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祈祷
先是连绵不绝的一把火，然后是几个月的风雨侵袭，赵家村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了。
这是个人口不足百人的小山村，禄山军对此地进行屠戮，说是为了掠夺军粮，倒不如说是一时兴起。结果便是如今地上的焦黑残骸，还有一些尸骸是坑坑洼洼的，没有人会为这些穷人收尸，除了林中的动物会将他们吞进嘴里。
单飞两人来到这里时惊散乌鸦，他们的目标是眼前的圣堂。
这是个信仰昊的小山村，虔诚的他们即便自己吃不饱饭，也要勒紧裤腰带修建出一座三丈高的小圣堂。单飞无法想象他们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跪在圣堂祈求富裕的模样，更何况这座圣堂在某些神官眼里，恐怕只是一座破楼。
圣堂是村里最完好的建筑，因为那些被抵在刀锋的村民，第一反应不是求饶，而是希望士卒不要破坏他们的信仰。村民们如愿了，不过也都死了。
单飞在圣堂顶层收拾一番，发现此处眼界开阔，如自己所想的可以将半个山村收入囊中，便放下心来。
单飞将背上仅有的二十支箭一一抽出，细细检查箭柄有没有折弯或裂缝，不时还拿出一小块磨刀石来磨砺箭头，接着是刀。他的神情专注得可怕，明明眼中没有丝毫嗜血的兴奋，却让绿萋想到了平静的海面下，波涛汹涌。
绿萋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忽然问道：“你真的……屠杀了这些可怜的村民吗？”
绿萋将“可怜”二字咬得极重，她其实不太想知道这个答案，或者说是害怕。
单飞停下手中动作，微微一笑道：“相比他们我应该算仁慈了，只不过在抢粮食时打伤了几个人而已，当然他们要杀人我肯定是无法阻止的。”
绿萋闻言长长呼出一口气，如果单飞能轻易对手无寸铁的人举起屠刀的话，她一定会犹豫是否要继续跟着单飞。
“怎么？”单飞瞧出女孩的担忧，笑呵呵道，“害怕我是没有良知的杀人狂魔？”
出乎单飞意料的是，绿萋居然坦然地点了点头。
单飞愣了一下，又继续笑道：“我这可是被逼无奈啊，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当衣食无忧的殿下呢？”
绿萋知道这个家伙又在取笑自己了，心中恼怒的同时，眼中却露出了促狭的笑。因为她觉得自己发现了单飞的一个小习惯，那就是每当自己要深入他内心时，他总会下意识地用玩笑转移话题。
是一头相当谨慎的狼啊。
单飞也瞧出了那抹玩味，心中奇怪某人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仅仅几天的时光便对自己毫无惧怕了，看来自己日后得更凶神恶煞一些？
“你之前在宫里放过萧让。”绿萋试探性地说道，“就是为了今天杀他吧？”
单飞正在检查铁弓，此时便露出了鼓励的目光：“你想到了？”
见到单飞点头，绿萋便大着胆子，说出心中想法：“我想你不在王宫里杀萧让，是因为那会让禄山军全军戒备，那样我们就失去了逃出去的希望。但若是将萧让引诱出来再杀掉，反倒会给我们争取逃跑的时间，因为禄山军发现萧让被杀，和将消息传回去都需要时间。”
单飞听完忍不住赞叹道：“你说的很对。”
绿萋闻言不自觉露出了羞涩的笑，但很快便止住了，因为她不想在单飞面前，露出以往只会给父王看到的表情。绿萋转而皱了皱眉，语气颇为严肃道：
“但这些都围绕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怎么保证……萧让会按你所想的那样去做？”
单飞将刀收回鞘中道：“先前不是说过了么，我很了解萧让。”
“但这太不谨慎了。”绿萋摇了摇脑袋，陷入苦恼的思索中。
“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算计。”单飞叹息一声道，“林中的狼是怀着冲动狩猎的。”
绿萋听着这话若有所思，最后惊呼一声道：“我明白了！”
单飞被吓了一跳，却见绿萋凑近了自己，两对视线碰撞在一起。
“单飞，你在赌对不对？”
下一刻绿萋又缩回了脑袋，不知是觉得举止太过亲昵，还是想到了什么差错，嘴上念念有词道：“可是这不对啊……你不是很惜命的人吗？”
“我父……教我武艺的人曾说过，在战场上最先死的人，往往是那些不敢上前挥刀的人。”单飞靠在墙上静静说道，眼神破天荒有些迷离，“谁说惜命的人就不敢赌命呢？”
“毕竟风险越大，回报越大嘛。”
绿萋闻言默然许久，最后拍拍尘土站了起来。
单飞偏了偏脑袋道：“记得是那座小屋有地下室吧？”
“我知道的。”绿萋边回答边转身，“如果不是你叫我的话，就绝对不要出来。”
单飞点点头嘱咐道：“如果我隔了很久都没有叫你的话，那么你就可以自己走了，马在……”
“单飞。”
单飞抬了抬头，看见女孩正望着自己，眼神竟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我会为你祈祷的。”
说完女孩便沉默地走下楼去。
“谢谢你的祈祷。”单飞转头将目光放到外面，“虽然我已经不信神了。”
绿萋其实听到了单飞最后的那句低喃，她没有说出其实沛国亡后，自己也不再信奉天上诸神了。
但愿神会听到这不虔诚的祈祷。
“这鬼地方真他娘臭！”
萧让和众人来到赵家村，见到四周惨状后忍不住捏了捏鼻子。
“那小子就藏在这里？”
张乙凑上来抱拳道：“少将军我们只有十来人，搜寻这里需要费不少功夫。”
“那你还不抓紧时间？”萧让皱眉道，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他实在厌恶这个难看难闻的地方。
张乙嘴角一抽，硬着头皮道：“末将是想问要不要留下几人充当护卫。”
萧让哦了一身，转转眼珠道：“那就留下三个人好了。”
原本在张乙的设想中，留下一人便足够了，毕竟某人是不可能屈尊去干活的，但他听到答案后自然不会反驳，而是悻悻然领人离去，在他心中萧让已渐渐成了瘟神一般。
张乙等人还未离开多久，萧让便感觉到了百无聊赖，正和身边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却突然发觉……对方的头好像歪了。
眼前这人明明正侃着，自己在马背上玩弄女人的风光事迹，令得萧让不时发出附和的淫笑声，下一刻却脖子一歪，如滚木般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萧让错愕地张着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一个老卒已经大叫了起来，他看到了栽倒同伴脑袋上的箭羽。
“敌袭！”
那老卒抽出刀正要观望四周，第二支箭不期而至，射穿了他的心脏。
萧让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感觉原本稳如泰山的马背，此时就像一叶随时会翻倒的小舟，却不知是他的恐惧感染了座椅，令得马匹不安起来。
“在那里！”
第三个老卒发现了醒目的圣堂，抽弓搭箭正要进行反击。
然而别人的箭远比他快，下一刻便没入了他的胸膛。
老卒弦上的箭蹦跶一下，歪歪扭扭地插进地里。
此时张乙等人应该早已发现了异样，但他们想赶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时的萧让终于想到要下马躲起来，于是便颤颤巍巍地下来缩进马的身后，想借此躲避暗箭的袭击。
他又想到那老卒死前喊到的圣堂，便小心翼翼地将视线高过马背，果然在远处的高楼里发现了一道人影。
萧让知道那是单飞，但是他怎么敢？他竟然敢！？这个本该被自己肆意玩弄的虫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杀掉了三个人，而且差点将箭尖指向自己！
从未感受到过的恐惧，攀上了萧让的心头，同时让他感到了丝丝振奋，他越来越期待见到单飞痛苦求饶的画面了。
于是萧让抽出背后的雷羽箭，搭弓，将箭尖悄悄指向了远处的圣堂顶层。
哪怕萧让的准头再差强人意，射中高大的圣堂也不是难事。
雷羽箭牵引着雷元素疾射而出，宛如一记重锤撞向圣堂的朽木，本就脆弱的木楼无法承载这样强大的力量，轰然一声响，便自上而下崩塌开来。
萧让兴奋地直起身来，他想着单飞要是仍留在那里，一定会被压成肉酱。
这时张乙等人也终于赶到，心惊肉跳的张乙一上前便大叫道：
“少将军！你没事吧？”
“老子有事早躺在地上啦！”见到几人的姗姗来迟，萧让便气不打一处来，愤愤不平指向倒塌的圣堂道，“那混蛋在那里！你们还不赶紧去追？”
张乙略微思索，便对众人吩咐道：“你们六人去追杀贼人，我留在这儿护卫少将军。”
哪怕私下里对萧让再不喜，张乙也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是和萧让牢牢绑在一起的，因此说什么也要亲自护卫才安心。
萧让虽然面上不喜张乙，此时对他的安排也不出言反驳，他察觉自己射出箭后手一直在抖，他知道自己真的有些怕了。
这是个人口不足百人的小山村，禄山军对此地进行屠戮，说是为了掠夺军粮，倒不如说是一时兴起。结果便是如今地上的焦黑残骸，还有一些尸骸是坑坑洼洼的，没有人会为这些穷人收尸，除了林中的动物会将他们吞进嘴里。
单飞两人来到这里时惊散乌鸦，他们的目标是眼前的圣堂。
这是个信仰昊的小山村，虔诚的他们即便自己吃不饱饭，也要勒紧裤腰带修建出一座三丈高的小圣堂。单飞无法想象他们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跪在圣堂祈求富裕的模样，更何况这座圣堂在某些神官眼里，恐怕只是一座破楼。
圣堂是村里最完好的建筑，因为那些被抵在刀锋的村民，第一反应不是求饶，而是希望士卒不要破坏他们的信仰。村民们如愿了，不过也都死了。
单飞在圣堂顶层收拾一番，发现此处眼界开阔，如自己所想的可以将半个山村收入囊中，便放下心来。
单飞将背上仅有的二十支箭一一抽出，细细检查箭柄有没有折弯或裂缝，不时还拿出一小块磨刀石来磨砺箭头，接着是刀。他的神情专注得可怕，明明眼中没有丝毫嗜血的兴奋，却让绿萋想到了平静的海面下，波涛汹涌。
绿萋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忽然问道：“你真的……屠杀了这些可怜的村民吗？”
绿萋将“可怜”二字咬得极重，她其实不太想知道这个答案，或者说是害怕。
单飞停下手中动作，微微一笑道：“相比他们我应该算仁慈了，只不过在抢粮食时打伤了几个人而已，当然他们要杀人我肯定是无法阻止的。”
绿萋闻言长长呼出一口气，如果单飞能轻易对手无寸铁的人举起屠刀的话，她一定会犹豫是否要继续跟着单飞。
“怎么？”单飞瞧出女孩的担忧，笑呵呵道，“害怕我是没有良知的杀人狂魔？”
出乎单飞意料的是，绿萋居然坦然地点了点头。
单飞愣了一下，又继续笑道：“我这可是被逼无奈啊，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当衣食无忧的殿下呢？”
绿萋知道这个家伙又在取笑自己了，心中恼怒的同时，眼中却露出了促狭的笑。因为她觉得自己发现了单飞的一个小习惯，那就是每当自己要深入他内心时，他总会下意识地用玩笑转移话题。
是一头相当谨慎的狼啊。
单飞也瞧出了那抹玩味，心中奇怪某人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仅仅几天的时光便对自己毫无惧怕了，看来自己日后得更凶神恶煞一些？
“你之前在宫里放过萧让。”绿萋试探性地说道，“就是为了今天杀他吧？”
单飞正在检查铁弓，此时便露出了鼓励的目光：“你想到了？”
见到单飞点头，绿萋便大着胆子，说出心中想法：“我想你不在王宫里杀萧让，是因为那会让禄山军全军戒备，那样我们就失去了逃出去的希望。但若是将萧让引诱出来再杀掉，反倒会给我们争取逃跑的时间，因为禄山军发现萧让被杀，和将消息传回去都需要时间。”
单飞听完忍不住赞叹道：“你说的很对。”
绿萋闻言不自觉露出了羞涩的笑，但很快便止住了，因为她不想在单飞面前，露出以往只会给父王看到的表情。绿萋转而皱了皱眉，语气颇为严肃道：
“但这些都围绕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怎么保证……萧让会按你所想的那样去做？”
单飞将刀收回鞘中道：“先前不是说过了么，我很了解萧让。”
“但这太不谨慎了。”绿萋摇了摇脑袋，陷入苦恼的思索中。
“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算计。”单飞叹息一声道，“林中的狼是怀着冲动狩猎的。”
绿萋听着这话若有所思，最后惊呼一声道：“我明白了！”
单飞被吓了一跳，却见绿萋凑近了自己，两对视线碰撞在一起。
“单飞，你在赌对不对？”
下一刻绿萋又缩回了脑袋，不知是觉得举止太过亲昵，还是想到了什么差错，嘴上念念有词道：“可是这不对啊……你不是很惜命的人吗？”
“我父……教我武艺的人曾说过，在战场上最先死的人，往往是那些不敢上前挥刀的人。”单飞靠在墙上静静说道，眼神破天荒有些迷离，“谁说惜命的人就不敢赌命呢？”
“毕竟风险越大，回报越大嘛。”
绿萋闻言默然许久，最后拍拍尘土站了起来。
单飞偏了偏脑袋道：“记得是那座小屋有地下室吧？”
“我知道的。”绿萋边回答边转身，“如果不是你叫我的话，就绝对不要出来。”
单飞点点头嘱咐道：“如果我隔了很久都没有叫你的话，那么你就可以自己走了，马在……”
“单飞。”
单飞抬了抬头，看见女孩正望着自己，眼神竟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我会为你祈祷的。”
说完女孩便沉默地走下楼去。
“谢谢你的祈祷。”单飞转头将目光放到外面，“虽然我已经不信神了。”
绿萋其实听到了单飞最后的那句低喃，她没有说出其实沛国亡后，自己也不再信奉天上诸神了。
但愿神会听到这不虔诚的祈祷。
“这鬼地方真他娘臭！”
萧让和众人来到赵家村，见到四周惨状后忍不住捏了捏鼻子。
“那小子就藏在这里？”
张乙凑上来抱拳道：“少将军我们只有十来人，搜寻这里需要费不少功夫。”
“那你还不抓紧时间？”萧让皱眉道，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他实在厌恶这个难看难闻的地方。
张乙嘴角一抽，硬着头皮道：“末将是想问要不要留下几人充当护卫。”
萧让哦了一身，转转眼珠道：“那就留下三个人好了。”
原本在张乙的设想中，留下一人便足够了，毕竟某人是不可能屈尊去干活的，但他听到答案后自然不会反驳，而是悻悻然领人离去，在他心中萧让已渐渐成了瘟神一般。
张乙等人还未离开多久，萧让便感觉到了百无聊赖，正和身边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却突然发觉……对方的头好像歪了。
眼前这人明明正侃着，自己在马背上玩弄女人的风光事迹，令得萧让不时发出附和的淫笑声，下一刻却脖子一歪，如滚木般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萧让错愕地张着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一个老卒已经大叫了起来，他看到了栽倒同伴脑袋上的箭羽。
“敌袭！”
那老卒抽出刀正要观望四周，第二支箭不期而至，射穿了他的心脏。
萧让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感觉原本稳如泰山的马背，此时就像一叶随时会翻倒的小舟，却不知是他的恐惧感染了座椅，令得马匹不安起来。
“在那里！”
第三个老卒发现了醒目的圣堂，抽弓搭箭正要进行反击。
然而别人的箭远比他快，下一刻便没入了他的胸膛。
老卒弦上的箭蹦跶一下，歪歪扭扭地插进地里。
此时张乙等人应该早已发现了异样，但他们想赶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时的萧让终于想到要下马躲起来，于是便颤颤巍巍地下来缩进马的身后，想借此躲避暗箭的袭击。
他又想到那老卒死前喊到的圣堂，便小心翼翼地将视线高过马背，果然在远处的高楼里发现了一道人影。
萧让知道那是单飞，但是他怎么敢？他竟然敢！？这个本该被自己肆意玩弄的虫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杀掉了三个人，而且差点将箭尖指向自己！
从未感受到过的恐惧，攀上了萧让的心头，同时让他感到了丝丝振奋，他越来越期待见到单飞痛苦求饶的画面了。
于是萧让抽出背后的雷羽箭，搭弓，将箭尖悄悄指向了远处的圣堂顶层。
哪怕萧让的准头再差强人意，射中高大的圣堂也不是难事。
雷羽箭牵引着雷元素疾射而出，宛如一记重锤撞向圣堂的朽木，本就脆弱的木楼无法承载这样强大的力量，轰然一声响，便自上而下崩塌开来。
萧让兴奋地直起身来，他想着单飞要是仍留在那里，一定会被压成肉酱。
这时张乙等人也终于赶到，心惊肉跳的张乙一上前便大叫道：
“少将军！你没事吧？”
“老子有事早躺在地上啦！”见到几人的姗姗来迟，萧让便气不打一处来，愤愤不平指向倒塌的圣堂道，“那混蛋在那里！你们还不赶紧去追？”
张乙略微思索，便对众人吩咐道：“你们六人去追杀贼人，我留在这儿护卫少将军。”
哪怕私下里对萧让再不喜，张乙也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是和萧让牢牢绑在一起的，因此说什么也要亲自护卫才安心。
萧让虽然面上不喜张乙，此时对他的安排也不出言反驳，他察觉自己射出箭后手一直在抖，他知道自己真的有些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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