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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大宋皇宫外。

    漆黑一片的街道上,一辆外表平平无奇的马车缓缓朝着秦王府驶去。

    秦王赵德芳斜靠在马车内的软榻上,缓缓饮尽碗中的药汤。

    然后,将空碗递交给一旁的观棋,神情疲惫地感慨了一句。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观棋闻言放下空碗,一脸心疼地来到赵德芳身后,抬手按在了赵德芳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按了起来。

    “殿下既然已经离宫,就不要再想宫中的烦心事了。

    好好休息一会儿,将养身体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嗯。”

    赵德芳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淡淡清香,顿时闭上双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随后,赵德芳原本紧蹙的眉头逐渐舒缓下来,缓缓露出了放松的神色。

    “观棋。”

    “嗯?”

    “下次记得给本王多准备两枚蜜饯,这些药实在是太苦了。”

    “嗯,奴家记下了。”

    “观棋。”

    “嗯?”

    “......”

    赵德芳没有再说话,而是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观棋见状,缓缓收回双手,悄无声息地退出车厢,坐在了赶车的侍女身侧。

    那名赶车的侍女看到观棋出现,丝毫没有意外,只是微微收了收缰绳,再次减缓了马车的速度。

    然而,观棋二人绝对没有想到,就在马车稍微停顿的刹那,车厢内的赵德芳突然睁开了眼睛。

    “情况如何?”

    赵德芳望着车顶,淡淡地问道。

    话音刚落,车顶竟然真的传来了回答的声音。

    “根据老奴的查探,除了楚王外,宫内并没有其他宗师高手的气息。”

    奇怪的是,赵德芳虽然能和来人隔着车厢对话,但是坐在车辕上的观棋却毫无察觉。

    赵德芳又问道:“官家身边呢?”

    “只有一个小老鼠,同样没有宗师高手存在的迹象。

    若非主人提前交代过,老奴说不定已经拿下当今官家了。”

    赵德芳闻言,淡淡地回道:“眼下还不是时候,你没有出手是对的。”

    “那老奴接下来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

    赵德芳语气平静地回道,“襄阳王这枚棋子已然布下,接下来只要静观其变就行了。”

    说罢,赵德芳又语气莫名地补充了一句。

    “毕竟,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

    次日清晨。

    一夜未睡的赵益在张茂则的服侍下,穿戴好参加大朝会的通天冠和绛纱袍,坐上天子仪仗,前往了大庆殿。

    大庆殿外。

    同样一夜未合眼的文武群臣看见赵益后,纷纷跪倒在地,以最隆重的礼节,迎接天子仪仗。

    宋朝虽然不兴臣子动不动就向行跪拜大礼,但是因为今天是大朝会,所以算是特例。

    而且,与前一晚的宫宴不同——

    只有达到一定品级、或是特别收到邀请的官员才能赴宴。

    至于其他无法参加宫宴的官员,就只能领到宫中下发的赏赐。

    这一日,凡在京的所有官员,都必须进宫朝见天子。

    同时,大朝会后的宴会,也是现场所有官员都能参加的了。

    包括开封府尹包拯,秘阁校理范仲淹和滕宗亮,全都在内。

    当然了,以包拯和范仲淹等人的品级,还无法踏入大庆殿。

    只能站在殿外,遥遥向赵益行礼。

    相比之下,包拯还好一些,能够站在大庆殿外面的台阶上,稍微还算距离赵益近一些。

    至于范仲淹和滕宗亮二人的位置,则是大庆殿外广场。

    顺便解释一下。

    赵益刚刚穿越的时候,之所以能在朝堂上看见包拯,只是因为陈世美的案子涉及到了开封府衙,包拯才会被召进紫宸殿而已。

    一般情况下,在被授予龙图阁学士的品级之前,包拯根本没有上朝的资格。

    就算是遇到类似大朝会的情况,也只能站在大殿外的台阶上候着。

    以包拯的性格,自然不会在意上朝排班这种“小事”。

    而对于滕宗亮之流的小官而言,大朝会就是他们难得一睹官家真容的机会了。

    滕宗亮能够成为范仲淹的好友,原本也是不以官阶大小为意,一心只想为国家分忧的性格。

    然而,滕宗亮今日却有些羡慕,那些能够站在大庆殿内的同僚了。

    对于滕宗亮而言,排班位置还在其次。

    他只是想要看一看,自己以后想要效忠的官家,到底是什么模样。

    “哎呀!我都还没有看见什么,仪仗怎么就过去了?”

    滕宗亮等到赵益的仪仗进入大庆殿后,在礼官的带领下重新站起身,语气遗憾地对身旁的范仲淹说道。

    范仲淹瞥了眼不远处的礼官,头也不回地问道:“子京兄想看什么?”

    滕宗亮注意到范仲淹的动作,同样目不斜视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好不容易参加一次大朝会,我自然是想一睹当今官家的风采了。”

    说着,滕宗亮又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只可惜,天子仪仗已经过去了,而我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范仲淹:“……”

    如果我现在告诉子京兄,他其实已经见过官家了,对方会相信么?

    就在这时,广场周围又响起了礼官的呼喊。

    “太后驾到!群臣参拜!”

    范仲淹抬头一看,果然发现太后的仪仗出现在视野之中。

    于是,范仲淹只能收起和滕宗亮交谈的打算,拱手躬身,朝刘娥的仪仗行了一礼。

    刘娥虽然临朝听政,暂时代替赵益行使皇权,但名义上依旧是太后。

    按照礼制,群臣只需要躬身行礼即可,不必再次跪拜。

    然而,坐在仪仗内的刘娥看到这一幕后,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异样之色。

    只不过,刘娥旋即又恢复平静,一言不发地随着仪仗进入了大庆殿。

    与此同时,紧跟在仪仗旁的阎文应却是发现了刘娥的神色变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赵益望着从殿外走进来的刘娥,直接从御座上站起身,以示尊敬。

    而殿内的群臣则再次躬身行礼,直到刘娥来到赵益身侧的珠帘后入座,才重新直起了身。

    接着,赵益再次入座,继续由礼部官员主持大朝会。

    按照惯例,等到赵益和刘娥全部到齐后,大庆殿四周的乐官立刻奏响了礼乐。

    随后,百官先上前为赵益贺寿,再转向刘娥,为太后贺寿。

    礼毕之后,再由各国使节依次上前献表行礼。

    等到赵益和刘娥接受完所有朝拜,时间也快要到中午了。

    而接下来,就是宫中赐宴的环节了。

    赵益和刘娥接受完参拜后,也各自乘坐仪仗,离开了大庆殿。

    可惜的是,滕宗亮等了半天,依旧还是没能看到赵益的真面目。

    ……

    趁着宫人摆宴期间,滕宗亮终于找到机会,凑到了范仲淹身旁,低声问道:“你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兴?”

    范仲淹回头看了好友一眼,摇头道:“大朝会乃是群臣参拜官家的典礼,纵使太后有临朝视政之权,如何……唔!”

    话音未落,滕宗亮一把捂住范仲淹的嘴,神情严肃地朝四周张望了一圈。

    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边后,滕宗亮才暗松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希文慎言我等身为臣子,岂可离间官家和太后的亲情?”

    “……”

    范仲淹闻言,深深地看了眼滕宗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事实上,范仲淹却是在心底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天家之间,真的会存在感情吗?”

    ……

    与此同时,惠国公主府内。

    惠国公主静静端坐在暖阁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王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见惠国公主,直接跪倒在了地面上。

    “殿下,老奴回来了。”

    “嗯。”

    惠国公主点了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随即,望着趴在地上的王嬷嬷,开口道:“你回来晚了。”

    王嬷嬷脸色一白,语气惶恐地回道:“回殿下,老奴在回来的路上,发现有人跟踪自己。

    为了甩掉对方,老奴才不得已浪费了些时间,还请殿下恕罪!”

    “嗯?”

    惠国公主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朝前探出上半身,露出了姣好动人的曲线。

    “知道跟踪者的身份了么?”

    “不知道。”

    王嬷嬷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回道,“老奴刚刚离开皇宫,就发现了跟踪者的踪迹。

    至于对方的身份,老奴还没有来得及查探。”

    惠国公主闻言,眉毛愈发紧蹙,问道:“你把他杀了?”

    “老奴不敢。”

    王嬷嬷急忙低下头,“老奴只是将对方引到别处甩开了,并没有跟对方交手。”

    “我知道了,起来吧。”

    惠国公主听到王嬷嬷并没有出手,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坐回了软榻上。

    “谢殿下。”

    王嬷嬷见惠国公主没有再发怒,也是暗松了口气,起身站在了一旁。

    就在这时,惠国公主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是在哪里甩掉跟踪者的?”

    王嬷嬷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眼惠国公主,回道:“襄阳王府。”

    “……”

    惠国公主瞬间一愣,接着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莫名的微笑。

    “你这老东西,总算还有点脑子。”

    “老奴不敢!”

    王嬷嬷低声下气地告罪道。

    “还要请殿下饶恕老奴擅做主张。”

    惠国公主微笑着摆了摆手:“放心吧,你这次做的很对。”

    说罢,惠国公主忍不住回头看向了皇宫的方向。

    “楚王禁足,襄阳王被囚禁……

    面对如此局势,我的好弟弟,你还能忍得住么?”

    “毕竟,最是无情帝王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