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实的谎言
审讯室里，范力已经从嗑药的状态中好转了。
当宗士衡走进来时，他正在喝水，很专注的喝水。
神态一丝不苟，没有多余的动作，对着微烫的热水轻轻吸溜一口，感受着在口腔之间的滚动以及顺着喉咙滑过时的轨迹，好似一种至高的享受。手和脚上的特质锁铐以及电子屏蔽器没有影响他动作的流畅性，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范力也没有看进来之人的面容和他们的动作，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接下来的审讯和自己未来的命运。
左宋站在审讯室双向玻璃的另一侧，旁边是负责范力的执行组警员。长着一张圆脸，带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胸前是他的铭牌，写着陆家。他此时正坐在屏幕前翻阅着范力的资料，见有人在，就顺势开口聊了起来。
“你知道吗，他的原名叫任理。”
左宋微微一愣道：“他改名了？”
“没错。”陆家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他在大陆时是一家中型公司的高级经理，家里很有钱。有一个全职太太和一个可爱的女儿，只不过AI毁了这一切。”
“因为万念俱灰吗？”左宋嘴里自言自语，看着范力优雅的喝水动作。这一刻，他仿佛穿透过时间的层雾，看到了这个男人坐在明亮奢华的客厅中，慢悠悠的喝着水，望着收拾衣服的妻子以及和宠物玩闹的女儿，嘴角露出微笑的样子。
“你很自在。”宗士衡的想法和左宋一样，他一眼就看出了范力此时的状态不对，这不像一个即将受刑的囚犯，倒像是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上司。
范力不说话，只是继续喝水。
一直沉默的络腮胡走到他面前，从携带的箱子里拿出几个圆形的吸附式设备。安装在他脑后、胸前和手腕，然后给自己带上耳机，坐回椅子上，通过单片眼镜看着面前可视化屏幕上的条形波纹。
“这是一套测谎设备。”宗士衡微微笑起来，眯起眼睛。“它的准确率高达百分之百。”
范力撇了撇嘴角。
宗士衡见状道：“不信？那我们试一试。我问你答，你可以说真话，也可以说假话，也可以真话里面套着假话。”
停顿了片刻，宗士衡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有几个孩子？”
范力眼皮低垂，眨了下眼睛，放下水杯，回答道：“3个。”
“他在说谎。”络腮胡开口道。
宗士衡扫了一眼旁边终端的条形波纹道：“没事，你的孩子是不是叫任可欣？”
“是的。”
“真话。”络腮胡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范力，给人一种看穿人心的感觉。
宗士衡看着范力皱起来的眉头，发自内心的眯起眼睛，他很喜欢此刻营造的压迫氛围。很多犯人，乃至警局内部的人都是因为抗不过这种心理压力而老实交代。他相信这一次也会是一样。
继续询问，宗士衡渐渐加快语速：“接下来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你改过名？”
“是的”
“真话。”
“改名是为了逃避过去？”
“不是。”
“假话。”
“你很自责自己当时没有救下妻子和女儿？”宗士衡死死的盯着范力的眼睛。
“是的。”范力低垂着头，看起来颇为无力。
“真话。”
“你讨厌一切AI？”
“是的。”
“真话。”
“你靠违禁品回味与妻女一起的时光？”
“是的。”范力眨了眨眼，表情有些松弛。
“真话。”
“你是违禁品的购买者？”
“是的。”
“假话。”
“你是违禁品的售卖者？”宗士衡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语气。
“不是。”范力迟疑了一下，额头开始出现冷汗。
“假话。”
“你的上家在外海？”宗士衡穷追不舍。
“不是。”
“真话。”
“他是你认识的人？”
“不是。”
“假话。”络腮胡戳破了谎言的气球。
“啪！”
宗士衡一拍桌子，严厉道：“不要再试图隐瞒！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瞒不过我们！如果你不想你的妻子和女儿在另一个世界嘲笑你，就不要再一错再错！告诉我，你的上家是谁！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货源！”
而当范力听到妻女后，本来沉静的表情终于被打破。他咬着牙，压抑着怒火，面部甚至有些不受控制的抽动着，抬头看向宗士衡。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你们这群已经被腐化的虫豸，根本没有资格去了解祂，了解伟大的神圣！”他肆意的嘲笑着：“你以为我在做什么？卖违禁品？哈哈哈哈，我是在净化！那些模仿AI的人罪无可恕！”
“但他不是AI！他是人类！”宗士衡不甘示弱的盯着他，表情严肃。
“人类！什么是人类？没有了仇恨，你们就应该灭亡！”范力激动的想要站起身，却被沉重的枷锁阻挡，他只能佝偻着身体，仰着头，口沫横飞：“你们不是经历者，怎么敢妄言放下仇恨！去你妈的！老子就是要杀，要杀光那些AI和追随者！反正老子家早没了，贱命一条。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继续苟活！我就是为了这一天！”
“扑通。”范力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球中的血色突然放大蔓延，短短一瞬间血丝就如同蜘蛛织网版缠绕了整颗球体。随后他闷声倒地。
“该死！快通知法医！”宗士衡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状况，伸手把范力拖起来，却发现他已经失去了呼吸和心跳。
左宋和陆家也吃惊的看着这一切，本来以为很稳的审讯竟然死了人，这让左宋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觉得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他询问第二脑，尝试以系统的逻辑分析。但第二脑也不是万能的，在已知信息过少的情况下，他也给不出靠谱的答案。
没办法，左宋只能把想法藏于心里，准备抽时间仔细看一下卷宗。
当法医带着机器赶来检查完后，一切都随着白布的遮盖盖棺定论。警局内部对此事的结论是范力服用了过量的违禁品，导致他的心脏血管爆裂而死。不过法医提取了他的血液，通过检验查出他吸入违禁品的时间是早上十点二十七，这正是他在审讯室里喝水的时间。可水杯里并没有发现违禁品，而且他进入警局后就被搜查过，能保证身上也没有违禁品。所以查了一整天，也不知道范力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获得的违禁品。
“他肯定是被人投毒了。”警局天台，背靠着黄昏的海德尔一脸自信说着自己的推理，他凑到左宋旁边低声道：“我告诉你，他说的那个伟大的神圣，我知道是什么！”
“是什么？”左宋确实好奇范力死前的发言，没想到能从海德尔这里得到线索。
“那是一个崇拜古老者的教派。”
“古老者？”左宋并未听过这个词。
“旧世纪传下来的词语，听说是某种神明的意思。出自哪里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旧世纪的人特别崇拜神明。什么道教佛教基督教***教，结果核弹洗地，AI危机的时候，神明都没出来解救世人。所以大家就对这些神明竖起了中指。”海德尔说到这表现出了嗤笑的神色。
“人总要找个寄托。”对历史比较熟悉的左宋倒是可以理解他们的心理，毕竟人类的历史简直就是一部多种多样的灾难史，所谓的文明总是被某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毁掉。小到细菌，大到陨石。从历史的维度上来看，基本没有空闲的时候。
所以人类总爱幻想某种永恒的存在，并把自己寄托于其上。好似这样自己也能沾边得到永恒的未来。死后世界和轮回的说法正是这样创造出来的。
虽然现在大部分人类已经抛弃了对旧神的幻想和崇拜，但也总会造出新的神，来满足自己。
而古老者，就是从历史的尘埃里被拖出来的新神之一。
“这个教派只在外海有些名声，他们希望模仿古老者的生存方式，能够进入深海，获得永恒的生命。”海德尔看着远处开远的巡逻警车继续道：“他们内部，就用这句话来形容古老者，伟大而神圣。”
“所以范力是这个教派的拥簇之一？”左宋恍然。
“那他的违禁品来源，似乎也可以从古老者教派入手。”
海德尔撇撇嘴：“所以接下来有的忙了。该死，不管了。走，我带你去逛逛外海。”
“逛外海，为什么？”左宋并不觉得海德尔是个乐于助人的家伙。
“你刚从内环调过来，就算记住了地图，也不清楚外海的情况。”海德尔站直身体拍拍手：“我带你了解一下外海的真实情况。”
“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帮我抓罪犯啊！”海德尔理直气壮。
“我可不想一辈子老死在外海，兄弟，我还要升职加薪去内环潇洒泡妞呢！”
听到这话，左宋哭笑不得。
“走吧！”海德尔先走一步，对着左宋摆手：“快点跟上来，虽然你打架比较厉害，但对外海，还是一个菜鸟！”
当宗士衡走进来时，他正在喝水，很专注的喝水。
神态一丝不苟，没有多余的动作，对着微烫的热水轻轻吸溜一口，感受着在口腔之间的滚动以及顺着喉咙滑过时的轨迹，好似一种至高的享受。手和脚上的特质锁铐以及电子屏蔽器没有影响他动作的流畅性，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范力也没有看进来之人的面容和他们的动作，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接下来的审讯和自己未来的命运。
左宋站在审讯室双向玻璃的另一侧，旁边是负责范力的执行组警员。长着一张圆脸，带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胸前是他的铭牌，写着陆家。他此时正坐在屏幕前翻阅着范力的资料，见有人在，就顺势开口聊了起来。
“你知道吗，他的原名叫任理。”
左宋微微一愣道：“他改名了？”
“没错。”陆家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他在大陆时是一家中型公司的高级经理，家里很有钱。有一个全职太太和一个可爱的女儿，只不过AI毁了这一切。”
“因为万念俱灰吗？”左宋嘴里自言自语，看着范力优雅的喝水动作。这一刻，他仿佛穿透过时间的层雾，看到了这个男人坐在明亮奢华的客厅中，慢悠悠的喝着水，望着收拾衣服的妻子以及和宠物玩闹的女儿，嘴角露出微笑的样子。
“你很自在。”宗士衡的想法和左宋一样，他一眼就看出了范力此时的状态不对，这不像一个即将受刑的囚犯，倒像是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上司。
范力不说话，只是继续喝水。
一直沉默的络腮胡走到他面前，从携带的箱子里拿出几个圆形的吸附式设备。安装在他脑后、胸前和手腕，然后给自己带上耳机，坐回椅子上，通过单片眼镜看着面前可视化屏幕上的条形波纹。
“这是一套测谎设备。”宗士衡微微笑起来，眯起眼睛。“它的准确率高达百分之百。”
范力撇了撇嘴角。
宗士衡见状道：“不信？那我们试一试。我问你答，你可以说真话，也可以说假话，也可以真话里面套着假话。”
停顿了片刻，宗士衡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有几个孩子？”
范力眼皮低垂，眨了下眼睛，放下水杯，回答道：“3个。”
“他在说谎。”络腮胡开口道。
宗士衡扫了一眼旁边终端的条形波纹道：“没事，你的孩子是不是叫任可欣？”
“是的。”
“真话。”络腮胡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范力，给人一种看穿人心的感觉。
宗士衡看着范力皱起来的眉头，发自内心的眯起眼睛，他很喜欢此刻营造的压迫氛围。很多犯人，乃至警局内部的人都是因为抗不过这种心理压力而老实交代。他相信这一次也会是一样。
继续询问，宗士衡渐渐加快语速：“接下来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你改过名？”
“是的”
“真话。”
“改名是为了逃避过去？”
“不是。”
“假话。”
“你很自责自己当时没有救下妻子和女儿？”宗士衡死死的盯着范力的眼睛。
“是的。”范力低垂着头，看起来颇为无力。
“真话。”
“你讨厌一切AI？”
“是的。”
“真话。”
“你靠违禁品回味与妻女一起的时光？”
“是的。”范力眨了眨眼，表情有些松弛。
“真话。”
“你是违禁品的购买者？”
“是的。”
“假话。”
“你是违禁品的售卖者？”宗士衡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语气。
“不是。”范力迟疑了一下，额头开始出现冷汗。
“假话。”
“你的上家在外海？”宗士衡穷追不舍。
“不是。”
“真话。”
“他是你认识的人？”
“不是。”
“假话。”络腮胡戳破了谎言的气球。
“啪！”
宗士衡一拍桌子，严厉道：“不要再试图隐瞒！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瞒不过我们！如果你不想你的妻子和女儿在另一个世界嘲笑你，就不要再一错再错！告诉我，你的上家是谁！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货源！”
而当范力听到妻女后，本来沉静的表情终于被打破。他咬着牙，压抑着怒火，面部甚至有些不受控制的抽动着，抬头看向宗士衡。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你们这群已经被腐化的虫豸，根本没有资格去了解祂，了解伟大的神圣！”他肆意的嘲笑着：“你以为我在做什么？卖违禁品？哈哈哈哈，我是在净化！那些模仿AI的人罪无可恕！”
“但他不是AI！他是人类！”宗士衡不甘示弱的盯着他，表情严肃。
“人类！什么是人类？没有了仇恨，你们就应该灭亡！”范力激动的想要站起身，却被沉重的枷锁阻挡，他只能佝偻着身体，仰着头，口沫横飞：“你们不是经历者，怎么敢妄言放下仇恨！去你妈的！老子就是要杀，要杀光那些AI和追随者！反正老子家早没了，贱命一条。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继续苟活！我就是为了这一天！”
“扑通。”范力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球中的血色突然放大蔓延，短短一瞬间血丝就如同蜘蛛织网版缠绕了整颗球体。随后他闷声倒地。
“该死！快通知法医！”宗士衡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状况，伸手把范力拖起来，却发现他已经失去了呼吸和心跳。
左宋和陆家也吃惊的看着这一切，本来以为很稳的审讯竟然死了人，这让左宋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觉得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他询问第二脑，尝试以系统的逻辑分析。但第二脑也不是万能的，在已知信息过少的情况下，他也给不出靠谱的答案。
没办法，左宋只能把想法藏于心里，准备抽时间仔细看一下卷宗。
当法医带着机器赶来检查完后，一切都随着白布的遮盖盖棺定论。警局内部对此事的结论是范力服用了过量的违禁品，导致他的心脏血管爆裂而死。不过法医提取了他的血液，通过检验查出他吸入违禁品的时间是早上十点二十七，这正是他在审讯室里喝水的时间。可水杯里并没有发现违禁品，而且他进入警局后就被搜查过，能保证身上也没有违禁品。所以查了一整天，也不知道范力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获得的违禁品。
“他肯定是被人投毒了。”警局天台，背靠着黄昏的海德尔一脸自信说着自己的推理，他凑到左宋旁边低声道：“我告诉你，他说的那个伟大的神圣，我知道是什么！”
“是什么？”左宋确实好奇范力死前的发言，没想到能从海德尔这里得到线索。
“那是一个崇拜古老者的教派。”
“古老者？”左宋并未听过这个词。
“旧世纪传下来的词语，听说是某种神明的意思。出自哪里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旧世纪的人特别崇拜神明。什么道教佛教基督教***教，结果核弹洗地，AI危机的时候，神明都没出来解救世人。所以大家就对这些神明竖起了中指。”海德尔说到这表现出了嗤笑的神色。
“人总要找个寄托。”对历史比较熟悉的左宋倒是可以理解他们的心理，毕竟人类的历史简直就是一部多种多样的灾难史，所谓的文明总是被某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毁掉。小到细菌，大到陨石。从历史的维度上来看，基本没有空闲的时候。
所以人类总爱幻想某种永恒的存在，并把自己寄托于其上。好似这样自己也能沾边得到永恒的未来。死后世界和轮回的说法正是这样创造出来的。
虽然现在大部分人类已经抛弃了对旧神的幻想和崇拜，但也总会造出新的神，来满足自己。
而古老者，就是从历史的尘埃里被拖出来的新神之一。
“这个教派只在外海有些名声，他们希望模仿古老者的生存方式，能够进入深海，获得永恒的生命。”海德尔看着远处开远的巡逻警车继续道：“他们内部，就用这句话来形容古老者，伟大而神圣。”
“所以范力是这个教派的拥簇之一？”左宋恍然。
“那他的违禁品来源，似乎也可以从古老者教派入手。”
海德尔撇撇嘴：“所以接下来有的忙了。该死，不管了。走，我带你去逛逛外海。”
“逛外海，为什么？”左宋并不觉得海德尔是个乐于助人的家伙。
“你刚从内环调过来，就算记住了地图，也不清楚外海的情况。”海德尔站直身体拍拍手：“我带你了解一下外海的真实情况。”
“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帮我抓罪犯啊！”海德尔理直气壮。
“我可不想一辈子老死在外海，兄弟，我还要升职加薪去内环潇洒泡妞呢！”
听到这话，左宋哭笑不得。
“走吧！”海德尔先走一步，对着左宋摆手：“快点跟上来，虽然你打架比较厉害，但对外海，还是一个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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