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怎么查
下山的路上，汪文韬整张脸都是黑的，黑如锅底。
他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他们被人赶出来了。
平时的汪洗燕乖巧懂事，怎么求医不得就像变了个人，口出狂言出言不逊。人生的路那么长，以后难免会遇到挫折波澜。一点挫折都经不起，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他不想说话。
马车里对面坐着的汪洗燕也没有说话，她知道汪文韬此刻不想同她说话。
在山上吹了山风，她身上的皮肤又翻起来了，刺得她又痒又疼，如果可以形容，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刺猬，除了脸是好的，其他的地方都是刺。
汪洗燕裹了裹身上的衣衫，山上的事她也不想解释。
见死不救枉圣人，她的直觉告诉她，韩神医很可能就在山上，要不然挨骂了之后，那个道童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跑了，就像一个在外受人欺负的孩子，回家去向家中的大人告状去了。
她没有见过韩神医，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些也都是她的猜测。
回到家，汪文韬顾不上疲惫交加，衣裳都没换，去向汪老太太复命。
在汪老太太面前，他还是很给汪洗燕面子。
女孩子脸皮薄，作为长辈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数落。
“没什么，路上还算顺利，只是没见到韩神医，他云游去了。”他低着头有些失望地答道。
汪老太太叹息一声，“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汪文韬摇了摇头。
这一次，汪老太太没有骂废物。
可能会见不到韩神医是意料之中的事，汪老太太心中也没有太多的失落，或者可以说因为失望的次数过多，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之前汪家也派了下人去请。
“我们去看看老大。”汪老太太伸出手。
汪文韬忙搀扶。
东园的正房里灯火通明一片忙碌，一个大夫手里端着黑黑的汤药，捣鼓着什么，另外两个大夫站在廊下，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大概说的是病人的病情。
“今日怎么样？”汪老太太由二儿子搀扶着。
大夫们一头的汗，面色惶恐，不知道该怎么答。
“和昨日差不多。”手执汤药的大夫想了想，斟酌了一下道。
和昨日差不多说明病情没有恶化，这样的结果不好也不坏。
汪老太太点点头，“幸苦你了，王大夫。”
门帘掀起，夜风随着人的走动灌进去。
屋内侍疾的范氏看清楚了人，“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老大，你也趁机歇一会。”汪老太太走进去道。
“我不累。”在汪老太太面前，范氏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
“还说不累。”汪老太太看着她，憔悴的面庞，布满血丝的眼，这些是骗不了人的。
药配好了，王大夫小心翼翼地端进来。
“大老爷这是常年奔波，积劳成疾，气血攻心，引发了急症……”他喃喃地解释。
“药对症了吗？”范氏抬头问他。
王大夫点点头。
“我来吧。”婆婆和儿媳同时伸手。
儿媳是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婆婆则是体恤儿媳。
“还是我来吧。”汪老太太轻轻拍了拍范氏的手，伸手接过王大夫手中的药碗。
病人昏迷，喂不进去药，只能用灌。
“金妈妈，取尖嘴壶来。”范氏吩咐，喂药喂得久了，她已经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了。
金妈妈很快取了尖嘴壶来，在主仆、婆媳三人的合力下，一碗药喂完，三人也是大汗淋漓。
“母亲，你回房去睡吧，太晚了。”范氏说道。
她说完，眼神示意一旁站着的汪文韬扶着汪老太太出去。
汪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肩头，“你也注意休息，老大这边离不开你。”
范氏点点头，这是为人妻子应尽的责任，出嫁的那日，家中的母亲告诫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
珠帘晃动，汪老太太和汪二爷走出正房，室内恢复了平静。
范氏喊来珠帘后站着的金妈妈，“孩子们都睡了吗？”
金妈妈笑着上前答话，“都睡了，几个小姐都很乖，只有四小姐，见你不在，一个人不敢睡，在屋子里哭了一会儿。”
因为范氏生四小姐的时候亏损了身子，四小姐生下来的时候不足月，像个猫一样大，汪文昌最宠溺四小姐觉得亏欠了她，从小锦衣玉食地养着，也没吃过什么苦。
范氏叹了口气，看向床上躺着的人，“也就是大老爷，把她宠成这样。”
金妈妈继续说着小姐们的日常，给大太太解乏，“丫头们都哄着她，说不要吵着楼上的大小姐，她这才睡了。”
大小姐今日奔波了一天，累坏了。
“大小姐，今天还要出门吗？”第二日早晨，睡醒过来的小鱼，第一句话问道。
昨日没有见到神医，今日还要去碰运气吗？
“去。”汪洗燕早就起来了，已经洗漱完，她往身上胳膊上涂了一层羊奶，又用布条将两个胳膊缠住，免得抬手的时候露出里面的肌肤，被人窥见。
她这已经不能算是肌肤了吧。
她对着自己苦笑道。
小鱼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出门用的东西。
汪洗燕这次出门，没有让人去二房那边通禀，她由万三陪着去的。
见到这个女孩又来了，寺庙前搭的棚子里等候求医的其他人家的家人，大感不妙。
一个老妇人走出来，“姑娘，你快走吧，别连累了我们。”
这是驱赶吗？
小鱼气呼呼地要同人理论，“阿婆，你怎么说话的。”
“这又不是你家的门庭，凭什么你们能来我们不能来？”
汪洗燕有些意外，小鱼会这么维护她，她拉了拉小鱼的衣袖，“有话好好说。”
相比之下，这位小姐还是好说话的，可想到昨日这位小姐说的那些话，老妇人心里拿不住主意。
“同样是求医，大家应该互帮互助才对，又何来的连累。”汪洗燕在昨日坐过的那块山石上坐下，背靠着山风。
老妇人也不怕她，她吃过的盐比小姑娘吃的饭还多。
“话是这么说，可姑娘昨日在佛门圣地惹怒了圣人，神医回来肯定会不高兴的。”老妇人道。
“这样啊。”汪洗燕想了想，“神医高兴了就治，不高兴了就不治。”
神医嘛，医术摆在那里，当然可以拿乔，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
“这样的神医我们大家都不要看了。”
其他求医的人都吓了一跳，刚才他们没有说话，都在安静地听着。
太吓人，怎么把他们大家都扯进来。
真是殃及池鱼。
一人瞪大了眼，看她跟见了鬼似的，“姑娘你要看不起，就不要看了，山下大夫多的是。”
“不要耽误了我们求医，人命呐，人命关天的事，可耽误不起。”
汪洗燕并不是真的要骂人，并不是真的要诋毁韩神医，如果韩神医真的在寺内，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就会明白她用的是激将法。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把他激出来。
他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他们被人赶出来了。
平时的汪洗燕乖巧懂事，怎么求医不得就像变了个人，口出狂言出言不逊。人生的路那么长，以后难免会遇到挫折波澜。一点挫折都经不起，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他不想说话。
马车里对面坐着的汪洗燕也没有说话，她知道汪文韬此刻不想同她说话。
在山上吹了山风，她身上的皮肤又翻起来了，刺得她又痒又疼，如果可以形容，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刺猬，除了脸是好的，其他的地方都是刺。
汪洗燕裹了裹身上的衣衫，山上的事她也不想解释。
见死不救枉圣人，她的直觉告诉她，韩神医很可能就在山上，要不然挨骂了之后，那个道童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跑了，就像一个在外受人欺负的孩子，回家去向家中的大人告状去了。
她没有见过韩神医，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些也都是她的猜测。
回到家，汪文韬顾不上疲惫交加，衣裳都没换，去向汪老太太复命。
在汪老太太面前，他还是很给汪洗燕面子。
女孩子脸皮薄，作为长辈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数落。
“没什么，路上还算顺利，只是没见到韩神医，他云游去了。”他低着头有些失望地答道。
汪老太太叹息一声，“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汪文韬摇了摇头。
这一次，汪老太太没有骂废物。
可能会见不到韩神医是意料之中的事，汪老太太心中也没有太多的失落，或者可以说因为失望的次数过多，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之前汪家也派了下人去请。
“我们去看看老大。”汪老太太伸出手。
汪文韬忙搀扶。
东园的正房里灯火通明一片忙碌，一个大夫手里端着黑黑的汤药，捣鼓着什么，另外两个大夫站在廊下，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大概说的是病人的病情。
“今日怎么样？”汪老太太由二儿子搀扶着。
大夫们一头的汗，面色惶恐，不知道该怎么答。
“和昨日差不多。”手执汤药的大夫想了想，斟酌了一下道。
和昨日差不多说明病情没有恶化，这样的结果不好也不坏。
汪老太太点点头，“幸苦你了，王大夫。”
门帘掀起，夜风随着人的走动灌进去。
屋内侍疾的范氏看清楚了人，“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老大，你也趁机歇一会。”汪老太太走进去道。
“我不累。”在汪老太太面前，范氏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
“还说不累。”汪老太太看着她，憔悴的面庞，布满血丝的眼，这些是骗不了人的。
药配好了，王大夫小心翼翼地端进来。
“大老爷这是常年奔波，积劳成疾，气血攻心，引发了急症……”他喃喃地解释。
“药对症了吗？”范氏抬头问他。
王大夫点点头。
“我来吧。”婆婆和儿媳同时伸手。
儿媳是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婆婆则是体恤儿媳。
“还是我来吧。”汪老太太轻轻拍了拍范氏的手，伸手接过王大夫手中的药碗。
病人昏迷，喂不进去药，只能用灌。
“金妈妈，取尖嘴壶来。”范氏吩咐，喂药喂得久了，她已经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了。
金妈妈很快取了尖嘴壶来，在主仆、婆媳三人的合力下，一碗药喂完，三人也是大汗淋漓。
“母亲，你回房去睡吧，太晚了。”范氏说道。
她说完，眼神示意一旁站着的汪文韬扶着汪老太太出去。
汪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肩头，“你也注意休息，老大这边离不开你。”
范氏点点头，这是为人妻子应尽的责任，出嫁的那日，家中的母亲告诫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
珠帘晃动，汪老太太和汪二爷走出正房，室内恢复了平静。
范氏喊来珠帘后站着的金妈妈，“孩子们都睡了吗？”
金妈妈笑着上前答话，“都睡了，几个小姐都很乖，只有四小姐，见你不在，一个人不敢睡，在屋子里哭了一会儿。”
因为范氏生四小姐的时候亏损了身子，四小姐生下来的时候不足月，像个猫一样大，汪文昌最宠溺四小姐觉得亏欠了她，从小锦衣玉食地养着，也没吃过什么苦。
范氏叹了口气，看向床上躺着的人，“也就是大老爷，把她宠成这样。”
金妈妈继续说着小姐们的日常，给大太太解乏，“丫头们都哄着她，说不要吵着楼上的大小姐，她这才睡了。”
大小姐今日奔波了一天，累坏了。
“大小姐，今天还要出门吗？”第二日早晨，睡醒过来的小鱼，第一句话问道。
昨日没有见到神医，今日还要去碰运气吗？
“去。”汪洗燕早就起来了，已经洗漱完，她往身上胳膊上涂了一层羊奶，又用布条将两个胳膊缠住，免得抬手的时候露出里面的肌肤，被人窥见。
她这已经不能算是肌肤了吧。
她对着自己苦笑道。
小鱼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出门用的东西。
汪洗燕这次出门，没有让人去二房那边通禀，她由万三陪着去的。
见到这个女孩又来了，寺庙前搭的棚子里等候求医的其他人家的家人，大感不妙。
一个老妇人走出来，“姑娘，你快走吧，别连累了我们。”
这是驱赶吗？
小鱼气呼呼地要同人理论，“阿婆，你怎么说话的。”
“这又不是你家的门庭，凭什么你们能来我们不能来？”
汪洗燕有些意外，小鱼会这么维护她，她拉了拉小鱼的衣袖，“有话好好说。”
相比之下，这位小姐还是好说话的，可想到昨日这位小姐说的那些话，老妇人心里拿不住主意。
“同样是求医，大家应该互帮互助才对，又何来的连累。”汪洗燕在昨日坐过的那块山石上坐下，背靠着山风。
老妇人也不怕她，她吃过的盐比小姑娘吃的饭还多。
“话是这么说，可姑娘昨日在佛门圣地惹怒了圣人，神医回来肯定会不高兴的。”老妇人道。
“这样啊。”汪洗燕想了想，“神医高兴了就治，不高兴了就不治。”
神医嘛，医术摆在那里，当然可以拿乔，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
“这样的神医我们大家都不要看了。”
其他求医的人都吓了一跳，刚才他们没有说话，都在安静地听着。
太吓人，怎么把他们大家都扯进来。
真是殃及池鱼。
一人瞪大了眼，看她跟见了鬼似的，“姑娘你要看不起，就不要看了，山下大夫多的是。”
“不要耽误了我们求医，人命呐，人命关天的事，可耽误不起。”
汪洗燕并不是真的要骂人，并不是真的要诋毁韩神医，如果韩神医真的在寺内，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就会明白她用的是激将法。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把他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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