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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初见

    这位小姐没有再次被阻拦带到后院。

    后院和昏暗逼仄的马棚不同,这里光线明亮,草木都已经凋零,唯有挡在眼前的太湖石假山耸立,汪洗燕第一眼见到这个园子的时候,能感受到不输于自家园子的精美。

    她家的园子也有山有水有湖,绕过假山,走过一条鹅卵石小径,湖边树下的一个男子出现在眼前。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黑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根墨绿色绣金丝的腰带,松松垮垮席地而坐,头发也松松散散地用一根木簪很随意地挽着。

    看这人一副家常的打扮,根本就没有出门,想来刚才的那个随从只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打发她。

    汪洗燕蹙了蹙眉。

    她很讨厌这种做法。

    装神弄鬼糊弄谁呢,她挺直了腰板走过去。

    “这是捐输,这位小姐你要是不想捐,可以将银子拉回去。”那人说道。

    这种不请自来的拜访并没有让他分神,湖面突然动了动,他眼疾手快地提起鱼竿,可惜并没有鱼。

    汪洗燕看着他面色平静如常地将鱼竿重新抛下,风吹着袖子,露出一段雪白的小臂。

    从背影上,这是一个看了会让人浮想联翩的男子。

    她心里细细品味着“新来的巡抚大人相貌丑陋,貌比潘安。”这句话,走近两步。

    “送出去的银子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她说道。

    潘凌志弯了弯嘴角,自从许家的事后,这几天有很多人往这里送银子,他可没有提点他们,都是他们自愿的,自己情愿的事就怪不得别人了。

    有些人家把银子放下,只留了姓名就走了,也有的人家想要借此机会和他攀上关系,他都没有见。

    只有这个女孩不情不愿,坚持要见他。

    青山阻拦,但这个女孩好大的口气,好像今天不见到他就一直赖在这里,青山怕她赖着不走,进来通报。

    他不怕她赖。

    “送完了银子,你可以回去了。”他也毫不客气地道。

    他的视线始终注视着湖面,并没有转过身来。

    汪洗燕看了他一个背影,“潘大人如果缺钱,只要你说一声,很多人会把钱送来,不用大人费心。”

    潘凌志手握着鱼竿,点点头。

    “这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汪洗燕道。

    潘凌志惊讶着,沉思着,随后嘴角上扬,“你的心意我很满意,多谢了。”

    听到他这样说,站在假山后面的青山露出一个轻松愉快的神情。

    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这位小姐也该告辞了,青山准备过来带人出去。

    耳边却听到那小姐说,“很多人认为许家之所以被抄查,很大原因是因为许家的子弟做恶,许家开了当铺私放印子钱,强取豪夺将他人的祭田抵押,祭田是一个家族的根本,是先辈留给子孙的退路,更重要的是祭田不入官……真所谓恶人总有恶人磨。”

    潘凌志回头看她,“你是意思我是恶人?”

    他的眼中浮现阴翳。

    对上他的眼,他的脸,汪洗燕仿佛被吓到,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也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张脸不是说丑,而是过目不忘,她看过了这张脸,接下来几天她都会茶不思饭不香。

    太吓人了。

    早知道她就当这几万两银子打水漂了,不来问了。

    汪洗燕有些紧张地攥了攥袖子下面的手,这是她的小习惯,一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

    “是……是不是恶人……这些交与世人评价,我不喜欢评价别人。”她语无伦次地说道。

    潘凌志也看出了她的紧张,他习以为常了,每个女孩见到他都是这副模样,就像见了鬼丢了魂。

    他换了一个看起来让人轻松一点的微笑,“许家的子弟作恶,当地的百姓深受其害,以前是官府的人不管,我来了,我也不介意当这个恶人,为民除恶,这是我的职责,要不然对不起我身上的官袍。”

    虽然他现在没有穿官袍,穿的是家常衣。

    汪洗燕看着他,“我知道你需要一个契机,而许家恰好是这个契机,想要弄到银子,没有什么比抄一个贪官或者富商的家,来得更直接粗暴。”

    这样的效果也最好,历史上有名的大贪官和珅被抄家时,抄得白银八亿两,要知道,当时朝廷每年的税收,才七千万。

    和珅跌倒,嘉庆吃饱。

    潘凌志很意外,也看着她。

    这个在他面前还保留有一丝紧张的女孩,说出来的话却如同石破天惊,就好像语不惊人死不休,她需要的是一个在别人心里水过留痕的机会。

    他莫名觉得她和他有点像。

    这种像当然不是指相貌,他的相貌不值得一提。

    但他的相貌也给他带来许多麻烦。

    比如读书时,受同窗和先生所不喜,他需要展露过目不忘默写诗书的本领,才能获得先生的爱才之心。

    比如面圣时,虽然他政绩赫赫,但召见他这个人的时候,皇上对他的赞许就会少几分,但他愿意和他的相貌一样,做一个恶人,替皇上分忧。

    就比如说这次的南巡。

    他沉吟一刻,收起鱼竿。

    “青山。”他唤道,“给汪小姐看座。”

    青山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取来小桌子和蒲团。

    这个女孩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在潘凌志对面坐下来。

    ……

    这个女孩离开了,潘凌志再一次坐在湖水边钓鱼。

    大冬天的,鱼都懒得咬钩,青山无奈帮着穿鱼食。

    “公子。”青山问道,“汪小姐是不是看出点什么?”

    他再次想到那个女孩,瘦瘦弱弱地看上去弱不禁风,坐下来更是小小的一团,刚才两人的谈话,他在一旁也听到了,没有过问政事。

    朝廷的事,哪是她一个养在闺阁的小姐能议论的。

    “看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她一个女子。”潘凌志笑说道。

    女子这个身份有很多限制,不入朝,不做官,在其他地方抛头露面做生意都不行,这也就是在徽州,有姑奶奶掌管家业的先例。

    他们这次是为皇上办事,不是其他人可以议论的。

    青山也落得轻松,“公子说的是。”

    不过又有些不轻松,“公子还是别钓了,想吃鱼我去街上买两条。”

    潘凌志哈哈笑了,“你不觉得冬日的湖景也很美吗。”

    美吗,不觉得,冻死了,青山吸了吸冻红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