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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孟林

    孟林跟着展大人走出大殿的时候,朝天关兵器碰撞的声音隔着整广场都能清晰耳闻。对方的推进速度很快,好像抬腿迈上台阶一样轻松,当然,有时候台阶也并不轻松。几十个人护卫着杨夫人在广场的高处,孟林认为这并不明智,谁知道哪里可能飞来箭矢,只有傻瓜才这么干。

    不过她好像不在乎,或者她对自己的护卫更自信。站在高台上调度兵卒,点燃烽火。整个山顶像开了盛大的篝火晚会,只要惨嚎声换成芦笙的声音,全力的拼杀变成轻快的舞蹈。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连一向睿智的展大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艹”展大人又开始感叹,不知道他每次都在感叹什么,智者的思维无法猜度,展大人总是深思熟虑,而自己只能靠骰子来决定。孟林跟在他身边,感觉安心很多,展大人总有退敌的办法。他要不要提醒一下那个高台的女人。毕竟下山的路也只有一条,他可不想天天困在这个山顶看日出。

    希望烽火如他们所说,可以召来娄山关和播州的支援。不过孟林的骰子告诉自己,这个概率很小。

    而冉纯已经牵起了杨淑的手,完全把自己这个恩人丢在了一边。我应该先收取费用的,孟林不由后悔。他当初可是和杨淑约定好了,如果他让冉纯开口,则杨淑要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也要顺便比较一下她和荷花的丰满程度。哎,看来不可能了,女人啊,不能相信!

    终于,朝天关口的进攻被暂时挡住了,杨夫人也走到关口,要求杨文贵前来对质。正如她所说,她并没有受到冉纯的蛊惑,也没有接受大理的册封。让世代忠诚于杨家的将士不要受到蒙骗。

    冉纯的蛊惑,冉纯只可能蛊惑她的女儿,孟林并不认为有谁能蛊惑这个坚硬的女人,至于大理的册封,大理有人来了吗?以大理的铁甲为证,大理的铁甲,确实是大理贵族的亲兵装备。可是,谁会带他来呢?不,有一个人带着一套。他看向身边的展过,“我艹!”他终于知道这个词的用法了。山顶一众目光都投向他们两个,我要不要离他远点,孟林如此想着。

    “我是大宋的官员,如果不想与大宋为敌,就赶紧回到岗位,不要跟着杨文贵谋反。天下间,哪有儿子反对母亲的道理。”展大人大义凛然的说,并没有理会铁甲的事情。

    展大人很喜欢热心助人,他一直都知道。

    分开人群,火光下一身亮甲的杨文贵说,“你让这两人下来和人当众对质,否则谁能相信!”

    让人下去对质,只有傻子才这么做。

    “我去!”冉纯大声说,“夫人,让我下去,和令狐才当面对质。”他的脑子被虫吃了吗?如果孟雨在这里,一定会给他十个巴掌。难道爱情让他失去思考了吗?

    “令狐才,你是夫人至亲,今天却卖主求荣,恩将仇报,枉费夫人对你恩重如山。你忘了你如今的地位是谁给你的了吗?你忘了你母亲的交待了吗?”冉纯大声喊道。

    可惜回答他的是一声破风的利箭。他离得太近了,被一箭射中了肩膀。然后孟林就看到只有过年时才看到的烟火。烟火冲天而起,爆出绚烂的色彩。

    “冲!”令狐才和几个盾牌兵沿着狭窄的山道再次冲了过来。

    “不好!有内应。”身边的展大人大声说。

    孟林曾经见过秤杆子,当托盘里的东西和秤砣差不多的时候,秤杆就上下摇晃,但当你再减掉一件东西的时候,秤杆就会快速滑落,不巧的话,秤砣还会砸到脚面。而今的山顶,就像托盘里减少了一件东西,十几个人从背后见人就砍,一下冲乱了山顶的队形,最先倒下的是后排的弓箭手,他们来不及转身,已经有十几个人倒在血泊中,第二排的长枪兵只来得急递出一枪,就和冲出来的藤甲兵撞在了一起,最前排的盾兵裂开了口子。

    “走,保护杨夫人!”展过说完冲向那个冷峻的女人。是的应该选择跟着杨夫人,骰子的点数在那里是六点,那里的机会最大。孟林快速判定。

    数不出一会的功夫死了多少,杨夫人剩余的护卫保护着她往大殿跑,而人的速度怎么可能跑过弓箭,一路走,一路血,不断有人中箭倒地,而护卫是没有佩戴盾牌的。孟林只能相信骰子的点数,六点,安全,三点,安全,一点,他使出饿虎扑食的招数,堪堪躲过身后的两支箭矢,一个滚动,终于到了大殿门廊,躲在一个粗大的柱子后面,呯呯当当的声音,嗯,是金丝楠木。

    他同时看到了被长裙绊倒的杨夫人,箭矢落下,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骰子都停止了转动,“哎!”他不受控制的冲了出去,用头上的缠布挽起一个漩涡,拍打着箭矢,抱着这个冷艳的女人重新滚进了门廊。嗯?比荷花的还丰满,他感到温润的触感。

    这时,冉纯也被杨淑搀扶了进来,只是男人的身后插着不知道几只箭矢,嘴角流着血沫。“冉大哥,冉大哥!”女孩试图用手抹去他嘴角的血迹,可是抹去又流,血流不止,已经无力回天。女孩不顾一切将他抱进怀里,似乎这样能挽留住他消失的生命。

    所幸大门很坚固,众人用桌椅及所有的一切东西堵住大门,一时半会应该攻不进来。

    “我好傻......竟......然.......让你等.......这么久.......下辈子再......”冉纯艰难的说着。这人确实很傻,不懂得女子的心意,孟林心里想。

    “不是的,不是的,冉大哥,是我太任性了!你不要离开我......”杨淑语无伦次,伤心欲绝,姣美容颜上泪珠盈盈。

    孟林最看不得这些,女人泪,最珍贵,或许大祭司在这里还有一线生机,可是现在,他也只能哀叹。

    杨夫人裙子破了,发髻也乱了,只好简单盘起,用簪子插起来,不过颜色倒是柔和了许多。她揽住自己的女儿,“孩子,不要哭了,是为娘耽误了你。早知如此,我又何必阻拦你。是为娘的不是。”

    杨淑扑进母亲的怀里,渴望从紧紧的拥抱中获取安慰。

    “杨夫人,现在情况紧急,还是早想对策!”展大人说。是啊,现在可不是慢慢告别的时刻。可笑,在一个时辰前,她还在向展大人夸耀龙崖山的坚固。孟林心想。打斗声音已经停停止,或许门外面已经堆起了柴草。

    “冉纯,你劫持夫人,图谋造反,我身为杨家人,定杀你全家,为夫人和小姐报仇。识相的快放了夫人和小姐,我给你留个全尸!”杨文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所有人火箭准备!”这是令狐才的声音。

    完了,今天要命丧于此了。几人面面相觑,或许出去之后夫人小姐能活命,这几人却只有死路一条。孟林不由感叹,骰子又开始转动,五点!嗯,骰子也有不准的时候。

    杨夫人艰难的站起来,走到书案旁边,让两个侍卫搬开露出下面一个漆黑的洞口。五点,真的没错。“这是历代家主才知道的通道,没想到,第一次使用却却是为了躲避家庭之间的内讧。”

    前面点起火把引路,杨夫人次之,其后是杨淑和四个护卫,最后是展过和孟林两人。一个护卫留在了上面牵制叛军,给几人留出逃走的时间。孟林相信,他应该是最忠诚的一个。

    经过一段黑暗的下行通道,前方有了亮光,杨夫人让人熄灭了火把。外面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石头缝隙,上面一线天可以看到天中的月光。几人慢慢摸索前进,两个时辰之后,竟然来到一处悬崖,深不见底,只能听见山风在谷内呜咽。原来路挂在右侧石壁上,只留着可供攀登的凹坑和砸进石壁的铁把手,需要手脚交替才能下去,孟林在养崖蜜的山上爬过。

    几人依次下去,他听见展大人在他头上快速的嘀咕着什么,“展大人,你在说什么?”

    “没事。”他听出了展大人声音里的颤抖。展大人在害怕!他不相信,充满智慧的展大人竟然会害怕,呵呵,他一定将这个发现告诉石岳、田二叔。“这个路的诀窍是闭眼,用身体去感知,用脚去探查,然后去想女人!。”

    “展大人,想女人的时候是要动的,不是停下!”

    终于到了平台。他听见展大人深深的呼气声,不由暗自好笑。有机会教展大人做事,这真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

    等到凌晨最黑暗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龙崖山西侧的山脚。东侧的天边,仍能看到山顶的火光,像挂在天上的孔明灯,蛊神在上,希望燃烧的是金丝楠木的大殿,孟林心里祈祷,这样他们的逃亡会有更多的时间。隐蔽的山洞内存有农家的衣裳,散碎银两,可贵的是还有一些风干的牛肉,孟林这时才发现肚子早饿扁了。

    孟林默默数了一下,除了他和展大人,杨夫人、杨淑只剩五个侍卫了,侍卫长叫张末,乃是杨夫人张氏从下的护卫,如今妻小也丧在山顶了。

    “不知夫人有什么打算?”展大人边吃边问。

    见杨淑一点东西都没吃,孟林只好走过去,对她说,“冉纯大哥死了,你不想给他报仇吗?”

    见她眼神逐渐坚定,拿起牛肉狠狠的咬了一口,孟林这才放心。这小妞还欠我一个拥抱,死了我去哪里收账啊!

    “现在令狐、臾氏都听从了杨文贵,张家就很危险了,即使不被清算,也不可能有大作为。如今,只能去播州,让大房出兵。”杨夫人幽幽的说。

    “播州大房会出兵吗?”展大人继续问。

    “展大人有话直说吧!”

    “大房占据播州,从娄山关至遵义仍然有多处险关狭隘,而今又占据了龙崖山,杨光荣会为了夫人而出兵吗?您了解他,您从他的角度考虑,他会吗?所以,寄希望于播州,还不如求助于大宋朝廷。去播州可能失去自由,在朝廷才会安全。到时候有朝廷出兵,有夫人的大义,平定遵义夺回龙崖山轻而易举!请夫人考虑!”

    “此言虽然对你有利,但是确实也是一个稳当的办法。只是展大人,你认为朝廷会为我出兵讨回公道吗?”

    “朝廷历来讲求休明德,以孝道治国,只要夫人归附朝廷,则一定会。”

    “归附朝廷!”杨夫人沉默了好久,才喃喃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到时候还希望展大人多为引荐。”

    于是,展大人又和侍卫长张末商量路线,最终决定向西北经过带水县至仁怀,然后顺河水至承流,从那里坐船到泸州。

    果然和展大人判断一致,途中有惊无险,三天之后,他们一行九人到达了承流县城。这里是和双集镇很像的地方,人口更多,茶馆林立,汉人的女子也更多,衣着暴露,能看到裹胸上面的白花花一片,街东边茶馆内,一个漂流的女侍肩上搭着布巾,干练的招呼着客人,擦拭桌面,一副浑圆翘挺着,孟林特意从门口经过了六次,如果有时间,他一定要在这里喝喝茶。

    街面上杀猪的,宰羊的,各种吃食应有尽有。赌馆也多,吆五喝六的声音充满街道。酒味比双集镇更浓郁。更多的是来往的商队,但多是从蜀地而来的盐贩子,却并没有洞庭湖岳阳的。

    孟林放弃了和石岳去水口镇,放弃了和荷花、田妹的性福生活,自然是为了找到成贵一行。他要当面问问成贵,为什么?害的他在相亲面前丢尽颜面,更要为死去俩人报仇。虽然没有一个人当面怪他,即使是孟雨都没有,但是那眼神中的闪烁,灼疼了他的心,众人的沉默更刺激的他无比愧疚。男人,就要从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他要杀了成贵,他还要重新夺回丢失的玉树,重新安放在祭坛的中央。

    他记得,成贵曾说他来自洞庭湖的岳阳。

    当然,现在首先要完成杨夫人交代的任务,让杨淑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而哄女人,貌似这个任务并不难。只是杨淑大小姐好像从一个极端,进入了另一个极端。她重新换上了一身戎装,一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和侍卫练习箭术,或许她把箭靶当成了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样也好,起码身材会越来越好!孟林如此想。

    两艘小船顺着江心漂流,两侧的青山缓缓向后。展大人站在船尾,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他总是深思熟虑,还是不要打扰的好。孟林从包里掏出一两银子,蹲到矮桌旁,加入三个盐贩子的赌局,大宋的主要钱币是铜板和铁钱,银子用的少,也更为紧俏。

    这样的局面,孟林可以轻松掌控输赢,但是他今天不想赢钱,有时候输钱才能赢得友谊,赌徒总是在最高兴的时候吹嘘自己的经历,但有几分真实只能自己判断了。

    三人是常年往返于泸州南井监和罗氏的盐商。据他们说,沿着承流南下,就是罗氏的地盘,那里部落很多,传说有十三个则溪,一个则溪就是一个大的部落,他们的国王称为罗罗,理老叫更苴,但是谁都不能违背布摩的指令,布摩掌握着祭祀,教导王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创造文字、编写历史的人,为天地确定秩序,所以天地尊布摩。

    听着像三十六寨的大祭司。

    而过了织金再向南,就是罗殿国,从罗殿国再向南,是自杞国。而传说三个国家都有共同的祖先,是为彝族。

    “黑子大哥,去过那么远的路,一定很发财了,手气还这么好!”

    “我这算什么,我们都是挣得小钱。这挣大钱啊,一是靠资本,二是靠命!”一边抹着骨牌,一边叫喊,瘪三、瘪三、瘪三,脸上青筋暴起,然后把所有的力气砸在矮桌上,九点,九点,哈哈,拿钱拿钱。

    “老哥的财运这不就来了!”

    “嘿嘿,我这趟还真发了点小财。”看在赢钱的面子上,他似乎很乐意给孟林分享一下自己的成功。

    “告诉你们,我去罗殿国的时候,自杞的刀疤找到我,把盐巴要了一半,价钱还给加了三成。所以这次才能回来这么早!”

    “那人傻吗?”他们那里不是离大理的盐巴更近吗?

    “听说大理这次断了自杞的盐巴,自杞只能买咱们的蜀盐了。”“知道为什么吗?”带头的黑子没等孟林问,就开始卖弄。

    “管他干啥,来来来,开牌!”孟林故意憋了黑子一下。

    “我告诉你啊,好像是大理宰相让自杞出兵,自杞不出兵,而罗殿就出兵了。而且听说宰相的儿子还要娶自杞的国王当小妾,这是又得人又得地,一锅端啊。”

    “自杞和罗殿不是一族嘛!罗殿不帮她?”

    “帮她!罗殿和自杞是世仇,打打杀杀就没断过,不趁机灭了自杞就算好了。俗话说的好,这亲兄弟有时候还真不如外人!”黑子摇头晃脑。

    “听你说,这自杞的国王还是个女的?”

    “对啊,女国王,老国王没儿子,女儿接任。厉害吧。也只有这些番邦蛮夷才干这样的事情,这老爷们怎么能让女人管着呢,那不是乱了阴阳,颠倒乾坤了嘛。”孟林看了下自己身上的汉人服饰,没有说话,他准备要把黑子的钱赢光光。

    “他奶奶的,真是赌钱不能提女人,就是晦气。”连输三把,把黑子给气恼了。

    展大人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对着黑子说,“知道水口镇吗?”

    “不知道!”黑子没好气的说,他正输的急眼呢。

    展大人往桌子上扔了一两银子,“那里有个叫石岳的,就在罗氏的东南,他需要大量的盐巴,如果你下趟货发到那里,他给你提价四成。就说一个姓展的人让你去的。”展大人露出衙役的本色,一只手手握在环手刀柄上,冷冷的看着三个商贩。

    孟林似乎想到了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展大人真是把石岳当亲儿子待了,这个时候还替他想着。我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龟儿子的,来,开牌!”

    不知道转了多少道弯,左手边开始陆续出现青瓦的木屋,就着山坡连绵蜿蜒,越来越多,直到聚合成繁华的城镇,继而听到轰隆隆的声响,前面就是赤水河的尽头,即使隔了二三里,孟林仍能看到红色的匹练汇入宽阔的江面,合江县到了。

    不多不少,时间刚好,在最后一把,孟林赢光了黑子所有桌子上的钱。希望拮据的他,尽快开启下一趟贩盐的旅程吧。

    在吵杂的荔枝叫卖声中,孟林下了船,他们将在这里短暂休息之后,换船前往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