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温暖的家
无论在哪个世界，“历史悠久”都是上位者才有的特权。在普拉塔诺斯的法师和贵族们眼里，房子的古老程度永远正比于家族扎根的深度。越是古老的宅子，家徽就越有话语权。
对外环区而言，每天都在变化的不仅是成分复杂的人口，还有不断扩展延伸的建筑。
但这里实在太拥挤混乱了，任何大兴土木的计划都会带来远大于收益的麻烦。于是这里的居民另辟蹊径，发明了一种独特的建筑方法——“组合屋”。
所谓组合屋，就是用钢筋、铆钉、缆绳，外加一些魔法固定的拼装式房屋。
任何人想要在这里长期定居，那么首先他要去市民大厅登记身份，然后花两百金币买一张“居民契”，大致相当于普通人三年的收入。这份契约规定了普拉塔诺斯居民的权利和义务，同时也是合法拥有房产的凭据。
接下来，这人就可以选择心仪的住处，然后在当地街道管理处申领一个空闲的“接口”。申领到“接口”后，他就可以拿着相关文书，去城外的工厂买一间一室一厅一卫的标准箱屋。这样的箱屋面积为三十平方米，需要十五天的制作时间，费用则是五十金币，附带基本的家具。
箱屋完工后，工厂会派双足飞龙把箱屋吊运到接口的位置，再由随行的工程队安装妥当，并接通各类生活管线。
当然了，工厂也可以根据客户需求定制更大的箱屋，前提是你能买到更多的接口。接口的价格各有不同，但不会低于两百金币。
不过普拉塔诺斯毕竟是个相当繁荣的城市，总有人在这里发上一笔小财，然后追求更宽阔的居住空间。所以经过多年扩展之后，你几乎可以在外环区找到各种规格的箱屋，看着就像一大片充满奇思妙想的儿童积木。
举例来说，这里经常能看见横跨街道的“廊桥”，但它其实是某个商人的住宅兼仓库。与廊桥两侧相连的，就是商人拥有的两家店铺。
安东尼的石塔，就挤在一堆三层的组合屋中。十多米高的石塔在这堆“积木”中探出头来，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石塔左边是一家面包房，右边则紧挨着锅炉房。在两根烟囱的熏烤下，石塔的表面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全都是大片大片的烟灰。
两扇包着铜皮的木门依旧结满了绿锈，门前石阶上的落叶也还是无人打扫，一切看上去都和李察离家时没什么两样，不过记忆里那几颗摇摇欲坠的门钉却换成了新的。
让其他人在阶下等候，李察拉了下门铃。
叮铃——
黯淡无光的铜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门立刻便打开了，一个老人正恭立在门后，似乎早已知晓李察的到来。
老人一头银发，鬓边无须，身材高大而硬朗，一身挺括的管家服看不到半点污渍。
看到李察后，老人欣慰地笑了——
“少爷，您回来了。”
看到这位记忆中总是对自己关爱有加的老管家，李察的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许久不见，你还是那么硬朗，查尔斯。老师在家吗？”
虽然安东尼从不上街，但法师塔底部有一道空间门，而且老头子从不带上李察。
“主人在书房等您。”
老管家接过李察搭在手臂上的斗篷，把它挂在门旁的一排衣架上，“少爷今晚想吃什么？老仆这就去买菜。”
“不必了，街坊们又给我塞了一大堆东西，”李察侧过身，颇为无奈地指着那辆被压得吱嘎作响的手推车，“对了，这些是我的同伴，给他们安排一下住处。”
石塔的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有不少空房间从未使用过，安排八个人住进去根本不在话下。
“那么，少爷的各位朋友，请随我来。”
老管家打了个响指，两台精巧的魔偶就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其中一个伸手一指，一个魔法泡泡就包住了手推车，轻飘飘地飞进了大门。
另一个则用同样的手法收走了老兵们的背袋，然后像溶解在空气中似的，当场消失在众人面前，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只得迷迷糊糊地跟着老管家走进了石塔。
不同于石塔脏兮兮的外观，一层的大厅却是一副干净整洁的模样。铜烛台和铜吊灯都擦出了赏心悦目的玫瑰色光泽，橡木地板也打过了蜡，在灯光下看着亮闪闪的。就连壁炉里的木柴都添加了香料，让芬芳而不腻人的香气随着暖流扩散到整片空间，令人通体舒畅。
在大厅的一角，有一架电梯。电梯的金属栅门也被清洗得焕然一新，看上去就像精美的银器。
李察走近电梯，拉下了厢门旁的一个把手。
魔法驱动的电梯立刻飞速上升，整个过程平稳而安静，没有半点声响。
而在李察的记忆里，这架比他岁数大得多的老东西明明吵得要死。
这老头子......
李察不禁笑了笑，然后走出电梯，推开了书房的门。
果然——
记忆中那个凌乱到下不去脚的垃圾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擦得锃亮的书架，架上的魔法书也被分类码放整齐。宽大的书桌上连一个酒瓶子都看不到，反而多出了一个果盘，里面都是李察最爱吃的东西。
而在这张书桌后，安东尼·阿伽门农穿着一身李察记事以来见过的最干净的长袍，歪在扶手椅上打着鼾。
一大串口水正晃晃悠悠地从他嘴角溜走，眼看着就要淌到地板上了。
“咳咳！小麦汽水买一赠一啦！”
扶手椅上的老头子立马哆嗦了一下，以完全不像老头子的动作敏捷地弹了起来！然后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书桌下立刻传来一声咒骂，同时伴着一阵叮铃当啷的，玻璃器皿碰撞的，李察非常熟悉的响声。
片刻之后，安东尼抓着书桌边缘，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几个空酒瓶子也随之滚到了一旁。
“谁......什么......我......你......嗬！”
被酒精麻痹的双眼终于对上了焦，落在了李察身上，李察也看着他。
和记忆中相比，老头子蓬乱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都没什么变化，但却瘦了一点，也矮了一点。
皱纹仿佛不受控制似的颤抖着，许久才恢复平静。
然后，这张老脸的主人一步一顿地从书桌后走出来，伸手像是要搭在李察的肩膀上，却最终变成拳头捶了他一下，力道大得完全不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快三年了......你个兔崽子终于知道回来看看老子了？”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三年前的李察和老爷子大吵了一架，然后愤然离家出走，自此渺无音讯。
吵架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李察上前一步，把老爷子紧紧拥在怀里。
他说不清此刻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动是什么。可能是这具身体里残留的怀念，也可能是老爷子的身影很像自己记忆里的某人，或者兼而有之。
许久之后，爷俩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围坐在书桌边。
“我还当你戒酒了呢。”
李察用脚尖踢开了一个酒瓶，瓶子滴溜溜地滚到墙边，一路留下浓郁的酒气。
安东尼瞥了他一眼，当面拎起半满的酒瓶子又灌了一大口，然后打了个嗝：“你懂个蛋，这是老子的活力之源，用现在时兴的词来说就是‘刚需’。”
李察丝毫不怀疑安东尼光靠这口酒气就能吐出个火球来，压根不需要任何魔法。
“嗝......来一口？”
看着李察无可奈何的眼神，安东尼故意举起瓶子，笑呵呵地逗着李察。
却不想自己这个滴酒不沾的学生居然真的抓过瓶子，用袖子抹了把瓶口，然后猛灌了一口。
安东尼的笑容顿时就凝固在脸上，像一张有些滑稽的面具。
并不浓烈的酒一下肚，李察的腹中就泛起一股格外滚烫的热流，看来安东尼又往酒里兑魔药了。
“嗝。”
李察也学着安东尼打了个酒嗝，把瓶子重重地顿在桌上，长叹了一口气。
“咋？在外头让人整了？”
看着李察一脸惆怅的样子，安东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声音里多了几分冰冷。
“没，我挺好的。”
李察郁闷地叹着气，从空间戒指里取出册封文书、萨尔兰的吊坠、以及其他线索放在桌上，然后讲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来，不过依然省略了欧米伽之钥的事。
在李察讲述时，安东尼滴酒未沾。
等他讲完后，安东尼长叹了一口气，表情十分严肃。
“怪不得白狼那家伙半个字都不肯多说......白道会......黑日教团......嘿，你小子还真惹上不得了的麻烦了。”
安东尼口中的“白狼”，指的就是白狼公爵萨尔兰。
“黑日教团？”
“就是你遇到的那些袭击者，”安东尼指了指桌上的黑色面具，“黑日教团培养的杀手，技术高超，而且悍不畏死。”
“这么说，您老人家知道这个‘黑日教团’，还有这个‘白道会’的底细了？”
“哈！岂止是知道？”
安东尼嗤笑一声，眼中流露出李察从未见过的浓浓恨意。
“老子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拜这两家所赐！”
对外环区而言，每天都在变化的不仅是成分复杂的人口，还有不断扩展延伸的建筑。
但这里实在太拥挤混乱了，任何大兴土木的计划都会带来远大于收益的麻烦。于是这里的居民另辟蹊径，发明了一种独特的建筑方法——“组合屋”。
所谓组合屋，就是用钢筋、铆钉、缆绳，外加一些魔法固定的拼装式房屋。
任何人想要在这里长期定居，那么首先他要去市民大厅登记身份，然后花两百金币买一张“居民契”，大致相当于普通人三年的收入。这份契约规定了普拉塔诺斯居民的权利和义务，同时也是合法拥有房产的凭据。
接下来，这人就可以选择心仪的住处，然后在当地街道管理处申领一个空闲的“接口”。申领到“接口”后，他就可以拿着相关文书，去城外的工厂买一间一室一厅一卫的标准箱屋。这样的箱屋面积为三十平方米，需要十五天的制作时间，费用则是五十金币，附带基本的家具。
箱屋完工后，工厂会派双足飞龙把箱屋吊运到接口的位置，再由随行的工程队安装妥当，并接通各类生活管线。
当然了，工厂也可以根据客户需求定制更大的箱屋，前提是你能买到更多的接口。接口的价格各有不同，但不会低于两百金币。
不过普拉塔诺斯毕竟是个相当繁荣的城市，总有人在这里发上一笔小财，然后追求更宽阔的居住空间。所以经过多年扩展之后，你几乎可以在外环区找到各种规格的箱屋，看着就像一大片充满奇思妙想的儿童积木。
举例来说，这里经常能看见横跨街道的“廊桥”，但它其实是某个商人的住宅兼仓库。与廊桥两侧相连的，就是商人拥有的两家店铺。
安东尼的石塔，就挤在一堆三层的组合屋中。十多米高的石塔在这堆“积木”中探出头来，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石塔左边是一家面包房，右边则紧挨着锅炉房。在两根烟囱的熏烤下，石塔的表面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全都是大片大片的烟灰。
两扇包着铜皮的木门依旧结满了绿锈，门前石阶上的落叶也还是无人打扫，一切看上去都和李察离家时没什么两样，不过记忆里那几颗摇摇欲坠的门钉却换成了新的。
让其他人在阶下等候，李察拉了下门铃。
叮铃——
黯淡无光的铜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门立刻便打开了，一个老人正恭立在门后，似乎早已知晓李察的到来。
老人一头银发，鬓边无须，身材高大而硬朗，一身挺括的管家服看不到半点污渍。
看到李察后，老人欣慰地笑了——
“少爷，您回来了。”
看到这位记忆中总是对自己关爱有加的老管家，李察的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许久不见，你还是那么硬朗，查尔斯。老师在家吗？”
虽然安东尼从不上街，但法师塔底部有一道空间门，而且老头子从不带上李察。
“主人在书房等您。”
老管家接过李察搭在手臂上的斗篷，把它挂在门旁的一排衣架上，“少爷今晚想吃什么？老仆这就去买菜。”
“不必了，街坊们又给我塞了一大堆东西，”李察侧过身，颇为无奈地指着那辆被压得吱嘎作响的手推车，“对了，这些是我的同伴，给他们安排一下住处。”
石塔的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有不少空房间从未使用过，安排八个人住进去根本不在话下。
“那么，少爷的各位朋友，请随我来。”
老管家打了个响指，两台精巧的魔偶就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其中一个伸手一指，一个魔法泡泡就包住了手推车，轻飘飘地飞进了大门。
另一个则用同样的手法收走了老兵们的背袋，然后像溶解在空气中似的，当场消失在众人面前，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只得迷迷糊糊地跟着老管家走进了石塔。
不同于石塔脏兮兮的外观，一层的大厅却是一副干净整洁的模样。铜烛台和铜吊灯都擦出了赏心悦目的玫瑰色光泽，橡木地板也打过了蜡，在灯光下看着亮闪闪的。就连壁炉里的木柴都添加了香料，让芬芳而不腻人的香气随着暖流扩散到整片空间，令人通体舒畅。
在大厅的一角，有一架电梯。电梯的金属栅门也被清洗得焕然一新，看上去就像精美的银器。
李察走近电梯，拉下了厢门旁的一个把手。
魔法驱动的电梯立刻飞速上升，整个过程平稳而安静，没有半点声响。
而在李察的记忆里，这架比他岁数大得多的老东西明明吵得要死。
这老头子......
李察不禁笑了笑，然后走出电梯，推开了书房的门。
果然——
记忆中那个凌乱到下不去脚的垃圾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擦得锃亮的书架，架上的魔法书也被分类码放整齐。宽大的书桌上连一个酒瓶子都看不到，反而多出了一个果盘，里面都是李察最爱吃的东西。
而在这张书桌后，安东尼·阿伽门农穿着一身李察记事以来见过的最干净的长袍，歪在扶手椅上打着鼾。
一大串口水正晃晃悠悠地从他嘴角溜走，眼看着就要淌到地板上了。
“咳咳！小麦汽水买一赠一啦！”
扶手椅上的老头子立马哆嗦了一下，以完全不像老头子的动作敏捷地弹了起来！然后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书桌下立刻传来一声咒骂，同时伴着一阵叮铃当啷的，玻璃器皿碰撞的，李察非常熟悉的响声。
片刻之后，安东尼抓着书桌边缘，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几个空酒瓶子也随之滚到了一旁。
“谁......什么......我......你......嗬！”
被酒精麻痹的双眼终于对上了焦，落在了李察身上，李察也看着他。
和记忆中相比，老头子蓬乱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都没什么变化，但却瘦了一点，也矮了一点。
皱纹仿佛不受控制似的颤抖着，许久才恢复平静。
然后，这张老脸的主人一步一顿地从书桌后走出来，伸手像是要搭在李察的肩膀上，却最终变成拳头捶了他一下，力道大得完全不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快三年了......你个兔崽子终于知道回来看看老子了？”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三年前的李察和老爷子大吵了一架，然后愤然离家出走，自此渺无音讯。
吵架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李察上前一步，把老爷子紧紧拥在怀里。
他说不清此刻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动是什么。可能是这具身体里残留的怀念，也可能是老爷子的身影很像自己记忆里的某人，或者兼而有之。
许久之后，爷俩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围坐在书桌边。
“我还当你戒酒了呢。”
李察用脚尖踢开了一个酒瓶，瓶子滴溜溜地滚到墙边，一路留下浓郁的酒气。
安东尼瞥了他一眼，当面拎起半满的酒瓶子又灌了一大口，然后打了个嗝：“你懂个蛋，这是老子的活力之源，用现在时兴的词来说就是‘刚需’。”
李察丝毫不怀疑安东尼光靠这口酒气就能吐出个火球来，压根不需要任何魔法。
“嗝......来一口？”
看着李察无可奈何的眼神，安东尼故意举起瓶子，笑呵呵地逗着李察。
却不想自己这个滴酒不沾的学生居然真的抓过瓶子，用袖子抹了把瓶口，然后猛灌了一口。
安东尼的笑容顿时就凝固在脸上，像一张有些滑稽的面具。
并不浓烈的酒一下肚，李察的腹中就泛起一股格外滚烫的热流，看来安东尼又往酒里兑魔药了。
“嗝。”
李察也学着安东尼打了个酒嗝，把瓶子重重地顿在桌上，长叹了一口气。
“咋？在外头让人整了？”
看着李察一脸惆怅的样子，安东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声音里多了几分冰冷。
“没，我挺好的。”
李察郁闷地叹着气，从空间戒指里取出册封文书、萨尔兰的吊坠、以及其他线索放在桌上，然后讲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来，不过依然省略了欧米伽之钥的事。
在李察讲述时，安东尼滴酒未沾。
等他讲完后，安东尼长叹了一口气，表情十分严肃。
“怪不得白狼那家伙半个字都不肯多说......白道会......黑日教团......嘿，你小子还真惹上不得了的麻烦了。”
安东尼口中的“白狼”，指的就是白狼公爵萨尔兰。
“黑日教团？”
“就是你遇到的那些袭击者，”安东尼指了指桌上的黑色面具，“黑日教团培养的杀手，技术高超，而且悍不畏死。”
“这么说，您老人家知道这个‘黑日教团’，还有这个‘白道会’的底细了？”
“哈！岂止是知道？”
安东尼嗤笑一声，眼中流露出李察从未见过的浓浓恨意。
“老子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拜这两家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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