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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今年的初冬,冷的十分异常。只要一出门就感觉被关进了冰库之中,俨然就如同冻成了娃娃头冰棍。

    自从那天从花鸟回来后总会做一些奇怪的梦,虽说大部分醒来后都会忘记,可每次都会在胸坎中留下一阵着落寞的惆怅。就好像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微红的眼眶常常提醒着我。

    昨晚,我绞尽脑汁的打算给前辈写一封告别信,心想是为了照顾我至今的前辈写一封类似感谢信的告别信。为了把握好尺度和感情,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构思怎样写才不会显得做作。我左思右想,到最后,我的告别信中只留下了两个大字,“再见”。

    前辈很有才华,是一名年纪轻轻就在国内外享负盛名的小说家,他擅长用精彩的剧情来带动读者的情绪,并把其拿捏的死死的,就像是人生来就会呼吸一样,读者也会顺其自然的按照他想表达的方式去理解其故事。因此许多追捧他的粉丝给他取了一个奇怪的名号“书本上的资本家”。前辈的作品生来就有这种可怕的魔力,思想上的垄断可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纳闷的是,这样的天才的总有那么几个古怪的性格。前辈天生性格孤僻,不爱露脸,也不喜欢参加社交活动。据统计,无数次的颁奖典礼他一次都未参加,无论有多重要的场合,他都能缺席。我记得,上次市里颁发文学奖时,主持人开场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年我们又看不到他了”。

    在闲暇时我问过他为什么看得如此淡薄云烟。

    他说:“我写小说,大家看着认同不就好了嘛,为何偏要见一见写小说的人呢。我发表的是故事,又不是时尚模特走秀,再说华丽的服饰下还有个设计师呢。”

    “可你总不能什么都让梅编辑去做啊,更何况她和你的关系....”。

    “我已经做了我作为作家该做的事情了,她也在做她该做的事情。况且在其他方面,我在和她的出版社签下契约时我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有拒绝所有出席的权利。”

    他厌烦了,便会埋头进入他的世界不再跟我争个你我。特别是每当他拔得头筹的时候,他就会断然拒绝和你再扯高低。因此,我从未胜过他,也或许我压根就认为他是不可战胜的存在,所以才总是和他争不过吧。

    那天也是这样,也就是我初来乍到的日子。当时编辑把我安排到了这间屋子里时。他正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打量着我,说实在的那种感觉让人不寒而栗,可恍惚间我又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柔和。当然我知道这不可能是我。因为他敏锐的目光早已化作一把锋利的剪刀,把我的存在感一一剪断后,把他的热切传到了我身后的编辑身上……

    这些糟糕又好笑的往事,一想到我就会笑出声,心想着当初该怎么回怼他的刁难才会让他甘拜下风。可又转念一想,这终究是没有结果的无稽之谈。

    我扶了扶额头,有股说不出的惆怅在我心中弥漫着。我背起了行李缓缓走出了房门。在走之际,我扫视了一遍简易的客厅,把它们牢牢记在了脑海中后,我关上了灯,锁住了房门,提着一些简单的行李缓缓走出了公寓大门。

    这时,我想起了前辈出差之前叮嘱过我的话。而到现在,在我突然打算诀别之时,我终于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季秋,不论出去多久,出门都不要忘记带上你的钥匙。”

    刚走出公寓大门,我就习惯性的仰起头看向我房间的窗外,痴痴的从不同角度寻找着那盆我喜爱的石兰花的身影。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脚步声“啪啪”的传到了我的耳边,敢情都吓得我往前迈了好几步。

    没想到,竟是我前邻居穿着拖鞋硬是从二楼追了下来。她穿着一件百合花纹的睡衣,脸上贴着面膜,而头发可能因为刚洗过的缘故在白日下闪闪发亮,隐约中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终于要走了吗?季先生”。闫护士气喘吁吁的对我说道。

    我缓缓的点了点头,这次的离开也是突然间决定的事,我没有犹豫,也没有跟除编辑以外的任何人提起。对此,如今却被邻居发现正要离去的我,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尴尬。按理说多受人照顾的我,我本该一一向周遭好好道别的,结果却还是习惯的试图逃避麻烦就想躲过去。果然侥幸就出现了意料外的事。我无力的微笑着,此时真想找个缝儿一头转进去。

    “嗯,差不多了,一直以来多谢照顾了,我本想安定下来后再来好好道谢的,结果不曾想被发现....。”我竭力的想掩饰自己的罪过。随后我又不好意思的深深鞠了一躬。也许是这样的感谢比较诚恳吧,我也昏头昏脑的不知道自己干了件丢脸的蠢事儿。

    闫护士似乎被我的举动吓着了,连忙把我搀扶了起来。“哎,这样的举动真的不至于,是我们家小前一直以来受您照顾才是。这是一点谢礼,还请您收下。”

    “这.....不太好吧”。我有点想拒绝的说道。因为想着拿着这么多东西坐车麻烦,就一心一意的想推脱掉。要放在平时的话也就推搡推搡,可到如今我还真不想要。

    “不是怎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些从老家带回来的特产,本想找个机会送给你们的,结果恰巧看到你要离开了,也正好当饯别礼,还请收下吧。”

    她直接塞到了我的手里,一点给我推脱的机会也没给。就像往日一样,这些好事的人们总让我无可奈何,人之间的交际就如梅干那般有着又酸又甜的味道。

    “对了,季先生,精神科的陈医生托我把药给你,还好我正打算休息时看了看窗外,不然可就麻烦了.....”

    她小咳了一下,随后理了理嗓子,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

    “言归正题,季先生,陈医生托我把药给你送过来,特别让我亲自再叮嘱你几句。药一旦产生效果就立马停止服用,如果过度服用会有导致脑衰竭的危险,切记。”她把最后两个字拖得很长,药也是在说完话才给我的。

    邻居是之前我在治疗医院的护士,也是托她才能在外国买到治疗治疗特殊的精神疾病的特效药。受人于恩,就得耐心的听着闫护士唠唠叨叨的忠告,尽管最近我一直听到耳朵生茧子了,但还是坚持认真的听了下去。

    这时,脑袋突然一胀,我的眼前变得一片恍惚,看着眼前摇摇晃晃有着多重人影的闫护士说着模糊不清的话。在那一瞬间我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就好像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闫护士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她焦急的把我唤醒后,我仍旧站在原地似懂非懂的听着她的话。从这时起,她的话少了许多,随后把必要的事情赶紧讲完之后,带着苦笑摇了摇头示意我已经无话可了。

    “那就这样吧,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晚些时候还要上夜班。季先生,你的情绪一定要放松,如果忍受太多的话.....。”闫护士踌躇了一会儿,最后把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对不起,季先生,那我先走了。”她留下这句话后,就挥着手向我告别了。她刚回头时的表情,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那种带着怜悯、惋惜的表情,不禁让我有股莫名其妙的难受,这可比难听的训斥还要伤我心三分。

    ......

    我可能一直都这么稀里糊涂的吧,一直都给别人添麻烦。我在踏上出租车的最后之际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我曾经住过的地方。曾经的我对这的一切感到陌生,对新环境感到恐惧。而如今,这里已成我熟悉的事物,变成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能容纳我的角落。

    我是在不经意间来的过客,理所当然也会在不经意间离开,不惊动任何人,不打扰任何事。如在深山中沉睡的炊烟,总是戏谑般的飘散在云雾之中,让人难觅其踪,难辨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