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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百里瘴气

    顾霜涵在身后抱着他,将脑袋贴在慕云的背上,她的一呼一吸,慕云都感受得到。

    “慕云,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她将脸埋在慕云的背上,说道。

    慕云感受到背上的热气,心笙荡漾,柔声问道:“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再说。”顾霜涵抱得更紧了。

    慕云没想到她一个平日里外表冷漠的女子,竟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当下笑道:“好,我答应你,你说吧。”

    顾霜涵迟疑片刻,道:“以后……无论我做了什么错事,你都不能生我的气。”

    慕云心中暗笑,原来是这种女人都爱胡思乱想的事,于是说道:“放心,哪怕日后你将天捅了个窟窿,我也替你挡着。”

    他说这话倒也不是随口一说,哄顾霜涵开心,而是出于真心。

    他不想让父亲在天之灵也为他操心,且此刻星空漫游,他心中豪气顿生,深深感受到自己从前的生活是多么的肮脏,表面人人恭敬,实际上不知为不少人不齿,遭人背后笑话。

    他觉得自己和脚下这把剑一样,堕落过,但终究会褪去锈迹,露出锋芒。

    ……

    翌日早晨。

    太阳没出,天空灰蒙蒙的,是个阴天。

    慕云、慕雨、顾霜涵、司徒剑恒四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司徒剑恒走到慕云身边,道:“万鹤归乃中原久负盛名的老剑仙,曾经连任六次正道盟主之位,而他亲手开创的‘五剑门’也是中原江湖中顶尖的门派。你这无名小卒,未必见得到他。”

    慕云道:“以前辈的名头,莫非也进不去‘五剑门’的山门?”

    司徒剑恒摇头道:“北五剑,南灵墟,我向来混迹江南一代,以我的名头,若要见灵墟派掌门,或许还行,那五剑门,我却是不一定能进得了了。”

    “我幼时曾与师公见过几面,他也许记得起我来。”顾霜涵拔下头上一支玉簪,轻轻一抛,玉簪浮在半空,安安静静。

    “这支‘碧血簪’乃师公所赠,他更应该得起来吧。”

    “既然如此,那便出发吧。”

    司徒剑恒轻轻颔首,破烂的衣袖一挥,一股风带着他扶摇直上,高高飞起冲往云霄。顾霜涵的“碧血簪”一分为二,她双脚各踩一个,如有两个会飞的鞋子似的,带她飞起。

    而慕云慕雨各自祭出飞剑,紧跟上去。

    慕云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修习了“轮珠大法”的缘故,脚下天麟剑也是泛着一层淡淡金光,当他加速飞行时,金光更盛,拖了老长一道在空中。

    他回头看去,离西陵国的建筑、山水越来越远,心中竟有种不舍。

    他在那出生,在那长大,那里有他所有的回忆。现在他要去中原了,一个他从没去过的地方,那是他父亲从小生活的地方。

    他突然对中原又有了一丝向往。

    他追上顾霜涵,想要询问些什么,不料一张口,呼噜一下灌了一肚子风,好不苦闷。顾霜涵瞧在眼里,忍俊不禁,道:“你掐‘风障决’,便不会被那么大风刮了!”

    慕云昨日曾听司徒剑恒讲过“风障决”,这时恍然大悟,原来是用在急速御剑的过程中,当下掐了个“风障决”。

    果然,一个透明的屏障由剑尖发出,迅速扩张开来,将慕云的正面罩在其中,那生疼的风一下减小了十之八九。

    “厉害厉害——”慕云道,“我方才想问的是,中原怎么样?”

    顾霜涵道:“那里吃的喝的都比金昌城多得多了,玩的乐的也都远远不是金昌所能比的。”

    慕云略显尴尬,解释道:“我想问的是……”

    司徒剑恒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旁,接口道:“中原如今正是修道盛世,大小修仙门派数不胜数,其中尔虞我诈更是你这种毛雏想也想不到的。”

    “你且记住,身在中原,唯有实力才是真理。”司徒剑恒瞧了瞧慕云,续道,“我所说的实力,并非只有拳头,还有脑子,你记住了吗?”

    慕云点了点头。

    突然,前方浓浓瘴气挡住了去路,上连天、下接地,左右看不到尽头。

    司徒剑恒皱眉道:“前方阴气重得很,你们等我一下,我去看看。”说着身子化作一道白光,冲向那灰黑色的浓浓瘴气。

    三人见他化作的白光越飞越远,快碰到浩大蓬勃的瘴气时,突然朝上一折,急速攀升,钻进更高层的云曾之中,消失不见。

    慕云道:“这黑雾又是什么?”

    顾霜涵道:“听说在中原与西域诸国之间,昆仑附近,有着一条绵延九千里长的山脉,阻隔了中土与西域的道路,此山脉高峰众多,甚至有些峰顶经年冰雪不化,酷似寒冬。山脉难以攀越,传闻其中更有未经开化的野人,茹毛饮血,残忍已极。”

    “而我们位于的地方,正是这九千里山脉的巨大缺口,地上凡人商队多从此处经过,因此此地也成了一条交通要道。山贼出没,见人便杀,年数长了,此地死人无数,尸坟遍野,成了一个怪处。”

    “所以这些黑雾,便是这里的鬼怪在作祟吗?”慕雨插口道。

    “这是瘴气,与自然界的雾全然不同,沾的多了,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呼——

    远处一道白光破风而来,到了三人身边停住,是司徒剑恒。他神色凝重,沉声道:“以前听闻这里有方圆三里的瘴气,我多年前从此处过时,虽然有些阴森,却是半点瘴气也无,我还当传闻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

    “没想到今天正碰上了,还是至少方圆五百里的瘴气,此事当真闻所未闻。”

    慕云道:“那如何是好,绕过去吗?”

    慕雨道:“绕过去只怕要多了两三千里的路程,也太耽误事了。”

    司徒剑恒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权衡利弊。

    “快看,下面好像有人!”顾霜涵往下一指,几人同时朝下看去,果然似乎有不少人。

    慕云道:“下去看看吧。”

    ……

    一个车队停在山脚,二十余人或坐或立,显得十分焦急。

    两边两座山高耸入云,两山之间的夹缝有两里地远,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已是很宽的路了。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次竟碰上了规模如此之大的瘴气。这瘴气无边无际,他们甚至怀疑整个中土都被这瘴气裹住了。

    “刘大哥,自昨天午时开始,已经过了二十多个时辰了,转眼便要到四月初一交货的时候,若是未能按时交货,那、那……”

    一个中年瘦子急得直拍大腿,“那陶家怪罪下来,我们所有的钱都拿不到了!”

    他面前的石头上,坐着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头儿,闻言狠狠抽了几口旱烟,又狠狠吐出。他将长长的烟枪在石头上磕了几下,站起身来。

    “拿‘火元丹’来,给弟兄们一人一粒,到了这种时候,就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了!”

    “得嘞!”那瘦子似乎早就等着他这句话,闻言迅速跑开了。

    老头儿将烟枪别在裤腰上,怔怔望着前方无尽的瘴气出神。

    “这位老哥儿,你们打算如何过这瘴气?”

    一个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老头儿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回头一看,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带着两个少年、一个少女。

    “我们身有要事,只得硬着头皮硬闯了。”他仔仔细细打量着这四个陌生人,见他们有两个背着宝剑,暗想是几个练家子,当下口气亲切了许多,“不知几位朋友打算如何过去?”

    慕云道:“我们也是有要事在身,想硬着头皮闯过去,却不知能也不能?”

    老头儿瞥他一眼,道:“纵使几位武功高强,却不知这瘴气的厉害。”

    慕云道:“哦?”

    “前几年我一朋友路过此地,碰上了五六里地远的瘴气,他本是个急性子,便进了去。”老头重又坐回石头上,说道,“他只往里走了一里地,便呼吸急促,浑身瘙痒难耐,急忙退了出来,你们可知他怎么了?”

    “愿闻其详。”顾霜涵道。

    “他浑身都是红斑,当天夜里皮肤溃烂,满身流脓,喘不过气来,未到天亮便死了。”老头儿说着,看几人的反应。

    顾霜涵心中冷笑,这种肉身凡胎的人,走了一里地,瘴气也吸了一里地,恐怕肺部烂得更得严重,岂能不死?

    “更有传闻,一旦有瘴气出来,坟地里的孤魂野鬼也便跟着出来了,那些脏东西瞧你一眼,你就得疯,碰你一下,你就得死,却不知是真是假。”老头儿一边绘声绘色地讲着,一边瞧着几人的脸色,见几人似乎并不胆怯,心中宽实了许多。

    慕云暗道怪不得这几人迟迟不走,原来是担心这些“脏东西”的缘故。

    那边瘦子高声吆喝起来,一群人马上围了过去,似乎在分什么东西。

    老头儿道:“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我们有仙家炼制的‘火元丹’,服下一粒,便可元火附体,不但鬼怪不敢接近,还百毒不侵,分几位一人一粒,咱们好一同过去。”

    “如此甚好。”

    “多谢老丈!”

    慕云几人抱拳行礼,老头儿慌忙还礼。

    “却不知是哪位仙家炼制的丹药?”顾霜涵问道。

    “这个也不必隐瞒姑娘,乃是江北陶家所炼制的。”老头儿说道。

    “江北陶家乃是炼丹、制药的世家,老哥儿是陶家的人?”司徒剑恒道。

    “不不,在下只是一个跑腿的,风云镖局刘子伯是也。”老头儿道。

    “刘大哥,都已发过了,现在上路吗?”那边瘦子拿着几个小瓷瓶,走了过来。

    “这几位是?”

    “哦,这几位是和我们一同过路的……”刘子伯指着他们,等着他们介绍自己。

    “司徒甲冥。”

    “慕云。”

    “慕雨。”

    “顾霜涵。”

    他们一个个说了自己姓名,那中年瘦子也一个个行礼,最后道:“在下陈秉,若能过了此劫,日后在下做东,交个朋友。”

    刘子伯道:“给这几位朋友些‘火元丹’,我们便要出发了。”

    那叫陈秉人迟疑了下,随即马上给慕云四人一人一粒,自己和刘子伯也各服了一粒。

    顾霜涵看那‘火元丹’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通体火红,上面还有黄色、黑色的花纹,煞是好看。

    几人吞下丹药,立刻感觉体内一股腾腾热气翻腾不止,接着贯达四肢百骸,皮肤也逐渐泛红,药效果然够强。

    陈秉吆喝一声,二十余人团团围了过来,刘子伯嘱咐了些到瘴气之内万事小心、听从指挥一类的话,那群人便又散开,回到车队,按嘱咐将马的眼睛用黑布蒙上,赶马的赶马,看车的架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瘴气内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