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会
当秋日的晨光洒满阁楼的时候，小鱼再一次问，“大小姐，今日还要出门吗？”
汪洗燕点点头，换上出门穿的衣裳和鞋子。
一连两日都没有收获，连神医的人影都没有见到，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小鱼张嘴想劝说今日就别去了，在家休整一日，她欲言又止，大小姐要是听她劝就不会这样了。
“去把万三叫来。”汪洗燕转头吩咐道。
万三从罗家回来后，把罗家的境况告诉了她，她当时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多年来万三跟着汪文昌出去做生意，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样的家境他都见过。
万三说罗家家贫，可见是真的穷。
汪洗燕思索着，万三接到传话后过来站在门前。
“万叔叔，你去找几个人，帮罗家修修房子。”汪洗燕道。
她对人很有礼貌，不管是面对家中的长辈还是家中的下人，这种谦逊和礼数好像就是天生具来，并没有因为她是汪家大小姐的身份，变得骄纵。
万三心中诧异。
罗家即将成为汪家的亲家，出钱帮亲家修房子，等罗定入赘的时候，两家脸面上也有光，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谁家没有一门穷亲戚。
但之前只要一提到罗家，汪洗燕就会大发脾气，大概是嫌弃罗家家贫，让她很没面子。
万三感觉大小姐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真的要成亲了，大小姐懂事了的缘故。
万三应声是。
他站在门口看了看汪洗燕轻装简从的打扮。
“今日我陪你去吧，修房子的事我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万三道。
汪洗燕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去的次数多了，路况我都熟悉了，有小鱼陪我就好，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更重要的事是指修房子的事还是生意场上的事？
外地的几家工坊的管事秋后要赶过来对帐，人已经在路上了，估摸着最迟也就这几日能到。汪文昌是突然重病的，事前没有一点征兆，事发突然不免人心涣散，不只工坊这边，还有矿山，万三都得亲自出面安抚。
“辛苦万叔叔了。”汪洗燕微笑道。
这都是他分内的事，万三也露出笑容，退了出去。
汪洗燕低着头收拾着要出门的东西，这一次她帮他把房子修好，他让她把亲退了，就两清了。
秋日的黟山秋高气爽，层林尽染，虽然山路崎岖路不好走，但汪洗燕的心情很好。
因为前两次不愉快的经历，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去寺庙，而是在附近的山上走走，山上除了有鸟鸣，还有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种声音对于汪家的人来说，很熟悉。
汪家的矿山上日夜不停，响彻的就是这种开石的声音。
“嗨哟……当、当、当……嗨哟……”节奏一遍又一遍，在开石工人的手里口里，重复着响彻矿山。
开石工人不分昼夜，当然这里没有开石工人辛苦的嗨哟声，只有当当当的脆响，是有人在开石。
汪洗燕循声走去。
汪洗燕的到来也让专心做事的道人吓了一跳，似乎是因为来的人是个女人，扰乱了寺庙的清静。
山上经常有人慕名前来求医，也经常会有人走错了路，但极少有人走到他这里来，因为这里本就没有路，这也是他要开山修路的原因。
“吓死了，吓死了。”道人抚了抚胸口，大喘了一口气，才转过头来拿小眼瞪着人。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汪洗燕施礼致歉，“不请自来，叨扰了。”
“看病的啊。”道人似乎看清楚了来人，伸手胡乱指了个方向，“看病找韩神医。”
“这韩神医也真是，天天出去玩，不管他人死活，简直是没有一点医德。”道人喃喃道。
反正之前有人这样骂过他，多骂一次多骂一句也没什么关系。道人一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灰，一手低头去找不知被他扔在何处的锉子锤子。
汪洗燕弯腰捡起落在她脚边的工具，递给他，“你是韩神医吗？”
汪洗燕审视着面前这张老脸，她以为他就是韩神医。
道人摆摆手。
“像韩神医这种放着病人不管，我才不是这种人。”他的视线落在汪洗燕身上，“不过，我也会看病。”
他说他会看病。
汪洗燕看着他。
她没有问他是不是大夫，而是问他，“你会看什么病？”
大夫会看病，会看病的不一定是大夫，她心急之下，有些病急乱投医了，希望对方不要看出她的慌乱。
道人似乎就在等她这一句话，洋洋自得道，“韩神医会看的病，我都会看。”
韩神医并不是什么病都会看，他擅长的是内科，这个不比外科刀伤烧伤之类的，有没有真本事是骗不了人的。
汪洗燕也再一次审视着他，五十左右的年纪，年过半百，他的头发和胡须同他的年纪一样，历经沧桑，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道袍，上面落了不少开山凿石时的石灰。
他不像一个大夫，更像一个穷途落魄走投无路的同门中人，因为嫉妒韩神医的威名。
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同门道人之间的争斗，作为饭后谈资汪洗燕也听说过不少。
“只要你能治好家父的病。”汪洗燕笑了笑，“我会付给你诊金的。”
一阵山风吹过，道人的心也被吹动了，“能不能治，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搓了搓手，似乎已经等不及想要试一试了。
“诊金是当然，这是我作为大夫治好病人应得的，我还有一个条件。”说到这里，他也笑了笑，“只要我治好你父亲的病，你帮我修好这条路。”手往山上一指。
“你要我学愚公移山吗？”汪洗燕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山崖陡峭，高耸入云，这是一条天路。
“愚公移山算不上，我没有让你搬走整座大山，只让你修一条路，也算是为后人积德。”道人大笑。
这对娇滴滴的小姑娘来说，确实是太难了，对他这种年老力衰的老者来说，也很难。
这几乎是人不可能完成的事。
汪洗燕哈哈笑了。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出身。”她语气轻松，身形也轻松，“我出自徽州石记汪家，我们汪家的人天生就是与石头打交道的，开山凿石，石上雕刻，这些对于我们汪家来说都不算难事。”
她笑容恣意，带着几分骄傲还带着几分底气，不是一般小家子气的家世出身能有的。
“看来我还找对人了。”道人叹道，“也算是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说了半天话，汪洗燕在山石上坐下来，背对着风。她不能吹风，身上裹得严严实实。
“更多的是因为修山路太累太苦了。”她道出实情，说出道人的心里话，“想要在这种地方凿路出来，也就只有你了。”
道人哈哈笑了。
“我也不怕被你识破，我们说好了，除了修路，诊金报酬也要丰厚，你知道韩神医看病很贵的。”
他虽然不是韩神医，只要能看好病。
汪洗燕点点头，“这个你放心，我们汪家除了会开山凿石，也有钱。”
现在的世道变成这样了吗？家中有钱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不用担心贼人惦记，道人许久不下山，不知道外面竟是何方天地。
汪洗燕点点头，换上出门穿的衣裳和鞋子。
一连两日都没有收获，连神医的人影都没有见到，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小鱼张嘴想劝说今日就别去了，在家休整一日，她欲言又止，大小姐要是听她劝就不会这样了。
“去把万三叫来。”汪洗燕转头吩咐道。
万三从罗家回来后，把罗家的境况告诉了她，她当时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多年来万三跟着汪文昌出去做生意，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样的家境他都见过。
万三说罗家家贫，可见是真的穷。
汪洗燕思索着，万三接到传话后过来站在门前。
“万叔叔，你去找几个人，帮罗家修修房子。”汪洗燕道。
她对人很有礼貌，不管是面对家中的长辈还是家中的下人，这种谦逊和礼数好像就是天生具来，并没有因为她是汪家大小姐的身份，变得骄纵。
万三心中诧异。
罗家即将成为汪家的亲家，出钱帮亲家修房子，等罗定入赘的时候，两家脸面上也有光，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谁家没有一门穷亲戚。
但之前只要一提到罗家，汪洗燕就会大发脾气，大概是嫌弃罗家家贫，让她很没面子。
万三感觉大小姐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真的要成亲了，大小姐懂事了的缘故。
万三应声是。
他站在门口看了看汪洗燕轻装简从的打扮。
“今日我陪你去吧，修房子的事我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万三道。
汪洗燕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去的次数多了，路况我都熟悉了，有小鱼陪我就好，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更重要的事是指修房子的事还是生意场上的事？
外地的几家工坊的管事秋后要赶过来对帐，人已经在路上了，估摸着最迟也就这几日能到。汪文昌是突然重病的，事前没有一点征兆，事发突然不免人心涣散，不只工坊这边，还有矿山，万三都得亲自出面安抚。
“辛苦万叔叔了。”汪洗燕微笑道。
这都是他分内的事，万三也露出笑容，退了出去。
汪洗燕低着头收拾着要出门的东西，这一次她帮他把房子修好，他让她把亲退了，就两清了。
秋日的黟山秋高气爽，层林尽染，虽然山路崎岖路不好走，但汪洗燕的心情很好。
因为前两次不愉快的经历，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去寺庙，而是在附近的山上走走，山上除了有鸟鸣，还有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种声音对于汪家的人来说，很熟悉。
汪家的矿山上日夜不停，响彻的就是这种开石的声音。
“嗨哟……当、当、当……嗨哟……”节奏一遍又一遍，在开石工人的手里口里，重复着响彻矿山。
开石工人不分昼夜，当然这里没有开石工人辛苦的嗨哟声，只有当当当的脆响，是有人在开石。
汪洗燕循声走去。
汪洗燕的到来也让专心做事的道人吓了一跳，似乎是因为来的人是个女人，扰乱了寺庙的清静。
山上经常有人慕名前来求医，也经常会有人走错了路，但极少有人走到他这里来，因为这里本就没有路，这也是他要开山修路的原因。
“吓死了，吓死了。”道人抚了抚胸口，大喘了一口气，才转过头来拿小眼瞪着人。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汪洗燕施礼致歉，“不请自来，叨扰了。”
“看病的啊。”道人似乎看清楚了来人，伸手胡乱指了个方向，“看病找韩神医。”
“这韩神医也真是，天天出去玩，不管他人死活，简直是没有一点医德。”道人喃喃道。
反正之前有人这样骂过他，多骂一次多骂一句也没什么关系。道人一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灰，一手低头去找不知被他扔在何处的锉子锤子。
汪洗燕弯腰捡起落在她脚边的工具，递给他，“你是韩神医吗？”
汪洗燕审视着面前这张老脸，她以为他就是韩神医。
道人摆摆手。
“像韩神医这种放着病人不管，我才不是这种人。”他的视线落在汪洗燕身上，“不过，我也会看病。”
他说他会看病。
汪洗燕看着他。
她没有问他是不是大夫，而是问他，“你会看什么病？”
大夫会看病，会看病的不一定是大夫，她心急之下，有些病急乱投医了，希望对方不要看出她的慌乱。
道人似乎就在等她这一句话，洋洋自得道，“韩神医会看的病，我都会看。”
韩神医并不是什么病都会看，他擅长的是内科，这个不比外科刀伤烧伤之类的，有没有真本事是骗不了人的。
汪洗燕也再一次审视着他，五十左右的年纪，年过半百，他的头发和胡须同他的年纪一样，历经沧桑，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道袍，上面落了不少开山凿石时的石灰。
他不像一个大夫，更像一个穷途落魄走投无路的同门中人，因为嫉妒韩神医的威名。
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同门道人之间的争斗，作为饭后谈资汪洗燕也听说过不少。
“只要你能治好家父的病。”汪洗燕笑了笑，“我会付给你诊金的。”
一阵山风吹过，道人的心也被吹动了，“能不能治，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搓了搓手，似乎已经等不及想要试一试了。
“诊金是当然，这是我作为大夫治好病人应得的，我还有一个条件。”说到这里，他也笑了笑，“只要我治好你父亲的病，你帮我修好这条路。”手往山上一指。
“你要我学愚公移山吗？”汪洗燕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山崖陡峭，高耸入云，这是一条天路。
“愚公移山算不上，我没有让你搬走整座大山，只让你修一条路，也算是为后人积德。”道人大笑。
这对娇滴滴的小姑娘来说，确实是太难了，对他这种年老力衰的老者来说，也很难。
这几乎是人不可能完成的事。
汪洗燕哈哈笑了。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出身。”她语气轻松，身形也轻松，“我出自徽州石记汪家，我们汪家的人天生就是与石头打交道的，开山凿石，石上雕刻，这些对于我们汪家来说都不算难事。”
她笑容恣意，带着几分骄傲还带着几分底气，不是一般小家子气的家世出身能有的。
“看来我还找对人了。”道人叹道，“也算是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说了半天话，汪洗燕在山石上坐下来，背对着风。她不能吹风，身上裹得严严实实。
“更多的是因为修山路太累太苦了。”她道出实情，说出道人的心里话，“想要在这种地方凿路出来，也就只有你了。”
道人哈哈笑了。
“我也不怕被你识破，我们说好了，除了修路，诊金报酬也要丰厚，你知道韩神医看病很贵的。”
他虽然不是韩神医，只要能看好病。
汪洗燕点点头，“这个你放心，我们汪家除了会开山凿石，也有钱。”
现在的世道变成这样了吗？家中有钱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不用担心贼人惦记，道人许久不下山，不知道外面竟是何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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