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灵番外一
恍恍惚惚，好像回到了六岁那年。
三岁之时，兄长给她找了个陪读。
那陪读比她大三岁，她两岁，陪读小姐姐就六岁。那陪读姐姐生的格外好看，五岁的孩子水灵水灵的，可来的时候，她眼里是惊恐害怕，尤其拘束。
那是个午后，陪读小姐姐住在她偏殿，睡下之后，兄长才与她说，她叫夜灵，夜家一家为平叛青莲河边的叛乱，一家忠烈尽数丧生，只留下这个六岁的幼女。
兄长说，夜灵是忠烈之后，她要与夜灵好生相处。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怎么与人好生相处。寒霜殿内孤零零的，侍女们都守在殿外，除非她叫，她们绝不会踏进来。
那时候，她性格很静，轻易不说话，与人隔阂尤其深。可是她懂世家千万条道理，将事情看的很通彻。
说是陪读，那只不过是个名头。偏殿比她居住的正殿还要热闹，因为夜灵身边，兄长给她配了侍女，那些侍女只侍候夜灵。
所谓陪读，也不过是兄长教她兵法之时，夜灵来耳濡目染几分，不想听了便可在花园里玩耍，休息时候便能坐在她身边吃糕点喝糖水。
可即便是这样的生活，夜灵还在惴惴不安。
深夜，寒霜殿偏殿总会点满琉璃盏，灯火通透，璀璨若星，是青莲宫最亮的部分。因为夜灵怕黑，偏殿亮着的都是上好的琉璃盏。
可她却还是怕，她闹，不肯睡，一屋子的侍女守着她她也不睡。最后，侍女找到了她。
三岁的她被人叫醒，抱着枕头来到偏殿，琉璃盏将眼睛闪的刺痛，偏殿和主殿完全是两个色调。主殿凄清寒冷又黑暗，偏殿热闹温暖又光亮。
她不懂为何她要这般伤心，问夜灵：“你为什么哭？”
夜灵那时候，红着眼睛，五岁的女孩了说话结结巴巴：“我怕我闭眼，爹爹娘亲就惨死在我面前。”
“那你同你父母关系很好吧。”她小声问。
那时候的小纤王，生的可爱极了，卷短发散在身后，雪白的睡裙穿在身上，极其娇嫩的小腿手臂露出来，抱着小枕头，唇红齿白，额上的发乖乖搭着，整个人可爱又乖巧。
她长得好看，夜灵与她说起话来，也从不拘束。她说：“是呀，爹爹娘亲都很好。爹爹是将军，他对士兵很凶，可对我很好，他会举高高，会抱我转圈……”
“娘亲是将军夫人，她总是陪着我，我睡不着，她就会给我唱歌，给我讲故事，还给我做衣裳……”
夜灵说了好多好多，她忘了无边的恐惧环境的陌生，拉着三岁的小妹妹，天真无邪。
深夜时，她睡着了，小纤王看着侍女将她安顿好，然后，她突然问侍女：“乳母还会回来么？”
小纤王有个乳母，却听说在几月之前蹊跷死亡，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后她的消息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侍女回答：“小殿下，人死不能复生。”
死亡多么残忍，也多么温柔。
小纤王没有伤心，他站在那里，还是抱着枕头，她低着眼睛，睫毛长，乖乖巧巧的。
那日之后，夜灵热衷于谈论父母，终于有一日，在花树下，她看着浇花的小纤王，小声问她：“纤儿，你呢？你娘亲爹爹呢？”
那时候，小纤王看着花，她低着眼睛，脸色都没变一下。她放下壶，说：“我没有。”
“怎么会……”夜灵反问。
“父王母后，在我出生之后便西归了。”她缓声说完，去放下水壶，又去看兵书了。
不管青莲宫出现怎样的波折，夜灵的生活从来没变。
第一次见到青莲宫的殿下们，是有一日午睡起来，看见院子里的小妹妹在练字，她旁侧围了许许多多的哥哥。
那些少年们在她身边说什么，神色温柔。
他们的神色，让她想起了战场上血溅黄土的哥哥。
小纤王似乎不太理他们，她没回上一句，夜灵对此也已习惯。这个小妹妹性情古怪，不太爱说话。
可她看着看着，就觉得小妹妹太不懂事了。
她失去了兄长，丧亲之痛痛不欲生，所以看见小妹妹这般不识抬举的态度，她很不开心。
再然后，每次殿下们来，小纤王把自己关在门中不见，她就去招呼殿下们。
一来二去，混熟了之后，每次殿下们来都回带上两分礼物。给夜灵和妹妹的，都是一样的。
不论是簪花美食，还是漂亮的衣裳。
对此，小纤王一直都习以为常，她对此没有分毫不满，只会安安静静地说谢谢，甚至有时会将自己的东西送给夜灵。
青莲十九殿下，她的龙凤胎哥哥，是同她一般年龄的人。东陵辰不怎么与夜灵说话，倒是那时候极爱缠着东陵纤在青莲宫乱跑，上蹿下跳，几乎每隔几天都会被兄长禁足一次。
那时候，他将她拉到桃花树下，看着她，认真的问：“东陵纤，不觉得很委屈吗？”
她不知道有什么可委屈的，问他：“为什么要委屈。”
小男孩恨铁不成钢：“你看看夜灵，总是抢你东西。裙子她抢，糕点她抢，哥哥们也抢，你看寒霜殿的主子是你还是他？”
那时候，她摸门不着，想了想，想不出来什么。
因为她无感，反而觉得夜灵在，寒霜殿不再凄凄惨惨的。
“你不会嫉妒吗？”小男孩一拍脑门儿。
“会啊。”这个她知道，就回答他：“嫉妒是人之常情，我当然会。”
“那你怎么不嫉妒？还和夜灵跟亲姐妹一样？”
她就更奇怪了：“可是嫉妒是不幸者对幸者的排斥敌视，灵姐姐让我有什么可嫉妒的。”
男孩气得直拍她脑袋。
平心而论，东陵纤不嫉妒夜灵，虽然有时候觉得她有些碍事。
她没有老师，兄长就是很好的老师。兄长教她修炼，教她兵法，也教她做人，什么都教，所以她的日子，格外忙碌的。
但她天性懒散温吞，做事情三分钟热度，天赋能力极佳，可在修炼这事儿，没怎么上心。
夜灵也总喜欢缠着她，也导致她经常睡眠不足，白日整个人昏昏沉沉，自然免不得被兄长训斥责罚。
有一日，她忍不住了，去找兄长，说想去云家找表哥。
最后，带上夜灵，在云家呆了十天半个月，终于她再也受不了云瑶，回到青莲宫。
那次之后，她就发觉了夜灵的不对劲。
她总是有意无意在她心情好和哥哥们说话时候插上嘴，也喜欢与人谈论时刻意忽视她，更有甚者故意弄坏哥哥们送她的东西。
甚至，在兄长把她惹急了哄她的时候，夜灵就喜欢跳出来打一棒子，让气氛尴尬不已。
在夜灵九岁那年，纤王落水三日高烧，夜灵正在青莲界外玩耍，闻言没放在心上。
一年过后，听说，以前一向对纤王客气疏离的殿下们突然热络起来。
那时候她还在青莲外玩耍，闻言，急匆匆赶回青莲宫，可第一眼看见的，是六岁的红衣女孩站在树下。她背对着她，手里握着锋利的匕首，齐肩的卷发松散地披着。
她面前，瘫痪了一般坐在树下的，是一个相貌精致的少年，他浑身发抖，满身都是血，冲着眼前人大喊：“你别过来。”
夜灵是活生生的，看着那个红衣女孩如何一脚踩在对方脚踝上将人踩骨折了的，也是活生生看见女孩的匕首生生剜下少年的一双眼睛，装进一个瓶子里。
血腥味散发的很快，她几乎没抵挡住，九岁的女孩，撑着树，侧身干呕。
红衣女孩闻声，转身，一双星眸对上了夜灵。
一年多不见，当初可爱的小团子出落的格外漂亮。她一身精致的血红裙子，额前稍卷的刘海搭在额上，眼眸如玉眉眼如画，气质又冷又诡异，皮肤是不正常的冷白色。雪白的脖子上溅了两滴鲜血，格外明显。
如果不是她眼里滔天的杀意，夜灵差点冲上去喊一声纤儿了。
“纤儿。”总有人来喊。
好几位殿下匆匆赶来，他们似乎没看到那具尸体，可若不是温柔的七殿下过来时，拿来了她手里染血的刀，拿着手帕擦去她脖间的血液，她真的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她感受到了恐惧，蓦然去抱住二殿下，一声哭了出来。
可还没等她哭几声，二殿下也没安慰几声，旁侧的女孩蓦然开口，语气格外冷，嗓子也哑：“再哭，我连你的喉咙一起割。”
夜灵蓦然噤声。
当初奶萌沉默的小团子，变成了阴鸷冷漠的女孩。
可明明，她才六岁啊。
三岁之时，兄长给她找了个陪读。
那陪读比她大三岁，她两岁，陪读小姐姐就六岁。那陪读姐姐生的格外好看，五岁的孩子水灵水灵的，可来的时候，她眼里是惊恐害怕，尤其拘束。
那是个午后，陪读小姐姐住在她偏殿，睡下之后，兄长才与她说，她叫夜灵，夜家一家为平叛青莲河边的叛乱，一家忠烈尽数丧生，只留下这个六岁的幼女。
兄长说，夜灵是忠烈之后，她要与夜灵好生相处。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怎么与人好生相处。寒霜殿内孤零零的，侍女们都守在殿外，除非她叫，她们绝不会踏进来。
那时候，她性格很静，轻易不说话，与人隔阂尤其深。可是她懂世家千万条道理，将事情看的很通彻。
说是陪读，那只不过是个名头。偏殿比她居住的正殿还要热闹，因为夜灵身边，兄长给她配了侍女，那些侍女只侍候夜灵。
所谓陪读，也不过是兄长教她兵法之时，夜灵来耳濡目染几分，不想听了便可在花园里玩耍，休息时候便能坐在她身边吃糕点喝糖水。
可即便是这样的生活，夜灵还在惴惴不安。
深夜，寒霜殿偏殿总会点满琉璃盏，灯火通透，璀璨若星，是青莲宫最亮的部分。因为夜灵怕黑，偏殿亮着的都是上好的琉璃盏。
可她却还是怕，她闹，不肯睡，一屋子的侍女守着她她也不睡。最后，侍女找到了她。
三岁的她被人叫醒，抱着枕头来到偏殿，琉璃盏将眼睛闪的刺痛，偏殿和主殿完全是两个色调。主殿凄清寒冷又黑暗，偏殿热闹温暖又光亮。
她不懂为何她要这般伤心，问夜灵：“你为什么哭？”
夜灵那时候，红着眼睛，五岁的女孩了说话结结巴巴：“我怕我闭眼，爹爹娘亲就惨死在我面前。”
“那你同你父母关系很好吧。”她小声问。
那时候的小纤王，生的可爱极了，卷短发散在身后，雪白的睡裙穿在身上，极其娇嫩的小腿手臂露出来，抱着小枕头，唇红齿白，额上的发乖乖搭着，整个人可爱又乖巧。
她长得好看，夜灵与她说起话来，也从不拘束。她说：“是呀，爹爹娘亲都很好。爹爹是将军，他对士兵很凶，可对我很好，他会举高高，会抱我转圈……”
“娘亲是将军夫人，她总是陪着我，我睡不着，她就会给我唱歌，给我讲故事，还给我做衣裳……”
夜灵说了好多好多，她忘了无边的恐惧环境的陌生，拉着三岁的小妹妹，天真无邪。
深夜时，她睡着了，小纤王看着侍女将她安顿好，然后，她突然问侍女：“乳母还会回来么？”
小纤王有个乳母，却听说在几月之前蹊跷死亡，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后她的消息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侍女回答：“小殿下，人死不能复生。”
死亡多么残忍，也多么温柔。
小纤王没有伤心，他站在那里，还是抱着枕头，她低着眼睛，睫毛长，乖乖巧巧的。
那日之后，夜灵热衷于谈论父母，终于有一日，在花树下，她看着浇花的小纤王，小声问她：“纤儿，你呢？你娘亲爹爹呢？”
那时候，小纤王看着花，她低着眼睛，脸色都没变一下。她放下壶，说：“我没有。”
“怎么会……”夜灵反问。
“父王母后，在我出生之后便西归了。”她缓声说完，去放下水壶，又去看兵书了。
不管青莲宫出现怎样的波折，夜灵的生活从来没变。
第一次见到青莲宫的殿下们，是有一日午睡起来，看见院子里的小妹妹在练字，她旁侧围了许许多多的哥哥。
那些少年们在她身边说什么，神色温柔。
他们的神色，让她想起了战场上血溅黄土的哥哥。
小纤王似乎不太理他们，她没回上一句，夜灵对此也已习惯。这个小妹妹性情古怪，不太爱说话。
可她看着看着，就觉得小妹妹太不懂事了。
她失去了兄长，丧亲之痛痛不欲生，所以看见小妹妹这般不识抬举的态度，她很不开心。
再然后，每次殿下们来，小纤王把自己关在门中不见，她就去招呼殿下们。
一来二去，混熟了之后，每次殿下们来都回带上两分礼物。给夜灵和妹妹的，都是一样的。
不论是簪花美食，还是漂亮的衣裳。
对此，小纤王一直都习以为常，她对此没有分毫不满，只会安安静静地说谢谢，甚至有时会将自己的东西送给夜灵。
青莲十九殿下，她的龙凤胎哥哥，是同她一般年龄的人。东陵辰不怎么与夜灵说话，倒是那时候极爱缠着东陵纤在青莲宫乱跑，上蹿下跳，几乎每隔几天都会被兄长禁足一次。
那时候，他将她拉到桃花树下，看着她，认真的问：“东陵纤，不觉得很委屈吗？”
她不知道有什么可委屈的，问他：“为什么要委屈。”
小男孩恨铁不成钢：“你看看夜灵，总是抢你东西。裙子她抢，糕点她抢，哥哥们也抢，你看寒霜殿的主子是你还是他？”
那时候，她摸门不着，想了想，想不出来什么。
因为她无感，反而觉得夜灵在，寒霜殿不再凄凄惨惨的。
“你不会嫉妒吗？”小男孩一拍脑门儿。
“会啊。”这个她知道，就回答他：“嫉妒是人之常情，我当然会。”
“那你怎么不嫉妒？还和夜灵跟亲姐妹一样？”
她就更奇怪了：“可是嫉妒是不幸者对幸者的排斥敌视，灵姐姐让我有什么可嫉妒的。”
男孩气得直拍她脑袋。
平心而论，东陵纤不嫉妒夜灵，虽然有时候觉得她有些碍事。
她没有老师，兄长就是很好的老师。兄长教她修炼，教她兵法，也教她做人，什么都教，所以她的日子，格外忙碌的。
但她天性懒散温吞，做事情三分钟热度，天赋能力极佳，可在修炼这事儿，没怎么上心。
夜灵也总喜欢缠着她，也导致她经常睡眠不足，白日整个人昏昏沉沉，自然免不得被兄长训斥责罚。
有一日，她忍不住了，去找兄长，说想去云家找表哥。
最后，带上夜灵，在云家呆了十天半个月，终于她再也受不了云瑶，回到青莲宫。
那次之后，她就发觉了夜灵的不对劲。
她总是有意无意在她心情好和哥哥们说话时候插上嘴，也喜欢与人谈论时刻意忽视她，更有甚者故意弄坏哥哥们送她的东西。
甚至，在兄长把她惹急了哄她的时候，夜灵就喜欢跳出来打一棒子，让气氛尴尬不已。
在夜灵九岁那年，纤王落水三日高烧，夜灵正在青莲界外玩耍，闻言没放在心上。
一年过后，听说，以前一向对纤王客气疏离的殿下们突然热络起来。
那时候她还在青莲外玩耍，闻言，急匆匆赶回青莲宫，可第一眼看见的，是六岁的红衣女孩站在树下。她背对着她，手里握着锋利的匕首，齐肩的卷发松散地披着。
她面前，瘫痪了一般坐在树下的，是一个相貌精致的少年，他浑身发抖，满身都是血，冲着眼前人大喊：“你别过来。”
夜灵是活生生的，看着那个红衣女孩如何一脚踩在对方脚踝上将人踩骨折了的，也是活生生看见女孩的匕首生生剜下少年的一双眼睛，装进一个瓶子里。
血腥味散发的很快，她几乎没抵挡住，九岁的女孩，撑着树，侧身干呕。
红衣女孩闻声，转身，一双星眸对上了夜灵。
一年多不见，当初可爱的小团子出落的格外漂亮。她一身精致的血红裙子，额前稍卷的刘海搭在额上，眼眸如玉眉眼如画，气质又冷又诡异，皮肤是不正常的冷白色。雪白的脖子上溅了两滴鲜血，格外明显。
如果不是她眼里滔天的杀意，夜灵差点冲上去喊一声纤儿了。
“纤儿。”总有人来喊。
好几位殿下匆匆赶来，他们似乎没看到那具尸体，可若不是温柔的七殿下过来时，拿来了她手里染血的刀，拿着手帕擦去她脖间的血液，她真的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她感受到了恐惧，蓦然去抱住二殿下，一声哭了出来。
可还没等她哭几声，二殿下也没安慰几声，旁侧的女孩蓦然开口，语气格外冷，嗓子也哑：“再哭，我连你的喉咙一起割。”
夜灵蓦然噤声。
当初奶萌沉默的小团子，变成了阴鸷冷漠的女孩。
可明明，她才六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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