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旧恨新仇
“老子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拜这两家所赐！”
安东尼霍然起身，佝偻的身体像一座铁塔似的矗立在李察面前！无边的杀意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黑潮，从记忆的深海中狂暴地涌向名为“理智”的海岸，最后化成了这一声令他须发皆张的怒吼。
在这个瞬间，整座石塔——甚至整片街区都陷入了停滞，好像所有人都被同时抽走了一秒钟时间似的，统统鸦雀无声。
一秒钟后，世界才恢复了运转。
不靠能量视觉，仅仅是这份恐怖的威压都足以让李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老师兼养父竟然也是个传奇强者！
“抱歉，吓到你了。”
安东尼看着李察有些发白的脸，有些歉意地说道，头上那些像狮子鬃毛的白发也慢慢趴了下去。
李察不得不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被恐惧压扁的胸膛恢复工作，然后才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自己的疑问：“......我没事，不过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这茬？”
“我当然希望你一辈子都别碰上这些倒霉事......”安东尼有些颓然地跌回椅子，瓮声瓮气地说道，“老子当初把你从路边捡回来，就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长大成人，想干啥就去干啥，可不是让你走我的老路......唉，算了，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李察起身走到安东尼身边，一边像以前那样给他捏着肩膀，一边柔和地说道：“要不是你当初收养了我，我早不知道死在哪条阴沟里被野狗吃了，哪还能有今天？”
“再说了，子报父仇，这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也该把这些往事和我说说了。”
对于李察的宽慰，安东尼只是拍了拍他的手，兀自叹着气。
过了许久，他才下定了决心。
“也罢，反正现在摊上这事，也该让你知道了。”安东尼站起身，示意李察跟上自己，“跟我来，带你去看点东西。”
二人乘上电梯后，安东尼拉下了一个特殊的把手，电梯随即悄无声息地向地下飞速驶去，片刻之后就停在了最底层。
这一层只有一样东西，就是那扇孤零零地竖在大厅中央的魔法门。
黑色的门扉上没有任何图案，只在上方的门框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符号。门上也没有把手，但在应该是门锁的位置有一个黄铜色的密码盘。
看着这道有着三重同心圆环的密码锁，李察总觉得有些眼熟。
“和欧米伽之钥是同源的技术，但我对这个完全没印象。”
感受到李察的呼唤，巴哈姆特懒洋洋地探出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沉入了意识之海的深处。这条懒龙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李察的脑子里呼呼大睡，倒是和它的主人懒得如出一辙。
“往后站，别被吸进去了。”
李察依言后退了几步，安东尼则走上前，扭动圆环输入了一组密码，然后打开了门。
门后的黑色虚空扭动了几下，随即稳定下来，变成了一条灯火通明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相当广阔，看起来像是一座教堂。一根根金红相间的柱子拔地而起，共同支撑着纯白无暇的高大穹顶。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有一扇巨大的彩色玻璃窗，窗上绘着圣洁的神像，但每个神像的脸部都被油漆涂成了一团。
安东尼和李察在左右两排长椅间一路前行，沉重的脚步落在华美的珐琅地面上，在圣所中合奏着孤独的回响。
短暂的旅途后，二人站在了布道台前。
与一路上看到的彩窗一样，布道台两侧的天使像和后方的神像都被砸掉了脑袋。
在被三座无头圣像环绕的布道台上，安放着一具雕琢精美的石棺，旁边则点满了白色的蜡烛。
安东尼径直走上前，一把推开了石棺的盖子。尽管他的动作故意很粗暴，但盖子落在布道台上的声音却格外温柔。
石棺里并没有遗骸，只有一柄残剑，半条长裙，和一块薄薄的金属板。
安东尼轻轻捡起了那张金属板，递给了李察，自己又取出一瓶酒，独自喝了起来。
金属板的正面是一幅用魔法烙印的合影，看上去像是婚礼之后的庆祝场面。一对新人在画面中间幸福地拥吻着，两边站着两个英气十足的年轻人，正热烈地鼓着掌。其中一个穿着一身劲装，另一个则套着法师袍。
翻过金属板，李察看到了这样几行字：
【查理·萨尔兰1635—1678】
【安妮·阿伽门农1646—1678】
【永远怀念】
字像是用匕首刻上去的，歪歪扭扭，但刻痕却很深。
“萨尔兰......阿伽门农......”李察望着这两个熟悉的姓氏，“这两位是......”
“安妮是我的堂妹，查理是温宁顿的孪生哥哥。”
安东尼抓着酒瓶走到李察身边，把金属板翻到正面，介绍道：“旁边这两个就是我和白狼——哦，也就是温宁顿。不过他那时还不是‘白狼公爵’，只是个子爵而已。”
李察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过安东尼手中的酒瓶，把剩下的酒全都倒进肚里，然后瞪着老爷子：“少喝点，和我说说你们年轻时的事吧。”
“年轻时？”
安东尼那两只灌满酒精的浑浊眼珠里泛起了一点精光，“我们年轻时就和你小子现在差不多，桀骜不驯、目中无人——而且满腔热血。我和安妮......嗝......是私生子，查理和温宁顿也差不多，反正都分不到什么家产。于是我们四个一合计，就组了个佣兵团，出去......嗝......走南闯北了。”
“后来呢？”李察把金属板放回石棺，轻轻拍着安东尼的后背，给老爷子顺着气。
“后来？”
安东尼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后来我们就像骑士小说里似的，一路打抱不平，实力也长进了不少。虽然还是穷得叮当响，但那段日子可真是快活啊！”
“再后来，就赶上了第二次巴洛克达尔战役，我们四个都去参军打仗了。”不等李察问，安东尼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场仗打完，查理和安妮就结了婚。那会查理已经是军团长了，温宁顿给他当副手，我和安妮都是军团里的首席法师。我们四个打完了整个战役，拿的勋章比兄弟部队加一起还多。”
那段时光显然是四人风头正劲的巅峰时刻，安东尼脸上的每道褶子里仿佛都放射着阳光，看着简直年轻了五十岁。
但是接下来的事，李察就不想问下去了，安东尼也没说话，一老一少就这么沉默地靠在布道台上。
仿佛过了一百年的漫长岁月，安东尼才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却充斥着令人恐惧的寒意。
“他俩结婚后，就辞掉了军中的事务，找了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盖了栋房子，还生了个可爱的女儿。有一天，这房子炸了，一家三口都死了。”
李察依然沉默着，因为他实在挤不出半个合适的词，足以浇灭面前这个老人身上剧烈的痛苦和愤怒。
所以这愤怒立刻如火山一样爆发了。
“两个十九级的天位圣域！会死于他妈的‘燃气泄漏’！”安东尼的吼声在空旷的教堂中回荡起震耳欲聋的怒涛，“死了！全没了！他俩的女儿还不到十岁！！！”
吼声耗尽了老人体内最后一点力气，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跌坐在布道台下的地上，放声大哭。
李察只能紧紧抓住安东尼的胳膊，像抓住一个落水者的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好，安东尼最终慢慢控制住了情绪。
“听到消息后，我和温宁顿立刻赶了过去，发现有一件神器被抢走了，那是我们早年游历时在一处古代遗迹里偶然发现的。之后的二十多年里，我们俩靠着不多的线索一路追查。直到我们都成了传奇，才查到一个杀手组织。”
“黑日教团？”李察不由得问道。
“不。”
安东尼低沉地摇摇头，“那杀手组织只是黑日教团培养的看门狗，专门出去干脏活的。我俩把那地方屠了个遍，也没能找到黑日教团的老巢到底在哪。”
“那场战斗后，我落下了残疾，实力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只好隐居起来。温宁顿则在军队里一直干到现在，利用军队的资源继续追查，但也没什么结果。”
安东尼说着，用左手的假肢敲了敲左腿，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
“那么‘白道会’呢？”李察又问道，“他们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当年那事发生后，我们也曾追查过神器的下落，但线索半路就莫名其妙地断了，好像这玩意从来没存在过似的。”
“一直到屠了杀手组织后，我们才在组织的密录里发现了杀手们抢到了神器，却被白道会半路截胡的记录。而从这份记录来看，白道会显然早有准备。搞不好神器的消息就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
“那你们——”
“——当然也查过，”安东尼回答李察询问的目光，“一无所获。行了，小子，扶我起来。”
于是李察扶着安东尼在一张长椅上坐下，然后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我现在虽然实力不济，这回让黑日教团的给跑了，但等以后有了本事，一定把这帮狗东西都从洞里挖出来，替你报仇！”
“不！”
安东尼却突然紧紧抓住了李察的肩膀，力气之大简直像一对铁钳！
“再怎么报仇，查理和安妮也不会回来了......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孩子，我担心的是你已经被黑日教团给盯上了！”
安东尼霍然起身，佝偻的身体像一座铁塔似的矗立在李察面前！无边的杀意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黑潮，从记忆的深海中狂暴地涌向名为“理智”的海岸，最后化成了这一声令他须发皆张的怒吼。
在这个瞬间，整座石塔——甚至整片街区都陷入了停滞，好像所有人都被同时抽走了一秒钟时间似的，统统鸦雀无声。
一秒钟后，世界才恢复了运转。
不靠能量视觉，仅仅是这份恐怖的威压都足以让李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老师兼养父竟然也是个传奇强者！
“抱歉，吓到你了。”
安东尼看着李察有些发白的脸，有些歉意地说道，头上那些像狮子鬃毛的白发也慢慢趴了下去。
李察不得不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被恐惧压扁的胸膛恢复工作，然后才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自己的疑问：“......我没事，不过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这茬？”
“我当然希望你一辈子都别碰上这些倒霉事......”安东尼有些颓然地跌回椅子，瓮声瓮气地说道，“老子当初把你从路边捡回来，就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长大成人，想干啥就去干啥，可不是让你走我的老路......唉，算了，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李察起身走到安东尼身边，一边像以前那样给他捏着肩膀，一边柔和地说道：“要不是你当初收养了我，我早不知道死在哪条阴沟里被野狗吃了，哪还能有今天？”
“再说了，子报父仇，这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也该把这些往事和我说说了。”
对于李察的宽慰，安东尼只是拍了拍他的手，兀自叹着气。
过了许久，他才下定了决心。
“也罢，反正现在摊上这事，也该让你知道了。”安东尼站起身，示意李察跟上自己，“跟我来，带你去看点东西。”
二人乘上电梯后，安东尼拉下了一个特殊的把手，电梯随即悄无声息地向地下飞速驶去，片刻之后就停在了最底层。
这一层只有一样东西，就是那扇孤零零地竖在大厅中央的魔法门。
黑色的门扉上没有任何图案，只在上方的门框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符号。门上也没有把手，但在应该是门锁的位置有一个黄铜色的密码盘。
看着这道有着三重同心圆环的密码锁，李察总觉得有些眼熟。
“和欧米伽之钥是同源的技术，但我对这个完全没印象。”
感受到李察的呼唤，巴哈姆特懒洋洋地探出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沉入了意识之海的深处。这条懒龙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李察的脑子里呼呼大睡，倒是和它的主人懒得如出一辙。
“往后站，别被吸进去了。”
李察依言后退了几步，安东尼则走上前，扭动圆环输入了一组密码，然后打开了门。
门后的黑色虚空扭动了几下，随即稳定下来，变成了一条灯火通明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相当广阔，看起来像是一座教堂。一根根金红相间的柱子拔地而起，共同支撑着纯白无暇的高大穹顶。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有一扇巨大的彩色玻璃窗，窗上绘着圣洁的神像，但每个神像的脸部都被油漆涂成了一团。
安东尼和李察在左右两排长椅间一路前行，沉重的脚步落在华美的珐琅地面上，在圣所中合奏着孤独的回响。
短暂的旅途后，二人站在了布道台前。
与一路上看到的彩窗一样，布道台两侧的天使像和后方的神像都被砸掉了脑袋。
在被三座无头圣像环绕的布道台上，安放着一具雕琢精美的石棺，旁边则点满了白色的蜡烛。
安东尼径直走上前，一把推开了石棺的盖子。尽管他的动作故意很粗暴，但盖子落在布道台上的声音却格外温柔。
石棺里并没有遗骸，只有一柄残剑，半条长裙，和一块薄薄的金属板。
安东尼轻轻捡起了那张金属板，递给了李察，自己又取出一瓶酒，独自喝了起来。
金属板的正面是一幅用魔法烙印的合影，看上去像是婚礼之后的庆祝场面。一对新人在画面中间幸福地拥吻着，两边站着两个英气十足的年轻人，正热烈地鼓着掌。其中一个穿着一身劲装，另一个则套着法师袍。
翻过金属板，李察看到了这样几行字：
【查理·萨尔兰1635—1678】
【安妮·阿伽门农1646—1678】
【永远怀念】
字像是用匕首刻上去的，歪歪扭扭，但刻痕却很深。
“萨尔兰......阿伽门农......”李察望着这两个熟悉的姓氏，“这两位是......”
“安妮是我的堂妹，查理是温宁顿的孪生哥哥。”
安东尼抓着酒瓶走到李察身边，把金属板翻到正面，介绍道：“旁边这两个就是我和白狼——哦，也就是温宁顿。不过他那时还不是‘白狼公爵’，只是个子爵而已。”
李察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过安东尼手中的酒瓶，把剩下的酒全都倒进肚里，然后瞪着老爷子：“少喝点，和我说说你们年轻时的事吧。”
“年轻时？”
安东尼那两只灌满酒精的浑浊眼珠里泛起了一点精光，“我们年轻时就和你小子现在差不多，桀骜不驯、目中无人——而且满腔热血。我和安妮......嗝......是私生子，查理和温宁顿也差不多，反正都分不到什么家产。于是我们四个一合计，就组了个佣兵团，出去......嗝......走南闯北了。”
“后来呢？”李察把金属板放回石棺，轻轻拍着安东尼的后背，给老爷子顺着气。
“后来？”
安东尼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后来我们就像骑士小说里似的，一路打抱不平，实力也长进了不少。虽然还是穷得叮当响，但那段日子可真是快活啊！”
“再后来，就赶上了第二次巴洛克达尔战役，我们四个都去参军打仗了。”不等李察问，安东尼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场仗打完，查理和安妮就结了婚。那会查理已经是军团长了，温宁顿给他当副手，我和安妮都是军团里的首席法师。我们四个打完了整个战役，拿的勋章比兄弟部队加一起还多。”
那段时光显然是四人风头正劲的巅峰时刻，安东尼脸上的每道褶子里仿佛都放射着阳光，看着简直年轻了五十岁。
但是接下来的事，李察就不想问下去了，安东尼也没说话，一老一少就这么沉默地靠在布道台上。
仿佛过了一百年的漫长岁月，安东尼才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却充斥着令人恐惧的寒意。
“他俩结婚后，就辞掉了军中的事务，找了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盖了栋房子，还生了个可爱的女儿。有一天，这房子炸了，一家三口都死了。”
李察依然沉默着，因为他实在挤不出半个合适的词，足以浇灭面前这个老人身上剧烈的痛苦和愤怒。
所以这愤怒立刻如火山一样爆发了。
“两个十九级的天位圣域！会死于他妈的‘燃气泄漏’！”安东尼的吼声在空旷的教堂中回荡起震耳欲聋的怒涛，“死了！全没了！他俩的女儿还不到十岁！！！”
吼声耗尽了老人体内最后一点力气，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跌坐在布道台下的地上，放声大哭。
李察只能紧紧抓住安东尼的胳膊，像抓住一个落水者的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好，安东尼最终慢慢控制住了情绪。
“听到消息后，我和温宁顿立刻赶了过去，发现有一件神器被抢走了，那是我们早年游历时在一处古代遗迹里偶然发现的。之后的二十多年里，我们俩靠着不多的线索一路追查。直到我们都成了传奇，才查到一个杀手组织。”
“黑日教团？”李察不由得问道。
“不。”
安东尼低沉地摇摇头，“那杀手组织只是黑日教团培养的看门狗，专门出去干脏活的。我俩把那地方屠了个遍，也没能找到黑日教团的老巢到底在哪。”
“那场战斗后，我落下了残疾，实力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只好隐居起来。温宁顿则在军队里一直干到现在，利用军队的资源继续追查，但也没什么结果。”
安东尼说着，用左手的假肢敲了敲左腿，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
“那么‘白道会’呢？”李察又问道，“他们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当年那事发生后，我们也曾追查过神器的下落，但线索半路就莫名其妙地断了，好像这玩意从来没存在过似的。”
“一直到屠了杀手组织后，我们才在组织的密录里发现了杀手们抢到了神器，却被白道会半路截胡的记录。而从这份记录来看，白道会显然早有准备。搞不好神器的消息就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
“那你们——”
“——当然也查过，”安东尼回答李察询问的目光，“一无所获。行了，小子，扶我起来。”
于是李察扶着安东尼在一张长椅上坐下，然后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我现在虽然实力不济，这回让黑日教团的给跑了，但等以后有了本事，一定把这帮狗东西都从洞里挖出来，替你报仇！”
“不！”
安东尼却突然紧紧抓住了李察的肩膀，力气之大简直像一对铁钳！
“再怎么报仇，查理和安妮也不会回来了......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孩子，我担心的是你已经被黑日教团给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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