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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厚此薄彼

    兵贵神速,官家第二日天蒙蒙亮就直奔洛阳去了。

    潘娴霏醒来看见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也莫名空落了一阵子。

    只不过很快她就打起精神来。

    这阵子闲,她除了养胎,也刚好可以陪陪佛佑神佑。

    佛佑跟神佑还不知道自己要迎来新的家庭成员,只不过这段时间学堂放假,潘娘娘也做主给她们放了“寒假”,两位公主这几日正被吴夫人带着做女红。

    说是做女红,也就是给点废布头和针头线脑的,让她们摸一摸,并不真要奴役童工。且这针线活费神又费眼,就算玩也不许两位公主长时间玩的。

    木樨担心外头地面上冻,怕潘娴霏摔跤,每日都早起用盐撒两遍院子,所以潘娴霏还能比较悠哉地在院子里散步。

    天气晴朗的时候会带两位公主去艮岳转转,就是要离鱼塘远些。

    神佑近来活泼了许多,也可能是不大的皇宫里,少见外人的缘故。至于押班之类,早在神佑第一次对陌生男性表现出抗拒的时候,就被勒令不许踏入二位公主的侧殿了。

    这还是四月份的事,当时潘娴霏就与佛佑神佑谈了心,说公主侧殿里不需要有公主抗拒的人和物,侧殿外则就不是公主一个人的世界了。

    话说回来,这次蓝珪大押班跟着官家一同离开,冯益则被留在了宫里。

    冯二官向来会谄上媚主,服侍起人也周全稳妥,赵玖行前还特意嘱咐他要精心侍奉潘宸妃,他哪敢掉以轻心,自然是殚精竭虑,尽心尽力。

    冯益两年前试图奉上美人给官家,被斥责了好一通,但吴夫人还是被太后送来了。后来官家则以为他服侍的太好,想找理由给他送走,以免自己沉溺享乐。

    不过潘娴霏有孕后,官家又想起了他。毕竟,物尽其用可以说是咱们赵官家最擅长的事。

    这冯二官惯会揣度上意,怎么会不知道官家对他隐隐的排斥?可是侍奉的太好这事,他又哪里想得到?这次难得官家又重新启用了他,冯二官只想牢牢抓住机会,不说让潘宸妃美言几句,只说能让官家回来看到潘宸妃气色红润,他就算是有大功劳了!争取能让官家看在眼里,“回心转意”。

    为了这,可怜他一个押班,每日下了值还要小心翼翼地去寻潘岳丈手底下的小医官,问些怀孕妇人的当心事,不说官家这个亲爹了,比潘娴霏这个孕妇自己还兢兢业业。

    潘娴霏看在眼里,发笑之余也难免有些可怜他。

    毕竟是皇宫里,又是太监,无儿无女的,荣辱全系在官家手里……比侍女要可怜多了。

    若是活的短,也享不了几天福;若是活的长过现在的官家,新皇登基,顶天也就是个守皇陵的下场,运气不好,说不得会被新帝拿来祭天呢。

    所以潘娴霏对他也一向是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的。

    说白了,受过现代平等教育的潘娴霏,只拿他当赵玖的贴身下属而已,谁又比谁高贵呢?

    只是她近来发现,木樨与冯二官越走越近。

    倒没别的意思,潘娴霏是拿木樨当半个朋友看的,眼见着了总要问一嘴的。

    木樨正在将饭盒中的碗碟摆在桌上——这饭盒也是冯益一路从厨房送来的——闻言一愣,然后有些无措:“娘子,我与冯二官并没有什么首尾的。”

    “什么首尾?怎么讲的这般难听。”潘娴霏哭笑不得:“我只是看见了问一嘴罢了。”

    木樨望了望她的脸色,有些迟疑:“其实冯二官早先的时候便帮了我许多忙,有些重活女儿家确实是不便做的……”

    潘娴霏颔首:“是我考虑不周,只是这怎么不早说?人家帮了你,你又是我面前最好的……我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木樨连连摇头:“哪至于让娘子表示,我全都还回去了。”

    潘娴霏点头:“是该这样,咱们礼尚往来,不欠人的。”

    等潘娴霏和二位公主用完膳,又看见冯二官笑容可掬的在门口候着,佛佑见怪不怪,神佑也习以为常了。

    待潘娴霏例行饭后散步时,木樨扶着她,忽而小心翼翼地问:“娘子先前问我,何时想出宫……”

    潘娴霏一怔,反应过来:“可是想出宫了?”

    木樨连连摇头:“怎么会!我早就想好了,要一辈子都陪着娘子,绝不出宫的。”

    潘娴霏无奈道:“你好端端的,长得又好,又有积蓄,现在能文能武,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陪我关在这宫里一辈子做什么?我都替你亏得慌!”

    木樨微微笑起来:“宫外又比宫里好到哪里去了吗?”

    潘娴霏醒悟:“可是不想嫁人?也对,三姑六婆,总有些不开眼的,说不得还不如宫里爽快……”但她转念又想,“我只是寻思,你大好年华,被困在这宫里,多少有些亏了。以你的条件,出宫时我再给你补贴些,你不嫁人不也能活的自在?总比在这宫里卑躬屈膝的强吧?”

    木樨都有些目瞪口呆了,听到后面,却开始泪眼朦胧:“娘子,有你这话,我便一辈子老在宫里,都是值了。”

    潘娴霏早已习惯她的眼泪攻势,无奈地掏出帕子:“怎么还这般爱哭……往后老了,我天天跟你说些掏心窝的话,看你一个老太太还哭,羞不羞。”

    木樨破涕为笑:“娘子又笑我。”也是听了潘娴霏的话,她下定决心,坦诚道:“不瞒娘子,我是真心想在宫里陪着娘子的。但前几日,冯二官来问我,能不能考虑嫁他……”

    潘娴霏一愣。

    木樨干脆道:“我当时没想清楚就拒绝了,他瞧着虽然有些低沉,但也有点果然如此的样子。”

    潘娴霏面朝着木樨,凝重道:“当时没想清楚?”

    木樨抿唇:“这几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我,我也看在眼里,平日他对我的好,我也记在心里。”

    潘娴霏怔了又怔,欲言又止。

    木樨坦然笑道:“我知他不能人道,宫里的押班许多净身时落了病根,说不得也未必活的长久……可是娘子,我近来夜间总是辗转反侧。”

    “……”

    “我有幸跟着娘子学了些字,昨日看见娘子思念官家,练字写的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忽然就有些明悟了。”木樨继续道,面色微红,但眼神明亮:“我想嫁他。”

    潘娴霏有些震悚,一时不能言语。

    木樨也不好意思地微微低头:“也可能,宫中从前宫女与宦官都叫对食,但他却说嫁娶……”

    情人眼里出西施,潘娴霏了然。

    她沉吟片刻,有些拿不准:“我并不很了解他,只知道他是个体贴人的。但你确定想明白了?”

    木樨点头:“我真的想明白了。”

    潘娴霏便笑道:“等官家得胜回来,便我做主,给你俩摆桌酒。我还要问问,他怎么就把我的心上姑娘给哄了去呢。”

    木樨羞红了脸:“娘子怎么又取笑我。”

    潘娴霏温和道:“并非取笑,你确实是我心里的姑娘,我只盼着你一辈子都平安喜乐的。”她看木樨又有眼泪汪汪之势,立刻转了话头:“不过想来你这般好,他真是三生有幸能得你垂青!知道我是你背后的靠山,想来也是做好一辈子对你温柔小意的准备了。”

    木樨噗嗤笑出来,跺脚:“娘子又浑说。”

    “且让他再等等,待官家回来我与官家说了,你再告诉他这喜事。”潘娴霏点了点木樨:“可不许让他提前知道!”

    木樨点头:“我省得。”

    看着木樨这般活泛轻松,潘娴霏只觉欣慰,这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她对木樨的心意也让这姑娘放下了许多身份的桎梏。

    只是她又忽然想起来了:“看来我以后是不能随便写些情啊爱啊的东西了,难得写了一次,倒便宜了冯益!”

    木樨微微羞涩地撇开头,也不接话。

    潘娴霏啧啧,待回了房,习惯性地想跟赵玖分享这件喜事,才想起来,官家已经走了好几日了。

    一时难免有些扫兴。

    但潘娴霏向来擅长调节情绪,开始盘算着挑个良道吉日,又想着要给木樨准备什么样的惊喜。

    还琢磨着要不要婚礼前日跟那姓冯的放些狠话,又考虑到二人结婚了总得腾出个婚房吧?

    方才的低落也就随着这般胡思乱想一扫而空了。

    潘娴霏散完步后喜欢喝茶看会书,结果今日书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等到木樨来催她午睡,这才回过神来:“怎么说都算喜事,今个儿我心情好,延福宫里每个人都发些赏钱吧,比照平日过节就行。”

    木樨轻轻颔首:“替他们谢过娘子——娘子,该更衣了。”

    潘娴霏从善如流,脱了外袍。不用探她都知道,被子里放着好几个汤婆子,早被熏的暖烘烘的了。

    心中暗叹,木樨如此待她,自己又怎么会不以诚待回去呢?

    木樨悄声撤去炭炉,又重新糊上窗户纸,自己则在外间胡乱披了毯子卧下。

    宫里知道潘宸妃午睡的时候到了,也全都放轻了手脚,除了轮班当值的宫人,其余也各自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