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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妖邪界

    四周一片幽暗,只有两排烛台燃着暗绿色的烛火,犹如墓地上的鬼火一般,诡异阴森得令人头皮发麻。

    “你来了?”蓦地,空荡荡的大殿里响起一个深沉的声音,仿佛是从天花板的方向传来,充满了威严的压迫力。

    “是的,阿罗醐陛下。”一抹灰绿色的影子应声出现在大殿里,随即幻化为一位身着深紫色长袍,头戴高冠的老者。他浑身的皮肤都是灰绿色,留着长长的胡须,身体轻松地悬浮在空中,一看便知不是人类。

    这里是妖邪界,是独立于人间以外的神秘世界。人类在死后,灵魂本该进入轮回,少数极善之人可以直接往生极乐,却也有少数极恶之人的灵魂拒绝堕入地狱,带着深重的怨念滞留在世,最后进入了妖邪界。

    没有人知道妖邪界是何时诞生的,只能在传说中窥知一二。相传,神灵为了防止人间被妖邪界入侵,布下了一道牢固的结界,将两个世界之间彻底隔绝开来。然而,妖邪界存在一个极其邪恶的种族,名为地灵众。它们拥有十分诡谲的力量,可以跨越结界,不断吸收人类的负面情绪,使之转化为强大的妖邪力。

    在一千年前的一条天皇时期,妖邪界终于第一次成功突破结界,入侵人间。若非一位高僧挺身而出,将敌酋斩于马下,人类的历史或许要被重新书写。

    “真是稀客啊,芭陀闷大师……”被称为“陛下”之人终于现身了,强大的气息惹得周围的烛火纷纷剧烈地摇晃起来。可离奇的是,此人完全没有身躯部分,仅有一颗硕大的头颅,还戴着造型夸张的头盔。一副鬼面将他的脸完全遮挡住,只能看到两侧露出的少许白发。

    “陛下言重了。”芭陀闷大师神色一凛,立刻恭敬地向对方行礼并解释道,“老臣深知陛下一心只想踏平人间,不敢有半分懈怠。如今闭关只为积蓄力量,以期能早日为陛下再次破除那道结界。”

    他咬字时把“再次”说得颇重,邀功的意味不言而喻。

    “辛苦你们了,若非地灵众一族尽力,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阿罗醐眼中微微亮起红色的光,代表他此刻心情不错。他是妖邪界的王,自然也是妖邪之身,没有实体,只是一团纯粹的邪恶灵魂。

    其实在一千年前,他还拥有完整的“身体”,那是地灵众制造的一副强大的铠甲。然而,得到力量的他小看了一名叫迦雄须的僧人,因为轻敌被对方砍下了致命伤,只得丢弃铠甲逃回妖邪界。为了防止他东山再起,那个可恶的和尚将他的铠甲分解成九份,还强行将所谓的人类美德赋予其上,想要与铠甲上的妖邪力对抗,釜底抽薪。

    好在,迦雄须此人太过理想化,在他带领族人忙着四处修补结界裂缝的时候,那九件铠甲的最初拥有者逐渐逝去,铠甲也不知不觉流落到各地。因为力量强大,铠甲开始被渴望权力的家族不断争夺,反而造成了更多的战乱。

    于是,阿罗醐看准时机,在五百多年前的战国时代第二次入侵人间,让原本就兵荒马乱的世界雪上加霜。一边是破损的结界,一边是失去踪迹的铠甲,已经劳碌了几百年的迦雄须分身乏术,疲于应对,终于无力再阻止他的阴谋。

    这一战很漫长,持续了近百年,阿罗醐最终成功夺回了“贵力”等四件铠甲,并且在战场上蛊惑了四个渴求力量的人类,让他们穿上铠甲,成为了妖邪界的四魔将。两年之后,他又派重兵偷袭了迦雄须一族在天上的聚居地,将他们灭族。从此,那个地方成为了妖邪界的新都城,被命名为烦恼京。

    被灭族的迦雄须孤注一掷,倾尽全力才终于封堵住结界上的裂缝,再次延缓了妖邪界的进攻。然而这一次修补让他元气大伤,最终无法维持人形,只能抛弃肉体,以灵的方式勉强留在人世苟延残喘。

    此消彼长,阿罗醐知道迦雄须已是强弩之末,也不再心急,而是在妖邪界里养精蓄锐,为下一次入侵做准备。对他而言幸运的是,数百年后人类之间爆发了一场伤亡惨重的大战,无比深重的怨念让妖邪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壮大。

    再有一次,他确信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就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拿下人间,一偿千年的夙愿。他深知,所谓的众神其实早就不存在了,他的敌人自始至终都只有迦雄须一人而已。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他一定要让迦雄须亲眼看到人间变成一片炼狱,方能解心头之大恨。毕竟他们之间的仇还能追溯到更远,可不只是这一千年这么简单。

    “陛下,还有五件铠甲不在妖邪界的控制之下,事情还是可能存在变数的。”芭陀闷适时地提醒他的主人,“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迦雄须毕竟还没有死,我等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你提醒得对,大师。等我收回所有的铠甲,恢复了真身之后,再亲手把他杀了也不迟。”阿罗醐的心态立刻平和了下来,认可了芭陀闷的谏言。

    “陛下圣明。”芭陀闷颇为感慨。阿罗醐在一千年多前不过只是个人类怨灵,是自己在冥想中受到了神秘的启示,才铤而走险将其扶持上位的。初登帝位的他脾气暴躁,心态膨胀,首次攻打人间就过于冒进轻敌,以至于失去铠甲铩羽而归。经过一千年的沉淀,如今的他俨然已是真正的王者风范,这般成长足以令芭陀闷这个引路人感到万分欣慰。

    “我还剩多少时间?”阿罗醐忽然发问。

    “陛下勿忧!”芭陀闷忙解释道,“您在平安京一役伤得虽重,但已然平稳度过千年之久,想来应无大碍。依老臣愚见,为稳妥计,还应继续以静养为宜。要打开前往人间的通路大约还需十年之数。在那之前,烦恼京大小事务皆有众臣去忙碌,您可安心闭关,我的族人会为您不断注入妖邪力的。”

    “嗯,你用大镜密切监视迦雄须的行踪。若其有异动,立刻命人前来禀报。”阿罗醐停了停,又说道,“他日薄西山,就把赌注押在人类身上,简直可笑至极。人类天生弱小又无法抑制对力量的渴求,终究都会倒向妖邪界,就像四魔将那样。不过,虽然迦雄须妄想靠人心来抗衡妖邪力实属昏聩,却也不得不防。”

    “老臣明白。”芭陀闷立刻接过主上的话,“他选中之人皆还是懵懂稚子,我地灵众即使隔着结界,应该也有办法对他们施加影响,是否要……”

    “不……不急。”阿罗醐却否决了这个提议,“我发现四魔将得到铠甲之后,竟将其中蕴含的妖邪力提升了。我既有意回收剩余的五件铠甲,不妨先交给他们历练一番,待时机成熟后再一举夺回,岂非事半功倍?”

    “陛下所言极是,届时您的力量必将远超千年之前,成就大业指日可待。”芭陀闷半是敬畏半是恭维道。他所在的地灵众一族本处于妖邪界的底层,因帮助阿罗醐夺得帝位,早已飞黄腾达,今非昔比。只要妖邪帝王稳坐江山,地灵众的地位与权势就只会水涨船高。因此,芭陀闷十分忠于阿罗醐,心甘情愿为他卖命,哪怕牺牲一部分族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辛苦你了,芭陀闷大师。”阿罗醐用意念熄灭了殿内的蜡烛,庞大的头盔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句话,“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作为妖邪界的都城,烦恼京几乎是翻版的平安京,而且还在沿用平安时期的《养老律令》。阿罗醐第二次入侵人间时,日本已来到幕府时代。占领烦恼京后,武人出身的他,对天守这种新式建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便命工匠在内里修建了一座金碧辉煌、高大巍峨的天守阁,以此作为皇居。

    今日恰逢阵定,也就是每月公卿们合议要事的日子。之所以被称为“阵定”,是因为场地就设在左近卫府的阵中。近卫府分为左右两部,职责是统帅近卫军,护卫在皇居内侧。

    “总算是议完了。”送走参与阵定的大臣们,一个全副武装身披铠甲的男子发出了一声抱怨,“这些文官去哪里不好,总是鸠占鹊巢碍咱们的事。”

    “小点声,他们可是公卿。”另一位身着武将官袍的男子连忙制止了同僚,他的一只眼睛似乎失明了,用黑色的眼罩遮挡着,“阵定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恶奴弥守,都是在为陛下效力,你就少说两句吧。”

    “哼,螺呪罗,你这身官服穿得倒是自在,怕是忘了自己是武将吧?”对方不以为然,忿忿地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带着十字疤痕的粗糙面容。

    此二人本是战场上的武士,濒死之际被阿罗醐出手救下,还被赐予了强大的铠甲与四魔将的称号。为了明确其俸禄,也避免非战时会无所事事,他们被安排在了左右近卫府就职。其中,鬼魔将朱天童子和幻魔将螺呪罗入妖邪界更早些,分别任左近卫中将与右近卫中将。晚来一步的暗魔将恶奴弥守和毒魔将那唖挫,则被任命为左近卫权中将与右近卫权中将。“权”是临时之意,但其待遇与兵权和正职是一样的。四魔将实力大抵相当,若一碗水端不平易招致不满,增设权官也是阿罗醐为了不违反官制而做出的灵活变通。

    “虽然铠甲是陛下所赐,也不必天天穿着招摇吧。”螺呪罗拂去了自己肩上的花瓣,心思并不在公务上。方才他收到了源典侍派人送来的信,二人有些日子未曾见面了,是该抽个时间前去慰问一番。

    “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恶奴弥守深深地蹙起眉头,“可我等来妖邪界至今寸功未立,只是虚度时光,也不知何日才能报陛下大恩。”

    “时机未到,你又何必如此心急?”比起眼前这个死板得有点过头的同僚,螺呪罗要显得淡定许多,“结界迟早会破,陛下迟早会踏平人间,还怕没有立功的机会吗?但话说回来……若真到了那一天,你会犹豫吗?”

    “犹豫?犹豫什么?”恶奴弥守沉着脸反问道,“我还是人类的时候,除了饥饿和死亡,人间还给了我什么?我为什么要犹豫?”

    “确实……”螺呪罗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那些痛苦的回忆仿佛刻在了他的骨髓里。若非出身低微,以他的头脑与武艺,本可以出人头地,最后却差点落到横死沙场的凄惨下场。想到这里,他的语气也变得冷酷了起来,“如今的人类,想必都是那些赢家的子孙。当初咱们受过的苦,也该让他们好好尝尝了。”

    “你好歹还有个妹妹在身边,我早就没有亲人了。”恶奴弥守感慨了一声,立刻恢复了肃穆的神情,“朱天和那唖挫去了边境,卫府两部的公务有些积压。我们还是尽快处理掉吧,不要再耽搁了。”

    “你素日勤勉,今日我还有事,便有劳了。”螺呪罗却恬不知耻地准备撤退。

    “你又要早退?”听恶奴弥守的语气,便知那家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春色如此迷人,怎可辜负?”螺呪罗理直气壮地拍了拍同僚的肩甲。

    “是春色还是“春色”?”恶奴弥守瞪着他,冷冷地呛了他一句。

    螺呪罗在京城是出了名的风流,表面上一直未娶,相好的女子却数不胜数。恶奴弥守看不上他拈花惹草的作风,却又不得不与之共事,心中很是不悦。

    “世间女子与这春日景致一样,都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螺呪罗岂会听不出对方的嘲讽,却只是微微一笑,反过来劝说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你也该想开点,不要眼里只有公务,是时候找个伴了。”

    在螺呪罗眼里,四魔将里的其他三位都与他不是一路人。朱天一心只想追求更强的武力,还在官职上略压了自己一头。那唖挫不喜交际,整日沉迷研究毒药。相比他们,一根筋的恶奴弥守看着还顺眼一些。而且,在许多年以前恶奴弥守曾奉旨成婚,后来却因意外痛失妻子,至今再也未娶。这样的爱情悲剧深深激发了螺呪罗的同情心,故而平时与他走得也近一些。

    “我的事不用你管,快滚吧!”见他旧事重提,恶奴弥守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也顾不上这家伙是在上班时间溜走,把工作全都甩给自己干了。

    ***

    一转眼,辉夜来仙台已经三个多月了,早已适应了在伊达家的生活。这一天是她的四岁生日,为了庆祝,不仅征士的父亲早早回了家,就连东京的远山社长也推掉了当天的会议行程,专程赶来为侄女儿庆生。

    “到底是辉夜才有的待遇。”弥生故作嫉妒道,“让咱们也跟着沾了光。”

    “哥哥~有生日蛋糕~”而皋月还小,拽着征士的袖子直流口水。

    两家人难得到得这么齐,祖父心情大好。看到孩子们围坐着吹蜡烛、分蛋糕,少有的嬉闹不守规矩,他却一笑置之,拉着女婿还有辉夜的叔父一起喝酒。

    “多亏世伯的悉心照顾,辉夜如今看上去开朗了许多。”远山社长感激道。

    酒过三巡之后,征士的父亲次日还有公务,就提前离席去休息了。远山社长找借口支开了孩子们,向祖父说明了真正的来意。

    原来,他以辉夜的监护人自居,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提出了意见。他认为,辉夜毕竟是女孩,又是远山家唯一嫡亲的血脉,不能只把精力放在剑道上。无论将来是否真的要让她继承公司,都应该提前进行培养,做好接班的准备。他已经为辉夜安排了最好的老师,今后每周末都会来仙台为她上课。

    这一连串先斩后奏的安排,激起了祖父的不满。尽管因为多年的修行,祖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失礼的情绪,但语气已不似一开始那般亲切随和。而远山社长据理力争,竟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考虑到他毕竟是辉夜法定的监护人,祖父也不好直接下逐客令,便让女儿把辉夜叫了过来,想问问她本人的意思。

    “嗯……我还是想陪着征士练剑道。”看到叔父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辉夜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叔叔找的老师我也想试试看,这样可以吗?”

    她单纯地只是想要安慰一下叔父,却无意中给了双方大人一个台阶下。既然辉夜本人都说想试试,祖父也不好拒绝,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岁月如梭,又一个樱花纷飞的季节,辉夜与征士一起升入了小学。而那个从幼儿园时代起就喜欢找他俩碴的刺儿头拓真,竟跟他们分在了同一个班。

    “哟,这是谁啊?原来是伊达少爷和辉夜姬啊~”果不其然,才一打照面,那家伙就开始没事找事,一瞬间引来了大批围观。

    “请你适可而止。”征士将辉夜护在身后,一双紫色的眸中满是锐利的杀气,令人望而生畏,甚至将一些胆小的孩子吓得哭了起来。

    “不愧是独眼龙政宗的子孙,真吓人啊~”拓真却不怕,言语间满是戏谑。

    “征士,我没事的。”见情况不对,辉夜连忙劝阻征士罢手。如今的她也在伊达家历练了多年,不是当年那个怕生拘谨的小姑娘了。拓真这人虽然嘴巴欠,但认识这么多年,倒也是知根知底的,知道他不是坏人。

    “你不介意就行。”征士回头看向她,神情语气恢复如初。

    “我以前就觉得,你俩不像兄妹。”拓真却没见好就收,他嬉皮笑脸地凑到征士身边,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倒像是夫妻呢~”

    “你——”骤然被人如此调侃,还几乎点破了两家的联姻打算,即便沉稳如征士,也难免在顷刻间变得耳根通红。可明知对方故意找茬,他一时间却难以找到有力的反击方式,简直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好在上课铃及时打响,学生们各自归座,才化解了这场尴尬。

    回到家中的征士和辉夜,在晚饭后和长姐弥生聊起了学校的事。听说自己的弟弟又把同学给吓到了,弥生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建议。

    “把刘海留长遮住眼睛?”辉夜看向征士,下意识脑补他的那个模样。

    “会不会太奇怪了……”征士微微蹙眉,对这个法子抱有怀疑。

    “放心吧,反正练剑道时要包头巾,不会影响的。”弥生却显得胸有成竹,伸手凭空遮挡住征士的一只眼睛,“喏,这样看上去就好很多。”

    “还是听姐姐的,试试看吧。”辉夜趴在桌子上,满脸都写满了期待两个字,“反正征士无论留什么发型都会很帅的,对不对?”

    “嗯……好,好吧。”忽然得到辉夜对自己颜值的夸赞,征士这下不只耳廓,连双颊都微微泛起了红色,“那我试一试……”

    “唉,还是你的话管用。”弥生懒得点破这对青梅竹马,笑着去复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