要用脚踩着弓干用双手拉弦上箭,射程超远,力道极大。

    曹操这一日大举行围,准备把邺城一举拿下。曹操也身自指挥,待在大石头够不着的位置,捏着个纸话筒使劲地喊。忽然就听城上一阵梆子响过,弩箭的声音呼呼裂空而来,曹家军校还没来得及反应呢,箭雨铺天盖地而来,山呼海啸一般,大片大片的曹家士卒,纷纷倒扑。曹操刚要扭头看个究竟,就见一只恶弩,野蛇一样摇摆着飞来,擦过曹操的眼角,正中曹操身后的副官,曹操吓得一下子扔了纸话筒,倒栽下马去。军校们都慌了,忽地扑上来,赶紧扶起曹操来一看,曹司空还没死,就是跌得鼻青脸肿。

    这箭正是审配命人用强弩瞄准了,发射过来的。

    曹家军校士气大跌,队形混乱,也不行围了,抬着曹操这个伤兽兀自回了营。

    曹操回营躺在床上,半夜里还在哆嗦,心说:“审正南这是拿了多少工资啊,如此死硬地守城,今日几乎要了孤的性命!”

    过了些天,曹操下达攻城死命令。曹家军校组成东西两个突击集团,在抛石机炮火的掩护和冲车坦克的支援下,发起猛烈冲击。正这时候,负责守卫邺城东门的审配的侄子审荣,竟然打开城门,大放曹军进来。曹军迅速突入城内,展开激烈的巷战,打退邺城守军步兵、马兵的多次联合反扑,后续部队接着源源跟进,向邺城纵深发展进攻。

    审配站在东南角楼上,一看这个形势,跌足大叹,赶紧拔出宝剑,交给副官:“辛评啊辛评,郭图啊郭图,都是你们这些河南人败坏了我们冀州!我命令,你火速驰往官寺西边的监狱,把辛评和他的一家老小,全部就地处决。杀不光一个,你自己提头见我!”

    副官得令,戴上手套,接过宝剑,红着眼睛,骑着马,直接从带阶梯的马道上冲下去了,真奔监狱。辛毗这时候也骑着马,从东门冲进来了,他不傻,也直奔监狱,去救自己的哥哥一家,到了官寺西墙下的监狱,扑进去一看,辛评一家老小,全都身首异处了,只见审配的副官戴着红手套,从旁边一晃而过。辛毗趴在地上,哇哇大哭:“审正南,我日·····(此处删去二十四字),哇~~!”

    这时候,审配已经下到城中,正带领着自己的铁杆军队,依托城内民房官寺,以坚守和巷间反击相结合,激战一直到黄昏,击退曹操兵团数十次冲击,歼敌数百千人,终于弹尽粮绝,被曹兵生缚了过去。

    曹军押着审配,经过一群群开始乱抢乱夺城内民户的曹兵身边,出了城,往曹操的城外大帐去走。辛毗这时候已经哭完回营了,听说抓住审配了,赶紧跟族人出营门迎着扑上来,举起马鞭子,照着审配搂头盖脸就猛抽了下来,一边骂道:“奴!你今天真的要死啦!哇!哇!”

    审配扬着血脸,说:“狗辈,正由汝曹破我冀州,恨不得杀汝也!且汝今日能杀生我邪?”(杀生,是当时的俗语,意思是决定杀还是活之。)

    过了一会,能决定其杀生的又瘦又黑的曹操出来了,升帐坐好,命人带进审配。审配进来,昂然不跪,凛然严峻,有不可犯之色,望之可知为正人君子也。曹操不禁为之讶异。

    曹操说:“知是谁开了卿的城门吗?”(注意了,如果你以后当了曹操的俘虏,如果曹操对你说话,称卿,那你就有活的希望,以后注意了。说尔汝,那就没戏了。)

    审配说:“我不知道。”

    “自是卿的侄子审荣啊。”

    审配说:“小儿不足用,乃至于此!”

    曹操沉吟了一会,没话找话地说:“前日孤行围,何以弩箭如此之多也?”

    审配说:“恨其少耳!”

    曹操抿了抿嘴,又说:“卿忠于袁氏父子,也是自不得不尔也。”是你身不由己啊。这话说的,是有意要令审配活了。

    结果审配并不接这话茬,声气壮烈,终究没有一句挠辞软话。这时候,辛毗在旁边使劲地哭,要求曹操给他作主,他杀了我哥哥的全家啊,哇~~哇~~。曹操叹息了一下,终于见审配没有降意,只得命把审配推出去斩首了。旁观的曹家军将见了,无不叹息。

    唯独敢笑话他的是一个降将。审配被捆着出了帐门,正遇上降将张子谦。张子谦素来跟审配不睦,这时候看审配被捆着往法场去呢,笑着对审配说道:“审正南,卿终究竟比我如何?”

    审配厉声说道:“汝是降虏,我是忠臣,虽死,岂如汝这样苟生!”

    张子谦讨了一脸的大红。

    审配来到法场之上,望着属于未来和后人的天空,临刑之前,张目戟髯叱声对刀斧手说道:“我要朝北跪着,我君在北!”(袁尚在中山国。)

    一代烈士,花落永恒,和河北关靖等人一样,扬名青史,他们都立有皎洁的志意,不欺其志,在维护其精神上的东西这方面,他们是倔强的。

    曹操杀完了审配,正在抑郁叹息,这时候,刀斧手把陈琳也给押上来了。曹操笑了,说:“陈孔璋,卿从前替本初写进攻我的檄文,何以好像有那么大仇怨地骂我啊?”

    陈琳在绳子里拱手说:“我骂您,也没办法啊。既然要打你,就不得不先骂你。”

    曹操说:“只要骂我自己就可以了,恶恶止其身,何必上溯把我的老爸和老爷都给骂了啊!”

    陈琳赶紧谢罪:“这个确实过分了,我当时主要有些骂人的好词儿,不用上太可惜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曹操笑而留下陈琳,爱其才,而不咎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