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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以巾拭面曹丕纳佳人

    为什么审配、沮授这样的人,如此忠烈呢?仅仅是因为河北人气质猛烈的原因吗?

    这要说在从前的先秦时代,也包括春秋战国时代,是一种分封制下的贵族政治,也是一种弱专制社会。周天子分封诸候,诸候国君向天子效忠。诸侯国内部,又把土地分封给卿和大夫,卿大夫作为臣子向国君效忠。他们都是贵族。同样,当时没有后代意义上的郡县,而是贵族有许多自己的封邑,他的家臣来治理这些封邑,家臣们只向贵族卿大夫效忠,而不问国君是谁。这是一种二元化的君臣关系,国君与卿大夫贵族之间是君臣关系,卿大夫贵族与家臣士人之间也是君臣关系。虽然秦始皇统一了六国,改封邑为郡县,但是绝对的君临天下,一竿子捅到底的绝对的集权帝国并不是那么快就能形成的。譬如在西汉初期,就有大量的诸侯王国在,他们在自己的领地内,实际上就是“君”,一直到了东汉末年,距离秦始皇已经四百年了,仍然带有很强的这种君臣关系二元化的色彩。当时的郡守,就是这个郡的“国君”,县令就是这个县的“国君”,所谓“郡朝”、“县廷”,就是把郡县的衙门当作了“朝廷”。实际上,汉朝的郡守通常被比作诸侯,县令也被比作国君,县则常被称为国,县民称作国人。

    这时的郡县,于是仍然带有很大的分封制下的诸侯王国的色彩,郡守和县令可以自己任命下属的官吏,官吏很强地向主子(郡守县令)效忠,称他们为“君”,犹如君臣一般,其关系,犹如贵族卿大夫和家臣之间,是一种私家的效忠。这也是历史惯性延续的必然。

    这就是为什么审配这样的忠臣,要为自己的主子效死,它其实是很有先秦士人家臣向贵族卿大夫家效死的特色和历史遗传的。

    后代,皇帝直接通过科举来选拔和控制人才,继而控制各地官吏。而汉朝还是通过察举(郡国推举孝廉等)、荐举(中央三公府和地方长官向朝廷推荐)、辟除(三公府长官和地方郡县长官自行任命其属员官吏,该方式在隋唐以后顿销)的方式推选人才和官吏,也就是使得郡守这种准国君(准贵族),有着把持地方官场的渠道和手段,而把下属的官吏变成了准贵族下的准家臣,而不是纯国家的官吏,所以春秋战国贵族时代的贵族与家臣间的效死精神和价值观,还很强地存在着。审配忠义殉主,附和当时的价值观大义,讲信义、重名节,是当时提倡的风尚,所以数十年之后,仍然被人感慨讴歌在史书中。即便他的敌人,也不得不为他叹息折服。

    曹操和袁绍,其实也原本是上下级的关系,所以曹操也有对袁绍的义务。曹操摆上高级供品,对着袁绍的大墓哭泣,直到流出眼泪,然后,蒙着泪眼,拿出讲稿,发表了墓前讲话。讲话的内容,被历史的尘风吹去,我们已不得而知了,大约曹操先是讴歌了袁绍个性上的美好品质和英发的才能,回顾了年轻时代袁绍曾和自己矢志效力于汉室的相互旧语,接着总结了袁绍在诛除宦官、兴义兵讨董卓中的忠于汉室的功绩,以及削平公孙瓒的后续成就,但是,接着就但是了,袁绍随后不应该对朝廷产生二志,有了另立皇上乃至跟逆贼袁术同气相求坑瀣一气的悖逆之举,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当然曹操把袁绍所犯的这些左倾错误,归结为受了他身边一些小人如耿包郭图之流的诱惑和误导,实非袁绍的本性和本志,而我曹操作为为之扼腕叹息的从前的战友和属僚,不得不甘冒天下的以臣犯君的指摘和非议,去举兵剔除袁绍身边的恶党小人,匡正和挽救袁绍的政治轨迹和历史名誉,最终这个任务没有随着袁公的薨掉而结束,这就是我为什么又亲提大兵到了邺城的原因,最后希望袁绍的冥冥在天之灵,能够理解和稍歇对我的愤怒,我将未来也无愧于您和您的列祖列宗地会见您于地下,完成我们对汉室厚恩的没齿无法偿还的回报,最后,呜呼哀哉!

    曹操哀哭长歌,最后站起来,握手慰问了旁边头上罩着黑纱的袁绍的widow刘氏,后者捏着一束杜鹃花,曹操的权威和和气令她不寒而栗。

    曹操回去以后,命人把军士们从袁绍家里抢走的珍宝靡丽之物全部归还,还另外赐给刘氏袁家杂缯絮(因为当时快秋天了,棉花还没有引进,这些东西是填充夹被的),并且发了粮票,可以从州里粮库领粮食吃饭。邺城被水围困得饿得已经不容易搞到粮食了。

    在政治风浪中碰得头破血流的袁氏一家,从此算是超脱了,再也不必担惊受怕,踏踏实实去当老百姓了。

    却说曹操的大儿子曹丕,时年十八岁,长得不好不坏,出生的时候就不走寻常路,他妈妈卞太(不是变态)生他的时候,产床上面有青色云气像车盖一样笼罩着,终日方散,大约是外星人在给他传递DNA,八岁的时候就能够写文章和小说,而且骑马击剑的体育运动也是一流。曹操的诸儿皆秀发,比他小两岁的三弟曹植更是少年作家,写的文章他爸爸都说他是抄袭的,因为写得太好了而不信,至于背诵《诗》《书》《论语》数十万字,在十几岁时就不在话下。

    这一天,秋日的晴空万里,上面点缀着少许星星(用天文望远镜可以看到),十八岁的曹丕,领着十六岁的曹植,还有其他几个小弟弟,由大胡子凶神许褚拎着斧子在旁边保护着,在邺城的官寺区里逛游。青春的小片段在他们身上鳞鳞游动。小弟弟曹勤贪玩,一路闹哄嚷嚷着:“大哥,带我们去动物园玩吧,看狗熊去吧。”嫩声嫩气的。

    “看什么狗熊,有许褚大叔在这里,看许褚大叔就行了。”曹丕虎着脸说他。

    许褚被气得够呛。

    “那咱们看什么去呀?”

    “我们去袁大大家里玩,袁大大家里都是奇花美木,你看看有多阔气!”

    于是一干人就往袁绍的府里去了。

    进了袁绍的家,好像来到飞机场,真是大啊,里面游廊美阁,目不暇给,在正中主房的堂室下面,正坐着两个人。所谓堂,你可以想像一个大瓦房,然后把瓦房的前脸拆了,换成四根柱子,就是堂了。当时的人喜欢坐在堂上,看云起云落,看累了,就到两旁的卧室里去看电视。

    这坐在堂上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老的,头发有些蓬乱,服饰上却讲究,像是个阔太太,可能是家里遭了丧,所以不注意梳头发,以示对逝者的哀思。曹丕认识这人,不是别的,正是widow刘。在她的身后则站着个女子,也没梳头发,甚至是披发垢面,脸上都是泥,这个表示对逝者的哀思更变本加厉了,而且还在咻咻地哭着呢。一看有一帮小男人闯进来,这身后的女子一下子慌了,吓得扑到那阔太太widow刘的膝上,把头俯了进去。widow刘也慌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把俩手相抟——这是东汉人表示无计可施时的习惯动作,类似我们挠脑袋,但东汉人不喜欢挠脑袋,因为头发太多,挠坏了还得重新梳,于是就互相抟手。

    曹丕过去,说:“刘大婶,您今天怎么不高兴哇?没去动物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