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周家
这一夜很多人都无法安睡，休宁的矿上发生落石砸伤了人，这个消息随风潜入夜，很快传到了西园。
周氏几乎是一夜未眠。
汪文韬这几日出远门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孤枕难眠，清晨醒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精神不济，眼圈黑黑的。
身边的小丫头拿了刚煮熟剥了壳的鸡蛋，给周氏滚眼圈。
“你快点，我要回一趟娘家。”周氏不耐烦催促小丫头道。
因为二老爷不在家，二太太晚上没睡好，心情变得很不好。
大家都是机灵的，小丫头忙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出，加快手里的动作，大丫头已经手脚麻溜地收拾好了周氏回娘家要用的东西。
二太太着急回娘家，这一次大少爷，二少爷、二小姐和五小姐都没有带。
天光大亮的时候，周氏人也走进了周家的大宅。
十一月的天一天比一天冷。
室内灯火还没有熄，灯火明亮，温暖如春，相比于汪家的低调文雅，这里布置得奢华而又张扬。
宽阔的三间正厅，早晨的日光在雕花玻璃窗上无声地投下影子，厅堂的长案前摆放着名贵的金石器玉，华贵之中带着几分儒雅。
周家是当地的茶商。
周氏走得急走得匆忙耳朵脸庞冻红，从外面掀帘走进来，有一种短暂的舒适，身心也被熨烫。
周氏坐下来，丫头们忙捧茶。
“问清楚了。”周氏道，“这一次说是意外。”
周家五老爷在室内的暖炉上煮着茶，他一句话没有说，垂目看着茶水。
周二老爷看着她。
“你先别着急，慢慢说。”他道。
周氏这才捧着茶水，心情平和些许，“万三和大小姐昨晚亲自去查看了，都没看出什么来。”
汪洗燕是年纪轻轻的小辈看不出什么，但是万三老奸巨猾，一双眼火眼精金，有事很难瞒得过他。
周五老爷轻巧熟练地从暖炉上取了热茶过来。
“有什么事喝了茶再说。”周五老爷道。
周二老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万三还真是厉害，汪文昌倒下了，汪家也倒不了，至少还有一个万三顶着。”他感叹着说道。
“万三动不了，但是汪家还有其他人，汪文昌只剩下半条命了，他的命是迟早的事。”周五老爷道。
周五老爷这个人看起来斯文儒雅，干的也都是些斯文儒雅的事，煮茶烹茶样样拿手还能玩出花样，但他说出来的话跟他这个人有很大的反差。
第一次跟他打交道的人，听到他嘴里说出这种厉害的话，往往会被吓到。
周二老爷笑了笑，“老五，你说的是罗家那个傻子吗？”
周家在四周布置了眼线，休宁石矿上的事不用周氏汇报，早传入到周家老爷的耳朵里。
罗家的那个傻子，采石的时候站在上方口，这不是遭石劈吗？
原来他们都知道，周氏转头看着周五老爷。
周五老爷笑而不语。
“二哥，五弟。”周氏心神不宁，“这件事我怎么觉得有蹊跷？怎么万三亲自去了，都没有查看出什么？”
这也是让周氏很不解的地方，万三说石头没有被动过手脚，石头是被震下来的，震下来的，这的确很难解释，外面的人可能不相信，但汪家的儿媳妇，嫁进家门十几年，耳濡目染，这样的事时有发生。
声音有时候是一件利器。
她没有对着周家兄弟质问，这件事是你们干的吗？
周二老爷和周五老爷相互对视一眼，笑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周五老爷道，“汪家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汪家短短数十年，积累了无数的财富，说起汪家的发家史，无不让人眼红，眼红的人多，想落井下石的人自然就多。”周二老爷点点头道。
周家和汪家不一样，周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茶商，祖祖辈辈种茶卖茶，因为根基深厚，平时最看不起这些平地高楼万丈起。汪家在汪文昌手里才崛起，汪家往上数三代给别人做工是佣户，给周家牵马赶车都不配。
周氏明白了，这件事不是自家兄弟做的。
那是谁？
嫉妒眼红汪家家产的人太多了，这些人藏在暗处，她一个妇人实在想不到会是谁。
周二老爷悠闲地靠在椅子上喝着茶，不时夸赞道，“五弟煮得一手好茶，我们家祖传的煮茶的手艺，也就五弟一个人得了真传。”
周氏也笑着捧茶，“二哥，你别不服气，小的时候父亲让你学，你不是嫌采集早晨的露水麻烦，就是嫌弃下雪的时候天冷，不想去山上找雪。”
周五老爷今日的茶就是雪水煮出来的，收的是梅花上的雪，用青花瓷小瓮装着。
周五老爷嘴角弯弯听着兄长长姐们说着小时候的趣事。
周二老爷不喜煮茶，也没有再说茶，说起周家侄儿的事。
“过年过节有机会，你带他去汪家多走动，露脸混个眼熟。”他说道。
周家想与汪家联姻，周家眼下就有适龄的侄儿，比汪三小姐汪洗珠大两岁，周二老爷想两家联姻，亲上加亲。
周氏想了想，“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大小姐就要成亲了。”
周二老爷笑容可掬地摇头，“不用等那么久。”
一两个月都等不了吗？说亲这种事不是得慢慢来，徐徐图之，做得太刻意容易引人猜忌。
周氏不解抬头看着周二老爷。
“你回去就说你病了，我会让侄儿过去探望。”周二老爷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聪明反被聪明误。
周氏恍然大悟。
从周家回来，西园很快放出消息，二太太出门染了风寒。
“听人说，婶子病了，回娘家的时候染了风寒。”坐在东次间方桌上的汪洗珠无心写字。
汪洗月已经写完了一页大字，她鼓起腮帮子将纸上未干的墨迹吹干，“难怪洗琴今日没上学，原来是婶子病了，她要侍疾。”
“不知道病得重不重？我们去看看她。”汪洗珠道，她看着窗外。
周氏常到东园来，来汪老太太这里晨昏定省，几乎是天天来，以前经常能见到的人，最近几日没见到，再加上周氏软弱的性子很讨小姐们的喜欢。
周氏从不多言，很知道分寸。
“等我洗好了笔，我们去看看婶子。”汪洗月点头道，她整理收拾桌上的毛笔砚台。
汪洗珠站起身，“我来帮你吧，这样快一点。”
汪洗月咧嘴笑了，“多谢三姐。”
汪洗珠帮着她收拾乱糟糟的桌面，“我记得库房有些上好的燕窝和何首乌，我去叫人包两包。”
去看望病人总不能空着手而去，她看那些大人就是这么做的，礼尚往来嘛，父亲生病的时候，西园那边也送过好东西。
汪洗月愣了一下，“三姐还小，库房的药材都认不得呢，要去跟母亲说一声吗？”
“不用。”汪洗珠笑着摇头，“这件事不用请示大人，我们自己就能做主，也就两样药材的事，我现在就去安排。”
东次间一阵忙乱很快恢复了安静，汪洗月看着汪洗珠远去的背影吐了口气，端着砚台毛笔出去洗笔。
周氏几乎是一夜未眠。
汪文韬这几日出远门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孤枕难眠，清晨醒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精神不济，眼圈黑黑的。
身边的小丫头拿了刚煮熟剥了壳的鸡蛋，给周氏滚眼圈。
“你快点，我要回一趟娘家。”周氏不耐烦催促小丫头道。
因为二老爷不在家，二太太晚上没睡好，心情变得很不好。
大家都是机灵的，小丫头忙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出，加快手里的动作，大丫头已经手脚麻溜地收拾好了周氏回娘家要用的东西。
二太太着急回娘家，这一次大少爷，二少爷、二小姐和五小姐都没有带。
天光大亮的时候，周氏人也走进了周家的大宅。
十一月的天一天比一天冷。
室内灯火还没有熄，灯火明亮，温暖如春，相比于汪家的低调文雅，这里布置得奢华而又张扬。
宽阔的三间正厅，早晨的日光在雕花玻璃窗上无声地投下影子，厅堂的长案前摆放着名贵的金石器玉，华贵之中带着几分儒雅。
周家是当地的茶商。
周氏走得急走得匆忙耳朵脸庞冻红，从外面掀帘走进来，有一种短暂的舒适，身心也被熨烫。
周氏坐下来，丫头们忙捧茶。
“问清楚了。”周氏道，“这一次说是意外。”
周家五老爷在室内的暖炉上煮着茶，他一句话没有说，垂目看着茶水。
周二老爷看着她。
“你先别着急，慢慢说。”他道。
周氏这才捧着茶水，心情平和些许，“万三和大小姐昨晚亲自去查看了，都没看出什么来。”
汪洗燕是年纪轻轻的小辈看不出什么，但是万三老奸巨猾，一双眼火眼精金，有事很难瞒得过他。
周五老爷轻巧熟练地从暖炉上取了热茶过来。
“有什么事喝了茶再说。”周五老爷道。
周二老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万三还真是厉害，汪文昌倒下了，汪家也倒不了，至少还有一个万三顶着。”他感叹着说道。
“万三动不了，但是汪家还有其他人，汪文昌只剩下半条命了，他的命是迟早的事。”周五老爷道。
周五老爷这个人看起来斯文儒雅，干的也都是些斯文儒雅的事，煮茶烹茶样样拿手还能玩出花样，但他说出来的话跟他这个人有很大的反差。
第一次跟他打交道的人，听到他嘴里说出这种厉害的话，往往会被吓到。
周二老爷笑了笑，“老五，你说的是罗家那个傻子吗？”
周家在四周布置了眼线，休宁石矿上的事不用周氏汇报，早传入到周家老爷的耳朵里。
罗家的那个傻子，采石的时候站在上方口，这不是遭石劈吗？
原来他们都知道，周氏转头看着周五老爷。
周五老爷笑而不语。
“二哥，五弟。”周氏心神不宁，“这件事我怎么觉得有蹊跷？怎么万三亲自去了，都没有查看出什么？”
这也是让周氏很不解的地方，万三说石头没有被动过手脚，石头是被震下来的，震下来的，这的确很难解释，外面的人可能不相信，但汪家的儿媳妇，嫁进家门十几年，耳濡目染，这样的事时有发生。
声音有时候是一件利器。
她没有对着周家兄弟质问，这件事是你们干的吗？
周二老爷和周五老爷相互对视一眼，笑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周五老爷道，“汪家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汪家短短数十年，积累了无数的财富，说起汪家的发家史，无不让人眼红，眼红的人多，想落井下石的人自然就多。”周二老爷点点头道。
周家和汪家不一样，周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茶商，祖祖辈辈种茶卖茶，因为根基深厚，平时最看不起这些平地高楼万丈起。汪家在汪文昌手里才崛起，汪家往上数三代给别人做工是佣户，给周家牵马赶车都不配。
周氏明白了，这件事不是自家兄弟做的。
那是谁？
嫉妒眼红汪家家产的人太多了，这些人藏在暗处，她一个妇人实在想不到会是谁。
周二老爷悠闲地靠在椅子上喝着茶，不时夸赞道，“五弟煮得一手好茶，我们家祖传的煮茶的手艺，也就五弟一个人得了真传。”
周氏也笑着捧茶，“二哥，你别不服气，小的时候父亲让你学，你不是嫌采集早晨的露水麻烦，就是嫌弃下雪的时候天冷，不想去山上找雪。”
周五老爷今日的茶就是雪水煮出来的，收的是梅花上的雪，用青花瓷小瓮装着。
周五老爷嘴角弯弯听着兄长长姐们说着小时候的趣事。
周二老爷不喜煮茶，也没有再说茶，说起周家侄儿的事。
“过年过节有机会，你带他去汪家多走动，露脸混个眼熟。”他说道。
周家想与汪家联姻，周家眼下就有适龄的侄儿，比汪三小姐汪洗珠大两岁，周二老爷想两家联姻，亲上加亲。
周氏想了想，“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大小姐就要成亲了。”
周二老爷笑容可掬地摇头，“不用等那么久。”
一两个月都等不了吗？说亲这种事不是得慢慢来，徐徐图之，做得太刻意容易引人猜忌。
周氏不解抬头看着周二老爷。
“你回去就说你病了，我会让侄儿过去探望。”周二老爷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聪明反被聪明误。
周氏恍然大悟。
从周家回来，西园很快放出消息，二太太出门染了风寒。
“听人说，婶子病了，回娘家的时候染了风寒。”坐在东次间方桌上的汪洗珠无心写字。
汪洗月已经写完了一页大字，她鼓起腮帮子将纸上未干的墨迹吹干，“难怪洗琴今日没上学，原来是婶子病了，她要侍疾。”
“不知道病得重不重？我们去看看她。”汪洗珠道，她看着窗外。
周氏常到东园来，来汪老太太这里晨昏定省，几乎是天天来，以前经常能见到的人，最近几日没见到，再加上周氏软弱的性子很讨小姐们的喜欢。
周氏从不多言，很知道分寸。
“等我洗好了笔，我们去看看婶子。”汪洗月点头道，她整理收拾桌上的毛笔砚台。
汪洗珠站起身，“我来帮你吧，这样快一点。”
汪洗月咧嘴笑了，“多谢三姐。”
汪洗珠帮着她收拾乱糟糟的桌面，“我记得库房有些上好的燕窝和何首乌，我去叫人包两包。”
去看望病人总不能空着手而去，她看那些大人就是这么做的，礼尚往来嘛，父亲生病的时候，西园那边也送过好东西。
汪洗月愣了一下，“三姐还小，库房的药材都认不得呢，要去跟母亲说一声吗？”
“不用。”汪洗珠笑着摇头，“这件事不用请示大人，我们自己就能做主，也就两样药材的事，我现在就去安排。”
东次间一阵忙乱很快恢复了安静，汪洗月看着汪洗珠远去的背影吐了口气，端着砚台毛笔出去洗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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