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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成长

    三年级结束后的那个春假,有一天征士结束了他的早课,洗完澡回到房间时,发现辉夜已经起床,却抱着膝盖坐在自己的褥子上一言不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征士奇怪地问她。一起生活了六年多,他对她的情绪了如指掌,一看便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辉夜却没有回答,反而往边上缩了缩,避开了他的目光。

    “到底怎么了,辉夜?”征士愈加感觉不对劲,情急之下跪在对方的褥子上,伸手搭住她的肩膀开始追问。

    “母亲刚才说……”终于,辉夜犹豫着,用很小的声音吞吞吐吐道,“以后我们就……就要分开卧室……不能呆在一起了……”

    “分开?为什么?”征士一怔,下意识又问道。

    “因为……因为……”辉夜咬着嘴唇,日渐俏丽的面容不知不觉变得绯红。她嗫嚅了半天,也没好意思把实情说出口。

    “辉夜,没关系的。”征士实在摸不着头脑,只得温和地说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我也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辉夜回头看向征士,他的头发早已留长了,五官长开后,相貌显得比过去更加俊秀。不知不觉间,儿时的伙伴都已经长大了啊……最终,辉夜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红着脸凑到征士耳边,轻声地说道,“母亲说……我就要成为大人了……所以……我们就不方便再……”

    “!”对方没有把话说完,但征士先是一愣,随即似乎反应了过来,整张脸一下子羞得通红。他欲言又止了几次,感觉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很尴尬,思维混乱之下,他最终憋出的却是十分违和的一句话,“恭……恭喜你了。”

    “……噗嗤。”辉夜怔了半晌,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愧是征士啊,这种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全天下大概也只有他一个人了吧。

    被她这么一笑,征士脸上愈加尴尬,结果对方还没心没肺地越笑越大声了。

    过了许久,辉夜终于止住了笑,神情悒悒地说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呢。”

    “怎么了?你是担心一个人会害怕吗?”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害怕,母亲说如果害怕可以先和她一起睡。”辉夜抿了抿嘴,“可是,我已经习惯了你陪在我身边……我不想和你分开……”

    “辉夜乖。”尽管两人同年,征士还是像年长许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祖父的教导你都坚持下来了,我相信你这次也一定可以做到的。”

    “征士……”得到他的安慰,辉夜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已不似幼时那样单纯懵懂,多年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也几乎抚平了心中的创伤,可不知为何,她在心底对征士的依赖似乎变得更深了。他若不在自己身边,总会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十分没有安全感。

    但无论如何,该克服的事总得去克服,辉夜听从了征士母亲的安排,得到了一间独立的卧室。如此又过了几个月,在远山社长的邀请下,伊达家的几个孩子都一起去了一趟东京,庆祝辉夜的十岁生日。

    热闹的生日派对结束后,叔父让管家安排孩子们上楼休息,然后把辉夜单独留在了客厅,他有些重要的话想要和她谈。

    “这琴你还喜欢吗?”远山社长将手放在身旁的黑色三角钢琴上,这是他为辉夜十岁生日特地定制的。在他的要求下,辉夜已经坚持学习了六年钢琴。

    “喜欢,谢谢叔叔。就是……太贵重了。”辉夜已经对金钱有了一定的概念。

    “你喜欢就够了。父亲把你托付给我,我也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叔父说完,话锋一转变得有些严肃地说道,“不过,我有个想法,希望你能听进去。”

    “是什么……事呢?”辉夜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安。

    “你已经长大了,辉夜。”叔父直直地与她对视,“也该离开仙台,回东京上更好的学校,学会自己独立生活了。”

    “什么……”辉夜愣住了,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你本来就是远山家的孩子,回家是理所应当的。”叔父接着说道,“但更重要的是,你若一直呆在伊达家,对你将来的成长会很不利。”

    “您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们每个人都对我很好啊!”辉夜立刻不满地反驳。

    “就是因为对你太好了,才让你不知不觉依赖于那个环境,根本无法自立。”叔父的神情非常认真,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再这样下去,你的心理永远无法真正变成熟,最终只会成为别人的附庸,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

    “他们对我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样,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那个家?”辉夜的眼圈渐渐红了,眼泪在眼眶里一直打着转,“我只是想要和征士一起上学和生活,我不想和他分开,这难道不行吗?”

    “记住我的话,辉夜。”远山社长语重心长地说道,“若想要一生过得好,在精神上就不能依赖任何人。我当然相信伊达家的门风还有征士的人品,但无论别人对你有多好,也不代表你自己可以软弱退缩不求上进。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对征士的依赖已经远远超出了家人的程度,而他的心却一直很坚定,这样的你,与他根本是不匹配的,你确定这样真的好吗?”

    “……”辉夜被叔父的一番话给说懵了,半天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你需要更开阔的眼界,也需要学着和陌生人打交道,自己去应对任何困难,这是你留在伊达家得不到的。”远山社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会逼你立刻回来,但是希望你能自己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是否有道理。什么时候想好了,你什么时候再给我打电话吧。”

    怀揣着复杂的心事,辉夜和征士还有姐妹们返回了仙台。可就在暑假来临前的一个下午,她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重大危机。

    “哟,这不是辉夜姬吗?你那个万人迷的保镖呢?平时不是形影不离的吗?”几个高大的男生将辉夜堵在了校园附近的一处墙脚,他们都是六年级的问题少年,经常恐吓、讹诈低年级的学生。辉夜他们以前放学时曾经也遇到过一回,但由于征士的实力与气场都令人望而生畏,才吓退了对方。今天征士有事被老师叫去了,辉夜本来在外面等他,没想到竟遇上这伙人。

    “你们……别过来。”征士不在身边,辉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啧啧啧,别怕啊,把钱拿出来我们就走。”领头的男生嬉皮笑脸地说道。

    “我……我没带钱……”辉夜说的是实话,因为祖父不许他们随便买零食,一般她都只带着交通卡,只有征士会固定带一些钱在身上备用。

    “你说没有就没有?怎么也得让我们搜一搜才知道吧?”首领旁边的瘦高个随手扔了一团泥,重重地砸在辉夜背后的墙上,溅得她半边身子都是。

    “不……别过来……”此刻辉夜的内心已经恐惧到了极点,浑身颤抖着吼道,“我是伊达家的人,你们敢——”

    “大小姐,这都什么年代了,就是伊达政宗他老人家爬出来也救不了你。”见辉夜吓哭了,男生们哈哈大笑起来,一步一步向她围拢过来。

    “混蛋!别碰她!”蓦地,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首领就挨了重重的一脚,防备不及直接被踹倒在地,痛得嗷嗷叫唤。

    “拓……拓真……”辉夜没想到,来救她的人竟然是幼儿园到现在的同窗,那个经常开他俩玩笑的刺儿头。

    “喂!你不是也学过剑道吗?跟他们打啊!难道要坐以待毙吗?”拓真不顾自己寡不敌众,一边与几个不良少年对峙,一边对身后的辉夜说道,“就算少爷不在,你也要让这帮家伙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拓真的话一下子点醒了辉夜,生日那天叔父的话也在她的脑海里回响。她必须自立,必须坚强,不能再依赖征士,永远躲在他的身后了……想到这里,她内心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与决心,将书包往地上一扔,抄起脚边上的一根木棍就站在了拓真的身边,一副准备和对方直接干架的架势。

    这一下,几个不良少年都被震住了。之前还在哭鼻子的女孩,此刻的眼神与气势和那天拿竹刀的金发少年一模一样。想到那次讹钱不成反被教训的惨痛经历,领头的孩子不禁心生怯意,几番犹豫之下还是带着小弟们撤退了。

    拓真松了口气,看向一旁的辉夜,“干得漂亮,这才像少爷家的人嘛。”

    “你这家伙,平时嘴巴那么欠,关键时候还挺够意思的。”辉夜扔掉手里的木棍,从书包里找出湿巾,先抽出了一张递给对方。

    “嗨,我那就是逗逗你们,同学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看着你被人欺负呢?”拓真接过湿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少爷那么优秀的人,我崇拜还来不及呢。”

    “总算说出心里话了吗?”辉夜擦着脸上和衣服上的泥,向对方微微一笑,“谢谢了,拓真,你真的帮了我很大的一个忙。”

    等征士赶到的时候,拓真已经离开了,而辉夜淡定地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征士庆幸无事之余,忽然发现对方的眼神似乎和过去有些不一样了。

    回家之后,辉夜给远山社长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想清楚了,但是希望暂定每年暑假回东京体验生活,等在仙台读完小学之后,再搬回东京居住学习,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照顾伊达家的感情。辉夜提出的折中方案让社长都有些吃惊,不知因何缘故,这孩子忽然发生了蜕变。到底是远山家的血脉啊……社长在心中暗自感慨着,竟能无师自通地领悟了正确的谈判方式。

    和叔父商量完毕,辉夜没有犹豫,直接将结果通知了伊达家的众人,并且向他们表示歉意。对此,全家都感到很突然,尤其是征士,尽管他已经十分努力地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惊愕得近乎走神。

    祖父让其他人先离开,留下辉夜谈了足足一个小时。在确定她心意已决后,尽管心中颇为不舍,但还是尊重了她的决定。说到底,只要两个孩子没有结婚,辉夜就还是远山家的人,她的叔父作为监护人,自然有权安排她的未来。更何况,这也是辉夜本人的意愿,她想要历练这件事本身就值得鼓励。

    走出祖父的屋子,因感觉自己辜负了长辈们的养育之恩,辉夜心中愧疚难消,就缓缓踱步到庭院里想要自我排遣。忽然,她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的名字。

    “征士……”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辉夜回过头,“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嗯。”征士走到她面前,一向光明磊落的他,此刻竟有些不敢与她对视。他打心底不希望她离开,却又自知无法阻止,故而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对不起……”辉夜亦觉得没脸见他,垂下头只顾着道歉。

    “你……没有错。”征士很想留住她,却还是说出了违心的话,“要加油啊。”

    彼时天已黑,仙台的夏夜十分凉爽,月光如轻纱一般覆在两个孩子的身上。

    “这次我只是回去过暑假,等开学了我们还是要一起上学的。”辉夜知道他心里一定不舒服,故而开口安慰道,“还有两年多我才会回东京上学,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在一起的,你别难过……”

    辉夜这番话一出,征士愈加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自从有记忆起,他就在祖父的培养下锻炼坚强的心,无论是辛苦的训练还是严厉的责罚,都没有让他落过泪。可一想到儿时就在一起的辉夜将来要离开自己,他就有一阵想哭的冲动。

    “对不起,是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的,结果先离开的人也是我……”看到征士极力忍耐的复杂表情,辉夜心中愈发愧疚,含着泪说道,“你没有必要因为小时候的话,一直把保护我当成责任。我们都会长大的,都要自己去面对……”

    “不是那样的!”谁知,征士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大声地解释道,“我没有把那当成责任!我是……我是……”

    “是……可怜我没有家人照顾吗?”看着激动的征士,想到自己儿时的经历还有两个人从相遇到现在的记忆,辉夜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眶。

    “不是的,我……我喜欢和你呆在一起……看到你高兴,我也会很高兴……”征士还没到能分清爱与友情的年纪,但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孩有着真实的好感。初次见面时她的眼泪与笑容,至今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我也喜欢征士……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辉夜含泪抱住了征士,“我其实都知道……我知道拓真为什么喜欢开我们的玩笑,我知道爷爷把我托付给伊达家是什么意思……我们还没有长大,我不懂结婚意味着什么,但是只要是和征士在一起,无论是什么我都一定不会后悔的。”

    “我等你回来。”确认了对方的心意,征士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踏实,原本浓重的不舍之情也被安心给冲淡了。

    ***

    暑假如期而至,辉夜刚一回到东京,就接到了叔父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任务:白天有老师上门密集授课,晚上还要了解公司的业务,学着看文件,听会议录音,所有都是奔着有朝一日可能要她接班进行的。

    得益于征士祖父的磨练,尽管任务繁重,辉夜却咬牙全都扛下来了。看到她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韧性,叔父欣慰之余也给了她放松的时间,将周末两天完全交由她自己支配,并且叮嘱她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让管家去安排。

    辉夜离开东京时还很年幼,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很浅。除了上个月过生日去过一回迪士尼乐园外,其他地方几乎都很陌生。趁着外面天气不错,她想出去逛逛,因为家离浅草不远,她索性也不叫人安排车,自己一个人就出门溜达了。

    走在街上,看着鳞次栉比的店铺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辉夜感受到一种与仙台完全不同的城市气质。不知不觉,她逛得有些累了,正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却无意中瞥见了路边的一家店。

    透明的玻璃橱窗里挂着许多客人的漫画肖像,可爱的、滑稽的、夸张的……各种不同的画风格外吸引眼球。

    “五到十分钟出画……黑白稿一千二百六十日元……”辉夜还从来没有画过肖像,看到店门口的黑板忽然有些动心。就当是体验一下生活吧,她如此想着,于是便轻轻拉开门走进了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