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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

    她在路上一言不发地走,身侧,兄长们也是沉默。

    许久,他们才开口哄她。

    六哥说:“别放心上,十九那般性子惯了。至于三哥,他本就固执可还是关心你。”

    二哥说:“是呀。我们以后离他们远些,别生气了好不好?”

    “……”

    她蓦然停下步子。

    他们跟着停下。

    “你们别跟着我了。”她低声说:“我想一个人回去。”

    他们左右犹豫,都没说话。

    少女像是懂什么。

    她将两手衣袖撩起,从小臂以下,只有方才东陵辰弄的红印,她皮肤很白,所以格外艳红。

    “我没带刀。”她说:“也没戴簪子。”

    所以,不至于被一堵,堵的自残自杀。

    “陪陪你不好么?”一向桀骜潇洒的东陵桐温柔起来。

    她默了默,“我没哭。”她轻笑,眼睛还红:“还能笑呢。”

    没再给他们机会,她又说了句:“别跟着我。”便抬脚,离开。

    他们想追,又怕惹她不高兴,只能无奈留在原地。

    没多远的树下,她蹲在树下,一心一意寻找草丛里的尖锐的碎石。

    终于,她找到一块手掌大的、菱角尖锐的石头。

    她一点点的将裙摆撩起来,那节软靴往上,小腿的皮肤格外白,娇嫩。但能隐约看见疤痕脱落的浅色痕迹。

    碎石在小腿上,狠狠割过,带着汹涌的、猛烈的痛意,将脑海里所剩不多的理智全数唤回来了。

    她疼的想哭,看着鲜血从伤口冒出,她又想笑。于是就那样,她没有知觉地拿着碎石,往小腿上割。

    不让她动顾霁。

    那她偏要动,狠狠的动,用最激怒他们的方式去动。

    青莲三殿下殿宇,夜希殿。

    主殿内,两男子对坐,右侧的男人温润如玉,眉眼口鼻间都是温和如玉,一身白衣如雪,端坐在桌前。此刻,眉眼有几分担忧与虑。

    对面的男人,藏袍着身,轮廓倨傲冷硬,生的极其俊丽,气质冷又孤傲。

    他们诡异地坐在一起,沉默,一言不发。

    直到良久,殿内,悄无声息出现了个人。身着黑衣,干练简约,恭敬问好:“三殿,七殿。”

    东陵郡瞧了瞧,想起来了,是长兄东陵君手下被冠以东陵姓氏的暗卫,似乎是东陵三。他有些诧异:“你怎没和大哥一起?”

    旁侧,东陵烨放下茶杯,回答:“大哥留下了几个暗卫,放在纤儿身边的。”

    东陵郡眸光一沉:“监视?”

    东陵烨未回答,只是抬眼,示意东陵三说话。

    东陵三只是低头,道:“纤王自残了。”

    两人眉心都跳了一下。

    东陵烨让他仔仔细细说一遍。他就只得把纤王如何让兄长们离开,如何去草丛找碎石,如何寸寸划伤小腿一一说清。

    东陵郡沉默了片刻。半晌,他叹了口气,靠着椅背:“还以为,收了她的刀,她的发簪就没事了。”

    那少女殿内的东西,从来都不高深。都是和她同龄女孩喜爱的漂亮衣裙,甚至有闪闪发光的宝石朱玉,还有手链项链脚链……那些女孩应有的东西她殿内堆的都是。

    唯独,没有菱角尖锐的簪子。所以,她的发饰都是垂到发梢带着各种形状的流苏饰品。他们就是怕她会拿着簪子,往脖子、手腕上去割。

    就跟几年前一样。

    “三哥,你方才便不该那般惹她。”东陵郡低着眼睛:“十九也有错,她也有。大不了两两相抵,你也知,她最讨厌被人用长兄威胁。况且,她还那么怕大哥。”

    那位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恃宠而骄的小纤王,在看见兄长的时候,真的是从心底到身体都是怕的。

    东陵烨倒没什么表情,让东陵三退下后,他蓦然,说:“你以为大哥离开这么久,就真的连青莲宫里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么?”他轻声说:“暗卫们每日监管纤儿的一切,从一日三餐到国务大事,都会汇报给他。”

    “大哥对她有多严你知道,大哥多见不惯她对我们这些兄长出言不敬你也知道。若被大哥知道她今日对十九出言不敬还就这样草草了事,等他回来,第一件与她算的,怕就是这笔账。”东陵烨低着眼,看茶杯里漂浮的茶叶,说:“倒不如,今日我先下手为强。不然,等日后,她就不是像今日只是划自己两下了。”

    到时候,怕又是一场青莲宫里的世界大战。

    东陵郡闻言,颔首。但想到今天少女那红透了的眼睛,抱在怀里时有些抖的身子,都心疼。

    ……

    莲心得了纤王允许,抱着东西进入寒霜殿寝阁门后,看见白日精致漂亮的纤王,此时一双漂亮都有些肿换了身白衣,卷发安静乖巧垂在肩侧。对方裙摆遮住了脚踝,看不清什么。

    她只是过去,跪坐下将东西放在她案前,恭恭敬敬:“王,三殿下差人送来的冰,嘱咐您脚上的上冰敷几次便可痊愈。”

    她放在桌上的,是一方做工精细的毛巾,和用特制容器装着的冰。

    少女闻言,眼睛都没抬一下,也不关心东陵烨如何知道她脚伤了的事的。只说:“我没事,拿出去吧。”

    可惜,莲心只是低了低头,转述:“一个时辰之后,三殿下将会来寒霜殿与您共进晚餐。”

    气氛就这般僵持住。

    莲心能看到,少女原本握着只毛笔的手,差点将毛笔折断。

    行,就会逼她。

    她没再说什么,“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莲心只说:“这冰温度低怕冻着了您,奴婢来吧。”

    她用毛巾,包了块冰,恭恭敬敬和她说:“还请您将裙摆撩起来。”

    东陵纤就那般,漫不经心将裙摆向上拎。半截脚踝露出来。可见,许久没管加上走了好多路,已经格外红肿,看起来很吓人。

    其实没多严重,只是刚好她皮肤太娇嫩,刚好太怕这种痛。

    莲心将毛巾缓缓放在她脚踝,冰块隔着毛巾,很冰冷,对方似乎疼的有些发抖,她只是说:“请您忍忍,一刻钟便行。”

    东陵纤没说话,她只是低头,不动声色盖住小腿,没什么感情,轻“嗯”了一声。

    ……

    夜间用餐的时候,寒霜殿的气氛格外诡异。

    暖黄的琉璃盏灯下,格外柔和。主殿的圆桌已上了一桌,却没人动筷。位上,气质沉稳冷厉的男子用水沥过花果茶叶,又重新浸泡过后,倒了半杯茶,将茶杯推到对面的少女面前。

    对面的少女一身白衣,就那般还是没什么正形靠着椅子,怀里抱着只白猫。那只猫也懒懒的学着她没什么正形,窝在她怀里,任她有一搭没一搭揉它,一边捻着面前放着盘子里的熟牛肉喂给它。

    东陵烨就那般静静看着,也不管少女不理他,只是良久,见着那盘肉没了大半。想了想,开口:“够了。”

    他侧了侧身子,唤来莲心,让她去弄些蔬菜:“注意以后给黑白膳食搭配来。”

    真怕哪天黑白被小妹喂死。

    黑白一直都是东陵纤喂,跟闹着玩一样,怎么开心怎么来。莲心一直都担心这个,这般听,她恭敬不如从命:“是。”

    少女闻言,没说什么,停了手,将盘子推开。低眼,瞥了一眼黑白:“去找莲心。”

    黑白“喵”了一声,很讨好的蹭了蹭她,才跳下她怀里,傲娇的踏着步子走出去。

    东陵纤接过身侧侍女递过来的湿帕子,漫不经心擦了擦指尖,也不看三哥,眉眼没什么色彩情绪。

    东陵烨去看她,她把筷子放的远,也没什么要动这桌菜的心思,眉眼间都挂着疏离。他轻笑,就问她:“不吃?”

    “不饿。”对方就这么回他。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男子漫不经心执起筷子:“你没用午餐。”

    她偏偏还是那两个字:“不饿。”

    真记仇。

    东陵烨就问她:“还生气?”

    “哪敢生三哥的气。”她没什么情绪回答。

    还说没有。都快把生气挂在脸上了。

    索性,东陵烨倒是没去哄她的心思,毕竟他知道怕是哄不回来。他就去给她夹菜,口吻偏向强硬:“吃点,不然会胃疼。”

    他抬了抬眼:“还记得长兄离开之前和你说什么了?”

    自然知道。

    勒令她不许落下一餐,甚至不许服一颗辟谷丹。

    “你们除了拿兄长来逼我还有什么。”她有些恼,一个东陵辰一个东陵烨,都拿东陵君来压她。

    东陵烨只是看她:“吃不吃随你,我也不会告诉大哥。”

    三哥自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毕竟在三哥眼里,涉及到她身体的事情,只要她做的事没有伤及她的性命,他都觉得是小事。他从不会因她的哭笑牵动情绪,只会在她奄奄一息遍体鳞伤的时候蹙一下眉。

    他是唯一的一个知道她扭了脚的兄长,可绝不会问她一句伤,安慰她一句,只会差人送来伤药冰块。

    所以她对三哥,态度算不上亲近,绝对有敬畏。

    兄长更不一样。只要是她自己造的孽,就算涉及到她的生命,兄长绝不会多看一眼。甚至会在她尝到惨重的后果之后再给一击重击,让她深刻去怕某个东西某件事。

    于是,她对兄长的态度什么都有,绝对没有兄妹的亲近。甚至只留下最深的惧怕和颤抖。

    就像某个时候她一看到东陵君,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心脏灵魂都跟着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