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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

    冯冲从来没有问过李晚家里面的具体事务,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从不在意李晚的过去,但他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李晚心里住着一个小人,那个小人虽然藏的很深,偶尔在不经意间看到那迷茫的眼神中透露着仇恨,让人感到恐惧,和绝望。

    这可怜人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异常勤劳,一看就是从小到大干活照顾自己过来的。冯冲没有感觉到李晚的丝毫敌意和阴谋,相反这孩子有的时候很老实,不怎么喜欢去做一些出格或者有挑战性的事情。所以当李晚笑着说出好奇的时候,他明白了,这小孩心中的小恶魔一直都在蛰伏着,但利牙并没有对准眼前的人。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冯冲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转头对李晚笑着说道,“走,回去吃饭,今晚吃酸辣水煮鱼!”

    李晚笑着点了点头,他也看到了冯冲眼中的忧虑,他不在意,因为在这个世界,他知道他该对谁好,该对谁不好,其他的只要没影响到自己都不重要。

    日子一天天过着,在腊月二十这天,村子里面来了一位中年男人,他冒着大雪,被冻得瑟瑟发抖,衣服全被雨雪打湿,狼狈不堪。

    随意在村子里面打听了一番,知道了他要找的就是前几天的那具冻死骨。

    由村里的老人带领着男人走到那间偏僻的木屋,打开了大门,人们抬起了棺材盖,男人走进去沿着棺材边走了一圈,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跌坐在地上,失声痛苦起来,外面的吃瓜群众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哀嚎,也泛起一丝兔死狐悲感,唏嘘不已。

    冻死的那人是男人的亲弟弟,楚州人士,前些年参与广王叛军,当了一个小小的排头兵,在一次战斗中,整个小队的人除了他都死了,当时他从尸海中爬出来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脑子从此不太清醒,人疯了。所属部队的长官一看这种情况,赶忙塞了几两白银,将其遣返回家。然后回到家中病情好转,但整天无所事事,闲不住,想着再出门参军,走到半路病发作,迷失了方向,一路走到了赣州,恰巧遇到大雪,估计当时不愿与人打交道,于是就想着躲在船里过一晚,结果就被挺过去,活活冻死在了这个寒冷的冬天。

    男人当晚在村子里面找了一户人家住下,跟村里面的老人一合计,马上就要过年了,几百里的路程太过遥远,一个人背着尸体回去还要操办后事,怕到时候影响过年,只得出点钱请赶尸匠,将尸体快速送回家。

    村子里面的人从男人那里领取了辛苦费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了赶尸匠。

    等了一整天,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尸匠唐力穿着一身黑袍,带着斗笠,背着行囊,晃晃悠悠跟在村里人的后面,来到了这里。一路上热情地跟看到的所有村民打着招呼,看到小姑娘也随意出言调戏着,小姑娘们躲在大妈们身后翻着白眼,红着脸啐了几嘴。

    唐力背着手,像个视察工作的大官,仰起头嬉笑地说着,“别这样对我,我可是个好人了,这位小姑娘可曾婚配,未曾婚配可否考虑一下老头我,我至今单身,麒麟臂已至化臻境界,跟着我吃香喝辣还舒服,可不美哉!”

    小姑娘旁边一位胖婶护住小姑娘,像个护犊子的母牛,上前指着唐力喷着口水说道,“真不要脸,你都可以做她的爹了,个老不死的没个正形。”

    人群中发出欢快的笑声。

    唐力吃了瘪,涨红了脸吞吞吐吐说道,“爱情,你懂吗,爱情!年纪不是问题!”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讥笑。

    原本沉闷至极的整个村子变得愉悦起来。

    躲在人群中看戏的李晚感觉到每个人内心的恐惧感也小了很多,木屋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唐力将斗笠摘下,漏出一头白发,整个脸也布满了皱纹,双手像鹰的爪子一样,皮包裹着骨头,瘦而又有力。

    环视一周,他将众人看了一遍,叫出了横死他乡的家属,随意问了几个关于男人的问题和尸体的基本情况,在没说什么。

    然后嚷嚷着赶了一天的路,快饿死了,家属出了点银两让最近的人家做了一顿酒菜,端到屋门口,搭了一个小棚子,唐力坐在地上和男人随意吃吃喝喝着。

    人们也赶回家吃了晚饭,大家都迅速吃完晚饭,冒着鹅毛大雪又堆在门口,准备看唐力的表演。

    然而唐力吃饱喝足后,站起来伸了一个老腰,转头看了看木屋里面,驱散了看热闹的众人,领着家属在木屋里面简单地做了场法事。问清了男人的家乡地址和路线,谈好价格后,便将男人也打发走了。

    自己在木屋待到深夜。

    人们在温暖的被窝里面终究还是没有挡住席卷而来的困意,逐渐沉沉地睡去。

    李晚躺在被窝听着不远处冯冲一家三口平稳的呼吸声,始终睡不着。

    兴奋,实在是太兴奋了。李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兴奋,从来没有过,横竖睡不着,于是他摸黑穿好衣物,蹲在门边,透过缝隙看着外面。

    外面一片漆黑,片片白雪洋洋洒洒,不见一个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一阵铃铛声,若有似无,从远处传来,缓缓靠近。

    李晚瞪大眼睛,看着外面,远处两个黑色的人影缓缓走来,在厚厚的雪地里踩得嘎吱嘎吱响。

    两人慢慢走近,李晚看清了一些。

    两人排着队一前一后,低着头行走,都穿着一身黑袍,连体的帽子将头包裹得异常严实,看不清楚脸庞。

    走在前面的唐力嘴里念叨着,“落叶归根,前方避让。”

    音调十分怪异,配合着铃铛的声音,像是远方的人在唱着歌,忽远忽近,让人不寒而栗。

    李晚却不害怕,呼吸越来越急促,反而越听越兴奋,忽然有一种想要推门出去,跟随其后的冲动。

    “咦?”唐力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李晚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