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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围城

    “三!二!一!”

    “放——”

    随着一声令下,巨大的石头被投石车甩出,在空中滑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像是要撕裂夜幕,最后轰隆隆地砸在布满寒霜的城门上。

    巨石因冲击力而爆裂,碎石块化为利刀,磕开一块块碎冰,显然这些并不能破开城门上该死的冰块,所以巨石中的硝石和磷粉开始发挥作用。

    其中还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那是大量的火神蝇和爆裂楔甲虫残骸。火神蝇的翎翅提供火元素,爆裂楔甲虫提供冲击力,所有的一切糅杂在一起,便迸发出一场璀璨无比的爆炸。

    城门几里外的战壕处,单飞忍不住眯起眼睛,那绚烂的火花在夜色里着实刺眼,但最让人心悸的还是如雷般的响声,像是在咚咚咚地敲打心房。

    这一击总算给城门造成了破坏性的伤害,大块的寒冰嗦地脱落,又砸死下面几个正在冲锋的小卒。

    最要紧的还是生生不息的火元素,他们蔓延的速度远比石油还快,而且还不需要燃烧物,眨眼间四分之一的城门便燃烧起来,有寒冰不停地融化成水滴。

    单飞听见周围的战友发出几声欢呼,他也是振奋地握紧了拳头,心想要不是那些厚重的冰块,这场攻城战早就结束了。

    “他奶奶的!”单飞听见自己千夫长骂了一声后说道,“这就是大将军所说的攻城利器?真他娘的带劲儿!不愧是花了大价钱从中州搞来的。”

    单飞默不作声,只是僵持着手中弓箭,忽地射出一箭,城墙上便有一名敌军高高坠下。

    他是队伍里的神箭手,不能说箭无虚发,但一定是百步穿杨,千夫长把他当宝似护着,多数时候都留在后阵放冷箭,单飞对此自然乐见其成。

    军功不重要,活着才重要。

    突然千夫长又是一阵喝骂,恨不得口水都能喷死敌军:“又是那个该死的昊教徒!”

    城墙上悉悉索索地冒出一队盾兵,他们身着重甲举着盾牌,围成一个圈儿出现在单飞视野中。

    “单飞!”千夫长命令道。

    即使长途劳阵多有疲惫,单飞还是瞬间将身体调整成巅峰状态,毕竟他蛰伏许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一只穿云箭自单飞指间脱出,笔直地朝盾兵中央飞去。单飞已经极力瞄准了两名盾兵肋间的缝隙,但那支箭还是射入了一个盾兵的侧腹,带出一大团血花。

    这其实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盾兵遮掩得相当严密,所以单飞的目的是穿透较薄的侧腹,进而击中盾兵身后的那人。

    可惜箭羽还是留在了那名盾兵的身上,显然那身铠甲极为厚重。

    看着那盾兵晃悠一下后倒去,单飞知道他再无活路了,但自己还是失败了,因为另一名盾兵很快上前堵住了缺口。

    最好的机会在敌人露头的时候,就好像林中的猎物刚刚发现危险,那时的猎物心神恍惚,夹杂在警惕和错愕之间。

    所以单飞很明智地放弃了那些盾兵,转而射杀城墙上更容易射杀的敌人。

    千夫长叹气一声,并没有怪罪单飞,只是看着盾兵群中那抹雪白衣角,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消息是第一次巨石投射失利后,才渐渐明晰的,城中来了个昊教徒,能言善辩的同时还是个术师,可以凝结自然中的冰元素。

    城门表面的千层寒冰就是他的杰作,要不然攻城车早就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

    最让人头疼的,还是昊教徒此刻做的事情,只见光溜溜的城门上再度凝结出冰块,在湮灭火元素的同时,再度形成一层又一层的寒冰,投石车原本的杀伤就此掩埋了。

    城门好像新建成的一样。

    “再放!”千夫长恶狠狠地下令道。

    然而一旁的小卒却为难道:“大火石的使用需要上边儿点头,千夫长你还是等等吧。”

    “点你奶奶个头!”千夫长愤懑地踢开小卒,“用兵还需要等吗?”

    小卒爬起来,摸着胸口哀求道:“将军,小的也没办法啊!”

    千夫长吐了口唾沫,怒气冲冲地往后方营帐走去,显然是想讨个说法。

    那小卒只觉平白无故遭了一难,唉声叹气地躲回后面。

    旁观者清,单飞自然知道有这么个奇葩规矩,是因为大火石的配备太少了,听说中州的商人都是虱子,不掏空客人口袋里的最后一分钱不罢休。

    单飞不知道具体是多少钱,但相信这从车体到弹药都是中州货的玩意,再加上沿途的路费和维修,累积起来一定是笔相当恐怖的费用。

    打仗是要烧钱的,偏偏自家的大将军又有些吝啬,不过这些都不是单飞一个小卒应该关心的事情。

    他仍然紧盯着城头还在施术的昊教徒,寻找着能一击毙命的机会。不能远距离施术,是他目前看来唯一的破绽。

    开战到现在单飞没见过他的脸,但并不妨碍自己想要杀死他。

    然而自己已经失败两次了。

    饶是如此单飞依然觉得城门会破,只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沛国的都城城门摇摇欲坠,王宫中自然不得安宁。

    沛王在大殿上来回踱步,神情焦躁,犹如困兽,他已经喝退好几个劝谏死战的臣子了。

    华美的锦绣衣裳穿在他身上,放在以往会显得不怒自威,但脸上遮掩不住的惊慌,已经将他的王威全部冲淡。

    “林先生!”

    见到一人匆匆赶来,沛王脸上闪过喜色,连忙扶住了来人的手臂。

    “议和之事如何?”等不及问候,沛王急匆匆地问道,眼神中满是希冀。

    来人名叫林善栖,是沛国老臣,颇得沛王器重,他先前得了沛王密令,私下去找敌军议和。

    看着沛王慌乱的神色,林善栖眼神闪过一丝不忍,摇摇头道:

    “启禀王上,那萧禄山似有议和之意,不过……”

    沛王听见前文兴奋不已,急忙忙抓紧林善栖手臂道:“不过什么?”

    林善栖咳了一声低头道:“不过他需要王上大开城门,而后五体投地迎接他萧禄山入城,还要收王上的妻妾女儿尽入榻上。”

    “岂有此理!!!”

    沛王的希冀全部化为愤懑,脸色涨红,全身气得直哆嗦:

    “他萧禄山昔年不过是一马夫!竟敢!竟敢如此戏弄孤!”

    “孤定要将他碎尸万断!”

    看着气喘吁吁的沛王,林善栖嘴角有些讥讽,心想你也就是说说而已了,不过萧禄山的说法,也的确是个男人都无法接受。

    但林善栖既然选择和盘托出,而不选择对萧禄山的回答进行美饰,自然是为了心中的某个目的。于是他待到沛王气喘匀后说道:

    “王上,臣以为萧禄山此言虽对王上多加羞辱,但其实心中还是有议和之意的。”

    “那乱臣贼子对孤如此羞辱,”沛王愤懑地一甩袖子,“你还想要孤听他说法么?”

    林善栖见到沛王虽气愤,却还是看着自己,就知道他想听后文,于是咽了口唾沫说道:“萧禄山此人昔年不过是一白丁,一个连奴籍都未脱落的马夫,如今小人得志,猖狂些也属正常,王上身份尊贵,又何须跟一奴隶斤斤计较呢?”

    见到沛王怒气稍缓,林善栖趁热打铁道:“萧禄山的攻势虽凶猛,但未必能真正攻破都城四关,更别说东门还有中州神官坐镇。”

    沛王听到这脸上露出一丝肃穆,有些激动道:“信竹神官为我沛国劳心劳力,待到此间事了后,孤定会将昊教奉为我沛国国教!”

    “王上理当如此。”林善栖恭维一句,继续夸夸其谈,“因此议和对两方都是有好处的,萧禄山可以借个台阶退兵,不失军威。我国也可以借此修生养息,养精蓄锐后一雪前耻!”

    听到一雪前耻四个字,沛王脸上不禁闪现一丝振奋,浮现出有些病态的潮红,显然已经在幻想其中了。林善栖瞧见后心底一笑,躬身道:

    “因此只要虚与委蛇,给那宵小之辈一些好处,萧禄山定会退兵!”

    “这……”沛王有些动容,迟疑道,“难道真的要孤大开城门,还要对那厮行五体投地之大礼?”

    “不行!”沛王说完脸上闪出愠色,大声道,“此事万万不行!”

    林善栖心想你城门都开了,还指望对方会乖乖走人么?真是个……但面上还是颇为恭敬道:“这些有辱王上的条件,自然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但王上可以答应他别的条件。”

    沛王听完神色狐疑,眼睛一转后大骂道:“你难道想让孤将王后王妃!送给那个粗鄙的马夫吗!?”

    林善栖挨了一骂,心中颇有怒气,但面上还是赶紧低头,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微臣绝无此意!”

    见到沛王脸色稍缓,林善栖趁热打铁道:“微臣说的是王上的女儿。”

    “也就是绿萋公主!”

    沛王听到这一怔,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千娇百媚的人影来。沛王虽多纳妃却寡子,生的三个儿子都因病夭折,唯有一个女儿健健康康地长大了,还出落得亭亭玉立,是沛王最疼爱的小公主。

    林善栖继续说道:“臣建议王上将绿萋公主下嫁给那萧禄山。”

    沛王的眉毛拧成一道结,还是迟疑:“可是前些日子,孤已经传诏,将绿萋许配给护国公的儿子了。”

    “那不是还没嫁入么?”林善栖笑呵呵道,“王上将公主许配给护国公儿子,自然是为了加勉他,与我国休戚与共。但若是将公主嫁给萧禄山,对国事岂不是更有利?”

    被说中心事的沛王有些难堪,但显然心神已经松动了许多:“将绿萋下嫁给萧禄山,他就真的会退兵?这可是已经打到都城门口了啊。”

    林善栖心想你还不笨到无可救药,但嘴上还是劝阻道,伴随着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据臣查知,那萧禄山昔年正是绿萋公主的马夫!”

    “竟有此事!?”沛王惊诧道,瞬间想到了什么。

    林善栖知道自己的引导起了效果,胸有成竹道:“臣知那萧禄山一直对公主多有爱慕,却因为身份低微而无法表达,他如今扬眉吐气了,可不就是想在公主面前风光一把么?”

    沛王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心想一个男人对女人爱到至深,可不就是容易化为恨么?这时林善栖又吹了一把火:

    “若两人真成了美事,到那时萧禄山就是王上的贤婿,更是一员虎将!若得了萧禄山的军队,我沛国定会再度壮大,说不定能一统整个川州!”

    听到这沛王胸中生出一股豪情,终于下定决心道:“好!”

    “林先生你即刻出发去萧禄山帐中,说明孤有意将绿萋许配与他!”

    林善栖心中大喜,却咳了一声后说道:“王上,臣建议此次出行,直接带上绿萋公主更好。”

    “什么?”沛王的脸色顿时怪异起来。

    林善栖不以为意道:“王上,此刻敌军来势如火,一些繁文缛节都可省省,最要紧的是让那萧禄山退兵!”

    沛王又开始纠结起来,一面想着绿萋活泼可爱的身姿,一面想着城门摇摇欲坠的样子,几番回转终于下定了决心:“就依林先生所言吧!”

    最后的语气颇有不舍,但更多的还是解脱。

    林善栖嘴角遮掩不住的笑意,正要躬身谢过,后脑勺却突然传到一阵疼痛,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接着耳边就是女子义愤填膺的怒骂声:

    “你这个乱臣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