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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书伊始

    建炎三年春。

    东京赵官家赵玖刚接到自己前身赵构的帝姬只活了两位,连原配皇后都薨逝在金人那里的消息;还没喘口气,就又收到了远在扬州的潘贤妃生的三岁皇嗣,病死于扬州叛军暴动之下这个噩耗。

    双重噩耗对他来说只算唏嘘,对整个宋朝却是极大的震惊与慌乱。

    首先就是朝中大臣对扬州宰相李纲的弹劾。

    毕竟当年赵玖把家眷交付给他的嘛,虽然皇嗣之薨是急症,这种看病喝草药,整个社会婴儿存活率或者说生病病愈率都很低下的情况下,死个孩子很正常。不过这个孩子到底是皇嗣,李纲既然接手了这工作,工作失败接受惩罚也很正常。

    再说李相公向来不知兵,赵官家在前头把金军都送走了,后宅却开始起火,扬州叛军暴动不正是他于此道无能的表现嘛!

    罢相是理所当然的,赵玖点了岳飞来平叛。岳飞此名在后世可谓如雷贯耳,不过当下世人眼中谁也没太把他当回事。于是数日后,岳飞递上来五日平叛便成的折子时,朝中一时讷讷不敢信也是很正常的。

    赵玖对此早有准备,却也很是感叹。

    随着岳飞将军平叛成功,赵玖也同意了潘贤妃请求入京的信函。却不知,这位一直远在扬州的妃子,内芯已经如他一般换了个人了。

    此处需要说明一番。赵玖本是现代普通男大学生,毕业了回老家办户口时突发奇想拐去明道宫参拜了道祖……结果为了救一条落井的狗,下了井再上来就成了,公元1127年已经登基为帝、且准备往扬州跑路的皇九子,赵构。

    这当然非常突兀罕见,让人难以接受。只不过嘛,有句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赵玖只好迅速找准自己的定位——抗金。毕竟以他多年受到的教育,真能弃被金人奴役糟蹋的百姓于不顾?说的再高大上一点,就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秉承这个念头,将这个朝廷与天下导向一条新路——故称绍宋。

    而此时,已经是赵玖来到此方大宋的第二个年头了。

    扬州城外,一行车架缓缓驶出城门。其中一辆威扬赫赫,贵气逼人,正是上了无数折子请求伴驾官家的潘贤妃所乘车架。

    潘娴霏斜卧在内里铺满上好绫罗绸缎的车架上,无声叹息。

    随侍的婢女木樨见状立刻轻声宽慰道:“娘子,此去进京便可久伴陛下了。”

    潘娴霏心里想,久伴是不可能的,这个赵玖很能折腾的,再说一年后就该是宋金国战了,赵玖御驾亲征惯了的,怎么可能会老实在东京待着呢。

    木樨见自家主子不说话,不由恳切道:“娘子,奴家知道您还在为皇嗣伤怀。只是宫中吴夫人这两年一直随驾,娘子多次去了书信,也不见官家松口让您换了她去,这次好不容易官家……让娘子回京,娘子若是一味悲伤沉溺,以后恐怕真的要被吴夫人压一头了。”

    潘娴霏百无聊赖,闻言忍不住动了动。只不过她想的当然不是什么争宠。自潘贤妃扬州昏厥后换了她这个二十一世纪新时代女性醒了,她对争宠这一事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就算是皇帝又如何?

    不过木樨这话倒也说到了点子上,虽然不争宠,但是这次回去肯定要见赵玖的。

    她自醒来,疯狂搜寻以确认自己身份的时候,也大概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背景——正是穿越前埋头苦读一周才只看了五分之四的一本历史军事男频文《绍宋》!

    倒也不是说这本书哪里不好,相反,这个男主赵玖可以说是文治武功,一心为民——毕竟国家主基调在那,这种历史军事文的男主总归是比较正面的形象的。

    而且以潘娴霏一个姑娘家的眼光来看,赵玖只留了原身赵构本就娶了的两个老婆,并没有再新添什么新人来看,也不算是什么种马男。

    小说通篇都是抗金为主治国安民为辅的基调,中途潘贤妃和吴夫人俩位在宫中存在感也不算很高,算是一心为事业的男主了。

    男人嘛,成功男人多以事业为重。红袖添香固然可以,只不过文里潘贤妃后来做了许多蠢事这条线也表明,赵玖注定不会让她登上皇后之位了。

    说到这里,潘娴霏就顺势想起文里的一处高潮情节。赵玖本身只是一个男大学生,自称为工科狗,倒是靠着后世背的那些经典诗词做了个文抄公,害时下文人很是推崇他的才学。

    当时看的时候没咋觉着,反而跟着文里一起激情四射,现在一旦发生在现实里,潘娴霏就有些啼笑皆非。

    天知道她在听人夸赞赵玖赠予宗泽的《青玉案》时脚趾有多忙碌,堪堪把绣鞋抠破。

    不过同时这也是潘娴霏心中忧虑的一点。

    男人,有大男子主义很是正常,比如工科直男貌似一般对温柔可爱挂的妹子没啥抵抗力。现在当了皇帝,此时可以说是真正的大权在握,她如果表明同为穿越者身份会是什么后果?恭敬是不可能的,以夫为天更是白日做梦。

    更何况她还不只是单纯的穿越,而是穿书而来。谁能想象这个掌握千万百姓未来的年轻男人,会对自己只是一本书里的人物什么想法呢?

    虽然潘娴霏自己对这种事情倒是接受良好,毕竟她是个普通社畜,咸鱼惯了,如果不穿越,一生恐怕也是平平淡淡的结束。

    不过这种非常牛叉的男主,如果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被预设,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如果不说明自己是穿书,潘娴霏又怎么告诉赵玖自己目前已知的一切信息,以待赵玖自己决定呢——冷兵器时代,信息差完全可以决定一场战争!

    说潘娴霏善良也好,圣母也罢,她是真心希望可以少死一些人的。至于赵玖对她的态度,她是不关心的,反正顶多把她闲置,或者随便什么的,这位男主又不滥杀。

    潘娴霏只担心这话一说,动摇赵玖的心思,或者带来更可怕的蝴蝶效应了。

    她再次悠悠叹息,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赵玖本人性格足够坚毅——他当然很坚毅了,养了十年蚕桑以待伐金,忍了无数不喜的文臣武将,劝诫大家相忍为国。

    只是如此一说,潘娴霏反而不忍这样折腾他了。

    好在潘娴霏还有些大局观的,就算赵玖已经扛了千钧重担,就算他为了家国大事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这种事情,也不应该是她一句不忍就可以不说的。

    同是穿越者,自己咸鱼就罢了,人家在为天下奋斗,她不一起奋进,也不能拖后腿吧。

    只是潘娴霏自己想起来便总会心有愧疚,虽不是她的错,但从她嘴里说出来……

    木樨又劝了劝,见潘娴霏还是不愉,自己也不禁跟着郁郁起来。

    倒是潘娴霏看她垂头丧气,自己反而支棱起来:“我知道,你有心了。不过这些后宫小事,总归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我身为后妃,官家也不会短了我吃穿。就算短了我吃穿,潘家如此清贵,也不会让我这个女儿饿死。”

    木樨听了简直目瞪口呆,连连摆手:“娘子这是什么话,官家,官家怎么会短了吃穿!哎呀!娘子,那个字怎么能随便说呢!”她连忙双手合十:“诸天神佛在上,娘子伤心难当,口不择言,愿神佛心存怜悯莫要当真,保佑娘子长命百岁!”

    潘娴霏见她忠心为主,又想到潘贤妃可能已经驾鹤西去,她的忠心给了自己这个冒牌货,不由也难受起来。便跟着双手合十,为那位香消玉殒的潘贤妃祈福。

    木樨见状终于平静了些,看主子是又找回了轻重,便松了口气:“娘子可不要再这样口无遮拦了,奴家很是吃了一惊呢。”

    潘娴霏苦笑,点头:“是我的不是。”

    木樨又惊道:“娘子又在说笑了,定是奴家的错,没有照顾好娘子和小皇子,才害得您如此这般……”她忍不住双目泛红:“亏得娘子怜悯,不然奴家现在哪还有命在呢。”

    潘娴霏:“……”

    她真的很痛苦。

    不是自己痛苦,是为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体制下的女人痛苦。让人最痛心的不是反抗失败,而是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心。

    潘娴霏总算能理解,赵玖为什么明明是事业型男主,却也有一小章用来描述他对于后宫女子的看法了:他愈想让两位妃子不要像个木偶,奔着贤明去,两位妃子就会愈发贤明!

    她看着木樨,明明跟她差不多大,二十出头的年纪,在后世当是刚读完大学准备上班……现在却为奴为婢,为了一个字一句话而惊慌,为了不是自己的错而担忧,为了奴役自己的人祈福!

    甚至自己对她还有不杀之恩。

    可是小孩子病死了就是病死了,就像在医院里病死了也没有怪医生治不好的道理,否则就是医闹了。木樨还不是照顾小皇子的人,只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此时却还要讲究这种主辱臣死。

    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一周,潘娴霏就想念起那开明开放,男女平等的后世了——即使她身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毕竟在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再尊贵又能尊贵到哪里去?她看着木樨,只有物伤其类的想法,哪有什么人上人的快乐呢。

    此时,潘娴霏倒是真的很想去见见赵玖。

    她知道,那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理解她的人。就好像小动物喜欢抱团取暖一样,一个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灾难的咸鱼,遇到这种让她无法理解与接受的事情,第一个想法自然是去找同伴。

    好在扬州离东京不算很远,很快,潘娴霏就入京了。

    赵玖没有亲自接她——当然啦,他可忙着呢,各种国家大事小事都得他拿捏评判。

    潘娴霏一路从扬州来,潘家又是有名的官家外戚,自然是排场巨大。加上赵玖还于旧都,励精图治,当日许多从东京逃散的人家也纷纷赶回东京,在入京当日竟然堵在了一个路口。

    其他人家不敢跟皇亲国戚争路,纷纷让开。

    潘娴霏见了,不由蹙眉:“木樨,去把管事唤来。”

    潘家管事忙不迭地过来。此时已经是五月下旬,夏日初至,管事年长,颠簸过来已经略带薄汗了:“娘娘有何吩咐?”

    潘娴霏淡淡道:“让家中的车架让路给其他人家。不许一列直行,遮挡道路!”

    管事闻言,又擦了擦汗,有些为难道:“娘娘,这未免堕了身份……”

    潘娴霏大怒,这是什么时候?东京城百废待兴,赵官家都在宫里卧薪尝胆呢,潘家的管事还拎不清,提什么身份——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后妃,皇后都不是!

    只是她还没发作,就听见有人大声喝骂:“国家衰亡,必有妖孽!”

    潘娴霏从马车里看去,直接一个红脸锦衣大汉在马上愤然当街出声,声音之大直接引得满街人侧目。

    “沿途所见,西京皇陵都不得保,却只顾劳师动众去接一个妃嫔从扬州过来?来便来吧,本该轻车简从,以示后宫之德,却在这里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堵塞道路,反让堂堂国家大臣、前线将军在这里枯等?天下焉有如此道理?!”

    旁边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听到这里,直接一溜烟钻回自家楼中去了,而满街人却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位红脸大汉。

    潘娴霏思索一下,径直下了马车。这大汉都提到什么大臣将军了,她不表示一下,那实在就是蠢笨了。

    众人更是悚然,这潘家车架里的女眷……想必就是从扬州远道而来的潘贤妃了!

    一时满街无声。

    那红脸大汉都有些被震住。

    潘娴霏带着面纱,向这条街的人行礼:“诸位好汉,怪我御下无方,害诸位堵在此处,这是我的不是。”

    那些平头百姓哪见过这阵仗,更讷讷不敢言。

    红脸大汉小声嘀咕:“装模作样……”

    潘娴霏再次俯身作揖致歉:“诚如这位将军所言,我的车架大张旗鼓惊扰百姓,仗着官家威势公然堵塞车道,此为我御下无方,无后宫之德,在此请诸位受我一拜。稍后我会命潘家管事将赔礼送至诸位府上,还望诸位海涵。”她又抬起身子,站直了道:“官家尚与民同食,我却负了官家的期望,若不是将军直言,只怕还要犯下大错。多谢将军。”

    红脸大汉目瞪口呆,还是他身边一个文臣模样的中年男人拽了他的袖子,他才冷哼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潘娴霏微微低头福身,又回了车里,管事如丧考妣,只听潘娴霏冷喝道:“靠边让路!”

    这下可好,整队车架都避开了路口,让旁人先行了。管事如同吃了黄连一般,早知道就按潘娘娘说的做了,起码不耽误进宫的时辰啊!

    等着旁人走的时候,潘贤妃的父亲潘永寿也下车来到女儿车架前。

    潘贤妃微微掀了帘子:“见过父亲。”

    潘永寿隔着车帘,有些迟疑:“娘娘,如此一来,进宫不就迟了吗?”

    潘娴霏笑道:“父亲此言差矣,进宫晚了,只是堵车所致,为实事人所不能及也,只有一时之错。若是官家恶了,那可就是一世之错了。”

    潘永寿吃惊道:“想不到吾女竟有如此通透的心思了。”

    潘娴霏淡淡道:“待我进了宫,父亲还是多多约束家里人罢,不说清廉贤明,起码不要惊扰百姓,惹来官家不睦。更不要想着我此番入宫能吹什么枕头风了,父亲,今非昔比,官家也不是我说说软话就可以听从我意见的官家。”

    潘永寿看着女儿,迟疑道:“身为皇亲国戚……”

    潘娴霏打断他:“何来皇亲国戚?父亲,且去看看真正的皇亲国戚如何行事罢!看完自然就知道要告诫族人,夹着尾巴做人,别成天想着靠我裙带一步登天。堂堂文人,也不知羞,这样还想官家赏识,倒不如指望官家猪油蒙了心。有空多去读些书,成天想些歪门邪道,还当我不知道呢。”

    此话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诛心之言。不过潘娴霏本身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平日里都损的很,何况这刻意骂起人来。

    潘永寿顿时惊怒,张口结舌:“你,你,娘子怎可如此羞辱族人!”

    潘娴霏便又笑起来,打一巴掌自然要给个甜枣:“爹爹,你且安心,若族人里当真有奋起直追的,我哪有不帮的道理。只是现下行事,确实是不招官家喜欢,若是多读点书,有正经本事,我哪会出此言呢?”说罢幽幽叹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待族人犯下大错,就来不及了,女儿言尽于此。”

    潘永寿惊疑不定,半晌还是叹息:“还是娘子看的明白,我回去便去约束族人,告诫他们。”

    潘娴霏露出疲惫姿态,潘永寿也不好打扰女儿休息,又回车架了。一直到太阳西斜,路上行人渐稀,才又启了车架往宫里去。

    赵玖本来没太在意潘贤妃几时到,只是杨沂中来报,他才来了兴趣:“什么?潘娘子主动下了马车口称不是?”

    杨沂中颔首:“正是如此,且随后车架避让开来,直到方才才从那路口往宫里来,想必盏茶功夫就到了。”

    赵玖起身,去见见这位一别一年当刮目相待的潘娘子。

    潘娴霏知道等自己入了宫估计就可以直面赵玖了,她一时也忐忑起来——赵玖二十出头,她也是二十出头!自嘲自己是社畜,其实她只是大四,正在实习罢了。想到人与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她就忍不住紧张——人家二十多岁当皇帝能成一代明君,自己活了这么大都没亲身见过市长这种级别的官,更别提直接见皇帝了,能不紧张吗。

    不过要说真有多紧张,那其实也不至于,毕竟现代见高官也不用跪拜。且潘娴霏心里,赵玖一边是半个伙伴,一边是书里的主角,一边又是封建帝制下的皇帝,所以只能算是忐忑罢了。

    她到了宫里,换了一身宫装,素面朝天。刚把头发挽起来,就听见一个年轻男人语带笑意道:“娘子,一路辛苦了。”

    潘娴霏坐在铜镜前,猛然回头。只看见一身大红官袍,戴着硬翅幞头的白俊青年大步而来。

    赵玖挑眉,看着这个之前在明道宫里温柔似水又低眉顺眼的女子,倏然弯了眼睛站起来,整个人都明亮鲜活起来,半个飞扑到了他怀里:“官家!”

    赵玖吃惊道:“娘子……”

    潘娴霏把头靠在他的肩窝,一时啜泣:“官家,臣妾念你许久了。”

    这梨花带雨的美人心里想的却是——幸好这宋代还是有生姜的,这姜汁帕子一抹,是个人都得流泪。她也是没有法子,既然要挑明身份,那起码要清场吧?利用自己围观网文多年的经验以及潘贤妃原本的娇妃人设……潘娴霏便对自己痛下狠手。

    赵玖不知原委,按例伸手轻轻拍抚:“娘子受委屈了。”

    潘娴霏低声细语道:“臣妾不想看见闲杂人等,只想安静陪官家一会……”

    赵玖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都下去吧。”

    宫中随从一时鱼贯而出,等所有人都退下,潘娴霏才昂起头。

    赵玖盯着她,看着她与往日判若两人,一时心中有了个想法。

    潘娴霏从他怀里退出来:“官家听说过辛弃疾吗?”

    赵玖:“……”

    他一时麻爪,整个人僵立当场。

    潘娴霏终于轻笑出声:“官家,听说过社会主义战士吗?”

    赵玖心神激荡,嘴巴下意识秃噜出一条穿越者认亲标准暗号:“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潘娴霏握住他的手:“这位同志,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赵玖当场怔愣在了原地,他紧紧盯着潘娴霏,双目赤红,甚至有些语带哽咽,一时失言:“你……”

    潘娴霏也忍不住双目晶莹,不知是姜汁到位还是情绪感染,再度落泪:“我终于见到你了。”

    赵玖紧紧攥住她的手,迫不及待道:“快,快详细说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潘娴霏贴近他,拽着他往榻上坐下:“坐下说,说来话也不长,我穿过来也就两个月吧。”她迟疑一下,然后有些愧疚:“我一觉醒来,就成了潘贤妃了。我来之前,潘贤妃因为赵构的儿子赵旉死了然后昏倒,不知道有没有随着走了……”

    赵玖也有些无言,他拍拍潘娴霏的手:“来都来了,也不是你有意为之,我明天就带你去寺里给她上柱香。若是她去了你的身体,就给她祈福,若是,她已经投胎转世,就许愿她再投个好胎吧。”

    潘娴霏叹息,赵玖也是唏嘘,不过他本来也是占了赵构的身子,所以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潘娴霏打起精神问道:“你来了快两年了吧,现在精神状况怎么样?”

    赵玖听到熟悉的现代词汇,一时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我每日被压着往前走……上辈子二十年都没有这两年经历的事情多,你再不来,我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渐渐把前世忘了。”

    潘娴霏怜惜地看着他,只把他看的有些疑惑:“做什么这样看我?”

    潘娴霏叹息:“我来了两个月,就有些受不了了,没有空调没有冰箱没有冰淇淋,想想这日子你已经过了两年,不禁感同身受……这还只是外物,听说你还很简朴,又去战场前线来回奔走。”她忍不住反手握住赵玖的手:“真是辛苦了。”

    赵玖坐着不曾动,也没了言语。

    潘娴霏撇开头不去看他,继续道:“咱们都是现代和平社会的普通人,我不知道你直面战场会不会害怕,但是我知道,很多老兵从战场下来都有什么心理创伤应激反应的……想来你应该也很难吧。我从学历史开始,就对这段靖康耻愤慨不平,每次都气的想哭。而你直接做了南宋开端的皇帝,当日明道宫落井后就开始被赶着往前走,现在已经走了两年了。”她顿了顿,有些哽咽:“咱们不讲虚的。我知道这些古人讲究君臣父子,讲究礼仪大义,平常讲话也是遮遮掩掩,你作为皇帝,想要平衡朝堂,任贤选能,平日心眼子都得长三千个才够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