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风尘仆仆
不过，赵玖说完那等发自肺腑地诛心之言后也开始自省。他能堂而皇之对赵皇叔说出这种话，说明他飘了。他不能因为自己握住了兵权就在那里沉溺于独夫的感觉，这样肆无忌惮，如此轻佻无度，跟赵佶那种人何其相像？
虽然这本就是他的真心想法，他就是看不起大宋的那些官家们，就是将二圣视为靖康之变的罪魁祸首，而非是什么受害人。
所以，说了也就说了，自出井以来，整日提心吊胆，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然后到底是没吃上冰雪，只吃了雪糕……这官家的日子真好过？前几日倒是借潘娴霏这位穿越老乡的光，吃了碗老家的胡辣汤，勉强慰藉自己的思乡之情。
抱着这种心态，上香完毕，赵官家复又在少林寺盘桓半日，大约是查看了藏经阁、面壁洞等文物古迹，然后又看在大和尚们佛法精湛的份上，亲笔题了《拳出少林》四字，便安歇一宿，然后下山而去。
不提赵玖起了破罐子破摔的流氓心态，只说忠谨无双的赵皇叔随着官家仪仗下得山来，是心情复杂，不同他人……说到底，这个新官家还是伤了老皇叔的心，但思来想去，这位老皇叔却又无可奈何。
实际上，在这位老皇叔眼里，眼下这位不敬祖宗和父兄的赵官家，偏偏又跟他所不敬的那位太上道君皇帝简直是一个模子弄出来的人一般……都是典型的轻佻昏悖之君！
皇叔心灰意冷，所以刚一来到山下的县城，便准备写奏疏，称病告辞，先行离去，从此不问朝政，只守宗庙。
然而就在这时，赵官家居然先行传来旨意，说是他本想亲自往洛阳八陵祭扫，但连日身上不好，待见了陵寝反而伤心，暂且不忍，便以大宗正、皇叔为祈福使，代天子正式往洛阳八陵祭祀祈福。
不管是为了安百官宗室的心，还是政治任务，总归赵玖还是半低头了——我自个儿是不可能去祭祀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要去你们自己去。
这个说不清算是折中赔不是还是固执己见的任命，让赵皇叔愈发无力……他倒想撂挑子，可撂挑子后万一祖宗真没能得到祭祀呢？
无奈之下，赵士㒟收起原本称病的奏折，接了旨意。替装病的赵官家出马，带着全副天子仪仗，第二次往洛阳八陵而去。
小林学士与大崔统制部下军士也随行而去。非只如此，数日后，首相吕好问、礼部尚书朱胜非，也都接到旨意，充当副使，往洛阳八陵汇合正在沐浴斋戒以待佳期的赵皇叔，同参八陵。
至于赵玖本人，却独独带着杨沂中领着少许班直，是在少室山下的城左近牛皋军中暂时长住了下来，准备熬过这段时间。
他出来前是没有想过待这么久的，不然也不会跟潘娴霏许下一周之言了。只不过现在碍于各类滚轮般的压迫，赵玖不得不停下盘桓……好在到底做了一年多官家，在去旨意给吕好问他们时，也捎了信给潘娴霏，问她能否坐马车来此。
潘娴霏：“……”
她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出了！潘娴霏心里骂骂咧咧，却也不知道骂谁好。赵玖也是无妄之灾，赵士㒟也是无妄之灾，甚至连吕好问他们亦是无妄之灾。
潘娴霏只好赶紧收拾行囊准备赶路。不然她晃晃悠悠慢吞吞过去，万一自己还没到赵玖就回来了那更完蛋。
她再次咬牙暗恨，唾弃自己：怎么旁人穿书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穿书笨的跟驴一样！
好在虽然东京离少室山有三百里，离洛阳也有近三百里，文官也得坐马车。总之在潘娴霏紧赶慢赶到了赵玖身边时，百官大臣也刚好到了洛阳八陵。
潘娴霏一来，赵玖就觉着灰扑扑的军营鲜亮了起来。倒不是潘娴霏盛装打扮，她赶了好几天路，风尘仆仆灰头土脸，怎么可能盛装——头面不重？盛装不重？
还不是因为官家自己思念这位老乡！
潘娴霏的马车到军营门口停的，赵玖亲自去接。军营的将士们许久未见女人，冷不丁就见着这和蔼善良的潘贤妃，他们不敢直视宫妃，但木樨等人还是被悄悄打量了许久的。
潘娴霏扯着赵玖的袖子：“官家，咱们进帐子说。”人多口杂，她也不想在众人目光炯炯下说话。
赵玖自然从命。
待进了帐子，别说木樨等人，潘娴霏自己都松了口气：“我还没怎么进过军营，这么多人，搞得我怪紧张的。”
赵玖给她倒了一杯茶：“你这一路辛苦了。”
潘娴霏一口气喝完，才缓过劲。自打两人相认以来，侍女押班们都养成了自觉在门外回避的习惯。只不过潘娴霏也知道木樨她们的惶恐，今日便没让她们在门外等着，而是把她们赶进她的帐子里去，自己则只身进了赵玖的王帐。
赵玖怜惜地看着她：“是我不好，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
潘娴霏摇摇头：“我都没想起来还有这事呢。”
她好生打量了一番，小半个月过去，赵玖居然都瘦了一圈！潘娴霏蹙眉：“怎么才十来天，你脸上肉都没了？”
赵玖挥挥手：“你没来之前我就这个体重，还是在东京你喂的伙食好了才长了点肉。”
赵玖在军营，自然是和将士们同食，现在眼见着都六月了，大锅饭加上燥热的天气，他能不苦夏吗。
潘娴霏心疼起来：“还好我记着带些东西来，可得给你好好补补。”
赵玖望着她脸上挂着真情实感的心疼，自然愉悦，伸手握住她的手：“那就要麻烦你了。”
潘娴霏一怔，也没有抽回手，只是微微侧过脸有些羞涩：“这有什么麻烦的……”
赵玖微微一笑，换了话题：“佛佑与神佑这几日如何？”
潘娴霏提起两个乖小孩就放松了些：“我带着两人识字，临走前把她们托付给了吴夫人……佛佑还好，神佑晚上悄悄哭了。”
潘娴霏心里咬着帕子，也是泪流满面——多乖的小孩！她都想跟着嘤嘤呜呜了！
赵玖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你们母女感情深厚。”
潘娴霏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母女，在现代我们仨顶多是姐妹！”
赵玖噗嗤笑出声，惹得潘娴霏怒从心起，给了他一拳：“你笑什么！”
赵玖忙收了笑，抓过她的粉拳：“我这是苦笑，世事无常，好端端的姐妹成了母女。”
潘娴霏狠狠剜了他一眼：“你算半个罪魁祸首。”
赵玖静静地看着她，潘娴霏撑不住，自己先改了口：“这也不能怪你……”
她幽幽叹了口气，暗自羞惭，知道是自己口不择言，便半羞半愧地偎进赵玖怀里。
赵玖吃了一惊，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揽过她的纤腰：“叹气做什么？”
潘娴霏把头靠在男人肩上，微微阖目：“你还是不爽的吧。”
赵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指，此话含义两人都心知肚明。他轻轻嗅着潘娴霏身上传来的淡淡芳香，失笑：“倒也还好，我与他们是各退一步，总之我不会去祭祀。”
赵玖暗忖，而且美人还投怀送抱，剩的那点不爽早就烟消云散了。
毕竟，有官家这个身份在。
大宋朝延续百余年下来，赵宋官家一边承受着因为人口爆炸导致的市井平民文化影响，以至于某些光环不再。上到宰执与皇亲国戚，下到小民百姓，人人皆可议论评价这赵宋天子。当然了，大家也可以议论宰执和皇亲国戚。但也不得不承认，按照宋代祖宗家法，官家的权柄却也越来越盛。
就好像被某人不值的太上道君皇帝赵佶，人人皆知他轻佻，人人皆知他除了国事什么都行，人人都知道他身边的六贼可恶，甚至可恶的不只六贼。也人人都知道花石纲是个祸害，以至于引起了东南之地的大规模民变……然而，金人打来之前，可有哪位拦住他往李师师那里跑了吗？
官家官家，真以为什么规矩能管住人家？若是能管住，大宋怎么落到今日下场的？
若官家可为制度所制，那历史上岳飞是怎么死的？而且干出风波亭这种事情以后，韩世忠反了吗？还是他愿意拿满门给岳飞作保的赵皇叔反了？
他赵玖再离经叛道，难道真能比得上人家原本历史中的赵佶父子？凭什么只说私下骂了几句父兄的他荒悖，欺负老实人吗？
总归这一场赵玖还是占了上风，他的不爽也很有限。对着潘娴霏，他也没什么装可怜的心思，毕竟是个铁直男，演不出绿茶那套。
潘娴霏捏着他的袖子把玩：“你不生气就好，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可不能垮下来。”
赵玖安抚地捏了捏她的腰：“不会的，我日日锻炼。倒是你，这几天我没看着，有没有练武？”
潘娴霏躲了躲，她怕痒：“当然练着呢，我还想练骑马，但是木樨阻拦我，人都要哭傻了，我才没练。”不然搞不好我都可以骑马过来，她心里暗道。
赵玖轻轻皱眉，又展眉：“还是我教你的好。刚巧这几日事不多，大官都去祭祀了，也没人烦我，可以专心教你骑射。”
这位双标的官家，早把吴夫人一直自己练武这事忘到脑后去了，现在却说什么自己教的为好。
潘娴霏就更想不起来了，她自己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谁教都是一样的。但是木樨一个妙龄少女天天哭哭啼啼的，这谁狠得下心拒绝她。
且说潘娴霏一来，赵玖的伙食大幅度提升。早前蚝油就已经在东京城上市，现在吃蚝油不仅不费力，还日日坐收斗金。除此之外，随着蚝油送上来的一些干海货，也极大丰富了赵玖的食谱。
干海货没什么难的，主要还是盐，海边取盐还算好一点。只不过提起盐，潘娴霏就想起来了。
“现在盐场还不会晒盐法吗？”潘娴霏挖了一勺鲍鱼焖豆腐，顺口问道。
赵玖也想起来了，颔首：“会是会，只是产量极低，还不如煎煮法。我还想问你来着，这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潘娴霏理所当然的摇头：“我当然不知道他们怎么失败的，但我知道怎么成功晒盐。”
赵玖大喜：“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潘娴霏给他夹了筷子菜：“我虽然是物流管理专业的，但是我平日里爱好种田文，是种田文的资深爱好者。而且我这个人吧，比较考究，惯喜欢查些资料验证小说里的东西。”
没错，潘娴霏就是被各个作者拒绝的考据党。怎么说呢，她是个处女座杠精，这要是架空历史就算了，要是真的历史朝代……那就不能怪她擅用百度了。
赵玖连连抚掌：“考据党怎么了，考据党认真谨慎，逻辑缜密，我就喜欢考据党。”
潘娴霏听的只想笑：“好了，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我饭后把盐池画出来，你找人去做就是。”
两人相视一笑，都很心满意足。等饭后潘娴霏把图纸画出来，又细细讲解了一番，赵玖更是心潮澎湃，已经预想到盐量大产的画面了。
投桃报李，拽着潘娴霏出了军营去练骑射不提。
虽然这本就是他的真心想法，他就是看不起大宋的那些官家们，就是将二圣视为靖康之变的罪魁祸首，而非是什么受害人。
所以，说了也就说了，自出井以来，整日提心吊胆，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然后到底是没吃上冰雪，只吃了雪糕……这官家的日子真好过？前几日倒是借潘娴霏这位穿越老乡的光，吃了碗老家的胡辣汤，勉强慰藉自己的思乡之情。
抱着这种心态，上香完毕，赵官家复又在少林寺盘桓半日，大约是查看了藏经阁、面壁洞等文物古迹，然后又看在大和尚们佛法精湛的份上，亲笔题了《拳出少林》四字，便安歇一宿，然后下山而去。
不提赵玖起了破罐子破摔的流氓心态，只说忠谨无双的赵皇叔随着官家仪仗下得山来，是心情复杂，不同他人……说到底，这个新官家还是伤了老皇叔的心，但思来想去，这位老皇叔却又无可奈何。
实际上，在这位老皇叔眼里，眼下这位不敬祖宗和父兄的赵官家，偏偏又跟他所不敬的那位太上道君皇帝简直是一个模子弄出来的人一般……都是典型的轻佻昏悖之君！
皇叔心灰意冷，所以刚一来到山下的县城，便准备写奏疏，称病告辞，先行离去，从此不问朝政，只守宗庙。
然而就在这时，赵官家居然先行传来旨意，说是他本想亲自往洛阳八陵祭扫，但连日身上不好，待见了陵寝反而伤心，暂且不忍，便以大宗正、皇叔为祈福使，代天子正式往洛阳八陵祭祀祈福。
不管是为了安百官宗室的心，还是政治任务，总归赵玖还是半低头了——我自个儿是不可能去祭祀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要去你们自己去。
这个说不清算是折中赔不是还是固执己见的任命，让赵皇叔愈发无力……他倒想撂挑子，可撂挑子后万一祖宗真没能得到祭祀呢？
无奈之下，赵士㒟收起原本称病的奏折，接了旨意。替装病的赵官家出马，带着全副天子仪仗，第二次往洛阳八陵而去。
小林学士与大崔统制部下军士也随行而去。非只如此，数日后，首相吕好问、礼部尚书朱胜非，也都接到旨意，充当副使，往洛阳八陵汇合正在沐浴斋戒以待佳期的赵皇叔，同参八陵。
至于赵玖本人，却独独带着杨沂中领着少许班直，是在少室山下的城左近牛皋军中暂时长住了下来，准备熬过这段时间。
他出来前是没有想过待这么久的，不然也不会跟潘娴霏许下一周之言了。只不过现在碍于各类滚轮般的压迫，赵玖不得不停下盘桓……好在到底做了一年多官家，在去旨意给吕好问他们时，也捎了信给潘娴霏，问她能否坐马车来此。
潘娴霏：“……”
她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出了！潘娴霏心里骂骂咧咧，却也不知道骂谁好。赵玖也是无妄之灾，赵士㒟也是无妄之灾，甚至连吕好问他们亦是无妄之灾。
潘娴霏只好赶紧收拾行囊准备赶路。不然她晃晃悠悠慢吞吞过去，万一自己还没到赵玖就回来了那更完蛋。
她再次咬牙暗恨，唾弃自己：怎么旁人穿书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穿书笨的跟驴一样！
好在虽然东京离少室山有三百里，离洛阳也有近三百里，文官也得坐马车。总之在潘娴霏紧赶慢赶到了赵玖身边时，百官大臣也刚好到了洛阳八陵。
潘娴霏一来，赵玖就觉着灰扑扑的军营鲜亮了起来。倒不是潘娴霏盛装打扮，她赶了好几天路，风尘仆仆灰头土脸，怎么可能盛装——头面不重？盛装不重？
还不是因为官家自己思念这位老乡！
潘娴霏的马车到军营门口停的，赵玖亲自去接。军营的将士们许久未见女人，冷不丁就见着这和蔼善良的潘贤妃，他们不敢直视宫妃，但木樨等人还是被悄悄打量了许久的。
潘娴霏扯着赵玖的袖子：“官家，咱们进帐子说。”人多口杂，她也不想在众人目光炯炯下说话。
赵玖自然从命。
待进了帐子，别说木樨等人，潘娴霏自己都松了口气：“我还没怎么进过军营，这么多人，搞得我怪紧张的。”
赵玖给她倒了一杯茶：“你这一路辛苦了。”
潘娴霏一口气喝完，才缓过劲。自打两人相认以来，侍女押班们都养成了自觉在门外回避的习惯。只不过潘娴霏也知道木樨她们的惶恐，今日便没让她们在门外等着，而是把她们赶进她的帐子里去，自己则只身进了赵玖的王帐。
赵玖怜惜地看着她：“是我不好，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
潘娴霏摇摇头：“我都没想起来还有这事呢。”
她好生打量了一番，小半个月过去，赵玖居然都瘦了一圈！潘娴霏蹙眉：“怎么才十来天，你脸上肉都没了？”
赵玖挥挥手：“你没来之前我就这个体重，还是在东京你喂的伙食好了才长了点肉。”
赵玖在军营，自然是和将士们同食，现在眼见着都六月了，大锅饭加上燥热的天气，他能不苦夏吗。
潘娴霏心疼起来：“还好我记着带些东西来，可得给你好好补补。”
赵玖望着她脸上挂着真情实感的心疼，自然愉悦，伸手握住她的手：“那就要麻烦你了。”
潘娴霏一怔，也没有抽回手，只是微微侧过脸有些羞涩：“这有什么麻烦的……”
赵玖微微一笑，换了话题：“佛佑与神佑这几日如何？”
潘娴霏提起两个乖小孩就放松了些：“我带着两人识字，临走前把她们托付给了吴夫人……佛佑还好，神佑晚上悄悄哭了。”
潘娴霏心里咬着帕子，也是泪流满面——多乖的小孩！她都想跟着嘤嘤呜呜了！
赵玖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你们母女感情深厚。”
潘娴霏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母女，在现代我们仨顶多是姐妹！”
赵玖噗嗤笑出声，惹得潘娴霏怒从心起，给了他一拳：“你笑什么！”
赵玖忙收了笑，抓过她的粉拳：“我这是苦笑，世事无常，好端端的姐妹成了母女。”
潘娴霏狠狠剜了他一眼：“你算半个罪魁祸首。”
赵玖静静地看着她，潘娴霏撑不住，自己先改了口：“这也不能怪你……”
她幽幽叹了口气，暗自羞惭，知道是自己口不择言，便半羞半愧地偎进赵玖怀里。
赵玖吃了一惊，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揽过她的纤腰：“叹气做什么？”
潘娴霏把头靠在男人肩上，微微阖目：“你还是不爽的吧。”
赵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指，此话含义两人都心知肚明。他轻轻嗅着潘娴霏身上传来的淡淡芳香，失笑：“倒也还好，我与他们是各退一步，总之我不会去祭祀。”
赵玖暗忖，而且美人还投怀送抱，剩的那点不爽早就烟消云散了。
毕竟，有官家这个身份在。
大宋朝延续百余年下来，赵宋官家一边承受着因为人口爆炸导致的市井平民文化影响，以至于某些光环不再。上到宰执与皇亲国戚，下到小民百姓，人人皆可议论评价这赵宋天子。当然了，大家也可以议论宰执和皇亲国戚。但也不得不承认，按照宋代祖宗家法，官家的权柄却也越来越盛。
就好像被某人不值的太上道君皇帝赵佶，人人皆知他轻佻，人人皆知他除了国事什么都行，人人都知道他身边的六贼可恶，甚至可恶的不只六贼。也人人都知道花石纲是个祸害，以至于引起了东南之地的大规模民变……然而，金人打来之前，可有哪位拦住他往李师师那里跑了吗？
官家官家，真以为什么规矩能管住人家？若是能管住，大宋怎么落到今日下场的？
若官家可为制度所制，那历史上岳飞是怎么死的？而且干出风波亭这种事情以后，韩世忠反了吗？还是他愿意拿满门给岳飞作保的赵皇叔反了？
他赵玖再离经叛道，难道真能比得上人家原本历史中的赵佶父子？凭什么只说私下骂了几句父兄的他荒悖，欺负老实人吗？
总归这一场赵玖还是占了上风，他的不爽也很有限。对着潘娴霏，他也没什么装可怜的心思，毕竟是个铁直男，演不出绿茶那套。
潘娴霏捏着他的袖子把玩：“你不生气就好，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可不能垮下来。”
赵玖安抚地捏了捏她的腰：“不会的，我日日锻炼。倒是你，这几天我没看着，有没有练武？”
潘娴霏躲了躲，她怕痒：“当然练着呢，我还想练骑马，但是木樨阻拦我，人都要哭傻了，我才没练。”不然搞不好我都可以骑马过来，她心里暗道。
赵玖轻轻皱眉，又展眉：“还是我教你的好。刚巧这几日事不多，大官都去祭祀了，也没人烦我，可以专心教你骑射。”
这位双标的官家，早把吴夫人一直自己练武这事忘到脑后去了，现在却说什么自己教的为好。
潘娴霏就更想不起来了，她自己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谁教都是一样的。但是木樨一个妙龄少女天天哭哭啼啼的，这谁狠得下心拒绝她。
且说潘娴霏一来，赵玖的伙食大幅度提升。早前蚝油就已经在东京城上市，现在吃蚝油不仅不费力，还日日坐收斗金。除此之外，随着蚝油送上来的一些干海货，也极大丰富了赵玖的食谱。
干海货没什么难的，主要还是盐，海边取盐还算好一点。只不过提起盐，潘娴霏就想起来了。
“现在盐场还不会晒盐法吗？”潘娴霏挖了一勺鲍鱼焖豆腐，顺口问道。
赵玖也想起来了，颔首：“会是会，只是产量极低，还不如煎煮法。我还想问你来着，这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潘娴霏理所当然的摇头：“我当然不知道他们怎么失败的，但我知道怎么成功晒盐。”
赵玖大喜：“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潘娴霏给他夹了筷子菜：“我虽然是物流管理专业的，但是我平日里爱好种田文，是种田文的资深爱好者。而且我这个人吧，比较考究，惯喜欢查些资料验证小说里的东西。”
没错，潘娴霏就是被各个作者拒绝的考据党。怎么说呢，她是个处女座杠精，这要是架空历史就算了，要是真的历史朝代……那就不能怪她擅用百度了。
赵玖连连抚掌：“考据党怎么了，考据党认真谨慎，逻辑缜密，我就喜欢考据党。”
潘娴霏听的只想笑：“好了，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我饭后把盐池画出来，你找人去做就是。”
两人相视一笑，都很心满意足。等饭后潘娴霏把图纸画出来，又细细讲解了一番，赵玖更是心潮澎湃，已经预想到盐量大产的画面了。
投桃报李，拽着潘娴霏出了军营去练骑射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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