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为民谋福
这些天，潘娴霏一直忙着琢磨着胭脂水粉的方子。其余时间除了跟进水泥完成度之外，也没忘了木工那边纺织机的进度。
其实纺织机倒不算难，毕竟汉代时就有织机了，现在只是改良而已。只是潘娴霏是凭记忆画的图纸，木工只能通过她的口述和大致图纸模样去摸索。如今一个月过去，才大约成了。
赵玖也跟着潘娴霏去视察了一番，当场决定把开办纺织厂这事提上日程。刚好缓解一下东京妇女的生活压力，织出来的布也可以充作军备，多的投放市场卖钱。
不过说起织机，潘娴霏又想起了黄道婆其他的发明，试图把手摇脚踏式轧棉机也折腾出来，好扩大棉花种植。毕竟现如今只有富人穿得起棉衣，穷人都是棉花换成纸和稻草，或者鸡毛鹅毛鸭绒，还有山上打的野兔，或者过年宰羊剩下的羊毛来过冬。
这部分她只是提出点子和记忆中的样式，连原理都不太懂。好在做织机时木工就时常来找潘娴霏拿主意，起码现在总算不是一窍不通了，可以连滚带爬磕磕绊绊地说出一点门道，剩下的全靠赵玖与木工努力。
潘娴霏把脑袋里的木工知识都倒出来后，终于有空闲再拾起这古法胭脂水粉。
其实此类方子，找到能调色的植物，可以凝结的胶状物基本就大差不差了。潘家就有些类似的方子，不过是祖传的，传男不传女，她只能用成品。
像草红花、紫茸草就是比较常见的胭脂上色植物。而梧桐泪、桃胶等，则适合用来使花汁凝固成型。此时宋代还有柠檬，当然，时人一般唤其枸橼、黎朦子，柠檬汁可以固色提香。
潘娴霏仔细观察了一下梳妆盒里的胭脂水粉，苦恼的发现，如果真的按这种常规操作，大约是没有什么市场的。与时下没什么区别，既出不了彩，也不能节省成本。
一时她的生意大计又停滞了下来。
与之相对的，是赵玖在朝堂上的意气风发与纺织厂的顺利开张。
转眼要入八月时，本该在东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妇人纺织厂也不再是什么显眼的消息——这一轮的恩科之事显然要比区区一个工坊要重要的多。
一则，这是还于旧都后的第一次开科，政治意义巨大，如果全程顺利，然后朝廷又在接下来的“秋后”守住东京城，那么即便大宋依然处于劣势，依然处于严重的军事威胁下，依然面临着国土沦丧极广的现实，可局面却多少能称之为“稳住”了。
二则，由于这一年的战事早在正月间便事实上进入尾声，即便是中原都来得及进行一定春耕补种，再加上东南军乱平定、京东大胜，所以，虽然不敢说各地的政治、经济秩序都得到了长足恢复，但最起码的人员交通往来却无疑恢复到了一定程度。
除此之外，再加上赵官家和吕相公的‘折中再折中’之策，却是使得这一次开科，同时包括了正经的州学生、太学生考试；优秀吏员上殿授官；赎买河北流民的富户豪家授予州学生、太学生身份；甚至还允许满足一定条件的军伍子弟参与科考……
一句话，这一轮科考，规模极大。
当然，这也是靖康之后，中原官吏几乎一空的必然需求。
除此之外，官家还于旧都，对于之前或务闲或观望的江南巴蜀士大夫们而言，无疑是一个强烈的道德与政治刺激，所以此番开恩科，东京复兴，却是让不少身上已经有功名之人放弃了原本的犹疑态度，趁势归来。
当然了，其中几多人是见势而来，几多人是秉义而归，就不好说了。
但不管如何，随着这次科考，外加今年秋收已经自南向北渐起，物资汇集，煌煌然之间，残破了三四年的东京城竟然重新有了几分文华盛世之态。
潘娴霏虽然久居深宫，但也不是完全不出宫的，甚至宫里有时出去采买她都会戴着藩篱跟着溜出去。实际上，越看见东京繁华，她就越心急。
这些人，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呐！
潘娴霏考虑过是否要开个酒楼，或者将食谱卖给相关酒楼，这都是种田文里的常规操作。但后者是一锤子买卖，能做，但治标不治本。前者则是投资巨大，她现在还倒欠钱呢，总归都不实际。
而且，潘娴霏也不能确定从后世带来的菜更能入世人的眼……不说食物原料就在那里，只说«东京梦华录»，难道就是假的吗？
她左思右想，还是最后赵玖见她陷入思维误区，指点了迷津：“你是什么专业？”
潘娴霏一愣。
赵玖亲手为她斟了一杯茶，将茶盏推至她面前：“为什么要舍远求近，去折腾自己不熟的东西？”
潘娴霏伸手握住茶盏，有些迷茫：“你的意思是，让我继续做物流？”
赵玖含笑不语。
“快递？”潘娴霏迟疑了。
赵玖转过头去，没有看她，只是平铺直述道：“官方是有驿站的，但是只可以官府使用，宋太宗时放宽至官员亲眷可传送家书。”
潘娴霏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你要为百姓谋福。”
赵玖避而不谈，只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潘娴霏大震。
殿中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潘娴霏抬头瞪着房梁，半是发呆半是思索，思绪飘忽的厉害，浑身都有些发抖。
赵玖许久不见她回话，终于把头扭回来，却看见这姑娘伸手盖住了自己的脸，仰靠在椅背上，一时不知是什么表情。
他拿不准潘娴霏是什么想法，但以一个男朋友的身份，赵玖还是起身走到潘娴霏身前，伸手去覆上她遮在眼前的手，放轻声音：“怎么了？”
潘娴霏语带哽咽地答：“你究竟是什么人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呢？”
赵玖一时失语，复而莞尔：“我这种是什么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潘娴霏喃喃低语，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与赵玖听。
赵玖弯腰，将潘娴霏的手拿开，两人相视。
潘娴霏眼眶微红地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什么来。
可赵玖只是继续摆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淡淡道：“并非是我在自谦，只是若你能不被礼法束缚，去军中、去田间看看，你若见过张永珍，你若见过河北八字军，你若见过废池乔木……你接受的教育也会让你这般，希求百姓过上好日子的。”
潘娴霏热泪盈眶，一语不发。
这种高洁之士之所以备受推崇正是因为实在稀少啊。
她永远会为赵玖垂怜弱者的英雄豪气折服。
她永远会为赵玖悲悯百姓的百转柔肠心动。
潘娴霏深吸一口气，再次问了一遍之前问过的问题：“如果有选择的机会，你真的会回现代吗？”
赵玖忽而笑了，揉揉她的额头：“我现在是万民之主啊。”
他不会回去的。
潘娴霏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她永远会为赵玖与生俱来的责任心而感动。
赵玖怜爱地看着她，为她拭去泪水：“不哭。”
潘娴霏摇摇头。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赵玖以一种强者的姿态怜悯这大宋百姓。
潘娴霏其实就是这芸芸众生，就是这普通百姓。
她想咸鱼，安生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求荣华，不求上进，有自己的小窝，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为世俗的事情烦扰，去欣赏世间美景。
而这些日子，是千千万万个赵玖这般的人创造出来的。
潘娴霏不像一些带入主角的读者，看赵玖挽天倾，豪情万丈，宛若自己也有此等翻云覆雨的能力。
她其实更能代入一些小人物。如田间老农，如战场小兵，如失足妇女，如佛佑神佑。
她自己就是那普通人中的一员，或许为了田间新苗欣慰，或许为了战友丧生悲痛，或许为了亡故家人祈福，或许为了流言蜚语烦忧。
赵玖则是救万民于水火的世外来客。
他是一个象征。
是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是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潘娴霏喟叹：“我又是何德何能……竟与你相知相爱？”
赵玖捏捏她的粉腮：“我也只是普通人，你不必神化我。”
“神爱世人。”潘娴霏抬眸：“我不信有神，但我有你。”
赵玖顿住，哭笑不得：“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潘娴霏摇摇头，跟着笑起来：“好了，我们再来谈谈这物流吧。”
赵玖珠玉在前，她怎么也要把自己从芸芸众生里扒拉出来了。掌握历史，掌握先进的意识，掌握无数总结经验与知识，她日后，可是要登上万民之母的后位的。
怎么能尸位素餐呢？
这不仅是在打赵玖的脸，更是在打万千女性的脸。
潘娴霏走出宫殿，只觉随着热浪扑面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通达畅快。
她也应是一位强者。
寸寸山河寸寸银，万万百姓万万金。
第二卷完。
其实纺织机倒不算难，毕竟汉代时就有织机了，现在只是改良而已。只是潘娴霏是凭记忆画的图纸，木工只能通过她的口述和大致图纸模样去摸索。如今一个月过去，才大约成了。
赵玖也跟着潘娴霏去视察了一番，当场决定把开办纺织厂这事提上日程。刚好缓解一下东京妇女的生活压力，织出来的布也可以充作军备，多的投放市场卖钱。
不过说起织机，潘娴霏又想起了黄道婆其他的发明，试图把手摇脚踏式轧棉机也折腾出来，好扩大棉花种植。毕竟现如今只有富人穿得起棉衣，穷人都是棉花换成纸和稻草，或者鸡毛鹅毛鸭绒，还有山上打的野兔，或者过年宰羊剩下的羊毛来过冬。
这部分她只是提出点子和记忆中的样式，连原理都不太懂。好在做织机时木工就时常来找潘娴霏拿主意，起码现在总算不是一窍不通了，可以连滚带爬磕磕绊绊地说出一点门道，剩下的全靠赵玖与木工努力。
潘娴霏把脑袋里的木工知识都倒出来后，终于有空闲再拾起这古法胭脂水粉。
其实此类方子，找到能调色的植物，可以凝结的胶状物基本就大差不差了。潘家就有些类似的方子，不过是祖传的，传男不传女，她只能用成品。
像草红花、紫茸草就是比较常见的胭脂上色植物。而梧桐泪、桃胶等，则适合用来使花汁凝固成型。此时宋代还有柠檬，当然，时人一般唤其枸橼、黎朦子，柠檬汁可以固色提香。
潘娴霏仔细观察了一下梳妆盒里的胭脂水粉，苦恼的发现，如果真的按这种常规操作，大约是没有什么市场的。与时下没什么区别，既出不了彩，也不能节省成本。
一时她的生意大计又停滞了下来。
与之相对的，是赵玖在朝堂上的意气风发与纺织厂的顺利开张。
转眼要入八月时，本该在东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妇人纺织厂也不再是什么显眼的消息——这一轮的恩科之事显然要比区区一个工坊要重要的多。
一则，这是还于旧都后的第一次开科，政治意义巨大，如果全程顺利，然后朝廷又在接下来的“秋后”守住东京城，那么即便大宋依然处于劣势，依然处于严重的军事威胁下，依然面临着国土沦丧极广的现实，可局面却多少能称之为“稳住”了。
二则，由于这一年的战事早在正月间便事实上进入尾声，即便是中原都来得及进行一定春耕补种，再加上东南军乱平定、京东大胜，所以，虽然不敢说各地的政治、经济秩序都得到了长足恢复，但最起码的人员交通往来却无疑恢复到了一定程度。
除此之外，再加上赵官家和吕相公的‘折中再折中’之策，却是使得这一次开科，同时包括了正经的州学生、太学生考试；优秀吏员上殿授官；赎买河北流民的富户豪家授予州学生、太学生身份；甚至还允许满足一定条件的军伍子弟参与科考……
一句话，这一轮科考，规模极大。
当然，这也是靖康之后，中原官吏几乎一空的必然需求。
除此之外，官家还于旧都，对于之前或务闲或观望的江南巴蜀士大夫们而言，无疑是一个强烈的道德与政治刺激，所以此番开恩科，东京复兴，却是让不少身上已经有功名之人放弃了原本的犹疑态度，趁势归来。
当然了，其中几多人是见势而来，几多人是秉义而归，就不好说了。
但不管如何，随着这次科考，外加今年秋收已经自南向北渐起，物资汇集，煌煌然之间，残破了三四年的东京城竟然重新有了几分文华盛世之态。
潘娴霏虽然久居深宫，但也不是完全不出宫的，甚至宫里有时出去采买她都会戴着藩篱跟着溜出去。实际上，越看见东京繁华，她就越心急。
这些人，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呐！
潘娴霏考虑过是否要开个酒楼，或者将食谱卖给相关酒楼，这都是种田文里的常规操作。但后者是一锤子买卖，能做，但治标不治本。前者则是投资巨大，她现在还倒欠钱呢，总归都不实际。
而且，潘娴霏也不能确定从后世带来的菜更能入世人的眼……不说食物原料就在那里，只说«东京梦华录»，难道就是假的吗？
她左思右想，还是最后赵玖见她陷入思维误区，指点了迷津：“你是什么专业？”
潘娴霏一愣。
赵玖亲手为她斟了一杯茶，将茶盏推至她面前：“为什么要舍远求近，去折腾自己不熟的东西？”
潘娴霏伸手握住茶盏，有些迷茫：“你的意思是，让我继续做物流？”
赵玖含笑不语。
“快递？”潘娴霏迟疑了。
赵玖转过头去，没有看她，只是平铺直述道：“官方是有驿站的，但是只可以官府使用，宋太宗时放宽至官员亲眷可传送家书。”
潘娴霏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你要为百姓谋福。”
赵玖避而不谈，只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潘娴霏大震。
殿中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潘娴霏抬头瞪着房梁，半是发呆半是思索，思绪飘忽的厉害，浑身都有些发抖。
赵玖许久不见她回话，终于把头扭回来，却看见这姑娘伸手盖住了自己的脸，仰靠在椅背上，一时不知是什么表情。
他拿不准潘娴霏是什么想法，但以一个男朋友的身份，赵玖还是起身走到潘娴霏身前，伸手去覆上她遮在眼前的手，放轻声音：“怎么了？”
潘娴霏语带哽咽地答：“你究竟是什么人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呢？”
赵玖一时失语，复而莞尔：“我这种是什么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潘娴霏喃喃低语，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与赵玖听。
赵玖弯腰，将潘娴霏的手拿开，两人相视。
潘娴霏眼眶微红地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什么来。
可赵玖只是继续摆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淡淡道：“并非是我在自谦，只是若你能不被礼法束缚，去军中、去田间看看，你若见过张永珍，你若见过河北八字军，你若见过废池乔木……你接受的教育也会让你这般，希求百姓过上好日子的。”
潘娴霏热泪盈眶，一语不发。
这种高洁之士之所以备受推崇正是因为实在稀少啊。
她永远会为赵玖垂怜弱者的英雄豪气折服。
她永远会为赵玖悲悯百姓的百转柔肠心动。
潘娴霏深吸一口气，再次问了一遍之前问过的问题：“如果有选择的机会，你真的会回现代吗？”
赵玖忽而笑了，揉揉她的额头：“我现在是万民之主啊。”
他不会回去的。
潘娴霏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她永远会为赵玖与生俱来的责任心而感动。
赵玖怜爱地看着她，为她拭去泪水：“不哭。”
潘娴霏摇摇头。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赵玖以一种强者的姿态怜悯这大宋百姓。
潘娴霏其实就是这芸芸众生，就是这普通百姓。
她想咸鱼，安生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求荣华，不求上进，有自己的小窝，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为世俗的事情烦扰，去欣赏世间美景。
而这些日子，是千千万万个赵玖这般的人创造出来的。
潘娴霏不像一些带入主角的读者，看赵玖挽天倾，豪情万丈，宛若自己也有此等翻云覆雨的能力。
她其实更能代入一些小人物。如田间老农，如战场小兵，如失足妇女，如佛佑神佑。
她自己就是那普通人中的一员，或许为了田间新苗欣慰，或许为了战友丧生悲痛，或许为了亡故家人祈福，或许为了流言蜚语烦忧。
赵玖则是救万民于水火的世外来客。
他是一个象征。
是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是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潘娴霏喟叹：“我又是何德何能……竟与你相知相爱？”
赵玖捏捏她的粉腮：“我也只是普通人，你不必神化我。”
“神爱世人。”潘娴霏抬眸：“我不信有神，但我有你。”
赵玖顿住，哭笑不得：“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潘娴霏摇摇头，跟着笑起来：“好了，我们再来谈谈这物流吧。”
赵玖珠玉在前，她怎么也要把自己从芸芸众生里扒拉出来了。掌握历史，掌握先进的意识，掌握无数总结经验与知识，她日后，可是要登上万民之母的后位的。
怎么能尸位素餐呢？
这不仅是在打赵玖的脸，更是在打万千女性的脸。
潘娴霏走出宫殿，只觉随着热浪扑面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通达畅快。
她也应是一位强者。
寸寸山河寸寸银，万万百姓万万金。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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