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利
庆丰十年九月初，秋高气爽的徽州大地上突然降临了一场大雨。
前一刻暖阳高照，碧空万里，高门大宅内的仆妇们忙完了手里的活计，搬了小凳子解开外衫的扣子，坐在宽敞的小院里晒太阳，享受着这难得的空闲。
顷刻之间，天空就像被谁打翻了墨汁，浓黑一片，整个小院也暗了下来。
“该死，这天要下雨。”一个仆妇抬头望天说道。
都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这都到了九月入秋了。
天要下雨，就同姑娘大了要嫁人一样，这还真是没有办法的事，另一个仆妇拍大腿想起一件事来。
“一大早，大小姐和四小姐就出门了，不知道会不会被这场雨淋到？”
几个妇人吓了一跳，因为汪大老爷病重，汪大小姐和汪四小姐前往黟山去请神医。
汪家的宅院居住着兄弟两家，汪家二老爷子嗣旺盛有儿有女，只可惜汪家大老爷命中注定无子，连生了五个都是女儿，其中两女刚出生没多久夭折，只养活三个，就是眼下汪家的大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
要不然出门请大夫这种事，也不会交给两个女孩子去做。
儿行千里母担忧，孩子出门总是让人忧心，更何况还是两个未及笄的女孩子。
“不知道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带伞？”仆妇带着几分担忧唠叨着。
她的话音刚落，电闪雷鸣，雨点噼里啪啦劈头盖脸地朝众人砸下来，仆妇们作鸟兽散，留下来不及收拾的板凳在院中央被大雨冲刷着。
这场雨下得又大又急。
很多人都没有避开。
直到掌灯时分，安静得有些压抑的汪家宅院响起一阵嘈杂喧闹。
“管家回来了。”
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在廊下点灯的仆妇欣喜喊道，她手执灯笼，将声音传向内院，更多的声音一浪接一浪向里而去。
院内顿时涌出来许多人，人群涌涌与刚进门的管家万三迎面碰上。
万三从头到脚浇得像个落汤鸡，看来这场大雨他也没有办法避开。
“你先歇一会。”
“大小姐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还有四小姐怎么样了？”
“名医请到了吗？”
一句接一句的询问，让万三得不到喘息，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句好。
一个壮妇将万三扶住，万三得以用力地喘了口气。
“大小姐在后面，没事。”
“和四小姐一起，过一会儿就到家了。”
万三忙而不乱一句一句地答了，至于有没有请到神医，这个问题他无需向这些下人们汇报，这些是要向大太太汇报的。
除了突遇大雨，路上发生了一些事……万三回房换了件衣衫，加快脚步进了后面的宅院。
相比较前院的嘈杂纷乱，后面的宅院显得安静，一来汪大老爷要养病，二来汪大太太自从生下五个女儿后，变得心灰意冷，后院的玩乐也非常少。
事关重大，万三没有避嫌，亲自去见的汪大太太。
“去的路上遇上山体滑坡，砸到了马车，马惊了……”
屋子里的妇人三十多岁，鹅蛋脸，柳叶眉，光滑的肌肤，有着姣好的面容，但她穿着朴素，身上穿着的石青色褙子，让她整个人老气横秋面上无光，看上去老了十岁，这位就是汪家的大太太范氏。
作为一个母亲连生了五个女儿，在经历了两个幼女的夭折之后，好像什么事都已经打击不到她了。
去的路上遇上大雨，这么说还没有走到黟山。
“燕儿、月儿怎么样？”范氏慢慢地说道。
她看起来很平静，也没有多言。
万三打量着汪大太太的脸色，只要大小姐四小姐没事，其他的都是小事。被山石砸倒的车，砸死的马，这些都是小事，损些钱财罢了。
只是那个被砸死的车夫，涉及到人命。
万三思索着，攥了攥袖子下的手，这件事也不是不好办，多赔些钱财安抚家属。
万三道，“大小姐四小姐都没事，大太太请放心。”
他想了想，“车夫的事，大太太也不用烦心。”
范氏肃然地点点头。
赶车的车夫范氏也认识，是汪家的忠仆，自从汪大老爷汪文昌年少经商起，就在汪家赶车了，赶了一辈子的车马，他的车技范氏是信得过的，照理来说不会出这种差池，但遇上天灾这种事，谁算得到。
世事难料。
“哎。”范氏轻叹一口气。
“这件事先瞒着大老爷。”
汪文昌知道自己身边的忠仆被山石砸死了，这种图伤感的事只会让人伤心难过。
汪文昌虽是商人，商人重利，但他这个人更重感情，身边用的仆人都是跟了他多年的，不说别的，就说眼前人万三，万三是从一个下人的位置做到了管家，汪文昌信任万三，范氏也信任他，才会在汪文昌病重的时候，放心地让他陪着两个小姐出门。
万山也不想这种事让汪大老爷伤心，这种事能晚一天知道就晚一天知道。
他默默地退出去。
有了管家的明令禁止，车夫的死没有传开，但其他事却像春天的草长一样在汪家传开了。
“四小姐年纪小不懂事，也不害怕。”
“只是大小姐……”
“大小姐头被撞到了，人也显然被吓到，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金妈妈。”
有妇人从前院的门口迈步进来，立马有丫头冲着她打招呼。
走过花木茂盛的庭院，跨过门槛，里面的光线也变得昏暗，眼下天已经完全黑了，廊下没有点灯黑溜溜的，能看见的只有楼上一个房间，亮着点点灯火，宛如天上星。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还有几分好看。
“胡闹。”金妈妈对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丫头们呵斥。
“是大小姐不让点的。”黑影中走出一个丫头，上前回话。
大小姐啊。
金妈妈抬头望了望招娣楼上的灯火，亮灯的房间正是大小姐居住的所在。
招娣楼三间三层，大小姐喜欢清静，住在二楼，一楼东间住着三小姐，西间住着四小姐，汪家姐妹按齿轮序。至于招娣楼的顶楼，是四小姐出生那年后来加盖的，是一个绣楼。
汪家大老爷挣下了一份大的家业，只可惜生的都是女儿。
想到这，金妈妈收回视线，丫头在她的吩咐下提了一盏灯笼出来。
“小鱼呢？”金妈妈举目问道。
“在楼上守着大小姐。”丫头回道。
“我奉大太太的命令，来看看大小姐，不知道大小姐的伤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金妈妈抬脚迈上木梯。
“金妈妈，你千万别去，大小姐吩咐谁都不见。”一个丫头急道。
金妈妈不顾阻拦，笨重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楼上。
果然如刚才的小丫头所言，小鱼守在房门外面。
“怎么，连你都不愿见吗？”金妈妈说笑问道。
小鱼看她一眼，并没有上前打起门前的帘子。
大小姐说了谁都不见，那自然是谁都不见，这其中包括大太太。
金妈妈是大太太的人。
前一刻暖阳高照，碧空万里，高门大宅内的仆妇们忙完了手里的活计，搬了小凳子解开外衫的扣子，坐在宽敞的小院里晒太阳，享受着这难得的空闲。
顷刻之间，天空就像被谁打翻了墨汁，浓黑一片，整个小院也暗了下来。
“该死，这天要下雨。”一个仆妇抬头望天说道。
都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这都到了九月入秋了。
天要下雨，就同姑娘大了要嫁人一样，这还真是没有办法的事，另一个仆妇拍大腿想起一件事来。
“一大早，大小姐和四小姐就出门了，不知道会不会被这场雨淋到？”
几个妇人吓了一跳，因为汪大老爷病重，汪大小姐和汪四小姐前往黟山去请神医。
汪家的宅院居住着兄弟两家，汪家二老爷子嗣旺盛有儿有女，只可惜汪家大老爷命中注定无子，连生了五个都是女儿，其中两女刚出生没多久夭折，只养活三个，就是眼下汪家的大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
要不然出门请大夫这种事，也不会交给两个女孩子去做。
儿行千里母担忧，孩子出门总是让人忧心，更何况还是两个未及笄的女孩子。
“不知道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带伞？”仆妇带着几分担忧唠叨着。
她的话音刚落，电闪雷鸣，雨点噼里啪啦劈头盖脸地朝众人砸下来，仆妇们作鸟兽散，留下来不及收拾的板凳在院中央被大雨冲刷着。
这场雨下得又大又急。
很多人都没有避开。
直到掌灯时分，安静得有些压抑的汪家宅院响起一阵嘈杂喧闹。
“管家回来了。”
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在廊下点灯的仆妇欣喜喊道，她手执灯笼，将声音传向内院，更多的声音一浪接一浪向里而去。
院内顿时涌出来许多人，人群涌涌与刚进门的管家万三迎面碰上。
万三从头到脚浇得像个落汤鸡，看来这场大雨他也没有办法避开。
“你先歇一会。”
“大小姐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还有四小姐怎么样了？”
“名医请到了吗？”
一句接一句的询问，让万三得不到喘息，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句好。
一个壮妇将万三扶住，万三得以用力地喘了口气。
“大小姐在后面，没事。”
“和四小姐一起，过一会儿就到家了。”
万三忙而不乱一句一句地答了，至于有没有请到神医，这个问题他无需向这些下人们汇报，这些是要向大太太汇报的。
除了突遇大雨，路上发生了一些事……万三回房换了件衣衫，加快脚步进了后面的宅院。
相比较前院的嘈杂纷乱，后面的宅院显得安静，一来汪大老爷要养病，二来汪大太太自从生下五个女儿后，变得心灰意冷，后院的玩乐也非常少。
事关重大，万三没有避嫌，亲自去见的汪大太太。
“去的路上遇上山体滑坡，砸到了马车，马惊了……”
屋子里的妇人三十多岁，鹅蛋脸，柳叶眉，光滑的肌肤，有着姣好的面容，但她穿着朴素，身上穿着的石青色褙子，让她整个人老气横秋面上无光，看上去老了十岁，这位就是汪家的大太太范氏。
作为一个母亲连生了五个女儿，在经历了两个幼女的夭折之后，好像什么事都已经打击不到她了。
去的路上遇上大雨，这么说还没有走到黟山。
“燕儿、月儿怎么样？”范氏慢慢地说道。
她看起来很平静，也没有多言。
万三打量着汪大太太的脸色，只要大小姐四小姐没事，其他的都是小事。被山石砸倒的车，砸死的马，这些都是小事，损些钱财罢了。
只是那个被砸死的车夫，涉及到人命。
万三思索着，攥了攥袖子下的手，这件事也不是不好办，多赔些钱财安抚家属。
万三道，“大小姐四小姐都没事，大太太请放心。”
他想了想，“车夫的事，大太太也不用烦心。”
范氏肃然地点点头。
赶车的车夫范氏也认识，是汪家的忠仆，自从汪大老爷汪文昌年少经商起，就在汪家赶车了，赶了一辈子的车马，他的车技范氏是信得过的，照理来说不会出这种差池，但遇上天灾这种事，谁算得到。
世事难料。
“哎。”范氏轻叹一口气。
“这件事先瞒着大老爷。”
汪文昌知道自己身边的忠仆被山石砸死了，这种图伤感的事只会让人伤心难过。
汪文昌虽是商人，商人重利，但他这个人更重感情，身边用的仆人都是跟了他多年的，不说别的，就说眼前人万三，万三是从一个下人的位置做到了管家，汪文昌信任万三，范氏也信任他，才会在汪文昌病重的时候，放心地让他陪着两个小姐出门。
万山也不想这种事让汪大老爷伤心，这种事能晚一天知道就晚一天知道。
他默默地退出去。
有了管家的明令禁止，车夫的死没有传开，但其他事却像春天的草长一样在汪家传开了。
“四小姐年纪小不懂事，也不害怕。”
“只是大小姐……”
“大小姐头被撞到了，人也显然被吓到，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金妈妈。”
有妇人从前院的门口迈步进来，立马有丫头冲着她打招呼。
走过花木茂盛的庭院，跨过门槛，里面的光线也变得昏暗，眼下天已经完全黑了，廊下没有点灯黑溜溜的，能看见的只有楼上一个房间，亮着点点灯火，宛如天上星。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还有几分好看。
“胡闹。”金妈妈对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丫头们呵斥。
“是大小姐不让点的。”黑影中走出一个丫头，上前回话。
大小姐啊。
金妈妈抬头望了望招娣楼上的灯火，亮灯的房间正是大小姐居住的所在。
招娣楼三间三层，大小姐喜欢清静，住在二楼，一楼东间住着三小姐，西间住着四小姐，汪家姐妹按齿轮序。至于招娣楼的顶楼，是四小姐出生那年后来加盖的，是一个绣楼。
汪家大老爷挣下了一份大的家业，只可惜生的都是女儿。
想到这，金妈妈收回视线，丫头在她的吩咐下提了一盏灯笼出来。
“小鱼呢？”金妈妈举目问道。
“在楼上守着大小姐。”丫头回道。
“我奉大太太的命令，来看看大小姐，不知道大小姐的伤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金妈妈抬脚迈上木梯。
“金妈妈，你千万别去，大小姐吩咐谁都不见。”一个丫头急道。
金妈妈不顾阻拦，笨重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楼上。
果然如刚才的小丫头所言，小鱼守在房门外面。
“怎么，连你都不愿见吗？”金妈妈说笑问道。
小鱼看她一眼，并没有上前打起门前的帘子。
大小姐说了谁都不见，那自然是谁都不见，这其中包括大太太。
金妈妈是大太太的人。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