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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编辑派我去的地方,是我童年最初生长的土地。也不知过了多少年了,我都始终都没有勇气再一次沾染它的颜色。自打我被父母带出青山以后,十来年无一日回到曾经生我、养我的大山。当然,父母亦是如此…

    被遗忘的人,仿佛从世界消失了般毫无踪迹。苦苦寻觅半生,谁又能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有很多次下定过决心要回去看看的。可是,每当站在站台时就会止不住的退缩…最后的最后,人便。就这样日积月累后,时间又成了阻碍我返乡的又一理由……

    “都已经这么多年没回去了,估计回去也只能看到爷爷奶奶失望悲伤的表情……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回去算了。”

    可是,万一有回去的借口了呢?

    ……

    此行的目的地是编辑买的一栋别墅,据她说这座宅子经她手前放置了十来年。在昨年经历了编辑的改修后焕然一新。我的任务便是替她住进那所房子后,在里面完成自己的工作。

    这样的事情听起来玄幻,比起这个我还经历过更离谱的事情。于是乎当时我还是镇定的问了下去。

    照片上的建筑物是一座年代久远的西洋古宅。起初我还纳闷为何编辑会给我它曾经的照片,可在她解释了一番后,我终于理解了她的用意。她似乎正让我回忆起的一些事儿。

    “你难道不认识吗?”编辑用怪异的语气回了我一句。

    “我已经搬大山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庞大又精致的西洋古宅。”我翻动着一张张编辑交给我的陈年照片,其中有张照片中一位穿着地主装为宅子剪彩的中年人尤其显眼。

    “抱歉,我知道自己可能忘了一些事。但我肯定没见过这样让人印象深刻的宅子…是的,我肯定。”

    编辑也看出了我的迟疑,她当然了解我现在的状态有多糟糕,心知如此,却仍然追问着她想了解的一切。

    “哦,对了。这是它现在的照片,你还有印象吗?我尽可能的保留了他20世纪末时的模样,虽说也进行必要的改造了…”

    那是一张年迈的照片,泛黄的相片上有一对夫妇正对着镜头前方笑着。女的脸因为岁月的冲刷模糊不清了,而那个照片里的男人却让我倍感不安。

    “他是谁?!”我指着照片里的男人焦急地问道。

    “小秋,你先别急。冷静的想想他是谁?

    “他是?”我的脑袋里闪过了一些零碎的画面,仅仅是一瞬之间。脑袋就莫名产生了迸裂感。

    “替我照顾好她们”。模糊的记忆中隐约想起了某个人临终前对我说过一句这样的话。

    然后,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两张人脸。她们的脸上即使没有五官,而我亦能分出她们各自是谁…就算再怎么相似,我也深知她们不同的灵魂。

    “又来了,这对双胞胎究竟是谁呢?”我睁开眼面对着陌生的天花板自言自语着。

    虽说编辑家的沙发很软,但这一觉依旧没能给我送上好的睡眠。

    我举起手,试图抓住吊灯垂下的光。可转念一想,又摊开手看着自己背光的手心里那让人安心的黑暗。

    编辑在外面和电话里的某人争论着。而茶几上正放着我从闫护士哪儿拿来的药。碍于我精神不稳定的缘故,我们最终提前结束了会谈。

    编辑眼袋很深,明显的疲惫之下仍作然一身轻松的模样。可如今到了这种程度,已然盖不住。

    “抱歉啦,小秋…这药我看还是尽量不要吃了。”当时我眼看编辑把药拿了起来,似乎是有意想收走药的意思。可下一秒她又闭上双眼无奈的对我冲出了一个微笑。

    “果然还是让她来好好负责吧”。说罢就又把药放回来原处,和我叮嘱了几句后,起身便匆匆离开了她家的家门。当时我也不知去了哪里,只记得那忧心忡忡的模样很让人担忧。

    距离上一次和编辑谈过后过了三天。按照约定时间,我提前来到了南汽车站等候,据编辑所言会有人陪同我一起去往那座和我有关的宅子。

    今天车站里的人格外的多,我躲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窥视着车场里那颗既庞大又吸引人的银杏树。它很美,虽说那是一种艺术中的孤独美...我默不作声的笑了笑,我试着重新回味那些怪异的梦。

    不知为何,我得出了一个令人室息的答案:

    梦里的自己比起现实更像是在活着。

    ……

    “有时候睡觉也不算是什么好事。”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耳畔,挡住了我前往梦乡的脚步。

    面前的女孩甜蜜微笑着说道:

    “早安,您还认得我吗?”

    阴沉的天空之下,太阳稍微拨开了一点点面纱。我抬起头打量起女孩,她的那双眼睛仿佛拥有魔力一般,散发着一种既神秘又吸引人的蓝色光芒。

    我不自然的摇了摇头,只见她顿了一下。随后缓缓说道:“这样啊…”。她俯身坐在了我的一旁。表情略有落寞的看着自己那双白皙的手背。

    “我也该知道是这样的...…对了,这个给您。”。

    那是一封出自编辑的信,它由拥有薰衣草香味的笔墨写成。除了工作方面的一些总结外,她还提及了陪同我的人。

    “夏萤?”

    “不是,是夏萤,不是虾仁也不是吓人。为什么每个人的发音都那么怪呢!”。她不服气的说道。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的说叨着。

    她的眼睛像是悦动的音符般随她跳动着,以至于我都有些害怕她的无瑕的光芒会刺伤我孤独的灵魂。更何况那是一种工作意义上的同居…要让人知道了,实在是让人脸上无光。“您害怕吗?”她冷不丁防的说道,并带着一种调戏的意味。我摇了摇头也没有吱声,只是看着眼前流动的车流陷入了茫然。

    她在看着我。不过她在打量着什么更深远的东西,那东西如果也让她看到了一定也会感到迷茫困惑。但她现在倒是一脸干劲。看上去似乎是想给我打气?

    ……

    等车的这段时间里,寒风不留余力的吹奏着北方悲情调。落叶,比起我更懂得其中的情调,只见它的舞步收放有张,不时在天空与地面来回翩翩。

    我们的隔壁坐着一对母子,男孩趴在母亲的怀中呼呼大睡着。他嘴角泛起的笑容让我不禁有些怀念起从未出过青山的奶奶。

    “真好啊~”。

    “什么真好?”我以为她跟我说话便疑惑的回应道。

    “没什么,没什么。”她是如此匆忙更正着。她的视线一直在环顾着人群里的一切,似乎在刻意观察着她关注的一些事物。

    “您和您的母亲是怎样交流的呢?”她突然开口说道。

    我愣了一会儿,一时间也答不出个所以然。关于如何和母亲交流这种事,一般家庭的我还真没有去认真思考过。

    我摇了摇头,想到小时候我也缺少过母亲的陪伴,便陷入了一段不快的回忆。每天放学看着那些撒娇的脸,我也幻想过我的母亲从远方奔赴而来。

    她似乎并没有意料中的那么悲伤,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情怀…

    “顺其自然呗。”我喃喃吐露道。

    她看看我,我看看她。四目环环相觑又汇聚在了同一个前方。

    “那您还记得我吗?以前在中山公园见到过您。”她悻悻的说道。

    我不敢确定的摇了摇头,她或许是我丢失的记忆中认识的某个人。可现在已经遗憾的全然忘记。

    “那我们以前认识很久了吗?”

    她笑了笑,她的手拇指不断地摆弄着保温杯瓶盖“我想见过一面就足够了。”

    我皱了皱眉头,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她。

    “对了,您已经忘记了吧……”

    “编辑都给你说了吧,有关我在服用精神药物的事儿。”

    我面无表情的说到着,只见她沉下了脸,似乎露出了些许恐惧的神情。“你没事吧”我好心的提醒道。

    “啊?没事没事。”她急忙的如此说道。我刚才只是想起了一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儿,只是您或许已经不记得了…...”

    本以为她接下来会解释,但是她却停止了言语。她脸上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愁容,总之明显有心事说不出口的感觉。

    “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本想说一句漂亮的话来打破尴尬的,谁曾想却因为着凉喉咙里只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我努力的整了整嗓子,可再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于是我只好回避她的视线,害臊得回避了脸。

    她呆呆的看着我好一会儿,随后露出了一些诧异的神情,最后又噗呲的一阵发笑。

    “是啊,我们有的是时间。”她是如此开心的重复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