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小无猜
因为一些预想不到的手续和麻烦，辉夜去伊达家的事一拖再拖，最终在三月下旬才终于成行。
当远山社长的车消失在视野中的那一刻，辉夜虽然年纪还小，却也感觉到了深深的不舍和一种寄人篱下的酸楚。她已经没有叔叔以外的亲人了，今后她必须在这个陌生的新家庭里努力地生活下去。
“小辉夜，别哭了，你叔父有时间就会来看你的。”征士的祖父有些心疼地替她擦去眼泪，“先让征士带你四处看看，我去把你带来的行李安排一下。”
“好，谢谢祖父。”辉夜很快止住了哭泣。她没有叫对方爷爷，而是学征士的口吻称呼其为祖父。爷爷已经去了天国，在她心里这个词也已经被封印了。
“来吧！”得到祖父的允许，一直默默陪在旁边的征士立刻拉住了辉夜的手，两人欢笑着一路小跑地进了伊达家的院子，在地板上踩出一连串响亮的脚步声。换做平时，如此不守规矩的举动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但辉夜的到来，让这个严肃到有些古板的家里多了一丝新鲜活泼的气氛。
“父亲大人似乎很喜欢那个小姑娘呢。”祖父的二女儿，也就是征士的母亲伊达正子微笑着走了过来，手里还牵着不到两岁的小女儿皋月。正子是道场里的师范，在剑道造诣上仅次于祖父，深受学徒们的敬畏。但在生活中，她其实是个温柔耐心的女子，对自己的三个孩子都十分关心与疼爱。
征士的父亲是位出色的警部，年轻时与正子因剑道而结缘，入赘了伊达家。因为警察本部的工作繁忙，还时常要出差，他在家里的时间不多。正子一人兼顾事业、家族和子女，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见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
“我也很喜欢皋月啊。”祖父蹲下身子，逗了逗像粉团子般可爱的小孙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到辉夜，我总会想起老友，不免更心疼她如此小的年纪就失去亲人，孤苦无依。”
“父亲，您多虑了，我也很心疼那孩子。”正子解释道，“既然已经养在了伊达家，那她今后就和弥生、皋月一样，都是我的女儿。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绝不会辜负世伯生前的嘱托，父亲您就放心吧。”
“嗯，有你这句话，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祖父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欣慰。
很快到了用晚饭的时间。辉夜坐在祖父身旁，看到除了皋月，家里的每个人都是标准的正坐，于是便有些局促地想要调整自己的坐姿。
“孩子，不用。”祖父却立刻阻止了她，“你没有习惯这样坐，很难坚持的。这些以后再慢慢学，不着急，先吃饭吧。”
“谢谢祖父……”老人的慈祥让辉夜的眼圈红了，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辉夜酱，尝尝看我的手艺。”伊达正子也开口安慰她，“不知道菜合不合你的胃口，有什么爱吃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以后做给你吃。”
“谢谢伯母。”辉夜感到受宠若惊，立刻向她道谢。
“小妹妹，开心点~这样好的待遇可是我们几个都没有的~”这时，征士的姐姐弥生发话了。她今年刚满九岁，作为这一辈的长女，也曾集家人的万千宠爱于一身，故而胆量格外大些，并不惧怕长辈的威严。征士虽然是家族未来的少主，但在这个长姐面前也只有被压制和捉弄的份。
“弥生，不可以无礼。”祖父轻声斥责了她。
“是，祖父。”弥生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安静地吃起饭来。
三月仙台还是很冷，正子给辉夜准备好了厚被褥，想要叫她去睡觉。
“……”辉夜却低下头不作声，两只小手拉着征士的衣角不肯松开。
“怎么了？一个人害怕吗？”正子耐心地问她，“要不要伯母陪你一起？”
“我想……和征士……一起睡……可以吗……”辉夜不敢抬头看大人，嗫嚅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征士惊讶地看着她，正子亦是微微一怔，她没有想到这孩子会和自己的儿子这么投缘，一时有些难以做决断，便看向了身后的一家之主。
“孩子还小，无妨。”祖父拍板了，“先让辉夜安定下来要紧。”
“是，父亲。”正子转身面向两个孩子，微笑着说道，“祖父同意了，你们要乖乖睡觉。征士带辉夜过去吧，你要照顾好她，可以吗？”
“我会的，母亲。”征士立刻答应了下来。
“谢谢祖父，谢谢伯母。”辉夜开心地道了谢，与征士相视一笑。
看着两个孩子手拉手跑开的背影，正子对父亲感慨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征士这么高兴的样子……还是您的眼光好，考虑得长远。”
“现在下结论还早，等孩子们长大后也许会有自己的心思。”祖父淡淡一笑，“但至少，他们将来一定会相互扶持、亲如家人的，不需要我们操心。”
夜渐渐深了，辉夜躺在褥子上，忍不住又翻了个身。
“怎么了？”征士从小被祖父培养得相当自律，换做平时早已进入梦乡了，但辉夜的辗转反侧让他到现在也没能睡着。
“对不起……我好像有些认床……”辉夜委屈地说，“还有点想家……”
伊达家的祖宅和远山邸不同，屋里只有榻没有床，这点让辉夜很不习惯。
“要不我们说会儿话吧。”征士侧过身子，障子窗上薄薄的和纸透着莹白色的月光，依稀映照出辉夜侧脸的轮廓。
“好。”那一瞬间，辉夜的眼睛似乎明亮了起来，她立刻掀开身上的被子，不等征士做出反应，就飞快地钻进了他的被窝里，然后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很害怕吗？”征士感觉她抱着自己的双手都在发抖。
“呜……我想爷爷了……对不起……”辉夜忍不住哭了出来。因为害怕会惊动家里的大人，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压低了声音抽泣着，“以前我睡不着的时候，都是爷爷在床边给我讲故事，哄着我入睡的……”
“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征士觉得再说安慰的话也不能让她开心，不如换一个话题让她忘记悲伤的事。
“你现在不也是小时候吗……”辉夜果然因为好奇而暂时停止了哭泣，但她抱住对方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是更小的时候。”征士被抱得有点喘不过气，身体干脆朝她那边挪了挪，“母亲说我两岁之前经常生病，家里担心我的身体，就把我当女孩子养着。”
“啊？那现在好了没有？！”谁知，辉夜的关注点完全和征士预想的不一样，甚至急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嘘……”征士被她吓了一跳，赶忙也坐起身捂住她的嘴。他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秘密，本意是想逗她开心，没想到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他。征士等了一会儿，见没有惊动长辈，这才开口解释，“已经好了，我现在很少生病了。”
“没事就好……”辉夜眸中又有了晶莹的泪光，带着委屈的哭腔抱住征士，喃喃道，“爷爷不在了，征士一定要长命百岁……这样才可以一直陪着辉夜……”
“你放心，我们拉过勾的……”征士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我连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一定不会离开你的。”
“真的吗……”辉夜懵懂地看着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那样就不公平了……我其实也有个秘密，你……”
“没关系的辉夜，我只是希望你开心，不是想要交换秘密。”见她有所迟疑，征士连忙解释自己的想法。
“不是的……因为我的秘密……曾经吓到过生我的……那个人……”回想起那痛苦的往事，辉夜甚至都不愿再用“爸爸”这个称呼，“我担心你也……”
“如果你真的想要说给我听，我就一定会好好地听着。”征士握住她的手，隔着昏暗的光线，想要给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爷爷说……这件事不可以告诉其他人……”辉夜又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但征士不是“其他人”，我愿意说给征士听。”
“辉夜……”征士年龄虽小，却也因为她的信任而体会到一阵感动。
“你看，这就是我的秘密。”辉夜不再迟疑，将自己的双手聚拢。顷刻间，一颗光球凭空在她手里诞生，缓缓地飘浮在空气里，不断散发出柔和的银光。
“！”那一刻征士被彻底震惊了，但一贯严格的家教让他没有喊出声，而是在几次急促的深呼吸后恢复了镇定，试探道，“这是……魔术吗？”
“不是魔术……你可以试试……”辉夜仅凭意念就让光球飘向了征士。依靠那团光芒，她现在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惊愕的表情，内心也变得忐忑起来。如果连征士都把她当成妖怪，那她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再有容身之处了吧。
“好厉害……”征士小心翼翼地接过光球，脸上带着少有的兴奋，像得到了心爱的玩具般对它爱不释手，嘴里还激动道，“辉夜，你真的是下凡的天女！”
“诶？”对方的欣喜看起来那样真诚，辉夜却还在自我怀疑，“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可那个人……他……他说我是妖怪……”
“他胡说！”征士的反应与当初的爷爷如出一辙，说出的话却更加温暖人心，“你看，多美丽的光啊，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妖怪怎么可能有这样让人安心的力量？他是分不清好坏的人，说的话你也不需要放在心上。”
“征士……”辉夜咬着嘴唇，被感动之余仍有些不自信，“我的头发，我的力量，我的很多地方都和别人不一样……你真的会……觉得好吗……”
“我从来都觉得你很好。”征士伸出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辉夜冰凉的手，鼓励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你的秘密以后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守护它，不让更多人知道，好不好？”
“好……”辉夜含着泪点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窗外忽然炸响了一道惊雷，吓得她下意识就往征士怀里躲。
“别怕，那是春雷。”听着那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征士温柔地安慰着她，“祖父说过，春雷响起的时候，春天就真的来了。天气会越来越暖，雨水会浇灌田里的禾苗，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你的心情也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呀。”
“只要有征士陪着我，我以后就不哭了。”辉夜终于破涕为笑。
“好，那早些睡吧。”征士让辉夜躺回了她的被窝，又帮她把被子盖整齐，然后指着那个还在漂浮的光球说，“让它也回去睡吧。晚安，辉夜。”
“噗嗤……”辉夜被他逗笑了，用意念让光球凭空消失，“晚安，征士。”
有了共同守护的秘密，两个孩子之间变得愈加亲密无间。辉夜每天都和征士同吃同住，有样学样，很快就适应了在伊达家的新生活。连祖父都惊叹于她小小年纪，从宽松的家庭环境来到这里，却有着学好繁琐规矩的耐心和毅力。
“祖父，您可以教我剑道吗？”当辉夜发现剑道是征士每天的必修课之后，她也萌生了要陪着他一起练习的想法。
“辉夜，剑道可不是游戏啊，这是磨练身体与心智的艰苦修行。”祖父非常严肃地看着眼前这个正坐的女孩，试图确认她的决心，“虽然祖父心疼你，但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把剑道当做儿戏的。”
“我一定会认真练习的！”辉夜的眼神却非常坚定，稚嫩的身体坐得笔直。
“若在修行中有半分懈怠，或是有任何违背剑道精神的行为，就要接受严厉的处罚，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子而破例或留情。如此，你还想要学吗？”
“是！请您教我吧！”辉夜并没有被吓退，而是深深地向祖父鞠了一躬。
“好孩子……”祖父能猜出她的动力来自于谁，内心很是欣慰，“明天开始，你就和征士一起来做早课吧，让我看看你的觉悟。”
“谢谢祖父！祖父最好了！”见对方同意了，辉夜大喜过望，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她起身跑到老人身侧，踮起脚就在那染霜的鬓角亲了一口。
“呃……”如此天真亲昵的举动，即使威严如祖父，心也在一瞬间融化了。没想到这个孩子才来伊达家没多久，竟比自己的孙子孙女还要亲近自己。一开始，他只是对她有恻隐之心，觉得她孤苦无依，想要实现老友的遗愿罢了。可这孩子聪颖乖巧，活泼可爱，越来越让他觉得养育她是个明智的决定。
当樱花终于在仙台绽放时，征士和辉夜也终于迎来了他们的入园式。
为表隆重，伊达正子穿着精致的和服参加了入园式，在园内一棵大樱花树下，她和两个孩子合影留念，在人群中显得异常引人注目。
“那位太太是生了一对龙凤胎吗？”有路过的家长在背后小声议论。
“应该是吧，不然怎么会同时上幼儿园。”
不过，路人的猜测很快就被推翻了。正子带着两个孩子去了班级的接待台，报出了名字后，立刻有老师将园徽和印有姓名的胸牌给孩子们戴上。
“哇，我们是在小鹿班呢。”辉夜很高兴，“真幸运！我最喜欢小鹿了~”
“我也很喜欢。”征士也笑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牌。
在完成了一系列仪式和班级参观活动后，家长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幼儿园，留下孩子们跟着老师学习适应新的环境。
“我叫伊达征士，今天很高兴认识大家，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在小鹿班的教室里，孩子们用小板凳围成一圈，在老师的引导下做着自我介绍。轮到征士时，连老师都惊叹于这个孩子的沉稳大方，怎么看都不像这个年龄的人。
“是伊达政宗的伊达吗？”立刻有胆大的孩子开口提问。这里毕竟是仙台，就连稚嫩的孩童也对这位著名的本地大名耳熟能详。
“哇！独眼龙政宗！我在仙台城看过他的雕像！”见有人起头，孩子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气氛顿时变得很热烈。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辉夜感觉有点不知所措，她担心地看向征士，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大家这样议论他的祖先。
“是的，伊达政宗就是我的祖先。”谁知，征士只是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大家如果感兴趣，等自由活动时间我可以再介绍一下。”
“……”辉夜仰着头，怔怔地看着征士，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绚烂夺目的光。
“好的~感谢征士同学！”没有发生预料的麻烦事，老师暗自松了一口气，带着幼师的职业微笑看向了征士身边的辉夜，“有请下一位。”
“加油。”征士坐下时，小声地在旁鼓励了一句。
“是。”辉夜有些害怕这样的环节，但得到了征士的鼓励，她还是鼓起勇气站起了身。看着一屋子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她紧张地捏住了拳头。
“你的头发怎么是白色的？”不等辉夜说话，之前那个刺儿头又开口了。
“诶……”冷不丁被人这么一问，辉夜刚准备好的自我介绍又卡壳了。
“拓真君，不可以打断同学说话，这样很不礼貌！”终于，老师忍无可忍地开口提醒了那个留着平头一脸坏笑的男孩。
征士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握住了辉夜的手。
“我叫远山辉夜。”感受到征士手心的温暖，辉夜终于抛下了胆怯，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原来是辉夜姬啊~以后可以叫你竹子吗？”叫拓真的男孩上演了帽子戏法，也成功把自己送进了老师的重点关注名单。
“可以叫我辉夜。”这一次，辉夜克服了恐惧，正面对他做出了还击。
“好的，谢谢辉夜酱，请坐。”班主任美穗老师现在一个头足有两个那么大。才这么一会儿，自己带的班级就冒出了三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本地名门伊达家的少爷，头发颜色异于常人的女孩，还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捣蛋鬼，不知道今后还有多少麻烦在等着她。好在，她此刻并不知道辉夜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远山财阀的大小姐，否则更要感到压力山大了。
放学的时候，看到其他孩子被等待在外的父母接走，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辉夜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心酸。大家都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只有她……
“辉夜，我们回家吧。”耳边传来一声温暖的呼唤，是征士的声音。他细心地帮辉夜正了正头上的帽子，然后拉住她的手，和老师道别后走出了幼儿园。
为了锻炼两个孩子，祖父要求他们自己回家。于是征士领着辉夜去站台搭乘开往近郊的巴士，下车后继续一路步行回到了伊达家，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做得很好。”看到两个平安回来的孩子，祖父表面上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内心却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要这么小的两个孩子独自走这么远的路程，多少还是会担心的。尤其是辉夜，如果被远山家的人知道，怕是要坐不住了。
“去练习吧，结束后沐浴更衣，晚上会有客人来家里。”正子在旁提醒道。
“是，母亲。”征士立刻应了，拉着辉夜下去练剑道了。
傍晚，有五六位伊达家的亲戚前来拜访祖父，还带了礼物祝贺两个孩子入园。作为少主，征士从小就备受整个家族的关注与重视，让辉夜也跟着沾了光。
晚饭后，男性长辈随祖父去了茶室，辉夜跟着长姐弥生去帮正子收拾餐具，两位女性长辈却悄悄叫住了征士。
“征士君，你喜欢辉夜吗？”一位奶奶辈的妇人慈祥地摸摸他的头。
“当然，家里每个人也都很喜欢她。”征士不假思索道。
“噗嗤……”另一位妇人笑着问他，“那你知道家主为什么会收养辉夜吗？”
“因为那是辉夜爷爷的临终嘱托。”征士有些纳闷为何会忽然问这个。
“傻孩子，哪有那么简单。”他的实诚回答让两人忍俊不禁，其中一人神秘兮兮地揭晓了答案，“辉夜是家主为你选的新娘，你将来要娶她的，高兴吗？”
“新……新娘……”征士呆呆地愣在那里。就算他年纪尚小，却也知道新娘的意思。自己将来要娶辉夜？是指他们要像爸爸和妈妈那样结为夫妻吗？
不知不觉间，征士的耳朵变得通红。在祖父的训练下，他很少会表现出紧张慌乱的情绪，但每当感到羞涩的时候，耳朵就会不由自主地红起来。
“这孩子，可是高兴坏了呢。”见他这副惊喜又害羞的模样，两个妇人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家族的少主与东京的财阀千金联姻，能壮大伊达家的影响力，她们作为族人自然是支持与欢迎的。
新娘……直到亲戚们都告辞后，征士还在心里回味着她们说的话，下意识就傻笑起来。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可以和辉夜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征士，你怎么了？”辉夜奇怪地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为什么发呆？”
“抱……抱歉……”征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弥生比辉夜更了解这个弟弟，她大概看出了端倪，但只是张了张嘴没说话，就转身回房复习功课去了。她的志向是成为医生，努力学习只是第一步。为了实现梦想，她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八卦上。
“你没有不舒服吧？”辉夜歪着脑袋问征士。
“没有，你放心。”征士表面上若无其事，但耳廓上的红还没有完全消退。
“你们两个，该准备睡觉了。”这时，伊达正子过来催促他们，“明天还要先做早课再去上学，有充足的睡眠才能有充足的精力。”
“好的，母亲！”谁知，辉夜抢在征士前面回应了，还一改过去的称呼。
“！”征士和正子都不禁愕然，连不远处的祖父听到这句话，都十分惊讶地看了过来。
“我可以……也叫您母亲吗？”辉夜鼓起勇气，开口征求正子的同意。今天在幼儿园经历的许多事，让她的心态在一天之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也想要有父母，有完整的家庭，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无所谓。她只要一个温暖的容身之处，可以开开心心地和喜欢的家人度过每一天。
“当然可以。”伊达正子蹲下身子，把辉夜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感怀地说，“好孩子……母亲会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你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也不用再害怕任何事，母亲会好好地照顾你、保护你的。”
“母亲……”辉夜紧紧抱住她的脖子，但这一次她没有哭，今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幸福，她没有再哭泣的必要了。于是，她转身拉住一旁征士的手，笑着对两位长辈说道，“祖父，母亲，我们这就去休息，晚安。”
“祖父晚安，母亲晚安。”征士也向二人鞠躬，然后和辉夜一起离开了。
当远山社长的车消失在视野中的那一刻，辉夜虽然年纪还小，却也感觉到了深深的不舍和一种寄人篱下的酸楚。她已经没有叔叔以外的亲人了，今后她必须在这个陌生的新家庭里努力地生活下去。
“小辉夜，别哭了，你叔父有时间就会来看你的。”征士的祖父有些心疼地替她擦去眼泪，“先让征士带你四处看看，我去把你带来的行李安排一下。”
“好，谢谢祖父。”辉夜很快止住了哭泣。她没有叫对方爷爷，而是学征士的口吻称呼其为祖父。爷爷已经去了天国，在她心里这个词也已经被封印了。
“来吧！”得到祖父的允许，一直默默陪在旁边的征士立刻拉住了辉夜的手，两人欢笑着一路小跑地进了伊达家的院子，在地板上踩出一连串响亮的脚步声。换做平时，如此不守规矩的举动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但辉夜的到来，让这个严肃到有些古板的家里多了一丝新鲜活泼的气氛。
“父亲大人似乎很喜欢那个小姑娘呢。”祖父的二女儿，也就是征士的母亲伊达正子微笑着走了过来，手里还牵着不到两岁的小女儿皋月。正子是道场里的师范，在剑道造诣上仅次于祖父，深受学徒们的敬畏。但在生活中，她其实是个温柔耐心的女子，对自己的三个孩子都十分关心与疼爱。
征士的父亲是位出色的警部，年轻时与正子因剑道而结缘，入赘了伊达家。因为警察本部的工作繁忙，还时常要出差，他在家里的时间不多。正子一人兼顾事业、家族和子女，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见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
“我也很喜欢皋月啊。”祖父蹲下身子，逗了逗像粉团子般可爱的小孙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到辉夜，我总会想起老友，不免更心疼她如此小的年纪就失去亲人，孤苦无依。”
“父亲，您多虑了，我也很心疼那孩子。”正子解释道，“既然已经养在了伊达家，那她今后就和弥生、皋月一样，都是我的女儿。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绝不会辜负世伯生前的嘱托，父亲您就放心吧。”
“嗯，有你这句话，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祖父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欣慰。
很快到了用晚饭的时间。辉夜坐在祖父身旁，看到除了皋月，家里的每个人都是标准的正坐，于是便有些局促地想要调整自己的坐姿。
“孩子，不用。”祖父却立刻阻止了她，“你没有习惯这样坐，很难坚持的。这些以后再慢慢学，不着急，先吃饭吧。”
“谢谢祖父……”老人的慈祥让辉夜的眼圈红了，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辉夜酱，尝尝看我的手艺。”伊达正子也开口安慰她，“不知道菜合不合你的胃口，有什么爱吃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以后做给你吃。”
“谢谢伯母。”辉夜感到受宠若惊，立刻向她道谢。
“小妹妹，开心点~这样好的待遇可是我们几个都没有的~”这时，征士的姐姐弥生发话了。她今年刚满九岁，作为这一辈的长女，也曾集家人的万千宠爱于一身，故而胆量格外大些，并不惧怕长辈的威严。征士虽然是家族未来的少主，但在这个长姐面前也只有被压制和捉弄的份。
“弥生，不可以无礼。”祖父轻声斥责了她。
“是，祖父。”弥生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安静地吃起饭来。
三月仙台还是很冷，正子给辉夜准备好了厚被褥，想要叫她去睡觉。
“……”辉夜却低下头不作声，两只小手拉着征士的衣角不肯松开。
“怎么了？一个人害怕吗？”正子耐心地问她，“要不要伯母陪你一起？”
“我想……和征士……一起睡……可以吗……”辉夜不敢抬头看大人，嗫嚅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征士惊讶地看着她，正子亦是微微一怔，她没有想到这孩子会和自己的儿子这么投缘，一时有些难以做决断，便看向了身后的一家之主。
“孩子还小，无妨。”祖父拍板了，“先让辉夜安定下来要紧。”
“是，父亲。”正子转身面向两个孩子，微笑着说道，“祖父同意了，你们要乖乖睡觉。征士带辉夜过去吧，你要照顾好她，可以吗？”
“我会的，母亲。”征士立刻答应了下来。
“谢谢祖父，谢谢伯母。”辉夜开心地道了谢，与征士相视一笑。
看着两个孩子手拉手跑开的背影，正子对父亲感慨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征士这么高兴的样子……还是您的眼光好，考虑得长远。”
“现在下结论还早，等孩子们长大后也许会有自己的心思。”祖父淡淡一笑，“但至少，他们将来一定会相互扶持、亲如家人的，不需要我们操心。”
夜渐渐深了，辉夜躺在褥子上，忍不住又翻了个身。
“怎么了？”征士从小被祖父培养得相当自律，换做平时早已进入梦乡了，但辉夜的辗转反侧让他到现在也没能睡着。
“对不起……我好像有些认床……”辉夜委屈地说，“还有点想家……”
伊达家的祖宅和远山邸不同，屋里只有榻没有床，这点让辉夜很不习惯。
“要不我们说会儿话吧。”征士侧过身子，障子窗上薄薄的和纸透着莹白色的月光，依稀映照出辉夜侧脸的轮廓。
“好。”那一瞬间，辉夜的眼睛似乎明亮了起来，她立刻掀开身上的被子，不等征士做出反应，就飞快地钻进了他的被窝里，然后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很害怕吗？”征士感觉她抱着自己的双手都在发抖。
“呜……我想爷爷了……对不起……”辉夜忍不住哭了出来。因为害怕会惊动家里的大人，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压低了声音抽泣着，“以前我睡不着的时候，都是爷爷在床边给我讲故事，哄着我入睡的……”
“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征士觉得再说安慰的话也不能让她开心，不如换一个话题让她忘记悲伤的事。
“你现在不也是小时候吗……”辉夜果然因为好奇而暂时停止了哭泣，但她抱住对方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是更小的时候。”征士被抱得有点喘不过气，身体干脆朝她那边挪了挪，“母亲说我两岁之前经常生病，家里担心我的身体，就把我当女孩子养着。”
“啊？那现在好了没有？！”谁知，辉夜的关注点完全和征士预想的不一样，甚至急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嘘……”征士被她吓了一跳，赶忙也坐起身捂住她的嘴。他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秘密，本意是想逗她开心，没想到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他。征士等了一会儿，见没有惊动长辈，这才开口解释，“已经好了，我现在很少生病了。”
“没事就好……”辉夜眸中又有了晶莹的泪光，带着委屈的哭腔抱住征士，喃喃道，“爷爷不在了，征士一定要长命百岁……这样才可以一直陪着辉夜……”
“你放心，我们拉过勾的……”征士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我连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一定不会离开你的。”
“真的吗……”辉夜懵懂地看着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那样就不公平了……我其实也有个秘密，你……”
“没关系的辉夜，我只是希望你开心，不是想要交换秘密。”见她有所迟疑，征士连忙解释自己的想法。
“不是的……因为我的秘密……曾经吓到过生我的……那个人……”回想起那痛苦的往事，辉夜甚至都不愿再用“爸爸”这个称呼，“我担心你也……”
“如果你真的想要说给我听，我就一定会好好地听着。”征士握住她的手，隔着昏暗的光线，想要给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爷爷说……这件事不可以告诉其他人……”辉夜又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但征士不是“其他人”，我愿意说给征士听。”
“辉夜……”征士年龄虽小，却也因为她的信任而体会到一阵感动。
“你看，这就是我的秘密。”辉夜不再迟疑，将自己的双手聚拢。顷刻间，一颗光球凭空在她手里诞生，缓缓地飘浮在空气里，不断散发出柔和的银光。
“！”那一刻征士被彻底震惊了，但一贯严格的家教让他没有喊出声，而是在几次急促的深呼吸后恢复了镇定，试探道，“这是……魔术吗？”
“不是魔术……你可以试试……”辉夜仅凭意念就让光球飘向了征士。依靠那团光芒，她现在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惊愕的表情，内心也变得忐忑起来。如果连征士都把她当成妖怪，那她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再有容身之处了吧。
“好厉害……”征士小心翼翼地接过光球，脸上带着少有的兴奋，像得到了心爱的玩具般对它爱不释手，嘴里还激动道，“辉夜，你真的是下凡的天女！”
“诶？”对方的欣喜看起来那样真诚，辉夜却还在自我怀疑，“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可那个人……他……他说我是妖怪……”
“他胡说！”征士的反应与当初的爷爷如出一辙，说出的话却更加温暖人心，“你看，多美丽的光啊，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妖怪怎么可能有这样让人安心的力量？他是分不清好坏的人，说的话你也不需要放在心上。”
“征士……”辉夜咬着嘴唇，被感动之余仍有些不自信，“我的头发，我的力量，我的很多地方都和别人不一样……你真的会……觉得好吗……”
“我从来都觉得你很好。”征士伸出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辉夜冰凉的手，鼓励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你的秘密以后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守护它，不让更多人知道，好不好？”
“好……”辉夜含着泪点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窗外忽然炸响了一道惊雷，吓得她下意识就往征士怀里躲。
“别怕，那是春雷。”听着那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征士温柔地安慰着她，“祖父说过，春雷响起的时候，春天就真的来了。天气会越来越暖，雨水会浇灌田里的禾苗，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你的心情也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呀。”
“只要有征士陪着我，我以后就不哭了。”辉夜终于破涕为笑。
“好，那早些睡吧。”征士让辉夜躺回了她的被窝，又帮她把被子盖整齐，然后指着那个还在漂浮的光球说，“让它也回去睡吧。晚安，辉夜。”
“噗嗤……”辉夜被他逗笑了，用意念让光球凭空消失，“晚安，征士。”
有了共同守护的秘密，两个孩子之间变得愈加亲密无间。辉夜每天都和征士同吃同住，有样学样，很快就适应了在伊达家的新生活。连祖父都惊叹于她小小年纪，从宽松的家庭环境来到这里，却有着学好繁琐规矩的耐心和毅力。
“祖父，您可以教我剑道吗？”当辉夜发现剑道是征士每天的必修课之后，她也萌生了要陪着他一起练习的想法。
“辉夜，剑道可不是游戏啊，这是磨练身体与心智的艰苦修行。”祖父非常严肃地看着眼前这个正坐的女孩，试图确认她的决心，“虽然祖父心疼你，但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把剑道当做儿戏的。”
“我一定会认真练习的！”辉夜的眼神却非常坚定，稚嫩的身体坐得笔直。
“若在修行中有半分懈怠，或是有任何违背剑道精神的行为，就要接受严厉的处罚，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子而破例或留情。如此，你还想要学吗？”
“是！请您教我吧！”辉夜并没有被吓退，而是深深地向祖父鞠了一躬。
“好孩子……”祖父能猜出她的动力来自于谁，内心很是欣慰，“明天开始，你就和征士一起来做早课吧，让我看看你的觉悟。”
“谢谢祖父！祖父最好了！”见对方同意了，辉夜大喜过望，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她起身跑到老人身侧，踮起脚就在那染霜的鬓角亲了一口。
“呃……”如此天真亲昵的举动，即使威严如祖父，心也在一瞬间融化了。没想到这个孩子才来伊达家没多久，竟比自己的孙子孙女还要亲近自己。一开始，他只是对她有恻隐之心，觉得她孤苦无依，想要实现老友的遗愿罢了。可这孩子聪颖乖巧，活泼可爱，越来越让他觉得养育她是个明智的决定。
当樱花终于在仙台绽放时，征士和辉夜也终于迎来了他们的入园式。
为表隆重，伊达正子穿着精致的和服参加了入园式，在园内一棵大樱花树下，她和两个孩子合影留念，在人群中显得异常引人注目。
“那位太太是生了一对龙凤胎吗？”有路过的家长在背后小声议论。
“应该是吧，不然怎么会同时上幼儿园。”
不过，路人的猜测很快就被推翻了。正子带着两个孩子去了班级的接待台，报出了名字后，立刻有老师将园徽和印有姓名的胸牌给孩子们戴上。
“哇，我们是在小鹿班呢。”辉夜很高兴，“真幸运！我最喜欢小鹿了~”
“我也很喜欢。”征士也笑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牌。
在完成了一系列仪式和班级参观活动后，家长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幼儿园，留下孩子们跟着老师学习适应新的环境。
“我叫伊达征士，今天很高兴认识大家，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在小鹿班的教室里，孩子们用小板凳围成一圈，在老师的引导下做着自我介绍。轮到征士时，连老师都惊叹于这个孩子的沉稳大方，怎么看都不像这个年龄的人。
“是伊达政宗的伊达吗？”立刻有胆大的孩子开口提问。这里毕竟是仙台，就连稚嫩的孩童也对这位著名的本地大名耳熟能详。
“哇！独眼龙政宗！我在仙台城看过他的雕像！”见有人起头，孩子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气氛顿时变得很热烈。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辉夜感觉有点不知所措，她担心地看向征士，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大家这样议论他的祖先。
“是的，伊达政宗就是我的祖先。”谁知，征士只是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大家如果感兴趣，等自由活动时间我可以再介绍一下。”
“……”辉夜仰着头，怔怔地看着征士，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绚烂夺目的光。
“好的~感谢征士同学！”没有发生预料的麻烦事，老师暗自松了一口气，带着幼师的职业微笑看向了征士身边的辉夜，“有请下一位。”
“加油。”征士坐下时，小声地在旁鼓励了一句。
“是。”辉夜有些害怕这样的环节，但得到了征士的鼓励，她还是鼓起勇气站起了身。看着一屋子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她紧张地捏住了拳头。
“你的头发怎么是白色的？”不等辉夜说话，之前那个刺儿头又开口了。
“诶……”冷不丁被人这么一问，辉夜刚准备好的自我介绍又卡壳了。
“拓真君，不可以打断同学说话，这样很不礼貌！”终于，老师忍无可忍地开口提醒了那个留着平头一脸坏笑的男孩。
征士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握住了辉夜的手。
“我叫远山辉夜。”感受到征士手心的温暖，辉夜终于抛下了胆怯，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原来是辉夜姬啊~以后可以叫你竹子吗？”叫拓真的男孩上演了帽子戏法，也成功把自己送进了老师的重点关注名单。
“可以叫我辉夜。”这一次，辉夜克服了恐惧，正面对他做出了还击。
“好的，谢谢辉夜酱，请坐。”班主任美穗老师现在一个头足有两个那么大。才这么一会儿，自己带的班级就冒出了三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本地名门伊达家的少爷，头发颜色异于常人的女孩，还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捣蛋鬼，不知道今后还有多少麻烦在等着她。好在，她此刻并不知道辉夜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远山财阀的大小姐，否则更要感到压力山大了。
放学的时候，看到其他孩子被等待在外的父母接走，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辉夜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心酸。大家都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只有她……
“辉夜，我们回家吧。”耳边传来一声温暖的呼唤，是征士的声音。他细心地帮辉夜正了正头上的帽子，然后拉住她的手，和老师道别后走出了幼儿园。
为了锻炼两个孩子，祖父要求他们自己回家。于是征士领着辉夜去站台搭乘开往近郊的巴士，下车后继续一路步行回到了伊达家，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做得很好。”看到两个平安回来的孩子，祖父表面上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内心却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要这么小的两个孩子独自走这么远的路程，多少还是会担心的。尤其是辉夜，如果被远山家的人知道，怕是要坐不住了。
“去练习吧，结束后沐浴更衣，晚上会有客人来家里。”正子在旁提醒道。
“是，母亲。”征士立刻应了，拉着辉夜下去练剑道了。
傍晚，有五六位伊达家的亲戚前来拜访祖父，还带了礼物祝贺两个孩子入园。作为少主，征士从小就备受整个家族的关注与重视，让辉夜也跟着沾了光。
晚饭后，男性长辈随祖父去了茶室，辉夜跟着长姐弥生去帮正子收拾餐具，两位女性长辈却悄悄叫住了征士。
“征士君，你喜欢辉夜吗？”一位奶奶辈的妇人慈祥地摸摸他的头。
“当然，家里每个人也都很喜欢她。”征士不假思索道。
“噗嗤……”另一位妇人笑着问他，“那你知道家主为什么会收养辉夜吗？”
“因为那是辉夜爷爷的临终嘱托。”征士有些纳闷为何会忽然问这个。
“傻孩子，哪有那么简单。”他的实诚回答让两人忍俊不禁，其中一人神秘兮兮地揭晓了答案，“辉夜是家主为你选的新娘，你将来要娶她的，高兴吗？”
“新……新娘……”征士呆呆地愣在那里。就算他年纪尚小，却也知道新娘的意思。自己将来要娶辉夜？是指他们要像爸爸和妈妈那样结为夫妻吗？
不知不觉间，征士的耳朵变得通红。在祖父的训练下，他很少会表现出紧张慌乱的情绪，但每当感到羞涩的时候，耳朵就会不由自主地红起来。
“这孩子，可是高兴坏了呢。”见他这副惊喜又害羞的模样，两个妇人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家族的少主与东京的财阀千金联姻，能壮大伊达家的影响力，她们作为族人自然是支持与欢迎的。
新娘……直到亲戚们都告辞后，征士还在心里回味着她们说的话，下意识就傻笑起来。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可以和辉夜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征士，你怎么了？”辉夜奇怪地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为什么发呆？”
“抱……抱歉……”征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弥生比辉夜更了解这个弟弟，她大概看出了端倪，但只是张了张嘴没说话，就转身回房复习功课去了。她的志向是成为医生，努力学习只是第一步。为了实现梦想，她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八卦上。
“你没有不舒服吧？”辉夜歪着脑袋问征士。
“没有，你放心。”征士表面上若无其事，但耳廓上的红还没有完全消退。
“你们两个，该准备睡觉了。”这时，伊达正子过来催促他们，“明天还要先做早课再去上学，有充足的睡眠才能有充足的精力。”
“好的，母亲！”谁知，辉夜抢在征士前面回应了，还一改过去的称呼。
“！”征士和正子都不禁愕然，连不远处的祖父听到这句话，都十分惊讶地看了过来。
“我可以……也叫您母亲吗？”辉夜鼓起勇气，开口征求正子的同意。今天在幼儿园经历的许多事，让她的心态在一天之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也想要有父母，有完整的家庭，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无所谓。她只要一个温暖的容身之处，可以开开心心地和喜欢的家人度过每一天。
“当然可以。”伊达正子蹲下身子，把辉夜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感怀地说，“好孩子……母亲会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你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也不用再害怕任何事，母亲会好好地照顾你、保护你的。”
“母亲……”辉夜紧紧抱住她的脖子，但这一次她没有哭，今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幸福，她没有再哭泣的必要了。于是，她转身拉住一旁征士的手，笑着对两位长辈说道，“祖父，母亲，我们这就去休息，晚安。”
“祖父晚安，母亲晚安。”征士也向二人鞠躬，然后和辉夜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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